“我家离这儿不算近,得借助一下交通工具。”
我扶着黑发青年离开海水浴场,走到最近的停车棚。
“你一看就是那种出门有豪车接送的人,我只有电动自行车,你别嫌弃哦。”
我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头盔递给他。
青年脸色如浮冰碎雪般苍白,“头盔给我,你戴什么?”
“你戴着安全一点,我怕你从车上摔下去。”
我跨上电动车,感受到对方捏着了我的衣角,于是提醒他:“最好搂腰哦,我开车很猛的。”
我,由果斯基,莫斯科车神,能把小绵羊开出机车竞速的气势。
对方沉默片刻,双臂环住我的腰。
“说起来,前些天我在街上看到一个赭红色头发的人开机车,超酷的!”
迎着风发动我的小绵羊,我仿佛不经意般说道:“那辆车真棒啊,是我做梦都想买的车型呢。”
那个人当然就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中原中也,我故意提起对方,是想看看身后这个青年在身体不适的情况下,会不会降低警惕,说出点重要情报。
这么一想我可真是个莫得感情的杀手,美人都这么难受了,我还不忘记套话。
对方略带含糊的声音从头盔下传出:“到底是人酷还是车酷?”
“都挺酷的,当然车更酷。”
对方沉默片刻,轻轻笑了下,不过我觉得他笑得不怎么真心。
“明明说要追求我,这时候却夸起别人,不怕我吃醋吗?”
我笑嘻嘻反问:“那你会吃醋吗?”
可能因为疼痛,又或者别的原因,对方并没有接话。
“我倒是希望你能醋一下,不过我知道你不会啦,毕竟你现在又不喜欢我。”
顿了顿,我朗声道:“我会努力让你喜欢我的。”
说到这里我忽然有些好奇,如果他面对的是真正喜欢的人,那张冷淡的脸上会露出怎样的神情呢?
虽然第一次见面说话很能唬人,但经过我的一番观察,这个人口嗨王者实锤了——他揽住我腰时都是小心翼翼的,仿佛生怕冒犯到我。
这么说来,我只要继续保持热忱坦荡的画家形象就好。
“我真的不能送你去医院吗?万一是肠梗阻或者急性阑尾炎穿孔,耽误了治疗怎么办?”
“我的仇人不少,送我去医院,只会让我死得更快。”
对方轻描淡写的语气,让我没法再提去医院的话。
“好吧,那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到家了。”
我想了想,又道:“如果你还是疼得厉害,我唱歌或者讲笑话分散一下你的注意力?啊,还是讲笑话吧,我不太擅长唱歌。”
他轻轻“嗯”了一声。
“那我先问你,你知道什么是笑里藏刀吗?”
“唔,我见过的很多人都是如此呢。”
对方思索片刻,道:“谈判桌上两方首领的隐晦对峙;意图谋害算计他人时的不动声色;以及,杀手装作普通人、悄然接近时的欺骗遮掩。”
不知道最后一句是无意还是试探,不过我丝毫不慌,做杀手这点心理素质还是有的。
“错了哦,笑里藏刀就是——哈哈哈刀哈哈哈。”
黑发青年:“……”
“咦,你怎么不笑?这个笑话不好笑吗?”我很意外:“第一次听到这个笑话时我笑了很久呢。”
青年幽幽道:“天快黑了,怪不得感觉有点冷了呢。”
我:“……”
不行,我一定要讲出能让他笑的笑话!
我想了想,很不服气地又讲了一个:“某个黑手党首领牵着他的狗在自家地盘散步,这时杀手忽然跳出来,开枪杀了他的狗。黑手党首领生气地问杀手:‘你为什么要杀我的狗?’,杀手一脸冷酷道:‘因为有人委托我取你的狗命!’”
黑发青年:“…………”
他语气虚弱地说:“玛利亚小姐,要不你还是唱歌吧?”
我不敢置信:“你嫌弃我讲的笑话烂?”
“因为胃疼的缘故,我笑不出来。”对方叹了口气,轻声解释:“是我的问题,不是小姐的问题。”
“啊,抱歉。”
这时候还讲笑话逗他,确实不怎么体贴。
“我唱歌不太在行,他们都说我五音不全……总之你听了别笑话我啊。”
我清了清嗓子,唱了一首在俄罗斯家喻户晓的歌剧:
“你是个迷人的坏家伙,你编写剧本,你自导自演,你化身为我身边的所有角色。如果你注定离去,为何还要假装脆弱,为何还要乞求我的心……”
我身后的人更加沉默了。
最后,我沉郁而充满力量的“一切都是演技,我们都在飙戏”被风挟裹着飘向远方。
二十分钟后,我把青年带到了家门口。
“锵锵~这就是我家,快请进。”
我踢开地板上乱七八糟的颜料箱和画架,掀开床上成叠的画纸,按着青年的肩膀坐下。
“没有沙发和椅子,你直接坐床上吧。”
他轻轻喘出一口气,目光落在成堆的杂物上,叹道:“小姐的家真的是……有些出乎我的预料。”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啦,是想说我家比较乱是吧。”
我摊了摊手,完全不以为意道:“艺术家的住所,就是这么有个性!而且这里虽然看着乱,我需要的东西瞬间就能找到哦。”
这是我在横滨租住的公寓,厨卫功能齐全,没有客厅,只有一间屋子供休息和日常活动。
毕竟是暂住,没必要布置什么家具,我只把那张大床铺得特别舒服。
“我去给你拿药,你先喝水暖暖胃。”
我去厨房接了杯热水塞到对方手里,等我拿着药回来,发现他的水喝完了。
“能再帮我倒一杯吗?”
“呃,好。”
然而等我再次接完水回来,他已经把药吃完了!
“你生吞的?”
对方微微抬眉,用纯良又无辜的鸢眸看着我:“因为胃很难受,想要快点好,就先把药吃了。”
我怎么就不信呢,他一定是趁我接水的功夫抠下来一片偷偷塞到哪里了。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讨厌吃药呢?
我走过去,犀利的目光扫视一圈,随后迅速把手探进他的外套衣兜。
青年表情一僵,干笑道:“哎呀,被玛利亚小姐找到了呢。”
我叹口气,将手心的药片往前一递,语气像哄孩子:“吃了药病才会好哦。”
“可是这个药没糖衣,很苦。”对方抿了抿苍白的唇,目光躲闪:“我讨厌苦味。”
我:“……”
好麻烦啊,这家伙只有三岁吗?!
我定定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威胁:“你不吃的话,我就用嘴喂你。”
反正这人也是个口嗨王者,看透对方本性的我一点都不虚。
果然,这话一说出来,对方的表情变了变。
“好吧。”他艰难地叹口气,在我注视下接过药片,艰难地把药塞进嘴里。
看对方乖乖吃了药,我翻遍零食箱,只找到一颗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巧克力球。
咳,巧克力这东西过期了应该也没事吧?
“这是给好孩子的奖励,张嘴。”
看他一下子亮起来的眼睛,我又一次在心里叹口气。
不愧是我,优秀的杀手就是可以在贴心女友和老妈之间随意切换的!
不过这个人原来是那种生病时会变得格外脆弱且幼态化的类型吗?
我若有所思地想:看来以后得常在身上备点糖果了,毕竟他看着身体就不怎么好的样子呢。
“总之在你恢复之前,就先在我这里休息吧。”我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该吃晚饭了,我出去买点东西,你可以躺一下。哦对了,晚上想吃点什么?”
对方想了想,眼眸中带着一丝期盼:“蟹肉可以吗?”
原来他喜欢蟹肉。
我默默记下,却果断拒绝:“蟹肉是寒性食物,你现在不可以吃哦。”
对方恹恹地低下头:“那就没有了,小姐做什么我吃什么。”
我一脸奇怪地看着他:“谁告诉你我会做饭?我一直都是吃外卖的。”
其实我会做饭,而且算得上擅长。
这个本领是从苏格兰那里学来的,他刚获得代号的时候,我和他合作过一个长期潜伏任务,意外地发现他很会做饭,于是顺便跟他学了不少菜式。
黑发青年闻言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后像掩饰什么一般挪开目光。
“啊,怎么说呢……我一直以为小姐平时会自己做饭,大概小姐身上某些特质和我的一个朋友很像,我偶尔会把你们弄混吧。”
我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随后弯腰凑到他面前。
“先生,请抬头看着我。”
他疑惑地回看过来,眸底映着我的眼睛。
“看清楚了吗?我不是你的那位朋友哦。”
我指着自己的鼻尖,弯起眼睛笑了笑:“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我希望先生跟我相处的时候,心里想的只有我,而不是把我当成其他人的代餐。“
“这样既是对我的不尊重,也是对您那位朋友的不尊重。”
听了我的话,青年的表情仿佛出现了细小的裂缝。在那一瞬间,他的脸上快速闪过心脏被贯穿一般的惊讶。
不过很快,他的唇角再次挂上微笑。
只是笑容似乎更加疏离客气了。
“你们确实不一样。”
他的声音很平稳,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句话仿佛在和什么东西告别。
我想着调节一下气氛,于是朝他眨了眨眼睛,语气活泼:“虽然我不会做饭,但我可以为了你学习哦。如果你真想吃到我做的饭,就请努力养好你的胃吧,先生。”
为爱学做饭什么的,听上去总比本来就会更容易打动他人吧?
“我很期待小姐的手艺。”
青年微微颔首,神态似乎又恢复成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种游刃有余的样子。
他依旧在笑,可是这样的笑容浮于表面,让人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我迅速皱了下眉。
随着我的攻城略地,我以为我和这个人的距离拉近了一点,没想到转瞬间他反而后退一步,离我更远了是怎么回事?
难道刚刚那句话说错了?
不过现在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我把黑发青年扔在家里,独自一人出门。
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于天际,隐藏在黑暗中的野兽正在渐渐复苏,悄无声息地露出他们的獠牙。
我缓步走进公寓楼附近的巷子里,直到看不见住所的窗户,神情陡然一肃。
我抬起头,冷眼望向横滨的地标建筑——港口黑手党总部大楼。
“能够消除异能的部下被我留在住所,现在去做暗杀任务,应该不会再出问题了。”
任务完成,委托金到手,我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拜拜啦部下,恭喜你从感情骗子的手里逃过一劫呢!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振了一下。
失格君:「再陪我打一次游戏吧,由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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