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当日, 爆竹声吵醒交颈而卧的两人。
“新年安好。”喻安卿,不,是苏卿云言笑晏晏地说道。
“安好。”程深墨哈欠连连地打了声招呼。
兔子眼尾擒了两颗晶莹的露水, 苏卿云微微起身吻掉眼尾的泪花, 右手从亵衣下摸进程深墨腰间, 轻轻揉捏。
“时候还早, 我们再睡会儿。”他意有所指。因着昨个初初和好, 他有意讨好温柔,没有吃饱呢。
程深墨摁住腰间作祟的手, 狠狠掐两下, 哼唧道:“滚滚滚, 我腰酸着呢。”
起身时眼前一花,程深墨重新跌落回床上。
这一跌吓得苏卿云连都白了, 连问哪里不舒服。
“急什么?我就是大夫, 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程深墨只以为猛然起身, 脑子供血一下没跟上,右手随意搭在左手腕上, 笑吟吟道,“往来如利, 如盘走珠,气血充实着呢……”
程深墨说着说着, 没了声音。他的脉象有快速游走的特征, 分明是滑脉,甚至能探出怀孕四月有余。他虽不擅长妇科, 可这喜脉还是能把得清楚的。
显然他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怀孕呢?难道得了什么疑难杂症,连他都诊不出来……脑海中浮现出他不治身亡、苏卿云披麻戴孝、痛苦流涕,灵堂撞棺殉情的画面……
程深墨被自己的脑补吓得不轻, 脸色越发沉重。
苏卿云见他迟迟不说话,担忧道:“不刚才还说好好的吗?脸色怎这般难看!”
程深墨回过神,开玩笑似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我现在肾虚得紧,都怪你。”
苏卿云极其委屈:“昨晚才一次……你当真无甚大碍?”
“开个玩笑嘛。你之前老是骗我,合该我骗你一回……”程深墨三言两语把这事糊弄过去。
趁苏卿云做早餐的功夫,程深墨又仔仔细细地为自己把了半响脉,仍是喜脉,观脉象竟极有可能是双胎。
程深墨被自己的诊断结果逗笑了-
三日后,程深墨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黑葡萄般的圆眼睛,贼头贼脑地进了一间医堂。
他偷摸摸翻遍医书 ,都没有发现有类似喜脉表征的疑难病症。粗脑筋的他终于发现不对劲:最近老是嗜睡好酸、腹部鼓胀,除了没有出现孕吐外,皆像极怀孕的特征。
难不成他穿的不仅是喻程同人文,还是生子同人!苏卿云不是小百花,是朵黑心莲不说,还他么能播种!无良作者毁我一生!
越想越心慌,程深墨故来找别的大夫瞧瞧,讳疾忌医可不行。
刚落脚小镇时,程深墨特意打听过,小镇只有一家医堂。老大夫姓揭,年逾七十,年轻时走南闯北,颇有名头,最后定居此地。若不是小镇只有这一家医堂,早打算隐退。
程深墨暂居此地,一是气候适宜药草生长,二来也看中这点,准备开一间医堂,不愁养不活自己。
“大夫,您看我究竟得了什么病?”
程深墨声若蚊呐几不可闻,亏得老大夫耳聪灵敏。
“恭喜夫人怀孕四月有余,胎儿安稳健康。”老大夫摸脉后,面带慈祥。
“揭老大夫,您看清楚我可是个男人,怎么会怀孕呢?定是诊错了。”程深墨摘掉口罩,急切问道。
揭老大夫一看面容,虽清秀精致,却明显男人特征。
诧异之色一闪而过,沉思片刻后说道:“老夫定不会诊错。男子怀孕,老夫虽是第一次遇见,但曾听闻世间有灵狸、玄狐等异族,族人拥有上古灵兽的血脉,男女皆可有孕。您可是哪一族的族人?”
“老大夫您莫要诓骗我。我也是大夫,我怎从未听说过这种奇闻!”程深墨急赤白脸,像极了急眼的兔子。
“老夫我行医问五十载,何必诓骗你这小后生,爱信不信。”老大夫一甩袖,气恼地把人哄了出去。
垂眉搭眼的兔子可怜兮兮地回到家,心里憋了一股怨气,无处缓解。
“良姜哥哥,你去半响,醋可打回来了?”苏卿云细腰系青碧色的围裙,白润如玉的脸沾了面粉,不减其容颜,更多了几分温柔的颜色。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是猪嘛。”
要真怀了身孕,便都是这人的错。当然,他绝对!绝对不可能怀孕!
苏卿云拍了拍手上的粉尘,走到他身边,低头询问:“谁惹我们兔宝宝生气了吗?”
“你恶不恶心……”程深墨眉头一跳,别扭道。
“像个孩子似的那么容易生气,可不就是个宝宝嘛。”苏卿云笑道,“兔宝宝为何生气?”
他把小兔子吃得死死的,一句话便堵得兔子面如赤霞,羞赧到不行,连火气都没撒。
“要你管,喝你的醋去吧。”程深墨恨恨白他一眼,摔门放下狠话,“今晚你睡厨房。”
苏卿云承认自己有些变态,看到兔宝宝眼圈红红,脸颊气鼓鼓,可怜巴巴的模样简直可爱得要了他的命,让他忍不住更想欺负。
午餐满桌酸甜口味的菜色勾得程深墨流口水,想起自己突然喜好吃酸,有可能是因为怀孕,瞬间没了胃口,挑挑拣拣地吃了两口酸藕丝。
“饭菜不合宝宝的口味吗?”苏卿云奇怪地问道。
程深墨一拍筷子:“宝宝,宝宝……你那么想生娃,你去娶老婆啊?喊我作甚?”
苏卿云面上带了冷意,阴骘得可怕:“良姜,你觉得我说话腻味,可以表达不喜欢,我改便是。但是,有些话不能乱说。”
“你凶我。”程深墨鼻子一酸,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呜呜咽咽哭起来。
“我错了,我不该凶你。”苏卿云被吓得不清,赶忙抱到怀里擦拭眼泪,小声哄道,“出了什么事了?告诉我好吗?”
程深墨呜呜哭泣:“我都被你搞怀孕了,你还凶我!”
泪眼迷蒙中,瞧见罪魁祸首一脸不可置信的呆样。程深墨气不打一出来,一巴掌拍在他的胸口:“你以为我愿意相信是真的?这狗币的世界,老子这就下去找阎罗王算账。”
“宝宝,你说甚胡话呢。”苏卿云脑袋晕得紧,“男人怎么能怀孕呢?”
“狗男人,你想赖账不成!我他么摸出来的就是喜脉,四个月!双胎!”
程深墨越说越委屈,不由分说地将人赶出了门,任凭苏卿云怎么做小伏低,就是不开门。
这股烦恼劲儿已经憋到程深墨的极致,发泄过后,心情舒坦很多。尤其听到门外苏卿云心焦的求饶声,程深墨顿觉食欲重回胃里,执起筷子大吃特吃。
凭什么只有自己担惊受怕,明明都怪苏卿云,让他自个苦恼去吧。
门外的苏卿云绕着院子转了一圈又一圈,良姜从外面回来如此大的反应,定是找过大夫确认。
他找到揭家医堂,请教了揭老大夫。果不其然,得到肯定的回答。
因着苏卿云态度良好,又把沉甸甸的诊金摆在面前,揭老大夫细细说起他曾经听闻过的异族故事。
当苏卿云听到灵狸族生下便有三色花纹胎记时,便有了七八分的肯定。
惊喜万分之余,更担心程深墨的身体。老大夫颇给面子地抓了服安胎固元的方子,又把孕妇注意事项写下纸张。
苏卿云郑重地谢过,把纸张上的事项烂熟于心。出了医堂,整个人如行走于云上,飘飘然然。
他想,家里的床太小,要换张大床,兔宝宝才能睡得舒服。被褥也要用上好的缎子被才行。桌椅板凳也要换成最好的梨花。
苏卿云逛了一圈,发现小镇上并无这般上好的材质。立即写了封密信,让镇上的信使送往京城。
苏卿云向来心思缜密,即便放弃暗阁阁主的身份,也留有后招。他在京城部署了众多暗线死士为他所用,说句不好听,若苏卿云想,京城内的高官大臣乃至皇宫贵亲,一夜之间可被屠戮殆尽。
因此在京城搞一些极好的贡品,于他而言,易如反掌。
处理好一切,苏卿云回到家,自己果然被锁在门外,轻轻一跃,翻墙而入。
手撑下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熟睡的程深墨。冬日的天甚是寒凉,苏卿云的心温暖如春。
程深墨醒来时家里已焕然一新:光秃秃的墙面点缀了几幅瞧着便心生喜悦的游景图,旧被褥换成新棉软被,桌椅皆缝了软垫,就连窗台也摆上几株红海棠,驱赶冬日的寂寥。
厨房传来一股儿药味,程深墨一嗅便知是安胎的好药。
程深墨冷哼连连,踹开厨房门。苏卿脸上几抹锅灰,扭头瞧见他那般大的动作,眉头直跳:“乖宝,你身子重。切勿这般大动作,小心伤着。”
程深墨双手抱胸,冷笑道:“苏卿云你进入状态倒是很快啊……谁说我怀了孕,没准得了什么治不了的绝症,你等着守寡吧。”
“呸呸呸,童言无忌。”苏卿云挥了挥手中的蒲扇,似要挥离掉程深墨的口无遮拦。
“我已差信人快马加鞭地送书信给石鹤师父。师父是太医院首席,定有所耳闻。你莫要忧心,等师父回信便能知晓答案。”苏卿云宽慰。
“谁忧心了?我才没忧心。”
程深墨嘴犟得很,“我总之不会要孩子,哪有男人生孩子?”
苏卿云轻叹一声,说道:“好,我们不要。”
程深墨顿时跳脚:“苏卿云你的心好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苏卿云把委屈巴巴的红眼睛兔子抱紧,好笑地亲亲圆鼓鼓的面颊:“我知道兔宝宝舍不得我们的小兔崽子。”
“你诈我!苏卿云,你奸诈、可恶、混蛋!”
程深墨气势越来越弱,声音小得近乎听不到,“小兔崽子听起来像骂人,不准这么说孩子……”
苏卿云的头抵在程深墨的肩膀,温热的气息挠得脖子痒痒的,低沉的笑声震得他的胸腔也跟着跳动。
男人怀孩子什么的,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程深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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