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孟青青愣了愣,赶紧回想了一下,又有点不确定了,“在图书馆那边,我就远远看见一个侧脸,也没打招呼,不确定是不是。”
“可能是我认错了吧。”她尴尬地挠了挠头,越想越怀疑自己。
“是吗?”陆离喃喃自语,结合迟毅这两天的表现,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她本想发消息问一问迟毅,又觉得自己这样一点风吹草动就去质问他,对他不够信任。
也许真是青青认错人了吧。
陆离戳着米饭,像是在问孟青青,又像是自言自语地道:“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个问题……”孟青青咽下口中的食物,拿着筷子挥斥方遒。
“大概就像你学画画,一天不接触就感觉浑身不自在,像是少了点什么,喜怒哀乐都被它掌控着,时时刻刻都想和它呆在一起,还没有分开就已经开始舍不得……”
陆离听了半响,感叹,“你说得好玄幻。”
“看吧,”孟青青无奈摊手,“只听言语描述是永远懂不了的,必须要亲身体验才行。”
“是喔。”陆离跟着点头。
孟青青抬头看她一眼,好笑道:“我看你这情况,和迟师兄根本就不来电,不然还是早点分了算了。”
“啊?”陆离呆了下,忍不住嘀咕,“人家都是劝和,你怎么是劝分的?”
“因为在双方有矛盾的情况下,矛盾要是解决了,那根本不需要人劝,没有解决,那劝和就是要人委屈自己,劝分则是顺人心意。”
陆离听得连连点头,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语气感叹说:“青青你好厉害,每次说起这些,完全让人猜不到你还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孟青青一噎,瞪她,“你不用强调这一点,赶紧吃你的饭吧。”
“喔。”
吃完饭从食堂出来,两人分开,陆离独自回教室。
走到教学楼下,忽然看见等在前面的郁长安。
她明明发了消息说,中午就在画室午睡,让郁长安不用来接的,陆离有点惊讶,站定脚步,出声问:“姐姐,你在等我吗?”
郁长安靠在车子旁,低着头似乎在沉思什么,听到声音偏过头来。
“嗯,画室里怎么睡得好,”她应声说,走到陆离近前,对她轻轻一笑,“腿会麻的。”
正好有风吹过,拂起她鬓边几缕长发,陆离再次被她的温柔美貌所俘获。
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坐在了车上。
“……”
陆离扣着安全带带子,正想着该怎么开口,郁长安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忽然开口道:“不要说麻烦,我不觉得麻烦,顺路的事。”
之前她在国外有一次,也是撞到了人,不确定是不是碰瓷,对方全身都难受,送到医院却没检查出什么伤,咬着她不放,又是换病房又是请护工,还要赔偿医药费、精神损失费等等,没完没了。
相比之下,像陆离这样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她是真没见过,两人没有仔细讨论过这个问题,但在校园里驾驶机动车辆,怎么算都是她的责任更大。
话都让她说完了,陆离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应是。
生活似乎就这样回到了正轨,除了行动不便之外,同以前几乎没什么区别。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到周六,陆离终于忍不了了。
“姐姐。”晚上洗漱前,她鼓足勇气,扯住了郁长安的衣摆,红着脸叫住她。
“嗯?”郁长安偏头,目光平和地询问。
陆离低垂眼睫,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想洗个澡。”
这段时间天气虽算不上炎热,但也和凉快不沾边,几天下来,陆离自己都能感觉到身上有难闻的味道,也不知道,郁长安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给她换衣裳的。
“可以,你等一下。”郁长安恍然,暗怪自己疏忽,竟然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她从厨房拿了一卷保鲜膜出来,让陆离坐躺在沙发上。
呆在画室里,即使陆离再小心,石膏上也沾了两撇色彩。
“我自己缠吧。”陆离有点赧然地去接保鲜膜。
“没事。”郁长安弯唇笑了下,轻抬起她的脚腕架在自己腿上,一圈又一圈将石膏缠得密不透风。
以防万一,手上结痂的擦伤也一起缠了。
进浴室里,先洗头,郁长安放了水,把她头发打湿。
陆离的头发不是特别长,刚刚过肩膀,乌黑柔软,发质很细,平时扎成高马尾或披在肩上,总是服帖顺滑的样子。
郁长安挤了一泵洗发水,在掌心揉搓出泡沫,忽然发现这还是她第一次帮别人洗头,她没有弟弟妹妹,赵女士也还没老到需要她代劳。
感觉……还行。
她十指在陆离发间穿梭,指节刮过后颈泡沫时,陆离身体忍不住颤了一下。
“弄疼了吗?”郁长安停下动作,轻声问。
“没有。”陆离紧闭着眼睛,貌似乖巧,实则全身紧绷,刚才郁长安不知碰到了她后颈哪根神经,脊背生出了一点异样的,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从小这块儿就很敏感,偶尔去理发店都是选择自己回家再洗。
其实她手又没有大碍,洗头可以自己来的,但郁长安做出一手包办的架势,她也就不好意思再矫情了。
陆离来到北方读书,其实也见识过澡堂子里大家赤诚相见,但她终究是在南方长大,从小家里对她的教育也偏保守,观念一时难以转变。
好在这几天经过换衣服的锻炼,她已经习惯多了,不再那么害羞,只当自己是在海滨沙滩度假,至少还穿着三件套。
郁长安没再问,手上抓揉的动作放得更轻了些。
冲完泡沫,她找了个夹子,替陆离把湿发挽起来夹在脑后。
水珠顺着陆离白净的脸庞不断滑落,打湿了白色的t恤衫领口,显出透明的质感,年轻女孩子的锁骨像是一泓清泉,起伏蜿蜒,若隐若现地消失在衣襟里,有种说不出的诱惑。
郁长安多看了两眼,回过神,不自在地移开目光,盯着墙壁瓷砖上的花纹,轻声说:“脱衣服吧。”
话刚出口,忽然生出种莫名的即视感,转眼看去,陆离衣衫半湿地坐在她面前,她这话听着,活像是在强迫未成年少女。
郁长安嘴角一抽,赶紧摇摇头,抛开思绪。
她走近两步,打开沐浴喷头,感受着水温。
等陆离脱好衣服,郁长安站到她背后,拿着澡刷,目不斜视地替她擦背。
温水从两边蝴蝶骨上滑落,少女光裸的背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色泽,像是上好的白瓷,轻薄易碎,郁长安垂着眼睫,下意识放轻了手上力道。
长时间的沉默,很安静,只有哗哗的水声,郁长安本来想说点什么调节尴尬的气氛,却一时想不起来任何话题。
水蒸汽弥散开来,慢慢在她眼镜上凝结成雾,视线变得模糊,郁长安放下澡刷,站直身体,下意识抬手擦了一下。
一抹春光出现在她视界里。
匆匆一瞥,她抬起的手随之顿住,没有再擦拭另外半边,改推了推眼镜。
“好了,”她清了清嗓子,轻声说,“剩下的你自己来。”
陆离嗓音细细地“嗯”了一声。
郁长安擦了擦手,很体贴地转身出门。
门里门外,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郁长安捏了捏眉心,担心浴室湿滑,出什么意外,还是等在门边。
陆离又耽搁了很久,才艰难地披着浴巾出来,红着小脸同她道谢。
郁长安颔首,瞥了她一眼,很快移开视线,“去把衣服穿好,再过来吹头发。”
陆离:“喔。”
郁长安没再跟上去帮她穿衣服,她在原地站了好几秒后,转身进去收拾浴室。
收拾完,回到客厅坐着。
陆离穿好睡衣出来,见她拿着吹风机,有点意外的样子,犹豫了下,小小声说:“姐姐,吹头发我可以自己来。”
“哦,好的。”郁长安像是才反应过来,慢半拍把吹风机递给她。
吹风机的声音响起,郁长安沉默坐着,盯着对面的投影幕布,忽然理解到了电视在客厅这种社交场合中的意义。
随便哪个电视频道,有点背景音也是好的。
中间的小圆几上放着两本没看完的书,郁长安随手拿过来翻开,文字在她眼底缓慢流淌过,却没能进到心里。
“嗡嗡”的声音终于停住,她轻吁口气,微微侧过脸说:“好了吗?我帮你把药换了。”
“嗯。”
郁长安拆开保鲜膜,仔细检查了一下有没有进水,才揭开她手上一层层纱布。
几天过去,伤口恢复得还不错,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在光洁的皮肤上异常惹眼。
郁长安还记得陆离同医生说不想留疤,弯了下唇角,仔细帮她涂上新的药膏。
既能顾及她一点微不足道的心思,又能处处如此妥帖周到,陆离垂眼注视着郁长安,不禁在心里想,似她这样,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她这样想,就这样问了出来。
郁长安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少见地怔了好几秒。
年少的时候,她曾以为自己喜欢迟毅,相貌俊朗,才华横溢,经常在校报上发表诗歌的他是全校很多女生暗恋的对象。
那时她以为,这就是有趣的灵魂。
后来她发现,有趣的门槛太低了,诗和远方看起来很美,却都只是华丽的外套,无法去定义一个人。
“心性”才是一个人的脊梁骨。
“我也不知道。”郁长安说,后来过去很久,她再没遇见过让她心动的人。
她微拧眉,像是在思考,手上并没有停止动作,将纱布一圈圈缠好,打了个浅结,才抬起头,眉眼舒展,眼底如春溪拂柳般漾开笑意。
轻声说:“大概是温柔而坚定的人。”
以她们俩目前的关系,这个问题其实有点越界了,但不知为什么,郁长安并没有敷衍她。
陆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
夜半,郁长安忽然从睡梦中惊醒。
她坐起身,怔怔地出了会儿神,够到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两口水。
梦里的情景似乎还在眼前,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记得锁骨形状隐隐约约。
锁骨?
郁长安下意识抬指触碰了下自己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丝苦笑。
不过是帮小女孩洗了个澡,她已经欲求不满到这个地步了吗?
抬手捏了捏眉心,她掀开被子下床,床头柜里放着朋友送她的小玩具,郁长安犹豫了下,穿上拖鞋去了阳台。
长夜寂寂,四下无人,凌晨时分的邺城依旧灯火璀璨。
青烟在她指尖燎绕升起,她没有烟瘾,也很少抽,只偶尔心情烦闷才点上一支。
夜风拂过,郁长安忽然感到了一丝寥落,是不是如母亲所说,年纪渐长,她真的需要开启一段亲密关系了?
可是人海浮沉,年少那段失败的感情经历后,在异国他乡,她再没遇到第二个能令她为之驻足的人。
也许,她真的应该好好想一想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