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掌管世间一切邪恶的司恶之神会在何时降临人间,典籍中只记载过祂会带着一朵鲜红的曼陀罗降生于罪恶的中心。
从祂降生那一刻起,祂所遇到的每一个人,包括祂自己,必定都是戴罪之身。
但祂离去时,会带走所有以祂为本源的所有罪恶,直至再次降临。
雷东正仰起头,恰缝月圆之夜,月色清凉如水。他的婢女太小,通常听不懂他的心事,于是他只得将一干心事倾述明月。
“司恶终将带走一切罪恶,化身成神,回到天庭,原书中整个故事就是衪来人间谈个恋爱就回去了。可为做为一个穿书的天选之子,哪怕成为了书中的反派,我也得努力为自己争取一把。”
婢女疑惑地看着他,她能听懂公子所说的每个字,但连在一起时,却完全听不明白。
“我想个办法把衪请出来,让衪渡化上古妖兽,助衪功德圆满早日回归仙界。接下来就是我和主角本身较量。”
婢女的看向他的目光越发疑惑,“公子,您说您要和谁较量?”
“当然是书中原有的主角,”雷东正告诉她:“不过,他并不知道他只活在一本书中。”
婢女思忖道:“也就是说,几日前您故意引偏瓦村的那几个村民进入这地下祭坛,唤醒沉睡中的惊神螣蛇。
“螣蛇自绝地天通,神人各司其职之后,便沉睡至今。它刚一醒来,闻到人的气味,做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吸食他们的精魄。
“有人被妖怪吃了,抱一阁的人一定会出来。你成功的把那位主角引了过来,再利用螣蛇的力量激发出他内还没彻底苏醒的神格。”
“没错。”
“可您怎知他一定会来?万一他没有兴趣来除妖呢?”
雷东正微微一笑,“公子我总会有办法让他来。”
“好吧,”婢女嘟起圆圆的小脸,又继续往下分析道:“您还暗中向易如康透露,您和易不悟之所以修行速度比一般人快得多,那是因为你们总能找到一般人找不到的机缘。比如说这次偏瓦村除妖,就会是一个特殊的机缘。您这么说,易如康就一定会跟着他们一起来。”
“他必然会来。”
“可您为何一定要让他来?”
“他野心勃勃,有他在,就一定有办法将他二人引入石室。”
“正好您还帮他想到了岳灵儿这个借口,趁乱将她带进了石室。”婢女的疑惑渐渐解除,心中豁然开朗,越说越开心。
“一旦他们进来,就一定会和螣蛇对上,易不悟体内的神格也一定会提前苏醒,渡化螣蛇可令司恶功德圆满,提前回到天庭。现在没了天神的帮助,主角就不再是主角了。”
“看来你这小丫头最近懂事了不少,”雷东正拍了拍婢女的头顶,“小莲儿啊,公子我告诉过你,在这个世界上,所谓的天选之子,只能有我一个。”
说着他将扇子往外一甩,召出了他的灵剑,拉着婢女站了上去,两人借着月光离去。
——
易不悟醒来时,永安城刚好下起场小雨。薄薄的雨丝飘洒在空中,山间雾霭重重,鹤群身姿优美地翱翔于山巅,朝山外望去,恍若置身仙境。
他见自己已经回到了墨洗苑,脑中只记得螣蛇要吃了他们,接下来的事脑子就迷糊了,不知自己是如何回来的。他急忙下了榻飞奔向易铭的房间,门也不敲就闯了进去。
见到易铭正在房中打坐,立时松了口气。轻轻地将房门关上,蹑手蹑脚地走到易铭身边,上下左右打量着。见他脸色有些还苍白,也不知伤到哪里了。
看完之后他也不出去,就盘起腿,垂头丧气地坐在易铭跟前。
易铭慢慢地睁开眼,问他:“你在做什么?”
他抬起头看了眼易铭,又低下头去,闷闷地说:“我没保护好你。”
“我没事,”易铭说着拉起他的手,指尖搭在他手腕上,探了探他的内息,见他无恙,又将他的手放下。
易不悟也反过来替他把了脉,却发现他灵力损耗一空,好在没伤到灵根,需要静心调息很长一段时间就能补回来。紧握着他的手说:“等下我去三长老那里弄些灵丹来,给你好好补补。”
说话间就听到窗外响起了轻微的叩击声,易铭对他说:“去放它们进来。”
“它们是谁?”易不悟满脸疑惑,迅速地走身去了窗边。打开窗户,就看见窗台上站着一只小橘猫和一只黑鸦。
它们见窗户一开便一溜烟儿地跑进屋里,口中都叼着灵草,放到了易铭身旁。
易不悟快步回到榻旁边,拿起那两棵草翻来覆去看了看,又闻了闻。然后一手拎一个,问它们:“你们是什么东西?想做什么?”
“放……放……”黑鸦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橘猫像尖着嗓子大喊:“放手!”
易不悟被它这喊吓了一跳,立刻将它们扔了出去,在身上不停地擦着手,“什么玩意儿,竟然还会说人话!”
“受到上神的指示,从今以后,我们会一直守护着公子。”橘猫三两步跳回易铭身边,“我们还特地从妖族找来仙丹和灵草,助公子恢复灵气。”
易不悟皱起眉,拎起它俩一把将它们扔到房中央,然后跪坐在易铭身边搂住他的腰,瞪着他们冷冷说道:“公子是我一个人的。”
易铭微微侧目,看向他。
易不悟咬着自己的下唇之对视,半晌,才闷声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所以重新收养了两个小妖在身边?”
易铭也不说话,收回目光后扬起嘴角无声地笑了,那还有些病态苍白的脸顿时生动起来,好似窗外的梨树上开出的第一簇梨花。
易不悟将头埋进他怀中,喃喃说:“哥哥,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抄多少遍经文都可以,别嫌我没用好不好?”
易铭仍由他抱着,把那天后来发生的事简单地告诉了他,但隐藏了司恶在他体内苏醒。只是说有位天神从天而降,感化了它们。
易不悟听说妖族的神兽竟然掩去真身来到易铭身做守卫,虽然心底酸酸的,但也不能强行它们赶走。
起身后从背后抱着易铭,将下台搭在他肩上,默默地看着它们,闷了好一阵才说:“尽管你们是朱雀白虎,但也要讲先来后到。”
他想起以前做乞丐时熊楚生当老大的样子,灵机一动说:“以后我就是你们老大,凡事你们都得听我。”
两只巴掌大的神兽并排蹲在地上,见易铭听他这么说,也没有意见。只能有些不情愿地应了一下来。
橘猫:“哦。”
易铭反过手去又摸了摸他的头,问他:“现在可开心了?”
易不悟用额头在他耳边蹭了蹭,“一般开心,不是极开心。”
易铭又拍了拍他的手说:“既然醒了,就去吊唁……”
“我才不想去吊唁他,”易不悟不等他说完,便一口回绝,“要不是他自作聪明一定要下到石室,你也不会受伤。”
易铭微微一叹,“不是易如康,是曾夫人。”
易不悟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他。
易铭对他点了点头。
曾夫人因当年的事,身子本就受了根基。易如季失踪那么多年一直杳无音信,又成了她的一块心病,整日郁郁寡欢。前两日易如康的尸身被抢回抱一阁时,还特地瞒着她。
可这哪是瞒得住的事,很快消息就传到了她的耳中。她深受打击,病来如山倒,任凭再多的药石也没将她救回。
两人又都换了丧服去到主殿。大公子易如行跪在灵堂前哭得声泪俱下,下面一众抱一阁弟子也都在默默地流着泪,主殿中弥漫着沉重、压抑又悲伤的气氛。
曾夫人虽是易不悟的师娘,但她平日里总呆在自己院中,极少出来走动,易不悟与她也并无太深的情谊。此刻哭是哭不出来的,默默地上了柱香,就要离去。
他二人本就受了伤,此时易铭脸色还很苍白,走路都由易不悟搀扶着。但上完香后易铭没有离去,反倒跪在了易如行的对面,要同他一起为曾夫人守灵。
所有人都知道曾夫人并非他的生母,但听说他年幼时,是曾夫人一手带大的,他要为曾夫人守灵,也在情理之中。
这一跪就跪到了晚上,宾客与弟子都去休息后,主殿中只剩下易如行和他二人。
易铭跪的时间长了,脸色越发不好,易不悟见人都走光了,跪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烧着纸说:“公子,这里有大公子守着,你身体还有伤,先回去休息吧。”
易铭沉默着,机械地重复着拿起火纸放入火盆的动作,脸上无悲无喜,看不出在想什么。
易如行突然对他说道:“老三啊,有些事情老四可能都不记得,老二又失踪了,现在母亲也已经离世,天底下恐怕只有你我才知道。”
易铭终于有了反应,将目光落在了他对面的易如行脸上。
易不悟觉得他当时那个眼神很复杂,既有粗鲁无情的嘲讽,可更多的是一种隐忍到极致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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