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这几日盯得紧,沈缨倒乖巧,没什么动作,更别说跟同伙接头了,影子都没见一个。傅昭岚想了想,也不能再多做停留,几人商量一下,决定即刻启程。
朱雀卫押犯回京也在这几天,临走前,魏远钦差人送来了礼,谁也猜不准他什么心思,不知是为道谢还是道歉。
“主子。”凌羽拿了那匣子,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一眼扫过去,只觉得被一道金光闪了眼。
一个沉甸甸的,足斤足两,看样子就价值不菲的黄金发冠!玉冠两侧穿孔,中间镶了一颗打磨光滑,碧绿碧绿的野松石,周围做镂空,大致雕刻出花蝶的模样,配一支同款式的发笄。看上去只觉得金光耀眼,华丽璀璨。
傅昭岚:“……”
凌霜等人:“……”
傅昭岚咽了口气,问道:“是我有问题还是他有问题,你们觉得这东西,是给我戴的?”
凌羽摇了摇头:“属下上次见过的戴这种金冠的人,还是山下的周员外。”
周员外,岐山脚下出名的土财主。
“他送来的时候没说别的?比如说礼物是给我爹的这种话?”
顾温的爹是富商,戴这种金冠还说的过去。
傅昭岚不知道魏远钦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他真是真心想送礼,那这审美属实是让人有些不敢恭维。
他,顾温,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怎么能把这等富贵的象征戴头上?他都怕头盖骨上压出来个坑。
“合着魏世子这一趟也不白来,总得捞点回去。”傅昭岚摸着下巴,啧啧感叹。
这金冠镶嵌的野松石,是本地特产玉石,那金冠很大概率是当地官员送给魏远钦的。
金冠算什么,这边县令什么的若是想巴结,魏远钦怎么也不能空着口袋回去。
野松石是这北疆地区特产的玉石,北疆地区地僻缺水,这玉偏就依偎着河床,故而罕见。野松石一般颜色偏青,也有青白色或者月青色的,淡绿深绿月白色杂糅,因而显得有些浑浊,不如翡翠那般清澈透亮,但也别有一番风情。
譬如北边的游牧贵族,就常佩戴野松石打造的首饰,粗犷而野性。而对于京城王公贵族家的小姐们来说,确实是些讨趣儿的稀罕物,但不会在重要场合戴出去充排面。
瞧了两眼玉冠,傅昭岚皱起了眉,他怎么觉得这玉冠,看起来怪怪的?
这种玉石一般成块成块地被挖出来,但是质地又硬又脆,难以像翡翠那般做成镯子之类的物什儿,一般都大面积的做成成套的首面。
所以面前这玉冠,只有一颗野松石,看上去确实是有些形单影只了。
不等他细想,凌羽掂量了掂量份量不轻的木匣,问道:“主子,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
“我当然是不能戴的。”傅昭岚摇摇头,“你且收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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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上高头大马,还能望见那群没走远的红色。囚车轱辘咯吱咯吱作响,那披头散发的妇人早就没有了往日的富贵之态,她形容枯槁,坐在囚车里,疯了一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傅昭岚偏头瞧了一眼身旁同行的沈颖,她也在远远看着那远走的囚车,就和这大街上所有看热闹的群众一样,只是眼中没有好奇,只余冷漠。
就好像几天前她不曾拼命救过这个人,就好像她们从没见过。
“驾!”四人调转马头,向北奔行。
直到出了邰丰县,几人策马行到了荒无人烟的荒野,傅昭岚这才要跟沈颖撕破脸皮,好好掰扯。
“太奇怪了呀。”傅昭岚驱着马,与沈缨并行,开口问道,“沈姑娘那天一记调虎离山,将朱雀卫引到了醉仙居,不就是想让隐于翠红楼的汪夫人趁机逃脱么?可是为什么汪夫人没逃得了,反而这么轻易就被抓住了?又或者说,那天真正逃脱的人,是谁?”
“哪有什么别的人。”沈颖眼皮一颤,张口就道,“她自己没本事跑被抓回来,那可怨不得我!”
“是吗?那你就没想过为什么汪夫人落网后,朱雀卫立马撤了逮捕令,这么轻易就放过你了?”
沈颖到底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不曾细想,只当是自己运气好:“那,那自然是因为我不是朝廷要逮捕的命犯!他们,他们当然只追到汪夫人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你真是太天真了!”傅昭岚语气重了起来,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小妹妹你动脑子想想,我都能看出来的问题,魏远钦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假如,他确实是只为了抓汪夫人交差,又怎么能这么肯定你们不会再劫一次牢,将汪夫人救出去?”
“那是因为他肯定,你们不会再回来了,因为,东西,已经被你们转移出去了!”
沈颖猛然抬头,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惊异,死死地瞪向傅昭岚。
魏远钦点到为止,没有深究,但不代表傅昭岚就没看出来。
“我说的对吗,小妹妹?你们根本不是为了救汪夫人而劫狱,你们只是为了她身上的东西!魏远钦也有所察觉,他只是不愿意为难你们罢了。不然,就凭在朱雀卫眼皮子底下抢人这一条罪名,还不够朱雀卫追捕你到天涯海角吗?”
“你,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沈颖脸色发白,低着眸子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猛然抽出自己的大刀,出其不意向傅昭岚袭击过去。
“住手!”凌霜凌羽同时出剑,猛地将来势汹汹的刀刃挑了回去。两人也驱着马,分别列于傅昭岚两侧,呈保护之势。
“沈颖!我念你叫我一声哥哥,不想与你动手,劳烦你对我们主子放尊重些。”凌羽敛眉沉声,语气郑重,“不然,二比一,你没有胜算。”
虎口被震得发疼,又被喜欢的哥哥放了狠话,沈颖不甘不愿,红着眼将刀收了回去。
“小妹妹武功不错,头脑却是太简单。你师娘只要不傻,就绝不会只派你一个人来。”
跟沈颖的失态比,傅昭岚显得格外淡定冷静。
“是,还有我师兄。”沈颖突然笑了起来,面露得意,“我师兄那一晚就将东西拿到了手,便立刻返程,如今该是早就到家了!你知道再多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要到我冯家去抢吗?”
傅昭岚只觉得她这话特别有病,冷哼一声道:“我连那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抢?”
闻言,沈颖警惕地看着傅昭岚,似在判断他话的可信度。
“让我来猜猜看。”
傅昭岚微垂着眸,语气平平说出自己的揣测。
“汪夫人手无缚鸡之力,若只是单单追捕她,又怎么能劳烦四大近卫朱雀卫呢?看来这个东西,让圣上很是忌惮?”
“也许,是汪学义留下的?汪家为圣上鞍前马后这么多年了,手里一定握着不少东西吧?”
沈颖不说话,捏着缰绳的双手却是微微颤抖,差不多算是默认了。
傅昭岚语气很轻,他身体前倾,缓缓靠近沈颖,依然以一种平平的语调叙述着自己的推测。
“汪学义应该死前就已经将东西交到汪夫人手了上,以那东西为筹码,换汪夫人一条命。你们答应了,顺利帮汪夫人脱身逃离了京城。你们该是约定好在邰丰县碰面,却不曾想消息走漏,圣上竟派来了朱雀卫。就算你们拼命救出汪夫人,却也没能力带她离开这里,所以,你们拿走了那东西,抛弃了她。”
言罢,傅昭岚轻笑一声。
“沈姑娘,我猜的对不对啊?”
“你真的很厉害。”沈颖叹了一口气,纵使她极其反感面前这位看起来高高在上的顾公子,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惊人神思,“顾公子神机妙算,若不是此事只有我与师兄二人参与,恐怕我也要怀疑,冯家是不是出了内鬼了。”
江湖人本性慕强,何况沈颖这种头脑简单的小姑娘。沈颖本厌恶傅昭岚高高在上,凌羽哥哥都要恭敬地称他一声“主子”,现在看来,傅昭岚确实是有他傲人的底气。
凭本事折服了沈颖,小丫头说话的语气下意识带了丝敬意。
“可我还是不明白,我与那朱雀卫卫督魏世子从未见过,更无交情,这次,他为什么要放过我?”
为什么?傅昭岚笑了起来,浅薄的日光下他本就白皙的面容格外耀眼。
“因为他和我们一样,虽然不是朋友,却有共同的敌人啊。”
“我们?”沈颖愣住了,下意识拉着马缰绳后退一步,警惕又惊异地看着傅昭岚。
他知不知道,刚刚那句话,是有多大逆不道啊!他怎么敢……怎么敢这么轻易就说出口呢?
“我,我凭什么相信你?”
“从你说出这句话开始,你就开始相信了,不是吗?”慵懒轻慢的嗓音竟有蛊惑人心的魔力,“冯家与岐山可是一向交好,我们有什么理由害你们?你不也说过了,东西早就送回冯家了,我们就算要抢也没办法,所以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们只是好奇那东西是什么罢了。”
“想好了吗沈姑娘,可以告诉我了吗,你们拿走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你说得对,告诉你们也无妨。”沈颖纠结半晌,最后垂眸,语气低落下来,“那是一个真相,一个师父一直在寻找,找了二十多年的真相。”
傅昭岚心下一紧,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什么真相?”
沈颖樱唇轻启,叹一口气,语气带着哀愁:
“就是当年震惊天下的,东宫事变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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