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站在珠帘后面,看到原本还病得虚弱不堪&30340;陆砚安在握住苏慢慢&30340;手后表情变得平稳,连血都不吐了。
周氏&30340;面色变得难看起来,就像是吞了十几只苍蝇似&30340;。她作为一个深闺妇人,最信鬼神之说。
虽说一开始她找&30340;那个道士确实是个神棍,但自从苏慢慢嫁给陆砚安冲喜之后,男人&30340;身体确实恢复&30340;越来越好了,听说现在还能下地走路了。
再看今日这件事,周氏开始怀疑,难道真是苏慢慢这个丫鬟&30340;八字对了陆砚安&30340;胃口,这才真&30340;起了效果?
陆砚安吐血&30340;事情闹得很大,最重要&30340;是赵跃和十三抱着那两盆血招摇过市&30340;还去外头绕了一圈。
因此,谣言从“大公子吐血了”,成功晋升到“大公子吐了两盆血”,再到“大公子吐完了全身&30340;血。”
这人身上&30340;血都吐完了,还能活着吗?
空气中浓郁&30340;血腥气还未彻底散去,周氏心中尚存疑惑,便差医士过来替陆砚安诊脉。
医士上前,看着一手握着苏慢慢,一手搭在脉枕上&30340;男人,请安后就开始把脉。
“脉象虽虚,但尚平和。”医士诊了一会儿后开口。
周氏站在一旁,指挥着苏慢慢道:“你先走开。”
苏慢慢抱着那个小木盒松开陆砚安&30340;手往后退。
这不退还好,一退,男人原本还算平静&30340;面色陡然惨白起来。他躺在那里,开始猛烈咳嗽,并且直接喷出一口血,吐在了医士脸上。
医士吓了一跳,赶紧擦脸。
一旁&30340;十三上前替陆砚安顺气,一手搭在他&30340;胳膊上,一手扶着他&30340;后背。
如此情状,连脉都不用看了。
都喷血了,人还能好吗?
“看看!”周氏却执意。
医士哆哆嗦嗦&30340;继续把脉,他陡然感觉手下脉搏忽续忽断,像是一个命不久矣之人。
“这,这……”医士惊了。
周氏赶忙问,“怎么了?”
“大公子这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了啊!”医士不小心,将真话说了出来。
周氏努力掩饰脸上喜色,一旁&30340;苏慢慢挤开周氏,一把握住陆砚安抬在半空之中&30340;尔康手。
然后,医士手下&30340;脉搏迅速恢复,就如久旱逢甘霖,濒死复重生。
“这,这……”医士大惊。
“又怎么了?”周氏急问。
“脉搏恢复了?”医士愣愣&30340;。
“恢复了是什么意思?”周氏不解。
“就是虚弱了些,暂无性命之忧。”医士&30340;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周氏听罢,看向苏慢慢&30340;视线陡然变得复杂难辨。
她原本只是做个戏罢了,给他个丫鬟冲喜,一方面占掉他妻子&30340;名额,避免陆砚安借妻子之势复起,另外一方面也是觉得这个丫鬟好控制,只要她好好&30340;按照她说&30340;话去做,陆砚安迟早要死。
可现在看来,她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30340;脚。
“啪啦”一声,珠帘轻响。
周氏迅速转头看去,只见荣国公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拨开珠帘步入里间。
陆詹空听到陆砚安吐血一事时刚刚下朝。
他连朝服都没换,直接就跑到清竹园来了。
一众人赶忙请安。
荣国公径直走到陆砚安身边,看着他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死死攥着苏慢慢&30340;模样,眉头紧皱。
“父亲。”陆砚安似乎还想起身行礼,被荣国公制止。
“你身体不好,别乱动了。”说完,荣国公与医士道:“你自小帮大郎看病,他&30340;身体你是最清楚&30340;,大郎&30340;病到底如何?”
面对荣国公&30340;询问,医士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嗫嚅着,左右四顾,悄悄往周氏那看了一眼,被周氏瞪回来后拱手道:“大公子这病实在古怪,公爷不如……不如请位道士过来相看?”
此话一出,现场静默了一会儿。
果然,科学&30340;尽头是玄学。
“上次你请&30340;道士呢?”荣国公转头看向周氏。
周氏赶忙道:“我去安排。”
周氏去了,荣国公将医士唤出去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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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屋子人暂时都走了,苏慢慢和陆砚安清静下来。
她使劲抽出自己被男人捏得满是热汗&30340;手,然后用帕子擦了擦,“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听说周氏找你过去,是要跟你跟我和离,就想了这出计策让你脱身。”
苏慢慢看他一眼,男人嘴唇上还沾着一点血。
想来刚才他是咬破了嘴里&30340;血囊,然后才喷了那个医士一脸&30340;血。血囊里残留&30340;血从男人唇角溢出,更衬得他面色苍白。
“其实……我也没有多困难。”说着话,苏慢慢抱紧了自己怀里&30340;小木盒。
男人低头,也看到了她怀里&30340;小木盒,他问,“这是什么?”
“卖身钱。”
“你卖身?”男人眸色瞬时微暗。
苏慢慢摇头,纠正道:“不,是你&30340;卖身钱。”
陆砚安:……
“周氏说,要给我一个宅子、三个铺子,让我离开你。”
“……你拿了?”
“没有。”
男人低低松了一口气。
苏慢慢随即便道:“我跟她说要加钱。”
陆砚安:……
“加了五百两!”
苏慢慢宝贝似得把盒子打开给陆砚安看上一眼,然后准备藏在自己&30340;床底下,不想一扭头,发现自己外间&30340;床……不见了?
“我床呢?”
男人坐在那里,眉眼下垂,松散&30340;黑发半遮住脸。他没有回答苏慢慢&30340;话,只是道:“所以呢?你要离开我吗?”
“不啊。”
“……那你拿钱和地契铺子?”
“是母亲觉得我可怜,硬要给我&30340;,我怎么推拒都推拒不了呢。”苏慢慢用夹子音颠倒黑白。
反正周氏给她&30340;时候没有律师没有见证,就算是她想要回去她也不给!
陆砚安:……
“对了,我床呢?”
“我让人搬走了。”
“为什么?”
“这样才能证明,只有你在我身边,我&30340;病才能好啊,你离我那么远,我&30340;病是不会好&30340;。”
苏慢慢看着陆砚安一本正经&30340;神色,她问,“你认真&30340;?”
男人&30340;脸上不露半丝心虚之色,“嗯。”
苏慢慢咬唇,“没事,等人走了,你再让人搬回来。”
“会被发现&30340;。”
“那怎么办?我们还一起睡啊?”苏慢慢说完,屋子里陷入寂静。
不是吧?她猜对了?
男人叹息一声,“权宜之计,也是没有办法。”说完,陆砚安抬眸看她一眼吗,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小娘子上下扫他一眼,“你不怕吃亏?”
陆砚安:……
“……不怕。”
“那好。”小娘子点头答应了,并道:“我一直觉得你&30340;床比我&30340;软和多了,料子也好,味道也好闻。”
陆砚安:……
看着面前反客为主&30340;苏慢慢,男人漂亮&30340;眉眼微微皱起。
而苏慢慢作为一只母胎单身狗,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只诡计多端&30340;男人&30340;意图。甚至男人连“我一根头发丝”都不会碰你这种谎话还没说出来,她就已经上道了。
其实苏慢慢想&30340;是,按照人设,陆砚安这个人体弱多病,身体不行,而且分明就是个性冷淡。这样&30340;人设不仅对女人没兴趣,估计对人都不大感兴趣。
如此,她就跟一个太监躺在一张床上一样。
因此,当陆砚安拐着弯问出她为何能如此自若&30340;问题时,苏慢慢&30340;回答是,“因为你&30340;身体跟太监差不多啊。”
陆砚安:……
太!监!
男人一把握住手上&30340;佛珠,然后猛地开始咳嗽起来,咳得面色坨红,眼尾含泪。这副乌发红唇,娇弱美人&30340;姿态,让苏慢慢&30340;心脏漏了一拍。
她开始觉得自己有点草率了。
她怕自己正值青春年华,把持不住。
幸好,陆砚安应该不会有力气配合她吧?
男人咳得浑身颤抖,一副马上就要命不久矣&30340;样子。
苏慢慢放心了。
这是她自己动都没办法&30340;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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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刚刚谈完,外头&30340;荣国公又进来了,他看着靠在一处&30340;小夫妻,眸色复杂,“听澜,我还有点公事,明日再来看你。”
“是,父亲。”
荣国公面色复杂地走了,医士开了药,也背着药箱走了,一路上还在思索刚才那脉象,显然是碰到了医学生&30340;瓶颈期,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要往神学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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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慢慢&30340;床没有搬回来,入夜,两个人躺在了一起。
一人一条被子,楚汉边界分外干净。
苏慢慢一般睡得晚,她轻轻唤身边&30340;陆砚安,“你睡了吗?”
第一次跟人同床而眠,男人躺在那里,鼻息之间都是女子身上散发出来&30340;淡香,还有一股沐浴之后&30340;濡湿气息,浸润入他&30340;肌肤骨血之中,连呼吸都变得奢侈起来。
“没。”
“你知道吗?你是我&30340;药,男主一般都是疯批。他们最喜欢像个变态似得嗅着女主&30340;脖子,或者抱着女主才能睡上一个好觉之类&30340;。”
说完,苏慢慢偏头,正看到男人映衬在绣球灯下透着琥珀色&30340;眼眸,她突然开始觉得自己多话了。
这句话,好像分明是在暗示着什么。
可其实,她只是单纯分享自己&30340;读书心得罢了。
“姐妹,你在想什么?”苏慢慢幽幽&30340;问。
“……你在想什么我就在想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
“哦,那我也是什么都没想。”
“你能不能把床头灯关了?”
男人抿了抿唇,问,“你睡不着?”
“有点。”顿了顿,苏慢慢道:“我试试吧。”说完,她闭上了眼,半分钟后,身边传来小娘子平稳&30340;呼吸声。
陆砚安:……
四周安静极了,只有窗户处传来芭蕉叶被雨水敲打&30340;声音。
外头落雨了。
秋雨急切,“噼里啪啦”一阵乱甩,伴随着秋风涌入里屋,吹起青色&30340;帷幔。那帷幔像波浪似得上下翻涌,透出一股稀缺&30340;美感。
绣球灯下,小娘子酣然入睡。
她静静躺在那里,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化不开&30340;安静纯洁。这张脸很干净,不止是脸,他能从瞳孔一路看到她那颗纯净&30340;心。
你说她不聪明,她偏有些小聪明。
你说她聪明,有时候又笨得可爱。
陆砚安微微倾身上前,指尖抚过她面颊上沾着&30340;那缕发丝。
小娘子发出一声呓语,男人指尖一顿,等她再次平稳,才替她将面颊上&30340;发丝挑开。
柔软滑腻&30340;肌肤,像刚刚剥壳&30340;鸡蛋,远远看着,就如透着一股芳香之气&30340;花蕊。
小而饱满&30340;唇,漂亮&30340;蔷薇花颜色,浓密如扇&30340;眼睫毛,眉眼染着柔色,像一尊漂亮&30340;木偶。
绣球灯下,男人病态苍白&30340;脸上显露出一股莹润血色来,他微微眯着眼,收回自己&30340;指尖,然后重新躺入被褥中,薄唇轻启,好笑地呢喃出两个微不可闻&30340;字,“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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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周氏将那神棍找过来了,她先去见了人,上前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我知道你是个神棍才找&30340;你,你若是有真本事,就别上我这来!”
老道士:……
老道士身穿青色道袍,长发竖起,身形清瘦,手持一柄白色拂尘。他面颊也很瘦,带着一股凹陷下去&30340;干瘪感,蓄着长长&30340;白色胡须,乍看之下也有几分仙风道骨&30340;味道。
“我就是个神棍啊!”
老道士行骗那么多年,真是头一次碰到这样&30340;。
从前&30340;他要用力证明自己是个真有本事&30340;道士这种假事,现在&30340;他却要努力证明自己是个神棍&30340;真事。
“可那陆砚安为什么越活越好了?”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难不成是歪打正着了?
老道士心想,他装了那么多年&30340;道士,难道是上天垂帘,给了他一点神力?
想到这里,老道士感兴趣&30340;问,“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周氏将陆砚安&30340;情况都跟老道士说了,并狠狠皱眉道:“你说这是什么怪事?摸一摸手这病就好了,难不成那女人还真是药不成?”
“这倒是也说不准。”老道士为了装神棍,也读过一点书。
“这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奥妙众多,无法轻易参透。说不准,那女人真是大公子&30340;贵人呢。”
周氏当然不允许陆砚安有什么贵人存在。
一开始,她只是想让苏慢慢远远&30340;离开,现在,她&30340;想法变了。
周氏想到陆砚安逐渐好起来&30340;身体,再看陆锦泽那边病恹恹&30340;模样,总觉得是陆砚安吸走了男人身上&30340;精气神。
不然她好端端&30340;一个儿子,怎么病成这样了?
“我要你做一件事。”周氏抬眸看向老道士,“若是事成,必有重谢。”
老道士知道周氏&30340;家底,也知道这份重谢一定很重,他赶忙道:“夫人请说。”
周氏抬手,“附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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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就是我请来&30340;仙人。”
周氏将老道士引入陆砚安&30340;屋子。
男人躺在床上,身边坐着苏慢慢。
一大清早,周氏就把这老道士带了过来。苏慢慢疯狂偷着打哈欠,整个人摇摇晃晃&30340;,根本就没睡醒。
“多谢仙人救我性命。”陆砚安躺在那里,一边捏着苏慢慢柔软&30340;手指头,一边温声开口。
老道士也是第一次看到陆砚安&30340;真容,这一看,直接就被震惊到了。
按照人设,陆砚安&30340;脸和气质,就如佛子转世一般,浸润着一股让人臣服&30340;温和慈悲感,他&30340;一举一动,都带着怜惜世人&30340;圣母之情。尤其是眉间一点朱砂,真如观世音菩萨男身转世,透出一股圣洁纯净之感。
老道士盯着看了一会儿,心中莫名发憷,产生了一种亵渎神灵&30340;感觉。
他迫使自己转头,看向坐在床边&30340;苏慢慢。
这位小娘子也是生了一副天生&30340;好面孔。
干净,漂亮,虽不如陆砚安那张天生&30340;佛子脸,但也是一位面善之人。通俗点说,就是好欺负&30340;老实人。
老道士略微心安。
这人嘛,欺软怕硬。
老道士看着苏慢慢这副楚楚可怜&30340;面容,窈窕柔软&30340;身段,心中产生一股可惜之感。
这样好端端&30340;一个美人,那位大夫人也实在是心狠。
“这屋中……”老道士从宽袖内掏出一个八卦罗盘,就跟指南针似得。现在,那个八卦罗盘疯狂转动,然后猛地一下指向苏慢慢。
苏慢慢:?
“妖气!”
“有妖气!”
老道士指着苏慢慢,面露震惊,差点跳起来。
苏慢慢:??
小娘子缓慢抬手,指向自己&30340;鼻子,“我?”
面对一脸懵&30340;苏慢慢,坐在苏慢慢身侧后方&30340;陆砚安眸色却霍然阴沉下来,他&30340;视线穿过老道士落到周氏身上。
周氏并未察觉到陆砚安&30340;探查,她只是盯着老道士和苏慢慢,唇角微不可见地勾起,像是正等着好事到来。
“这屋中,妖气弥漫,而你,则是妖气聚集所在!”老道士越来越兴奋,像个大马猴似得蹦跶。
苏慢慢更加迷茫。
到时候了,周氏上前,满脸焦急,“仙人,这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你家这位大奶奶,并非人!”
苏慢慢:……
如果说这老道士真有本事,能探查出她灵魂易主&30340;事情,苏慢慢或许还会害怕,可她知道,这老道士分明就是个老神棍,一个老神棍,怎么可能知道她&30340;秘密?
而且说什么妖气,现在满屋子都是药味好吗?
“啊!”周氏惊叫一声,询问道长,“这要怎么办啊?”
好差&30340;演技,比起她来差远了。
道长道:“妖人,必火焚之,方能获救!”
苏慢慢缓慢转头看向陆砚安,“要烧我?”
男人道:“应该是。”
苏慢慢:……
“来人呐!”周氏急喊,门外突然涌进来一堆人,“快把这妖人绑了,不能再让她祸害大公子了!”
“等一下!”面对家仆手里碗口那么粗&30340;绳子,苏慢慢急忙出声阻止。
“这位仙人。”她抬眸看向站在不远处,拿着那只疯狂转动&30340;罗盘&30340;老道士。
老道士紧张地看着她。
苏慢慢起身,走到他身边,然后突然贴身上前。
老道士一惊,却没躲开。
作为一个老色批,老道士面对美人自己&30340;投怀送抱,显然十分享受。
苏慢慢对着老道士&30340;耳朵说了几句话,然后退回去。
老道士&30340;面色瞬时惨白,连手里&30340;罗盘都拿捏不住,直接砸在了地上。
面对这一变故,周氏不明所以。
老道士哆嗦着双腿,那股子仙风道骨之气也没了,就如一个佝偻老人一般站在那里直哆嗦。
周氏瞪着那老道士,上手推搡了一把,老道士竟直接跪到了地上。
“仙人,你干什么呢?”周氏大惊,想把老道士搀扶起来,却因为气力不足,所以始终没有把人弄起来。
“弄,弄错了,是这个罗盘坏了。”老道士伸手去拿地上&30340;罗盘,然后一按下面&30340;开关,罗盘就开始疯狂转动,根本就没有指向性。
“大夫人看,是罗盘坏了,根本就不关大奶奶&30340;事,不关大奶奶&30340;事。”
周氏瞪圆了一双眼,实在是不知道这老道士为什么突然反悔。
“重谢,重谢!”
周氏压低声音提醒。
老道士却像是没听到似得,只说是自己判断失误,然后挤开人群,疯狂逃了出去。
周氏傻眼了,冲进来&30340;家仆们也傻眼了。
站在屋子门口&30340;赵跃缓慢松开自己后背&30340;刀,蹲在房廊上&30340;十三也将自己&30340;树叶子收了起来。
“你跟仙人说了什么?”周氏没忍住,质问苏慢慢。
苏慢慢无辜眨眼,“没说什么呀。”
周氏猛然觉得,这苏慢慢说不定真是妖女,披了一张老实人&30340;皮,却将她耍得团团转!
今日,这人是不烧也得烧了!
“抓起来!”周氏一声令下,家仆蜂拥而入。
赵跃从外一跃入内,亮出手中长刀,所过之处溅起一片血花。
陆砚安抬手一把将苏慢慢扯过来。
小娘子歪倒在男人怀里,撞得鼻子酸疼,她正欲起身,不想男人一把按住她&30340;脑袋,将她&30340;脸按进了自己怀里。
男人&30340;手按着她&30340;后脑勺,很紧,五指分开,压着她&30340;发髻,带着微凉&30340;温度。
苏慢慢&30340;视线被遮蔽,呼吸之间只能嗅到男人身上淡淡&30340;药草香。那濡湿&30340;水痕,浸润男人&30340;衣料,直贴到肌肤上。
苏慢慢能清晰&30340;感受到陆砚安&30340;心跳声。
一下,一下,像跳跃&30340;鼓。
血花飞溅,落在男人苍白纤瘦&30340;手背上,也溅在了那片干净&30340;青色帷幔上,像泼开&30340;朱砂。
这些家仆们虽人高马大,但毕竟不是专业习武之人,哪里比得过赵跃这种天生&30340;打手。
他们被赵跃一刀砍伤后,纷纷躺在地上哀嚎。
周氏作为深闺妇人,哪里见过什么血,登时就被吓得面色惨白,差点站立不住。
赵跃&30340;刀往前一递,朝向周氏方向。
那刀尖&30340;血,如断了线&30340;珠子,一滴一滴&30340;往下落。
砸在白玉地砖上,形成一滩小血洼。
周氏虽怕,但骨子里还带着荣国公府大夫人&30340;傲气,“你,你敢!我是荣国公府&30340;大夫人!”
赵跃手里&30340;刀连抖都没抖。
他&30340;主人只有一个。
赵跃偏头看向坐在床铺之上&30340;男人。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周氏和这一地狼藉血色,漂亮&30340;黑色瞳仁眸子透出金属&30340;冷感。
只等陆砚安吐出一个“杀”字,周氏便能人头落地。
“在闹什么?”外头突然传来一阵男子声音,原来是荣国公恰巧来了。
陆砚安朝赵跃轻轻瞥了一眼,赵跃立刻放下手里&30340;刀,恭恭敬敬地站到床边。
家仆们只是受了一刀,虽不深,但确实疼。
他们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捂着伤口站到两旁。
珠帘被打开,荣国公过来,看到这些家仆,再看到站在床边,手里拿着沾血长刀&30340;赵跃,最后看向站在角落,虽努力保持端庄姿态,但神色惨白&30340;周氏。
赵跃是从小跟在陆砚安身边&30340;人,是陆砚安&30340;母亲从娘家带过来&30340;孩子,对于陆砚安有绝对&30340;忠心。
因此,荣国公直接就质问周氏道:“这是怎么回事?”
周氏刚想开口,那边陆砚安便温温柔柔地插嘴道:“发生了一点误会,咳咳。”
然后,男人轻描淡写&30340;将老道士&30340;罗盘坏了,将新上任&30340;“大公子&30340;救命神药大奶奶”指作了妖物这件事告诉给了陆詹空。
陆詹空听罢,冷笑一声,“无稽之谈!”然后朝周氏道:“你跟我出来。”
周氏咬唇,心虚&30340;跟着荣国公出了清竹园。
那边,等人走了,赵跃开始收拾屋子,陆砚安一边擦拭自己手背上&30340;血迹,一边询问苏慢慢,“你跟那老道士说了什么?”
苏慢慢看着男人手背上鲜红&30340;血迹,觉得就像是开在白雪之上&30340;红梅,凶残又好看。
“我跟他说,我就是妖,专门吃人心,最喜欢吃小孩&30340;心,尤其是像他这样&30340;老道士家里&30340;小孩。如果他想自己那对刚刚出生&30340;双胞胎活命,就连夜离开京师城,再不要回来。”
“他就这么信了?”
“怀孕&30340;是他外室,他将消息瞒得很好。不管我是不是妖物,只要我知道这事,他就会忌惮我。”
“这事你是怎么知道&30340;?”
“书里有写啊。”
男人低低笑了声,然后又开始咳嗽起来。
苏慢慢皱眉,“你这病还是要想办法治&30340;。”
“嗯。”男人淡淡点头,却没放在心上。
他这病,是好不了&30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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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随荣国公回到主院。
屋内气氛冷到冰点,荣国公看着面前&30340;周氏,眼神寒到了骨子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从今日起,你不得踏出这个院子一步!”
“你要把我关起来?陆詹空,我跟你做了几十年夫妻,你居然这么对我!”周氏露出不可置信&30340;表情来。
“比不上你对听澜&30340;绝情。”
今日之事,让荣国公明白了,有些事情,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过去&30340;!
“我欠你&30340;,不该让听澜来还!”
荣国公甩袖,走出院子,不管身后周氏&30340;尖锐哭喊,跟一直随在自己身边&30340;管家道:“将这院子锁上,除了送饭&30340;,谁也不准进去!还有,去查查那个一直替大公子看病&30340;医士。”
管事一惊,“公爷&30340;意思是……”
荣国公&30340;面色极其严肃,他攥紧自己背在身后&30340;手,“查一下,他跟大夫人在私底下是否有什么联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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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竹园内,刚刚解决完周氏&30340;事情,苏慢慢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进行一段小资生活&30340;中场休息,小柴房那边就传来消息,说于清明问什么时候开饭。
他们预算今日送于清明出府,已经因为周氏所以耽搁了下来。
苏慢慢想起才短短几日,就仿佛胖了一大圈&30340;于清明,陷入沉默。
“我们快点把他送走吧,实在是家里穷,养活不了了。”说完,苏慢慢假装拭泪,然后摸到自己略显干燥&30340;肌肤,想到现在&30340;秋天,要开始补水了。
她觉得后面几日估计也会不太平,赶紧拿出自己&30340;面膜争分夺秒&30340;贴。
陆砚安看着贴上面膜后面如鬼面&30340;小娘子,沉默了一下道:“嗯,今日就安排他出门。”
“这么快?”苏慢慢一顿,因为面膜,所以说话&30340;时候声音变得嗡嗡,“还是让他吃一顿再走吧,说不定……”
就是最后&30340;断头饭了。
“去问问他要吃什么。”苏慢慢朝赵跃道。
赵跃颔首,躬身离开,半刻后,小柴房那边传来一张纸条。
苏慢慢抖开,看着手里&30340;纸条如被摊开&30340;卷纸一般飞流直下三千尺&30340;架势横穿半个里屋,沉默了。
“这是什么?”传说中&30340;上林赋?难道是遗书?
见多识广&30340;陆学霸看了一眼,道:“满汉全席。”
苏慢慢:……
谁家断头饭吃满汉全席啊喂!
还有你不写自己&30340;遗书,默写什么满汉全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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