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犹如雷击,愣了半晌,才恍然大悟般倒吸一口冷气:“好一出调虎离山……”
外面打斗声愈烈,兵器铿锵碰撞的声音清脆,却招招都是杀机。
直到男人杀猪般的破音响起:“给我拦住!!!别让她跑了!!!”
傅昭岚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调侃道:“看来小姑娘功夫不错,朱雀卫都招架不……”
就在这时,两人所在的房门猛然被推开,傅昭岚笑容还没来得及收,便与门口那人来了个四目相望。
不是别人,正是前来查看情况的——魏远钦!
大意了!
傅昭岚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以为朱雀卫会被底下那青衣女子纠缠住,完全忘记了魏远钦还会上来探查情况。
魏远钦亦是没想到刚出了事的房间,里面还能有俩人谈笑风生。
于是两人此时四目相对,双双愣住。
这是傅昭岚第一次见到身穿朱雀卫卫袍,正经严肃的魏远钦。一身红袍极为合身,衬出他健朗好看的身形,腰间佩刀银光闪闪,面目俊朗,整个人威风凛凛站在那里,能治少女心病!能止小儿夜啼!
魏远钦心里更是翻起惊涛骇浪,面前这小白脸,怎么长得这么像傅昭岚?京城里的那位贵女郡主兼他的未婚妻傅昭岚?
傅昭岚三人一向是躲着这位爷走的,没办法,心虚,就怕被认出来。
凌霜一手攥紧了手中剑,一手将傅昭岚护在身后。
傅昭岚后退一步扶住了窗台,第一反应是赶紧翻窗逃离现场,可是仅剩的理智告诉他,不行!逃了就是心里有鬼!那就百口莫辩难逃嫌疑,那就成了犯人团伙了!
两人小动作被魏远钦看在眼里,魏远钦眸色一冷,右手搭在剑柄上,佩剑随时准备出鞘。
傅昭岚堪堪压住心里慌乱,一边伸手搭到凌霜肩上以示安抚,一边向魏远钦扬起了笑脸,谄媚逢迎道:“别别别误会,这位官爷,我们不是罪人同伙。”
“在下本来正好好地吃喝玩乐,没想到那女贼突然窜出来,在下心下存疑,便进来查看一番。冒犯了官爷,还请官爷恕罪。”
为表诚意,傅昭岚拱起手,深深给魏远钦行了个大礼。
凌霜立马反应过来主子的意思,连忙跪了下去:“奴婢只是护主心切,冒犯了官爷,请官爷恕罪,饶奴婢一命吧。”
魏远钦的视线自然而然落在傅昭岚拱起的手上,明珠郡主那一手漂亮的指甲浮现在脑海里,而面前这人,手指纤长白皙,指甲却很干净,没有蔻丹染过的痕迹。
魏远钦眉目稍敛,却没有轻易被傅昭岚的说辞糊弄过去。
“哦,是吗。”魏远钦露出一个冷笑,“小兄弟胆子还挺大呢。”
傅昭岚谄媚道:“一时兴起,不及官爷英勇神武,为民除害。”
魏远钦一愣,一种熟悉感和违和感漫上心头。
他盯着对面这年轻的脸,剑眉星目,正是少年意气时,唇色却极淡,目光落到他好看的下颌线,再往下,是藏在高领衣衫下看不清楚的喉结。
眼睛是最像的,水汪汪的杏眼,只是傅昭岚总是眉眼含情,温情脉脉,面前这男子眉目多了些锋刃骄矜。
一个男相一个女相,说是亲姐弟也不为过。
打量的眼神再次投向傅昭岚,魏远钦忍不住蹙眉,一种怪异的违和感油然而生。
这张脸不该露出这样谄媚的笑容。或者说,明珠郡主傅昭岚,不会露出这样谄媚的笑容。
魏远钦蹙眉,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好好说话,不要笑。”
咋?自己不高兴见不得别人笑啦?傅昭岚撇撇嘴,真想伸手给他两个大呱嗒。
傅昭岚心里骂骂就完了,万万不敢说出口,他大丈夫能屈能伸,立马收起了笑容:“都听官爷大人的。”
这样就顺眼多了。
魏远钦点点头,问道:“你们二人既然是来查看的,可有什么发现?”
傅昭岚心知就算自己不说,魏远钦也能摸索到,遂当下立马决定全盘托出。
“大人请看——”
魏远钦随之走到窗前,与傅昭岚并肩。
傅昭岚手指向窗外,在空中虚虚画了个路线:“大人,犯人本藏匿于翠红楼,外面重兵把守,冒然逃出只会自投罗网。于是犯人先放出消息,人藏匿于醉仙居,到时候大人自然会调遣重兵围剿。而那女贼便从这窗户翻了进来,迷晕了原本在这的客人——”
傅昭岚指了指床上睡得如死猪般的两人:“便是这两人。”
魏远钦微微点头,催促道:“你继续说。”
“——而后藏匿于此,待大人们到了醉仙居,她便现身,与官兵们搏斗,成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和大半兵力,这时外面防御薄弱,便是翠红楼那边出逃的好时机。依在下所见,这是团伙作案,不过调虎离山之计!”
“大人,您觉得呢?”
魏远钦沉默片刻,转身出了房门,冲楼下命令道:“即刻包围翠红楼!”
楼下静默一刻,又立马行动起来。
傅昭岚看他着急捉拿要犯,心道自己有机会脱身了,刚想松一口气,便见魏远钦转过头来,如鹰般锋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接着,魏远钦露出一个让傅昭岚毛骨悚然的笑容:“小兄弟,多谢了。”
“小兄弟身上的香囊可真好闻,没猜错的话,是栀子花吧?”
傅昭岚闻言一惊,下意识去摸腰间,可是,他根本没带香囊!
还好魏远钦没有再追问,落下轻飘飘一句“后会有期”便不见了人影。
傅昭岚终于松了口气,一摸脑门,额间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迎着窗外吹进来的冷风,凉飕飕的。
凌霜又何尝不后怕,对上朱雀卫,只能服软,那是朝廷鹰犬,打又打不过,逃也逃不了。
若是明珠郡主,自然不必怕这起子人,可现在没有什么明珠郡主,只有商贾之子顾温,和他的丫鬟凌霜和马夫凌羽,事不由人,只能乖乖低头。
傅昭岚逃过一劫,只觉得庆幸,并不觉得屈辱。
“凌霜,咱们走吧。”
两人下了楼,结完账,若无其事地往回走。
凌霜忍不住发问:“属下先前还疑惑主子怎么会去醉仙居,难不成主子未卜先知,早就知道醉仙居会出事不成?”
傅昭岚笑:“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会未卜先知。不过是运气好,统共就这几个地方,本来打算挨个看过来。但偏就这么巧,第一个就让我们遇上了。”
好像也有点道理,凌霜点点头。
“不过魏远钦,可真的是有点不一样了。”傅昭岚叹气。
今晚遇见的这个魏远钦,眉目含冰,不怒自威,浑身气质竟透着种阴郁,还有那打量人的眼神,嘶,当真是凶狠!傅昭岚都担心魏远钦是不是下一刻就要把他撕碎了喂狗。
这才几天不见,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啦?傅昭岚感慨。
二人在街上走着,不一会儿便听到街上传来了消息,犯人已经伏诛,不必再担惊受怕,街上搜查的朱雀卫尽数撤了回去,一切恢复了正常。
翠红楼的犯人这么快就落网了?这么轻易就落网了?
傅昭岚与凌霜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不对劲。
如果女贼人调虎离山是为了翠红楼的人能够顺利逃脱……那也就是说翠红楼的人,没能逃的掉?
打斗的时间,与魏远钦纠缠的时间,加在一起这么长时间,那人竟没能逃的掉?
傅昭岚心下存疑,二人回到客栈已经很晚了,凌羽被傅昭岚派出去打探消息,一晚上不见人。傅昭岚也摸不准凌羽有没有回来,遂敲响了对面凌羽房间的屋门。
“凌羽,回来了吗?”
半晌,屋里传来凌羽闷闷的声音:“回,回来了。”
也许凌羽太累了,或者已经睡下了,傅昭岚心想,贴心地补了一句:“你要是睡下了就不用再起来了,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
“嗯、嗯,好。”
傅昭岚与凌霜对视一眼,心里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凌霜右手翻转,运气,一掌就劈开了房门。屋里,站着手无足措的凌羽,和那位外面追的正紧的女贼人——绿衣小姑娘!
一时四人面面相觑,凌霜先反应过来,赶紧将房门紧紧关上。
傅昭岚震惊:“你,你怎么把人带回来了?”
“对不起主子,我我我……”向来爽朗的师兄凌羽,此刻也红着脸成了结巴。
“不关他的事,是我非要跟着的,他又打不过我,只能放我进来了。”
绿衣小姑娘开口替凌羽解释,她声音还有些稚嫩,软软的,婴儿肥的脸上却是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淡然神色,“你们要是觉得沾了大麻烦,现在把我供出去也没关系。”
“不,不行。”凌羽急道,“我救回来的人,哪能再送回去!我那不是白救了吗?”
凌霜旁观了半天,暗暗叹了一口气,率先打破尴尬的气氛,给傅昭岚搬了个凳子:“主子先坐,师兄,这位姑娘,你们也坐下再说。”
傅昭岚抱臂,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最后哼道:“凌羽,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属下本奉主子的命令,去县衙走了一遭,原本关押在这里后又被劫走的是个妇人,听知县称她汪夫人,其他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之后,属下便往回赶,看见醉仙居正打闹地厉害。当时这位姑娘,遭遇围困,一把大刀竟使出了以一敌百的架势,属下本没有掺和的意思……但是……”
凌羽语气蓦然激动起来。
“但是,属下认了出来,这位姑娘使得是冯家的刀法!冯家,已经二十多年没有露过面了,当年冯家最出色的刀客冯五爷,与咱们师父也有过交情,属下一时激动,便……”
“便出手,救了这位冯家刀的后人。”傅昭岚顺带着补上后半句话,语气带了些无奈,“这下可好,真成犯人团伙了。”
“属下擅自行动,犯了大忌,属下已知错,请主子责罚。”凌羽单膝跪地,惭愧地垂下了头。
“责罚自然是要责罚。”傅昭岚哼道,“在外面不方便,这账我就先给你记下了,日后再算,你起来吧。”
教训完凌羽,傅昭岚将目光转向绿衣小姑娘,小姑娘也不怕他,眨着水盈盈的大眼睛:“哥哥长得可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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