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昭岚并不吃这一套:“这是自然,还用你说。”
见嘴甜并不奏效,小姑娘撇撇嘴,道:“想问什么,你们就问吧。看在凌羽哥哥救了我的面子上,我该说的都会说的。”
凌霜先开口:“你真的是冯家的后人?冯家消失了多少年了,怎么会蹦出来个这么小的后人?”
“我姓沈,不是冯家人,冯五爷是我师父。自从二十多年前东宫事变后,冯家便迁到了关外。”小姑娘答道,“要不是汪家倒台,师娘才不会派我入关。师娘说啊,当今朝廷乱的很,狼豺虎豹,谁都不是个好的。”
听到“东宫事变”三个字,傅昭岚脸色变了变,垂眸道:“你倒是胆儿肥,竟敢单挑朱雀卫。你师娘未免太放心,竟敢让你一人面对朝廷的朱雀卫,不怕你,有去无回?”
闻言小姑娘一拍大腿,悔道:“嗨呀,我也没想到朱雀卫会来嘛,不过一个朝廷命妇,谁知道还能差动朝廷大动干戈呢。”
“那从京城跑出来的汪夫人,难道是满门抄斩的那位丞相府夫人,汪学义的发妻?”
傅昭岚思索道,京城的汪姓,又是犯人,也只有那丞相府了。
“她与你们冯家什么关系?能让你千里迢迢赶来,以命相护?”
小姑娘顿了顿,答道:“是我师娘的堂姐妹,数十年没见过面了,如今汪家落难,师娘要我接汪夫人回去。”
“是吗?”傅昭岚走到小姑娘面前,俯下身与她对视,“你就这么相信我们?把这些事情告诉外人,万一我们是汪学义的仇人,要找冯家麻烦,那可怎么办呀?”
“哼。”小姑娘不屑的笑了一声,“怎么,你们看见朱雀卫不也是绕道走?如今不也是缩在这里?我连朝廷都不怕,更何况你们。”
“再者说,我若没猜错,各位应该是岐山的弟子。凌羽哥哥也说了,岐山与我师父渊源颇深,你们,应该也不会是朝廷那群人的走狗。”
小姑娘一副自信满满,信誓旦旦的样子。
傅昭岚叹了口气,一副被说中的样子:“好吧,算你猜对了。那你现在自己逃了出来,汪夫人怎么办呀?刚刚可是听说,汪夫人又被重新抓回去了呀?”
小姑娘挠了挠头,呵呵笑了两声:“师娘叫我尽力而为,如今本姑娘势单力薄,能自己保命就不错了,没有办法再去救汪夫人了呀,想来师娘也是能理解的。”
傅昭岚瞧了她一眼,眸光冷了下来。
什么意思?不救了?
若真说不救就不救,那方才大费周章调虎离山,单挑朱雀卫是做什么?
只怕没那么简单。
傅昭岚脸上扬起笑意,发出邀约:“既然沈姑娘与我们同要出关,不如一起同行吧。”
“不……”小姑娘张口就要拒绝,可是突然回神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拒绝的权利。自己还未逃出邰□□,若是惹恼了面前这小白脸,可能说把自己卖了就卖了。
沈颖撇撇嘴,最后还是笑着应了下来:“好呀。”
于是凌霜与小姑娘睡一间房,凌羽去傅昭岚屋里打地铺。
谈妥之后沈颖好似就安分了下来,倒是缠凌羽缠得紧,哥哥长哥哥短的。凌霜出了来,进了傅昭岚屋。
“小姑娘倒是聪明,知道我们不会放她走。”傅昭岚抱着热乎乎的汤婆子,对凌霜道。
“小小年纪倒是会唬人了,明明还有同伙,却是只字不提。不提也没关系,就跟我们一起走,看她什么时候露出马脚。”
凌霜道:“主子说的是,属下会看紧她的。”
第二日,衙门发出告示,犯人已经被逮捕,现如今各处的朱雀卫已经被撤去,邰□□恢复自由出入。
傅昭岚刚一下楼,便被客栈老板叫住:“顾公子留步。”
老板是个慈祥的中年人,待人温和客气,傅昭岚对他印象不错,也温和地笑了笑:“老板,有什么事么?”
老板走上前来,将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信纸递给了傅昭岚:“钱某不知顾公子和衙门有什么交情,这是那位魏大人一早交到钱某这里,邀您去一趟县衙,他好当面致谢。”
傅昭岚向老板道了谢,接过了那张信纸。字迹有些熟悉,确实是魏远钦的手笔。大体都是一些客套话,最后邀请他去县衙一聚。
难道魏远钦知道了什么不成?傅昭岚手指摩挲着这张质量上等的信纸,在心里纳罕。或者就只是表达感谢?
不太可能,这不符合魏远钦的作风。
不去能行吗?傅昭岚暗暗纠结。
好像不太行。
傅昭岚心知,魏远钦该是对他起疑心了。这次找他去,怕不是也要试探什么。
这次,可得小心面对哪。
一边念叨着魏远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边被一朱雀卫迎进了知县府。
穿过曲折的回廊,傅昭岚忍不住问那带路的朱雀卫:“你不带我去会客的厅室么?”
那卫兵头也不抬:“魏大人在后院等您。”
许是这邰□□的知县口袋里也不怎么干净,尽管邰□□地处偏僻看着也不怎么富裕,可这知县府修建的竟也算上档次。
邰□□这边的气候称得上恶劣,后院里娇贵的花儿养不活,梅兰竹菊四君子还是凑齐了的。确实也凿了池塘,不过一入冬就冻上了,冰面上仅剩些残荷败叶,萧瑟的很。
“这池塘,挺费鱼啊。”傅昭岚一边走,一边忍不住与凌霜闲谈。
可不是么,年年冰冻三尺,池塘里的鱼基本上过不了冬,来年死绝了,又要重新置换一批新的鱼。
想了想自家府上池塘里那养了十多年的肥硕锦鲤,凌霜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
带路的朱雀卫闻言,眉头一紧,想回头说几句,又忍住了,不免心道不知这人是胆子大还是缺根筋,这个地步不仅面无惧色,一丝紧张惊慌也看不出来,甚至还有心思说笑。这是得多大的心呢?
二人说着小话,很快,便被带到了目的地。
凌霜不能跟进去,只能在小院门口等着,傅昭岚独自一人进了去。
那好像是知县老爷为了冬日赏雪赏梅建的小厢房,三面是雕花的木头墙壁,一面是敞开的,上头搭着厚厚的金色茅草,在阳光下金闪闪的。
小厢房坐落在一小片梅树间。远远地看见魏远钦在屋檐底下盘腿坐着,桌上一套茶具,他正在认真沏茶。
阳光倾泻下来,撒了他满身。他今日未着朱雀袍,穿了身常服,披着银白色狐毛大氅,长发梳得整齐。这般安安静静的,看上去,还是有些美人的样子。
赏心悦目。
傅昭岚只感慨一瞬,抬腿迈了进来,行礼道:“魏大人久等,顾某来迟了。”
“什么大人的,不用如此客气,来者是客,若小兄弟不介意,你我二人兄弟相称便可。”他指了指桌子对面的软垫,道,“坐。”
他没问顾温的年纪,因为顾温着实是肉眼可见的比他年轻的多,何况他职位大些,故而上来便以兄长自称。
与昨天比起来,今日魏远钦似乎心情不错,语气缓和许多。
“谢大人,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傅昭岚稍稍放了心,入了座。
小厢房的地板是木头铺成的,为防潮防水,做成了腾空的,离地面也有两个台阶的高度。两人席地而坐,屁股底下还铺了厚厚的兔毛毯子。木头小桌子旁边点着暖炉,炉上正咕噜咕噜烧着水,十分暖和。
许是瞧见了傅昭岚悄悄对小厢房的打量,魏远钦问道:“这地方不错吧?”
傅昭岚还没来得及点头附和,又听魏远钦补了一句:“我昨儿新建的。”
傅昭岚嘴角一抽。
昨儿?昨儿你不忙着抓犯人还有心思建小房子?
新建的?好家伙真把这当自己家啦?这可是人家知县府啊!
腹诽归腹诽,傅昭岚是个识时务的,仍是灿烂地笑着附和:“如此雅致,大人好眼光!”
魏远钦跟着轻笑一声,替傅昭岚倒了杯沏好的茶,道:“昨儿事态紧急,还未来得及询问小兄弟的名姓。”
傅昭岚来之前稿子都打好了,这个基础问题完全不在话下,把自己姓甚名谁家世籍贯通通交代出来:“在下姓顾,单名一个温字。盐州人,家里从商,此行是去北界买一批货,家父叫我亲自押送回来,正巧路过此地,便在此休息。”
魏远钦听完愣了半天,才笑出了声:“小兄弟莫紧张,我这不是审犯人。”
傅昭岚眨眨眼睛,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来。
他既然说了,就不怕魏远钦去查他。
“其实本官请顾小兄弟来,并没有别的意思。不过因着是昨晚,小兄弟机智过人,帮忙抓捕犯人归案,想要表达感谢罢了。”魏远钦端起了面前的白瓷茶杯,“本官要职在身不便饮酒,今日便以茶代酒,敬顾小兄弟一杯了。”
“不敢当不敢当。”傅昭岚连忙举起茶杯,谦虚道,“顾某草莽之人,就算顾某不多嘴,魏兄也能击破歹人的阴谋,不过是我早去一步,占些先机罢了。”
魏远钦浅浅啜了口茶,目光却落到对面名顾温的男人身上,他笑得灿烂,露出一口白牙,端着白瓷茶杯,却有种大碗喝酒的架势。
茶水入喉,只听“嘶”一声——果不其然烫了舌头。
只见他半张着嘴斯哈半天,那口滚烫的茶水还是咽了下去。
魏远钦心里微微一哂。怎么可能是傅昭岚呢,傅昭岚将颜面看得极重,死也不会做出这般不雅的动作。
“顾小兄弟不要紧张,慢些喝也无妨。”
这边傅昭岚露出个歉意的笑,不好意思道:“顾某没规矩,叫大人看笑话了。”
舔舔脱了层皮的上颚,傅昭岚心里大骂:烫死老子辽!
“不妨事,小兄弟这般真性情,本官倒是难得一见。”魏远钦温和一笑。“顾小兄弟机智敏思非一般人可比,饶是本官也心存佩服,今日请小兄弟来,是因着案子还有许些存疑的地方,希望小兄弟能助本官一臂之力,共同破案。”
什么?!
傅昭岚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魏远钦叫他干啥?跟着他,办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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