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所有王爵之家的后花园里,无论大小,都有着一汪池塘,帝王家的御花园里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这池塘便格外得大,大到已经不能再称作池塘,而俨然是一处人工湖了。这处湖泊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名叫雁归湖。
这里原本是一片野湖,水草丰茂,每到冬季,便有北来的大雁,在此停驻,待到来年春暖之时,才又再重启北归的旅途。
宁德年间,大启国都被迫南迁,因着此处有山有水,风水不俗,便将宫城建在了此处,又将原本的野湖开凿得更大,并以此为中心,建起了御花园。
原本周围的野草被尽数除去,建园的工程也持续了好几年,白日里人声鼎沸,渐渐地就不再有大雁来此栖息了。园子建成之后,原本这里时常栖息着大雁的事,不知如何被宁德帝听闻,她叹息了一句:“鸿雁尤知,当归去兮。”从此这湖便被称作雁归湖。
匆匆百年间,再不见雁归来,但如今却意外迎来了天鹅,这都不是祥瑞还能是什么?
永昌帝乐不可支,满朝文武也同声共贺,眼瞅着又是年节,今年各地都遭了灾,如今皇家御花园却来了祥瑞,朝中上下都将此看作否极泰来的吉兆,可是萧颍心中却十分清楚,哪有什么祥瑞,将国运系在一对鹅子身上简直可笑。
前世便是如此,也不知是否因着这对鹅子,西戎战事起的时候,满朝文武的反应便都慢了一拍。如此下去怕是不妙,萧颍心中暗道,得想个法子让众人警醒。
俩人进了园子里,本就是来看天鹅的,按照萧颍的意思,自然是直奔雁归湖而去,但覃芯可不这么想。园子里的腊梅开了,老远闻着就馨香扑鼻,阿迴难得进园子一次,自然是该去瞧瞧的;养在暖棚里的二乔也开了几朵,红的白的都有,山茶花期短,阿迴下回还不知会不会再来,今日既然来了,肯定也是要去看看的;还有望京节度使送来的番红花,说是红花,花朵却是淡紫色的,阿迴一定没有见过,自然更要去瞧一瞧了......
于是,萧颍就这么被他拉着逛了大半个园子,好几回雁归湖都已近在咫尺,偏又被他引着去了别处,未时三刻进得园子,眼看着日头奔西,太阳都快落山了,还没瞧见天鹅。
萧颍瞧瞧时辰,心知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白日里来看看天鹅合情合理,可天要是黑了,未婚男女都还留在园子里,那便是夜间私会,即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的。
“日头都快没了,再不去看天鹅,我可走了。”萧颍停下脚步,背着手,大有一副覃芯不同意,便要扭头就走的架势。
覃芯看看天色,只能应道:“这就去吧。”
原本御花园就是围绕着雁归湖建成,因此无论从哪一处去往湖边,都不会太远。可是,雁归湖好找,天鹅却难寻,湖面那么大,绕一圈都要花费大半天功夫,天鹅又时常游来游去,居无定所,此时在何处,却说不准了。
俩人行至湖边,这一处的湖面掩映着垂柳的枯枝,没有什么杂草遮挡,视线还算开阔,可是放眼望去,湖面波光粼粼,却哪里有天鹅的影子。
覃芯是冲着天鹅的好兆头来的,图个成双成对的意思,如今没有见到,自然不肯罢休,便提议要沿着湖边再走一走。萧颍瞧着日头虽然西斜,但距离彻底沉下,尚有一段时间,又看覃芯这副架势,今日如若见不着天鹅,必然还有下次,便想着,倒不如今日事今日毕,再试上一试,即便等会见不到天鹅,待日头落下了,覃芯再无话说,到时抽身也是不迟,便也同意了。
兴许是俩人运气好,没走多远,就碰见了一名小花匠,见到二人,急忙行礼:“殿下金安。”对着萧颍行礼时却有些迟疑,略想了想,才道:“世女金安。”小花匠还算聪慧,总算是没有猜错萧颍的身份。
“小瓶儿,你可瞧见天鹅了?”原来竟是覃芯熟识的。
小花匠躬身道:“回殿下,今日午间的时候,天鹅曾在湖心岛一带出现过,奴一路拾掇着花草过来,便没有再去瞧了,不知如今还在不在。”
覃芯闻言,满心期待地望向萧颍,一双美目潋滟水色,正如这湖水一般,映着粼粼波光:“阿迴,天鹅兴许还在那里,我们快过去吧。”
虽则去往湖心岛还要再绕小半个湖,萧颍却也没有拒绝,点点头同意了,只是脚步却加快了一些。刚开始覃芯还能跟上,可没过多久,却又慢了下来:“阿迴,你走慢一点,我跟不上了。”
她回过头,见覃芯已落后了四五步的距离,正站在那里喘着气,萧颍无法,只得停下等着。
她侧着身子,背着手等在前方,覃芯走了过来,十分自然地将手挽住她的臂弯,萧颍略僵了片刻,似乎想要挣脱开,但又还是忍住了,也没说什么,任他半倚靠着,又向前走去,速度自然还是慢了下来。
终于能瞧见湖心岛了,说是岛,其实原本只是湖中一块凸起的石头而已,建园子的时候,工匠见其位置难得,便在周围又堆了一圈土,将原来的一块大石,阔成了一丈见方的小山包,又在上面种了一颗垂柳,经年累月下来,当年小小的一株垂柳,竟然长得十分大了,如今冬季枝条光秃秃的,还不觉得有什么,夏日最盛的时候,满树的绿色将整个湖心岛笼盖住,枝条甚至能垂进湖水里,清风拂过,满树碧绿便似舞郎的裙摆,在湖面上摇曳起舞,有时还能溅起水花,映着日光,再配上湖面的倒影,堪称一绝。
如今柳叶早掉光了,自然见不到如此奇景,但此时的湖心岛上却也不是只有光秃秃的一颗树,只见树下尚余半人高的草丛,虽然大半也枯萎了,但间或还能瞧见几片绿色的叶子。
湖心岛不大,一眼望过去便尽收眼底,此时见不到天鹅,想来,它们早已游到别处去了。
覃芯十分失望,见萧颍不时抬头望天,心知她想走,可今日没见到天鹅,失望自不必说,又隐隐觉得,是不是老天也不保佑,竟不愿意给他这个成双成对的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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