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事变的真相。


    这几个字好像惊雷一般,在傅昭岚耳朵旁边炸响,傅昭岚皱起眉,胸口气血上涌,耳朵里翁鸣声作响,眼前却是像遮了幕帘一样,一片灰黑色。拽着缰绳的手无力地垂下来,整个人软绵绵地竟要从马上掉下来。


    “主子!”凌霜拍马,焦急地赶过来扶住傅昭岚,瞧见他面无血色,更是心疼,随即一把抱住傅昭岚,一跃而起,翻身下了马。


    又扯了个毯子给傅昭岚垫到身子底下,将傅昭岚靠到自己身上。


    “主子,主子你醒醒!”凌霜焦急唤道,接过凌羽递来的水袋,就着水,往傅昭岚嘴里塞了两颗护心丸。


    沈颖却是被吓了一跳,赶忙跳下马凑了过来:“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


    这顾公子性子高傲些就算了,怎么连身体都这么娇贵?岐山弟子也是从小习武,不应该呀?


    缓了一会儿,傅昭岚无神的眼睛里才慢慢汇聚起光亮,他靠着凌霜,慢慢坐了起来。


    “没事,都是旧疾,不必紧张。”傅昭岚扯着嘴角笑了笑,安慰。


    沈颖不安地绞着手指,看上去还有一些委屈。刚刚傅昭岚离她最近,要是傅昭岚有什么事,她可真是百口莫辩啊。


    强打起精神,傅昭岚竭力做出之前那副淡定的样子,问道:“东宫谋反天下人皆知,已成事实,你们,又在寻找什么真相呢?”


    “不会的,我师父说了,先太子忠君爱国,这么正直的人,怎么可能会谋反。”沈缨摇了摇头,“当年之事必有隐情。先太子死时,三师三少竟无一人守在他身边,岂不是太过蹊跷?”


    “更何况,当时的太子妃正值临产期,先太子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发动兵变?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当初的种种说法根本立不住脚,先太子一定是被陷害的!”


    “我师父只恨他当时被调走,没有守在先太子身边看护着,甚至连殿下唯一的血脉,也未能保下来……”


    沈颖说到这里,长叹一声。


    “这么多年了,这已经成了师父的心病。自那之后,师父固步自封,画地为牢。他的冯家刀,再无长进,再无突破,甚至……都难以一展当年的威风。”


    她垂着脑袋,声音低落。


    曾经一刀出名天下知,而如今隐于市井无人识。


    这是她师父的悲哀,又何尝不是冯家刀的悲哀。


    “那,你们要的真相,找到了吗?”傅昭岚声线颤抖,他都能听见自己胸腔里,心跳如鼓。


    “汪学义手里指定有些东西,如今那东西已经被我师兄拿走进了我冯家,至于到底是什么,我未曾打开看过,现在也是一无所知。”


    “这些旧事,多谢姑娘告知。”傅昭岚被凌霜搀扶着,慢慢站了起来,强忍着心中郁气。


    “我等本该随姑娘回去拜访冯老,只是如今又有繁多事务,难以抽身。劳烦沈姑娘给冯老带句话,他日晚辈定亲自登门,此外,若有岐山的人联系你们,还望冯老不要拒绝。”


    傅昭岚语气郑重,沈颖也不敢玩笑,应了下来:“公子的话我会带给师父,至于师父见不见你们,那就不是我能说的算的了。”


    傅昭岚点点头,道理他都懂。


    凌霜道:“既然这样,也是时候跟沈姑娘告别了,咱们本不是一道,姑娘回冯家是西北方向,而我们是东北方向。”


    “我知道的,凌羽哥哥跟我说了,你们要去羟国。”沈颖偷偷瞧了眼凌羽,颇有些不舍。“你们,可要一路小心呀。”


    “来日方长,日后相见的机会还多着呢。”傅昭岚看了眼凌羽,道,“凌羽,我看沈姑娘好像还有些话要跟你单独说,要不,我们先回避一下?”


    “怎能劳烦主子。”凌羽忙道,拽着沈颖的胳膊将人拖到一边去了。


    “主子。”


    凌霜瞧他面色沉下来,心里也惴惴的。


    傅昭岚抬眼看她,问:“岐山和冯家,我本以为是因为江湖关系才相识,不曾想,那冯家也曾效忠过先太子?三师三少又是谁?师父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起?”


    他顿了顿,挑了挑眉。


    “师父,为何要瞒我?”


    凌霜眉心一动,忙道:“不是的,冯五爷消失了那么多年,谁知道他也在查先太子之事?那三少三师也是,是死是活尚不知晓,师父没事儿跟主子提这些作甚?”


    “是吗?”


    傅昭岚垂眸,目光落到自己金色的袖扣上。如果说岐山不知冯家的消息,故而没有联系,那冯家呢?冯家是不知岐山,还是故意,不想联系岐山?当年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调查二十年前的事本就不容易,傅昭岚以为对付圣上和镇国公那起子人就够难了,没想到,自家关起门来的事,还云里雾里,没有解决呢。


    凌霜安慰:“主子,师父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咱们还是去岐山的时候,问问他吧。”


    傅昭岚不言,拍了拍凌霜的手叫她宽心,二人不再多话,只靠在马背上,静静看着不远处的凌羽和沈颖。


    凌羽总是这样招人,性子好又会照顾人,特别招人惦记,年年都有姑娘专程来岐山找他的,可他呢,对哪个小姑娘都是温文尔雅含情脉脉的,根本看不出对谁特殊来。


    看着打打闹闹的两人,傅昭岚抿唇笑了声。心道江湖人多潇洒,像沈颖这般,大大方方,敢爱敢恨,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多好。


    可是在京城,像明珠郡主这种名门贵女就不行了,偏要遵从什么女德女戒,打小就关在府里,对男人严防死守,若是一不小心毁了清誉,一辈子毁了不说,甚至还要被逼着自裁,以成全家族名誉。


    这才是让傅昭岚不理解的地方,为什么活生生的人命,却比不上虚无的名声呢?


    半晌,沈颖才与凌羽说完话,随后跨上马,一步三回头,被凌羽送走了。


    傅昭岚武功不精,不若凌霜耳朵尖,刚才两人窃窃密语,大半都传进了凌霜耳朵里。


    “师兄好福气,出一趟门,竟得了冯家妹妹的芳心。”凌霜嫌弃地掏掏耳朵,“什么好哥哥,什么保不保重的,也不嫌恶心。”


    “哪有,我只是把她当妹妹……”


    “你又来?”凌霜一脸惊恐,抱住傅昭岚的一只胳膊,告状道,“主子你看他,他的妹妹快要满天下了!”


    傅昭岚被她逗乐了,也调侃道:“凌羽的妹妹们都可以组成一方阵娘子军了。”


    凌羽被二人调笑,登时红了脸,恼羞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上路吧。”


    ***


    魏远钦押送犯人回京,一路上速度不慢,只是总有个副卫在耳朵边阴阳怪气叽叽喳喳,弄得他烦躁不已。


    不就是觉得他魏远钦未捉拿劫狱的罪人反而撤了封禁是失职么,逼叨了一路,瞧魏远钦一路无言,也不反驳,更是觉得自己抓住了魏远钦的小辫子,说话愈发不顾忌,大有回京后告他一状的架势。


    果然,副卫不是自己人,做事就是不方便。


    副卫姓赵名原,跟赵国公沾亲带故,魏远钦懒得搭理他,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没想到赵原越来越蹬鼻子上脸。


    魏远钦冷哼一声,直接拔刀,一刀过去挑了赵原的乌纱帽,锃亮的刀尖就停在了他脖子前,赵原惊得急忙勒马,但凡他再走快一步,脖子就要撞上去了。


    “魏远钦,你疯了?!”赵原急得大喝一声,瞪眼望去,正好对上魏远钦冷得掉冰碴的死亡凝视。


    “留你到现在,是看在赵国公的面子上。”冰冷的刀背拍上赵原的脸,魏远钦勾唇笑了声,只是这笑落在赵原眼里,却怎么看怎么嗜血鬼魅,“你若再不老实,本官便赐你个因公殉职的美名,待你死后,叫朝廷多发点抚恤金,再替你照顾家里的美娇娘,可好?”


    赵原怒目而视:“你怎么敢的魏远钦!我可是三品的朝廷官员!赵国公可是我……”


    “那又怎样?”魏远钦满不在乎地打断他的话,轻蔑一笑,“你说那个时候,赵国公会为你出头,来跟本官讨个公道吗?”


    会吗?


    答案很明显了。


    魏远钦冷笑一声,那句话怎么说,恶人还得恶人磨,给个好脸真当自己是根葱了,比狠辣还是比靠山,赵原比得过他?魏远钦收了刀,不再理会赵原,算是给了个台阶,一拍马背,绝尘而去。


    只留下赵原紧攥着拳头,死死盯着魏远钦远走的背影,狠狠骂了句娘。


    ***


    回到京城第一件事先去宫里复命,他这趟差办的中规中矩,只带回了汪夫人,算是勉强完成了任务,没多出彩。好在赵原闭紧了嘴,没什么人告他的状,也挑不出错来。


    圣上却不在意这些,他对魏远钦宽容得很,魏远钦从尧州那等穷僻地方长大的,头一次出任务,能办成就已经很好了,来日方长,未来可期嘛。


    魏远钦陪圣上说了会儿话就往回走,脑海中蓦然灵光乍现,他为什么非要纠结顾温和傅昭岚的相似度呢?傅昭岚不是就在平成王府待着吗,他亲自去看一看不就好了呀!


    想到这一茬,魏远钦迅速吩咐下去:“备马,准备去平成王府。”


    “主子是想去寻明珠郡主?”


    这段时间一直守在京城泷毒问道。


    魏远钦瞥他一眼,不然呢?难不成去找他岳丈大人喝茶下棋侃大山?


    泷毒拱手道:“禀主子,明珠郡主于您离开的第二天,就替平成王夫妇回青州老家祭祖了,算算路程,此时,应该快到青州了。”


    魏远钦蓦然愣住,眼中惊疑之色明显。


    原来她……不在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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