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大门从外向内被轻轻推开，年迈的嬷嬷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下屋内的光线，辨认一番之后才缓缓步入，走到正兀自对着镜子发呆的人身后。
“娘娘怎么不唤人来点灯？”随意挑起了话题，她有些担忧地看着面前身形愈发消瘦的主子。
“无妨，也不碍事。”醇厚沧桑的声音响起，很快又捂着唇咳嗽起来，引得身后之人连忙上前拍打后背。
“娘娘的咳疾越来越严重了，明儿可要奴婢去请太医？”
“不用了。”咳嗽完之后，她又恢复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伸手挥开嬷嬷满是茧子的手，起身站起看着嬷嬷，“说说，都查到了什么？”
嬷嬷低头站到一边，表情隐在昏暗中，声音透着沉稳，“先是乾西二所昨儿突然关了大门，好似在搜查什么东西？没多久四福晋身边的丫头去了一趟乾东二所，紧接着那边也跟着乱了起来。还不到早膳时间，两位福晋便一前一后就去了景仁宫。”
“熹妃娘娘谨慎，跟两位福晋是关着门说话的，所以咱们的人也打听不到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嬷嬷，你说，她们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老嬷嬷摇着头，“不知，但是熹妃送走两位福晋之后，便让人递了折子去养心殿求见。所以奴婢斗胆猜测，即便不是那件事，两位福晋应该也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不然熹妃不会去求见皇上，她如今六宫实权在握，有什么是不能直接处理的？
被她恭敬对待的人影在房间中央来回踱了几步，皱着眉不解思量，“还会有什么呢？”
宫外的那个疯婆子，还下了什么其他棋子不成？
“娘娘，可要让小笙子先去跟四福晋的人接触？”嬷嬷也跟着皱起细细的眉，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出了主意。
实在是熹妃这人狡猾得很，她们的人不仅在景仁宫中打听不到任何消息，就连两位新进宫的福晋那边也被防备得滴水不漏。
更奇怪的是，她明明能感觉到，熹妃已经察觉到了景仁宫中有她们安插的人手，可她就是不出手清理，也从来不利用这些人来传递什么假消息。
就这么好吃好喝的供着，当作一般宫人对待，就连逢年过节发的赏银也跟其他宫人并无二致，反倒叫她们因此想破了脑壳也想不出她的用意来。
踱来踱去的步伐很快因为她的话停下，那人在原地静立了半晌，最后自嘲地笑了笑，“不用费心安排了，明日直接宣四福晋过来吧，本宫也想掂量掂量这位四福晋的厉害之处。”
老嬷嬷张了张口欲要阻止，讷了半天还是无奈闭嘴，“是，奴婢这就下去安排。”
*
另外一头，景仁宫。
熹妃跟雅音两人商量完计划，外面忽然响起四阿哥求见的声音。
“奇了怪了，今儿怎么会有空过来？是来寻你的？”熹妃先是纳闷，一瞬间想清楚后，揶揄的眼光不住地往雅音身上瞟。
甚至还有空开着乌扎库氏的玩笑，“你要不要去裕嫔那边看看弘昼可有过去？免得他找错地方，心碎一地……”
两个年轻的皇家福晋被她几句话说得脸颊微红，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额娘……”
“熹额娘……”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口，对视一眼后眼神飞快移开。
不过下一瞬，两人心中的羞郝便消失了个一干二净，毕竟熹妃娘娘也不是一次两次喜欢调侃她们了。
乌扎库氏挥挥帕子，带着芳香阵阵，眼神古灵精怪地眨了眨，“弘昼那个呆子怎么会过来？他甚至都不知道儿媳今儿要过来呢。”
“再说了，他即便是知道，也不会特意过来寻……”正说着，乌扎库氏的语气忽然换上几分哀怨，她突然想起来之前自己也曾问过弘昼类似的问题。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爷去接你，倒不如直接派轿撵过去呢，毕竟爷可不会抬着你走。”
真是个呆子！
乌扎库氏咬着下唇幽幽想着，心中不自觉地生出对四嫂的羡意。
四哥和四嫂到底是如何做到，成婚这么久了还这般恩爱的？
雅音敏锐地注意到她悄悄投来的目光，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没察觉到不对，才侧头微笑着问她，“怎么了？”
“没、没怎么。”乌扎库氏红着脸摇头。
而上首的熹妃则将两人之间的互动看得清清楚楚，嘴角扬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
让正要抬腿迈入门槛的人步伐突然顿了顿，额娘这么笑着，是又要调皮了吗？
“弘历来了。”不等他多想，熹妃已经遥遥开口喊了他的名字。
而雅音和乌扎库氏也紧跟着起身给他行了礼。没去管福晋身后的弟媳，弘历在看到想见的人后就被她夺去了所有的注意力，“福晋不用多礼，你脸色怎么这般苍白，可是身子还累？”
乌扎库氏闻言好奇地看了看雅音的面容，奇怪，她怎么没看出四嫂脸上苍白？不是跟平时一样吗？
熹妃嘴角还噙着笑，“瞧着是有些虚弱，那弘历就快些带你媳妇回去休息吧，额娘不留你们用膳了。”然后转向乌扎库氏，“你可要留下？”
乌扎库氏飞快摇头，俏皮地服了服身子，“儿媳匆匆出来，乾东二所的宫人们还没处理呢，还是等下次吧。”然后不等熹妃叫起便自觉起了身，手脚麻利地开溜。
弘历好似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的亲生额娘一般，脸上露出恍然之色，放开雅音的手，走到殿中对着熹妃行了礼，“儿子给额娘请安。”
他想说自己刚刚是因为过于担心福晋才会忘记行礼，到了嘴边的话却在将将说出口时被他囫囵吞下，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若是这般解释了，不恰好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的活生生例子？
只能闭口，干脆不提，打诨过去算了。
熹妃笑着瞧他脸上的尴尬，无奈摇摇头，“行了，带着你的福晋回去吧，剩下的都交给额娘。”
她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事，弘历也心有默契的不问，反正等回去以后福晋都会告诉自己的，“那儿子就先告退了。”
“儿媳告退。”雅音脸颊尚还红着，跟着屈了屈膝行礼后，亦步亦趋跟在弘历身后出了景仁宫。
熹妃满意地看着他们离去，脸上的笑容一直持续到看不见他俩的身影后才缓缓消逝。
“松灵，宫外那个可有过什么动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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