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卖风筝的老婆婆。”
他被背在高处,早早地就看见了那个一帮小孩儿围着的铺子。
希露尔松开圈在钟离腰上的手灵巧地跳了下来。
“客人,你之前预订的七只风筝已经做好了。”
“嗯,这七个风筝做工精致又兼具七国特色,实在是好手艺。”
“你还真是和谁都能说得上话啊。”
看着几句话就把老婆婆说得喜笑颜开的钟离,希露尔看他就好像看到了璃月分公子,这些能和各种地位各种身份的都能打上交道的人真是让人佩服。
不过他只是象征性地感慨了一下,他对与人相处这种事一向不在意。很快他就目光盯着阿山婆拿出来的风筝紧紧不放了。
阿山婆感受到希露尔热切的视线,和蔼地把风筝大方给他让他拿在手里看。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十全十美,至少你之前就对我避之不及,让我想和你说得上话都没机会。”
钟离拿之前希露尔躲着他的样子调侃他。
“怎么,你有意见?”希露尔脸不红心不跳,直接反客为主。只要他装作有理,那不讲理的就是别人。
“不敢不敢,能和你结识是我面上有光。”
希露尔拿着风筝手一顿,感觉再继续下去就要进入没有没有不敢不敢、是我深感荣幸、不,是我深感荣幸的互相吹捧环节了。他果断抢先转移话题,指着缠着一圈圈线的线轴问“这是什么?”
结果这个问题没招来钟离的回答,反而招来了从他们两个来开始就聚成个堆儿站在一旁盯着他们俩看的小孩子们。
“漂亮哥哥居然没玩过风筝吗?”
“没有它小心手会割烂掉。”
“我们从小就玩过风筝。”
“哥哥你没有童年吗?”
小孩子们在希露尔身边围了一圈儿,他们好奇地,尖锐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希露尔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小孩子们集中在他身上像看什么山里来的小古董似的眼神让他脸上升起高温。
“谁…谁说的。”希露尔强作镇定,说不定在他过去被遗忘的记忆里就真的玩过呢,绝对不是他孤陋寡闻。
“我和这位大哥哥就是来放风筝的。”
他冲钟离挤眉弄眼“我们可以用岩神的,反正他已经入土了,我们怎么用他也不知道。要不要考虑一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钟离可疑地沉默了一下。
“…条件倒也不用这么艰苦,买一个新的送你的钱我还是拿得出来的。”
“老板大气!”
“我们可以去荻花洲,正好荻花洲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送仙典仪要准备的东西可真多啊。”希露尔感慨。
“你看起来好像有别的想法。”
“我只是觉得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就算再隆重他也不知道,这些虚的都是搞给活人看的。”
“不过要是那个人是钟离的话,想大办一场我一定举双手同意,还会帮你办得再隆重点。”
希露尔扬起声音“因为钟离和岩王帝君又不一样。”
“…是吗,你这样想也有道理。”
“你还真是奇怪的认真啊,正常人被别人说办葬礼不应该先大怒一场的吗?”
“以普遍理性而言,避讳死字确实是人之常情…”
钟离说着说着又开始自顾自地陷入了思考中。
“啧,老古董。”
不过到了荻花洲,希露尔就神气不起来了。因为他手里的风筝在他这里就像个死燕子,任他怎么扑腾它也飞不起来。最后还是屈服于老古董钟离的魔掌之下。
“哇,真的飞起来了!飞得好高。”
“啊,好累。”希露尔畅快地倒在草地上,说什么也不想动了。
希露尔张罗着要来,玩得时候一脸兴奋地拽着他不放让他陪的是他,玩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躺在草地上不想动的也是他。
刚刚还被他拿在手里百般珍视的风筝,现在被他随随便便地丢在地上。
他的兴趣与爱就像一阵捉摸不住的风,来得快去得也快,把你撩拨得心弦波动时,他却能毫不留恋地抽离。
钟离低头看希露尔,希露尔躺在地上仰头笑意盈盈地看他。
钟离率先移开视线“琉璃百合通人性,如果能让它听到歌声就能更彻底地激发它的香气。”
“你确定吗?我的唱歌水平,自娱自乐哄哄自己倒还好,要是正经的评价可是五音不全,我怕那珍贵的琉璃百合听到我的歌声直接猝死了。”
但既然钟离坚持,给花唱歌也挺新鲜有趣的,那就让他一展歌喉吧。
回忆一下,希露尔决定唱那个自己唯一知道的璃月热歌,试图和璃月土生土长的琉璃百合激起共鸣。
“大丘丘…”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亲切感。要是感觉好听的话就为我转身亮灯吧!
琉璃百合听到了希露尔的召唤,真的为他转了身。
嗯?琉璃百合怎么还是会动的?难道其实是他太谦虚了,他的唱歌水平已经达到能把花唱活的境界了。
等等…这熟悉的活像长了脚的大蒜的模样,不是骗骗花吗!
骗骗花从地里钻出来,脸上露出人类一样的表情观察了一圈希露尔和钟离。
虽然外表上和普通的食物人类无异但怪物的本能却敏锐地察觉了希露尔身上某种和自己相似的东西,它脑袋一转目标放在真正手无寸铁平平无奇又柔弱的钟离身上,它小小的脑瓜想得倒美算计着先吃掉那个人类再同类相残,直冲钟离而去。
希露尔飞快反应过来纵身一扑将钟离护在自己身下,骗骗花吐出的冰雾冻红了他的皮肤在他身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希露尔扭头看向消失在原地不意外下一刻就会从他们身边跳出来的骗骗花,默念了一声十分钟。
在骗骗花钻出来的那一刻,巨大的白色光环笼罩在它们头上,层层叠叠的小刀从半空中坠下来带来死亡的阴影直接将他们扎成了漏花蜜的筛子。
骗骗花挣扎着,养了百年的巨大身体砸在地上不动了。
钟离想扶希露尔起来,抬起来的手搭在希露尔的胳膊那一刻掌心感受到了他颤抖的身体。他沉默着,想拉起希露尔的手最终又落回了自己身旁。
希露尔大口深吸着气终于冷静下来一些,绷紧的身子稍稍放松下来。他侧耳躺在钟离的身上,专注地听他的心跳声。
两人沉默着,安静的风声中只能听见他们的呼吸。
越是沉默,对彼此的感觉就越是强烈。希露尔并不重,甚至是偏瘦的身材,拥抱他的时候、背着他的时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骨架。
钟离的眼睛望着浅蓝的天空,只能感受到让人无法忽视的随着他的呼吸起伏的身体。
“钟离,和我回至冬吧。”
胸前传来希露尔闷闷的声音。
“连骗骗花都能差点伤到你…”
希露尔沉默了一会儿,咬咬嘴唇没再说下去。
搭在钟离肩上的手动了动,从肩膀游到了他的胸口前上。他两手交叠,垫着下巴。希露尔认真地看着他,眼睛里像是有火光。
“我想保护你。”
钟离的喉结动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喜欢一个人的话,想把他收藏起来是理所当然的吧。”
希露尔第一次主动对视上钟离的金红色岩石般的眼睛。
“虽然我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但我知道现在很开心。”
“你知道的这么多,和你在一起一定不会无聊。我想以后的每一天,都能这么度过。”
然而人的生命又是那么短暂、那么脆弱。所以需要他好好保护钟离才行。
“和我走吧,我会养你一辈子的。”
钟离失笑摇头,迎着希露尔不解的目光起身摸着希露尔的头说“等你知道了喜欢的人和宠物之间有什么差别再来找我说这种话吧。”
“区别?”
希露尔不明白。
难道一辈子吃喝不愁、无忧无虑不是件好事吗。
“人是很贪心的。不是在吃穿上得到了满足就会什么都不再想要了,只会控制不住地想要更多。”
“我不懂。”
“冰神养着你,你觉得快乐吗?”
堪称刻薄的逼问。
希露尔无暇问钟离是怎么知道的,因为他的心脏像被触动到开关,擂鼓般跳了起来。他满脸通红,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上脑袋,难以忽视的胀痛带起了碎块一样的陌生记忆。
“你的力量很好,是那些不理解你的人的错。跟我走吧,我来做你的家人。”
“对杀人感到痛苦很正常,想一想我也有不敢杀活鱼的时候呢,人总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嘛。只要什么都不想做个人偶,就能幸福地活下去。”
“怎么样,这是快乐的秘诀。”女皇温柔地将他抱在怀里安抚地轻拍他的后背,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犯了错的猫,虽然猫犯了错很气人但谁让猫猫太可爱了呢就原谅它吧。
“希露尔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听我的话就可以了。”
“哈…哈…”
陌生的记忆片段骤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希露尔捂着脑袋冷汗从他的额头上一滴滴地冒出来。
不要再想下去了,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心底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必须现在停止才行。
“如果再想下去的话…如果再想下去的话…”
“如果再想下去的话,会发生什么?”
钟离像研究一个新奇生物一样捏住他的脸,希露尔茫然怔愣地看着他,像看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现在的他居高临下的询问的样子,不像个人,反而像和女皇一样的…神。
“喜欢一个人的话,当然会有收藏他的想法吧。”钟离重复着刚才希露尔说过的话,手抚上希露尔的头
“你说的话,我也同意。”
希露尔蹙着眉,理智让他躲开钟离的手。
“和至冬比起来,璃月…”
“哟,钟离先生,可别想拐带我家小朋友啊。”
开玩笑似的,公子从远处朝他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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