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说完,两眼紧紧盯着面前这位年轻的福晋,心中是说不出的紧张和忐忑。
而雅音却有些错愕,忽然就想起来之前高格格也跟自己说过类似“信不信”的话,她微微垂下眸作深思状。
总感觉梦境之外发生的一切,都跟梦中那些有了很大的差别,可是再仔细一想,又说不出到底是从哪里、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改变。
她不说话,皇后便静静等待,两人之间形成了沉默的对峙,只有炭火盆中不时传来“噼啪”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雅音才像想通一般轻轻开了口,“皇额娘愿意说,儿媳便愿意信。”秋水一般的明眸中,满是坚定和青睐,叫皇后心头不由得微微震惊。
没有想到,这位四福晋居然是这般通透的人儿。
她浸淫后院数十年,自然能够看得出来雅音话中的可信度有几成。并未模凌两可地说些推辞套话,也不是虚情假意的奉承,反而是普普通通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大实话。
湿润的泪意袭上眼角,皇后瞬间红了眼眶,狼狈一般偏过了头,用指腹在眼尾处按压了几下,好像这样就能将所有的委屈通通压下。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被人信任过了……
雅音看着她的反应,有些担心地凑近了身子过来查看,“皇额娘这是怎么了?”
皇后深深地呼吸几下才收拾好心情,重新转过头叹息了一声,“你是个好孩子,弘历果然有福气。”
随后不待雅音回答,她直接道,“乾西二所中,是不是发现了足以摧毁皇上和两位阿哥之间父子情深的物件?”
“别管本宫是如何发现的,你只要说是与不是即可。”
“……是。”虽说已经得了熹妃授意,此事绝不可说与其他人口,但是面对着皇后一脸期盼和真诚,雅音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好奇又问,“皇额娘知道是谁做的?”
“不错。”皇后跟着点头,随后起身走到门口,打开大门唤了一句,“云嬷嬷进来吧。”
之前她纠结于要如何跟这位四福晋打开天窗说亮话,辗转迂回之下又担心她对自己会有所防备,只能打算先聊聊天套套交情。
却没想到雅音会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
想着既然雅音都能够做到给予她这般毫无保留的信任,她又怎好甘于人后?
当下就把云嬷嬷叫了进来,让她将查到的事情一一说给雅音听。
“乾西二所中发生的事情,本宫没想错的话,应该是宫外的那位安排的。”
“宫外?”雅音错愕,她之前虽然怀疑是后宫中人针对,却没有想到会与宫外有关。
“是,剩下的就让嬷嬷跟你说吧。”皇后说着,重新回到榻上坐下,伸手给雅音续了一杯温茶,还细心地用手指贴了贴杯子外壁,发觉不是很烫之后才推到雅音手边。
云嬷嬷进来之后先对着雅音服了服身子当作请安,然后又慈和地笑了笑,早在钟粹宫门口接到人的时候,她就知道,皇后一定会喜欢上这个孩子的。
“福晋还记得之前八阿哥中毒之事吗?”开门见山,她直接从中秋宴上发生的乱子说起。
“当时熹妃娘娘查清,八阿哥中毒是因为有人替换了他随身携带的荷包中的香草,被换进去的毒草与八阿哥当时服用的汤药相冲,才会造成阿哥中毒昏迷。”
“结果出来之后,皇后娘娘便猜到了此事应是宫外那位的手笔。”
雅音听得入神,这时却突然注意到,身边的皇后脸上忽然闪过一丝阴霾,原先还悠哉悠哉敲着软垫的手也不动弹了。
她心中悄悄存了疑惑,下一秒就在云嬷嬷的叙述中得到解答,“因为当年的弘晖阿哥便是这么出事的。”
如同天雷滚滚一般,云嬷嬷这句话惊得雅音有些晕眩,她连忙偏过头去看皇后的反应,担心这事会揭开她心中多年的伤疤。原来如此,难怪当时的皇后,看向八阿哥时的眼神会那般冰冷。
那冰冷根本不是对着中毒的八阿哥,而是对着幕后下黑手的那个人!
并且也就能顺理成章的解释了,明明不是皇后动的手,她又为何会吓得手脚瘫软,只能狼狈地被宫人们送回钟粹宫,还为此大病了一场。
雅音在梦境中就曾经历过丧子之痛,这时候也更能理解当时皇后的心情,她连忙伸手越过小桌子,牢牢抓住了皇后微凉的手,希望借此能够安慰到她,“弘晖阿哥在长生天那里,肯定也希望皇后娘娘能开怀一些,保重好自己的身子。”
皇后有些虚弱地笑了笑,伸手覆盖到她手背上重重握了一把,“本宫都知道,你让云嬷嬷继续说就是。”
云嬷嬷撑着说完这句话已经花了很大的力气,她之前便劝过皇后,只讲宫外那位的事就可,没必要将一切都吐露出来,可皇后却是坚持,“说吧,都说了吧。这么多年过去,也该有个了断了。”
眼下看到有四福晋安慰着皇后,云嬷嬷终于放下了一半的心,“那日之后,皇后娘娘就知道,宫外那位又出手了,她对皇上的恨意不是一般,誓要亲眼见到皇上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才行,于是便派人私下盯紧了她的一举一动。”
“宫外那位到底是……?”听到这里,雅音心中很是疑惑,既然是针对皇上,又为何要对四、五两位阿哥下手?
“是恒亲王的生母,宜妃。”
云嬷嬷这么一说,雅音便瞬间懂了刚刚她说的“那位对皇上的恨意非同一般”是怎么回事。
“可是……她又是如何做到的?”先皇去后,宜妃因为某些原因并未被皇上尊封为宜太妃,被恒亲王接到府上后,宫中就似遗忘了这个人一般,提起的时候也大多是讳莫如深的态度。
听说这几年年节给宫外太妃们赏赐礼品时,皇上甚至会故意遗忘这一位…加上去岁罪人允禟在圈禁中去世……
雅音叹了一口气,对皇上和这位之间的恩怨不予评价,只是有些好奇,皇上对那位想必也盯得紧,她又是如何插手到宫中来的?
云嬷嬷依旧低着头,听到雅音的疑惑,心中有些佩服她目光如炬,一眼就能看到重点,“因为那位并不是自己动的手,而是借了她人之手。”
“当年皇后娘娘还是四福晋之时,孝恭仁皇后,也就是当时的德妃以关心阿哥的名义赐下了一个嬷嬷。”
“那嬷嬷到了福晋身边后很是忠心,一心一意只盼着阿哥和福晋恩爱和睦,可惜为人狠辣了一些,私下借着福晋的名头做了不少坏事。”
“因着是德妃娘娘赐下的人,福晋不好处置她,只能暗中戒备,谁知还是叫她肆意妄为,犯下了许多罪行。”
“直到年贵妃去世后,皇后娘娘才知道,这个嬷嬷早已被宜妃身边的人收买。”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