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敢偷听师尊的谈话,该拿竹板来打。”
睡梦中的沈怀君听到少年的声音,唇角微微扬起,睁开眼睛抬手作势要打。
“本座倒是不会反抗,只是不知师尊忍不忍心打呢。”墨砚寒双手交叠,趴在他身上眨着眼睛问。
沈怀君摇头笑笑,他自然不舍得打砚寒,干脆捏住砚寒白生生的小脸,扯了扯,手感极其软糯,他多捏了几下,权当是惩罚了。
墨砚寒闭了闭眼睛,忽然翻身一转,一手揽住沈怀君的腰身到自己怀中,顷刻间被墨黑的青丝长发铺了满脸,沈怀君猛然别人怀抱住,惊呼出声。
“师尊小声些。”砚寒揶揄道:“小心惊动夜间巡逻的弟子。”
许是沈怀君明白自己言语争不过这位逆徒,并未回答墨砚寒,反而认命地倒在他怀中任人施为,而墨砚寒双手托住师尊的腰间,手指缓缓上移,三指横在腰间轻轻揉按某点。
沈怀君身体一阵战栗,笑道:“腰间的伤,早就不疼了。”
墨砚寒一哼:“不疼?不疼伤疤怎么未消去?”
沈怀君默然未出声,腰间表层的伤虽然痊愈,但身骨内留下了内伤,砚寒与他神识交融,想必早就知晓了他体内的旧伤。
“平日真的不疼?”
“之前尚好,这次修为尽毁后,入寝时总是睡不安稳。”
“怎么搞得呀,清霄门没有良药么?”
“修仙之人,怎么可能不挂彩?魔族利刃留下的伤疤,再好的灵药也没用。”
二人悄声细语,听着彼此的心跳,感受着对方温热的气息,砚寒的气息天生携着鬼域的森冷和冰寒,与自己身后的手指的轻柔形成强烈的反差。
沈怀君心里泛起一股密密麻麻的酸楚,皇室内斗血流成河,民间哀嚎遍野,他便义无反顾选择了修仙这条路,每次受伤的确有清霄门上好的灵药,可却无人如今日般细细安抚着他。
他其实不疼,也不烦心,一道区区的旧伤罢了,为何要大惊小怪?
九州有多少小门派,多少修为低微的修者,受伤了连瓶灵药都没有,而他身怀天赋,拜得仙尊,已是幸运至极。
连他自己都不在意的事,可墨砚寒偏偏在意,墨砚寒在意他体内的旧疾,在意柳斋拉他讲经是不是当苦力,仿佛他是一块琉璃珍宝,被放在心尖上珍视。
“有了砚寒,真好啊。”沈怀君喃喃着,他的思绪渐远,不知不觉陷入了梦乡。
清早晨起,神清气爽,窗框外的竹枝滴落露珠,更显枝叶嫩绿。
沈怀君起身净面,前往讲经堂讲经,墨砚寒嘴里叼着块梅花糕,眼巴巴地望着他。
鉴于砚寒昨晚表现良好,并未做出欺师灭祖之事,沈怀君便觉得自家徒儿很是乖巧,被孤孤单单地扔在竹林小院很不合适。
“想来就来吧。”沈怀君道。
少年的脸上立即露出欣喜的神情。
可柳斋听到此事,满脸的不满:“什么?叫他来听课?他不得把这整间学堂拆了?”
沈怀君摇摇头:“砚寒他不一样。”
随即两人步入学堂,讲经堂被设在山腰一处溪流旁,青竹白墙,幽静雅致,弟子们天未亮便前来温习功课,人早已来齐。
沈怀君远远瞧见了个熟悉的身形,竟是钟玄南,一本正经地挺身看书,满脸傲然,与周围人格格不入。
钟玄南见到沈怀君,眼珠子快瞪出来了,不顾礼节撇下书颠颠跑来:“仙君!”
小脸通红,羞涩地搅着手。
沈怀君笑笑,说起:“你根骨极好,认真修行必能有一番作为。”
哪料钟玄南晃着脑袋:“我来不是为了得到仙君的夸奖,是、是想问问能不能坐在第一排。”
“为什么?”沈怀君诧异。
钟玄南眼睛乱瞟,小声道:“我耳朵听力不太好,怕遗漏了仙君的话。”
“啥?听力不太好?”这沈怀君未出声,柳斋先是惊了一瞬,钟家将人送来时好好的,在清霄门住几天啊?耳朵就出问题了?
钟玄南脸色红得要滴血:“您就别问了!”
“好好好。”沈怀君笑着扯扯柳斋的衣服示意他莫要说了,点头道:“我看第一排有空位,你快去吧。”
钟玄南嗯了一声,逃也似地跑了。
随即沈怀君入正厅,翻开书卷看今日的讲经内容。
“沈仙君身体刚恢复,谁敢放肆就去山口自跪一晚!”柳斋站在门口,对着瑟瑟发抖的小弟子们一顿训斥。
小弟子们闭紧嘴,一点声也不敢发出。
而柳斋正满意的当刻,一道声音传来:“等一等,我来了!”
众人远远一望,是墨砚寒的身形,墨砚寒远远地跑到学堂内,一进门便在钟玄南的身侧坐下。
柳斋看着眼睛几乎冒火,无奈墨砚寒的行径挑不出错,只能气鼓鼓地瞪了墨砚寒一眼,没说什么。
沈怀君拿起戒尺重重一拍,讲经正式开始。
清冷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伴随着窗外簌簌的竹声,仙君正襟危坐,传道授业,一派的清风明月之姿。
墨砚寒美滋滋地支着下巴,欣赏着自家道侣的仙姿,好不容易移开眼,见到了一脸钦佩的钟玄南,钟玄南眼睛里放着亮光,差点要贴到仙君身上了。
“哼。”墨砚寒眼神一变。
半个时辰后,沈怀君令众弟子温习经文,课堂内才响起窸窣的说话声。
钟玄南起身要去问问题,被墨砚寒一手压下。
“干嘛?”钟玄南皱着眉道。
墨砚寒拍了拍他肩膀,看沈怀君没注意这边后,压低了声音道:“钟玄南,我看你不爽,本来想采取些简单迅速的方式解决,但现在不一样了。”
如今他是神有家室的人,不能乱做打打杀杀的事,应沉稳耐心些。
“离沈怀君远点,他现在是我道侣。”墨砚寒低低地威胁道:“钟玄南,我不想动手。”
“什、什么?”钟玄南怔住,随即反驳道:“我对沈仙君是单纯的仰慕,没有其他心思!”
墨砚寒低呵:“单想想也不行!”
还想想?再想把你脑袋揪下来!
钟玄南闻言瞬间顿住,缓缓垂下头,的确,他想过,但也仅仅是怀揣着朦胧的情愫,甚至不敢直面自己的念头。
在骤然得知沈仙君有了道侣的事后,他整个人像是被大太阳毒晒的幼苗儿,蔫蔫的。
“发生了何事?”沈怀君持身走来。
墨砚寒立即收起唬人的模样,转过头嘻嘻笑着:“我同他一起研读经文呢。”
沈怀君打量了两人一眼,疑惑究竟是何经文,能惹得钟玄南双目发空,呆呆发愣呢?
他还未来得及细想,小鬼主自顾自翻开了经文。
“仙君,这经文的开篇就在讲阴阳交融一事。”墨砚寒托着脸嘿嘿道:“弟子对此疑惑不解,不如今晚师尊好好为徒儿讲解一番?”
阴阳交融?
沈怀君:“......”
墨砚寒偷偷低笑,然乐极生悲,下一秒,书卷重重砸到他头顶。
“哎呦!”
“慎言!”沈怀君低声斥责,转身离开。
墨砚寒哎呦哎呦地揉着脑袋,趴在学堂窗口看热闹的小花精幸灾乐祸:“真是活该。”
墨砚寒扭头,递上刀子般的目光。
小花精叉起腰冲他吐吐舌头,身在清霄门,它底气足得很,趴在牡丹花蕊里继续躺平。
上午的小插曲并未影响到讲经堂的秩序,正午休息时分,沈怀君跪坐在讲经堂后方的茶室里,香烟袅袅,他抬手饮下一盏清露。
柳斋带来了上好的灵茶,一边饮茶一边提起:“老妖王快不行了。”
“老妖王?”沈怀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老妖王这些年中毒后一直浑浑噩噩,这个消息也不意外。”
当年妖族内斗,老妖王中毒失智,朝庭因此年纪轻轻离开清霄门去担起妖族重任,好在最后有惊无险,朝庭暂时压住了妖族的斗争,维持了一方和平。
但老妖王自从中毒后,一直未能治愈,整日胡言乱语好似废人。
“据说最近在清查叛党,对亏了朝庭能在权力漩涡中活下来,得以清肃妖族。”柳斋道:“当然,这都多亏了你......”
沈怀君摆摆手打断了他:“多少年前的旧事?别提了。”
“好好好,不提了!”柳斋道:“你好好休息吧。”
说罢起身离开。
讲经堂的后厅应有尽有,连床榻都搁着竹条编织的凉席,沈怀君刚一躺下,身后传来动静,一只手臂悄无声息地从缝隙中探出,缓缓揽住他。
“师尊,这阴阳交融之道?”
“别、砚寒你放手。”
“师尊我想抱抱,抱抱都不行么?”
沈怀君一本正经地板着脸,严词拒绝。可砚寒探过小脑瓜,下巴故意向前一探,卡在他手心里,故意将自己的可可爱爱呈到他面前。
沈怀君实在忍不住,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宠溺地揉了揉少年毛哄哄的脑袋。
墨砚寒嘿嘿一笑,脸上尽是得逞的笑容。
“哐当”,门口传来一声巨物倒地的声音,二人抬头一看,柳斋瞪圆了眼睛看着这一幕,身侧是惊慌下不小心撞碎的花瓶。
随即,柳斋向后一仰,重重倒地。
“柳斋!”沈怀君急忙上前,见柳斋浑身僵直,眼睛瞪得似铜铃。
柳斋被沈怀君晃了好久,堪堪找回些意识,颤颤巍巍指着砚寒问:“你、你别告诉我,你虽然有明面道侣,但心里的白月光其实是鬼主?”
“......”
沈怀君语塞,本以为柳斋会顺势鬼主是不是道侣,但似乎柳斋内心的狗血戏码更多。
墨砚寒听闻“白月光”,十分欣喜:“柳斋你平日看着挺烦,关键时刻的话还真不赖!”
沈怀君推了推他,叫他不要乱说话。
“莫要乱想了,过后我会和你解释。”沈怀君扶起柳斋,唤来路边的小童子,命他们讲柳斋扶回书阁休息。
而柳斋临走前不忘拉着他的手叮嘱:“怀君,你千万别、别为了稳固鬼域,白白献出自己啊!”
“我没有.....”
“不对。”柳斋猛然挣开众人,抬头道:“是不是鬼主心念着当年的封印之仇,要你以身偿债?”
“......”这话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沈怀君一阵头疼,招手唤来弟子:“快,柳斋大人神志不清,快送回去!”
小童依言扶着柳斋离开。
望着几人离开的背影,沈怀君满心忧虑,而墨砚寒悠哉悠哉地走上前,抱臂望着沈怀君,眉眼一压满是坏心眼。
“我怎忘了,沈仙君,您还欠着我一份债呢。”墨砚寒凑近了问:“师尊,我又不缺金银,您看您要不要以身?”
午休结束的弟子上山,挨个走向讲经堂,来来往往不少弟子,目光不时投向他们,眼神很是好奇。
沈怀君无奈,低声推了下鬼主:“晚上再说。”
墨砚寒眼睛一亮:“好嘞!”
临近傍晚,血红的晚霞染红了荒凉的鬼域,妖族侍女推开门,朝庭缓缓步出大殿,身后跟着位医修。
“不瞒王上,老妖王身陨只在这几天了,您请节哀。”医修小心翼翼道。
朝庭叹了一声:“你多年来一直照顾父亲,我信你。”
医修点点头:“谢王上,老妖王回光返照时,意识可能会清晰些,你抓紧时间同老妖王说说话。”
朝庭怔愣:“说说话?”
自从父亲中毒晕厥,很少有意识清醒的时候,能交谈的时间寥寥无几,他甚至忘了上一次和父亲说话是什么时候。
“知道了,你下去吧。”朝庭平静道。
他手扶栏杆,望着远处的落霞之景,神色落寞。
雪戎缓步走上阶梯,低头报告:“回王上,我已将密信通通传到清霄门,估计现在已经到了柳斋的面前。”
朝庭轻轻颔首。
“呵呵,鬼主既然故意透露伪消息故意气我,本王就顺水推舟,将消息传回清霄门。”
“我倒要看看,沈怀君会如何处置这个孽徒。”
作者有话要说:柳斋:危。
谢谢小天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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