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雅音才刚醒,还不等她想出今儿的行程安排,青芜便脸色难看带来了一个消息,“福晋,皇后娘娘那边派人请您过去一趟。”
她脸上之所以难看是因为,平时宫里的主子宣召,一般都会等福晋起身用过早膳之后,再派人来宣。
而皇后娘娘这次派来的人却属实是没甚规矩,乾西二所的大门都还没开,她们就眼巴巴在门外等着了;等传达完皇后娘娘的懿旨后也没有离去的意思,至今还在花厅中干坐着。
紧迫盯人的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家福晋是犯了什么大罪,皇后娘娘怕她会逃跑似的。
青芜闷闷不乐地撇着嘴,暗自气愤了半天,但是鉴于她面对的人是当今皇后,即便再不乐意也只能忍耐着,快手快脚地服侍雅音梳洗完毕。
……
皇后所在的钟粹宫距离御花园不远,与乾东二所也只隔了一条宫道。
雅音气定神闲地坐在轿撵之上,思考着皇后这次宣召她过去的目的。
八皇子中毒事件已经查清楚乃是齐妃指使,但自从那日起,皇后便在整个后宫中沉寂了下来,轻易不出钟粹宫半步。
而皇上更是冷心冷性,两个月来踏足钟粹宫的次数算得上是屈指可数,每次只坐半柱香的时间,并且毫无遮掩的意思。
堂而皇之的向整个后宫宣示着他对皇后的不喜。
可紫禁城的宫人们却一点也不敢慢待这位失宠皇后,这里面纵然有着熹妃整顿宫规的因素,更多的却是因为宫人们都会审时度势。
皇后不讨皇上喜欢又怎么了?她难道便不是一国之母,中宫之主了?
只要皇上一日未动废后的心思,就算他三百六十五天都不登钟粹宫的门,皇后也不是他们这等人可以轻视践踏的。
再者……宫人们心中也悄悄想过,这宫中自年贵妃之后再无第二位贵妃出现,是不是恰好就说明皇上对皇后还是存了几分情意?
而雅音却知道,皇上是不会原谅皇后的了。
因为梦中就是如此,雍正九年皇后崩逝之前,皇上特意下了令将她移到畅春园去“养病”;她病逝之后,皇上甚至连祭奠都不曾参与主持,只叫了几个亲王郡王的儿子前去拜祭。
那时候的弘历本来已经做好了领旨前去拜祭的准备,谁知却等来了这么一道圣旨……
沉思之间,钟粹宫已经近在眼前。
钟粹宫门口,一道苍老的身影正在来回踱步等待,原先浑浊的眼眸在看见四福晋的轿撵时不由自主亮上几分,“给四福晋请安。”因着笑意,她脸上的皱纹痕迹更加深刻。
雅音快走几步下了轿撵,伸手将她扶起,“云嬷嬷是皇额娘身边的老人了,哪里需要这么客气呢?”
“要的要的,咱家娘娘最重规矩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睁着眸子不住在雅音身上打量,眼中闪过几分满意。
不得不说,皇上给四阿哥选的这位福晋,容貌身姿气质皆属上乘,看着便是家中精心娇养出来的美人,即便是宫中养尊处优多年的主子与她站到一处都难免落了下风。
两人客气地打完招呼,云嬷嬷将人迎进了钟粹宫。
雅音原以为进去之后,皇后应是盛装华服,打扮得雍容华贵,谁知她却像是寻常普通人家的妇人一般,只穿着一身靛蓝色常服坐在屋中。
头发还算利落地梳成了小两把头的样式,不带任何首饰装点,脸上白净,皱纹的痕迹隐隐约约,全无粉黛的一丝影子。
雅音步伐顿了顿,有些不解。
皇后却表现得像是看不出来她的疑惑,见她来了,抬起头温柔笑着招手,“雅音来了?”
明明两人从未私下见过,但是光听她的语气口吻,就好似雅音才是她的儿媳一般,亲昵中透着随意。
“过来这边坐,”她先挥退宫人,等看着雅音在榻上另一边坐下,又笑着盈盈开了口,“可用过早膳了?要是还没,不妨尝尝钟粹宫小厨房的手艺?”
说着抬手又要叫人进来。
雅音连忙摆手拒绝,而后单刀直入话题,“不知皇额娘唤儿媳过来所谓何事?”
她自称一声儿媳倒也没错,毕竟就连弘历都要叫皇后一声“皇额娘”。
而皇后听到她口中称呼,眸中笑意又深了几分,像是很满足一般,“不为何,就是想着你入宫这么久了,本宫还没跟你说过几句话,才想着唤你过来聊聊天罢了。”
就简单聊天?
雅音自然不信,但也不会没有眼力见的戳破,便顺着皇后的话往下接。
几来几回之后,她能明显感觉到对面的皇后说话速度放慢了不少,手指也不经意地在小桌子上摩挲了几下,这是思考的动作。
雅音垂下眸,知道接下来皇后要说的话才是她唤自己过来的真实意图。
“听说前儿乾西二所那边送了不少宫人到慎刑司去?可是宫人们犯了什么大错?”
皇后心中其实也很是纠结,不知要如何开口。她跟熹妃共处了二十多年,关系一向是疏离中带着客气。
这突然间唤了人家的儿媳过来,张口就要问人宫中的私事,这叫她开口时就带了一丝艰涩,语气别别扭扭的显得极为不自然。
雅音却是没想那么多,皇后到底是六宫之主,即便宫权不在手里边,也不至于耳聋眼瞎到这种程度,连乾西二所往慎刑司那边送了不少人都不知道。
她只是低头斟酌着要怎么回答,看在皇后眼中还以为她是存了防备之心,顿时有些着急,“你别误会啊,本宫不是那个意思……”
“儿媳知道,皇额娘也是出自于担心。”巴掌大的小脸上浮现明媚的笑意,眼中柔波荡漾,好似真的不在意一般。
不等皇后开口,雅音继续解释,“只是有些宫人手脚不干净被查出来了而已。”
“哦。”皇后干巴巴地硬了一声,心里继续发着愁,很想说其实她都知道,但又怕乾西二所查到的根本不是她想的那么一回事,那就突兀冒犯了。
看着她眉间拢紧,雅音也生了些好奇,“皇额娘为何会提起此事?可是发现了什么?”
不想她这般敏锐大胆,皇后听着她坦荡荡地问话,神色突然一怔,喃喃问道,“你信本宫吗?”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