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空间只有两个人均匀的呼吸声。
沈凡捧着猫,指节轻触着,那一截瘦窄紧实的腰露在眼前。
全身血液不受管控的奔走、汇聚。
“凉啊。”程澈眼睛很缓慢的眨着,伸手盖上自己肚子,嘴角抿着笑。
沈凡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来。
大脑空白,就算出声也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他低头看着程澈。
程澈眼睛眯成一条缝,慢慢地闭上,那挂在嘴角的微笑很快就勾不住了,摊成了一片沉静的睡相。
沈凡缓缓叹出一口气,手从程澈衣服里抽出来,把程有缘放到了它的窝里。
然后坐在床边,盯着自己的裤|裆,像观摩植物一样,等着它慢慢塌下去。
无法掌控的生理反应…
性取向问题跟老妈坦白过,她沉默过,最后选择坦然接受,甚至比他本人还要接受,还曾问他哪个男生帅不帅,喜不喜欢。
但沈凡从高中期间发现自己发育正常,却不对女生产生一点兴趣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抗拒。
于是他把人际关系处理的很简单。
即便有老妈开导,开明的想法,也只是给了沈凡一隅栖息地,而现在也已经消失不见。
他沿用一直以来的防御机制来减少自我伤害。
不去看任何人,不与任何人产生纠葛牵绊。
可就刚才,他看了那么一眼程澈,险些破防。
那个压着自己的沉重井盖松动了,准许他窥得一线天光,可他连眼睛都不敢睁一下,连想都不敢想。
即便潮涌。
也只是等待着潮涌平息。
程澈早上意识恢复的一瞬间,口鼻里钻入了一股的清新的洗衣粉味儿,这味是沈老师家里没错。
嗯,这夸张的卧室灯也没错。
他光着个膀子,坐起身来,感觉特别渴,没等下床,就见沈凡走进来。
“醒了啊。”沈凡刚洗完头,拿着毛巾还在擦。
“嗯,昨晚喝多了,我没干什么荒唐事吧?”程澈说话的声音就像在水里泡过似的。
沈凡挑了下眉毛:“没有,就是蹲厕一直要偷程有缘的粑粑。”
“啊,是么,”程澈笑了笑,“我渴了。”
沈凡摆出个死亡大微笑:“你渴了,就喝水,告诉我干什么?”
沈凡昨晚连抬再抗的,还让这货给擦嘴了,而且到最后,鞋还是他给脱的,现在多一下都不想伺候这犊子。
“啊,”程澈站起来,呲着牙说,“那好,我自助喝水。”
“餐桌上有粥。”沈凡转身丢下一句。
程澈一脸乖巧的下床,在卧室扫了一圈:“我衣服呢?”
“洗了,晾着呢,”沈凡的声音传来,“昨天有人自己喝不够,给衣服也喝了半瓶,半夜还自己脱了。”
对,还有大半夜的时候,程澈突然坐起来,差点给沈凡吓死,看着程澈闭着眼睛,动作行云流水,但衣服脱到胳膊那的时候就停了,人又直接拍回了床上,捎带着震了沈凡一下。
这一宿,恨死了。
程澈听着不要脸地笑了:“啊,我那是凉快凉快,这段是我记忆里的最后片段,我还记得,脱衣服,那可能是我习惯性动作,没印象了。”
他只记得在烧烤店,自己起身上厕所的时候已经开始懵了,回来直接灌挂了自己,然后记忆的最后就是黄色的啤酒,白色的沫子。
自己在里面游泳来着,游了好久。
“就记到那?”沈凡洗漱完,坐到沙发上,看着程澈晃悠出来。
“嗯,”程澈伸手抱起跟在他脚下的程有缘,“怎么了,我…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你昨晚一边脱裤子一边唱歌来着,”沈凡感叹说,“挺后悔没录下来。”
“滚蛋吧,不可能,我喝多也不变态,”程澈说。
“是是是。”沈凡点头说。
程澈坐到茶几旁的小凳子上,把程有缘放在怀里,端起粥开始喝。
宿醉之清晨,能喝如此一碗热粥,堪称人间满足。
“昨天叔叔在家吗?”程澈端着碗问。
“没。”沈凡语气突然冷了一度。
程澈低头喝粥,没再说话,感觉沈凡他爸对他像是个雷区,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蹦。
“你打算去哪,”沈凡突然问,“跟家里翻了?”
“那不是我家,”程澈笑着说,“沈老师这么着急撵我啊?”
“我可以收留你,但你别叫家里担心,昨晚你姐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今早上也打了几个,我看你睡着,帮你接了。”
“啊?”程澈停下动作,“你怎么说的?”
沈凡说:“如实说。”
程澈啧了一声,回卧室去看手机,才看见姐姐早上发了条消息。
-少喝酒,睡醒,回个电话。
程澈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拨号。
“纠结什么呢?”沈凡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站在他身后。
“你告诉他我喝酒了?”程澈皱着眉,“现在我姐该以为我借酒消愁愁更愁呢,这也太傻逼了吧,有你这么卖朋友的吗?”
“我不是你朋友,我是你老师,”沈凡说,“你也不用打了,你姐一会儿过来。”
“过来?”程澈一脸震惊,“过哪来?这吗?”
沈凡皱着眉反问:“不然呢?”
“靠!”程澈说,“我俩有仇吗?”
“我只是觉得我有必要接这个电话,并通知你的家长,你在哪。”沈凡条理特清晰的说。
“我他妈成年人,”程澈又有点搂不住火了,“用不着什么家长不家长!”
“成年人不玩离家出走。”沈凡说。
程澈没马上接话,狠狠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你懂个屁吧。”
他开始收拾东西,冲进卫生间里把衣服套上,闻着浑身一股沈凡身上那洗衣粉味闹心了下,转回卧室拿书包。
程有缘像知道气氛不对似的,坐在程澈书包上没动,程澈一回身,又看见这么个小玩意寄托在人家里,又多了一项闹心的。
讲道理,他应该先跟沈凡说谢谢。
然后再骂他。
现在搞得巨理亏,这么一走了之,实在太没品了。
“沈凡,”程澈深吸一口,回头看沈凡,“谢谢你。”
沈凡看着他。
“但我不是按你那套来的,我也不是什么叛逆期小屁孩闹情绪,”程澈语气克制的很好,“我知道我该干什么,我也不需要家长,我自己就能当我自己的家长。”
程澈叹了口气:“真挺谢谢你的,程有缘我一块背走。”
他开始蹲在地上收拾程有缘的东西。
“你要给它带哪去?”沈凡才开口问。
程澈装着猫粮,猫窝,没搭理沈凡。
“你自己都没地方去,你带着它流浪吗?”沈凡那种质问人的语气让人听起来十分不爽。
“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程澈把东西往地上一摔,水盆撞洒了。
程有缘从书包上跳下去,去舔地上的水。
“操!别喝这个。”程澈扒拉程有缘一把。
“你把自己收拾立正了再装家长,”沈凡难得带着鲜明的情绪说,“题做对过么?能考上大学么?你翅膀到底够不够硬,能支撑你飞出你那片儿天么?”
“操,”程澈站起身来,薅住了沈凡的领子:“是不是学霸都特牛逼,看问题总是那么现实又深刻啊,总觉得自己义正言辞特别专业啊?”
“别光拽着,”沈凡头微微后仰,垂眼看着他,眼神里带着藐视似的说,“动手。”
程澈皱着眉,扯了一下嘴角。
不能,不能当疯狗了。
你说动手就动手,我不要面子的?
程澈用了好几息让自己平复下来。
“那你先养着它,”程澈手指被迫似的一根根松开,放下后紧紧攥着拳,“我他妈找…”
“当”的一声,外面响了下关门声,打断了程澈的理性发言。
有人进来了,但这俩人都没听见插钥匙的动静,等回过神,人已经站在卧室门口了。
是沈建毅回来了。
沈建毅进屋时,看见门口两双鞋,就朝沈凡房间走,果不其然看见俩孩子,但一时间没分清哪个是自己儿子。
在三秒钟后,他才发现,白毛的是自己儿子,粗黑的眉毛几乎要拧成了死结。
他这两天工作忙,一直没回来,拜托沈红照顾一下沈凡来着,回来见沈凡这个造型,腾一下就起火了。
沈建毅当惯了领导,说起话来,特别威严,抬手就指着沈凡,训下属似的说:“你这个头发是什么意思!”
沈凡不吭声,程澈跟着愣了愣。
“说话!”沈建毅嗓门拔高,“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吗?”
沈建毅压根没考量有外人,要不要给儿子留点面子,遮掩遮掩这种小小事,继续吼着:“你想学坏是吗?你妈不在了,没人能管你是吗?”
嚯。
程澈内心疯狂摇头,不想听,不想听,可还是一个字不落的钻进耳朵,且自己开始感到愧疚。
老毛病了,莫名其妙的愧疚感。
虽然沈凡染个白毛被自己亲爹臭骂跟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但总是撞见沈凡这种家里事儿,跟自己有毒似的。
程澈感同身受能力太强,看不了这种场面,此刻特想拥有隐身能力,甚至考虑了下能不能往窗帘那挪一挪,好躲后面…
沈凡就直板板地杵在那,一声不吭,这种冷暴力让折磨加倍,超级加倍。
程澈甚至感觉是自己在挨骂,两面遭罪。
而且很快,更遭罪的来了。沈建毅的目光从沈凡身上挪到了程澈,程澈感觉自己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他妈的,谁来介绍一下自己是谁啊!
沈建毅打量着,审视着他,但估计不会是什么好打量,程澈憋了半天说:“叔叔…好…”
叔叔一点不好。
沈建毅眼角一抽,看着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奇怪,程澈有点看不懂那到底是什么,类似嫌弃?类似厌恶?
他有那么招人烦吗?
“我是…”程澈厚着脸皮刚张开嘴要介绍,沈建毅直接下命令打断了他:“把头发染回去,别让我再废话!”
“咣”的一声,门又被沈建毅甩上了。
程澈被这关门声震得一激灵,突然觉得面对这爸,这种不吭声的处理方式也他妈挺好的。
反正他自己知道收尾,临走还能帮你关门。
这回房间里又只剩下他和沈凡。
这下好了。
程澈想哔哔点什么,也不好哔哔了,反过来特还想安慰沈凡两句。
“叔叔可能有工作压力,”程澈说,“你这个头发也确实高调了点,没事儿,头发过两天就长出去了,其实我觉得挺好看的,但染头对身体不好,叔叔也比较急躁……”
沈凡突然笑了,笑出声的那种,笑得程澈毛骨悚然。
擦…这一家子到底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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