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和离 “季雁来。” ……
舒宜真有孕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事实上,季雁来还很惊讶,她竟然现在才有孕。
可她没想到, 这个好不容易的得来的孩子, 舒宜真竟然会用来算计她。
她想要做什么?
“先去找附近的大夫过来,再拿我的帖子, 去请太医, 传侍卫封锁称此处, 去找京兆尹来人详查此事。”季雁来不急不缓的说,命人去做。
她踩着楼梯下楼, 每走一步, 她仿佛都能想起刚刚舒宜真是如何从这上面滚下去的。
眼睫轻垂, 她怜悯的看着奄奄一息的女子。
何至于此?
“王妃,求您绕过我家夫人吧,她是无辜的啊。”看她过来,婢女忙扑上来挡在她和舒宜真中间,哭着哀求。
季雁来皱起眉, 这婢女的泪水滴到她的绣鞋上了。
心中厌恶升起,她看向采春,要她把人拉开。
婢女的声音还没停,她看着惶恐又害怕,甚至不知所措,乱七八糟的说, “是我家夫人和王爷先认识的啊, 偏您求了赐婚,我家夫人,我家夫人真的是无辜的啊。”
这话说的, 倒像是她喜欢寇元嘉,所以可以谋嫁一般。
季雁来有些好笑,往后退了一步,她实在不想在沾染上着婢女的泪水了。
可这一退,落在旁人眼中便像是心虚了。
“王妃——”婢女还要再说,采秋已经上前捂住了她的嘴。
“你弄错了两件事,第一,不是我推得她,这等到京兆尹来了自然会分明,有荣王在,想来他不会徇私枉法。”
“第二,赐婚之前我从未注意过荣王,我季家门风,从来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皇室中人妃妾无数,我从来没有想过。婚,是先帝赐的,我季家一心忠君,自然听命。”
季雁来慢条斯理的说,神情从容,不论是说起寇元嘉还是赐婚,都平平静静。
看不出丝毫不喜或者在意等。
就好像在说一个陌生人。
门外,寇元嘉不由愣住。
过往的种种在这瞬间全都浮现在他心头。
不论是新婚的温柔,还是后来的体贴,她的双眼都是这样安静。
他总觉得她温顺到无趣,可现在想来……她真的如她表现的那样在意他吗?
寇元嘉心中一震,失手推开了店门。
“王爷,您快看看夫人。”婢女们急忙看来,见着是他眼睛一亮,连声唤道。
待寇元嘉进去,侍卫牢牢挡住外人,店门随之关闭,遮掩住里面的是是非非。
店内寂静,所有刚刚在点中的夫人小姐们全都被请去了内室休息,等一会儿京兆尹过来询问。
如今,堂中只有站在那里的季雁来还有躺在地上的舒宜真以及一众婢女。
“王爷。”季雁来随之看去,微微颔首,自是仪态万千。
寇元嘉没顾得上她,匆匆走到舒宜真身边把人扶起来。
血色衣襟落地,季雁来后退一步。
余光看见,寇元嘉抬眼冷冷看向她。
“你们就这样让她躺在地上?”他看向一众婢女。
婢女们无辜极了,都怯怯的看向季雁来。
心知他这句话的意有所指,季雁来轻轻笑了一下,说,“我已经命人去请太医和大夫了,至于舒姑娘,以防万一,我还是不动她为好,不然,我担心没事也会变成有事。”
“季雁来,你何时变得如此冷漠?”眼见她字字句句都在说舒宜真会诬陷她,言语中没有一丝愧悔和担忧,寇元嘉不可置信的说。
“……王爷稍待,京兆尹一会儿便到。”季雁来默了一下,缓缓的说。
她放弃和寇元嘉将道理了。
因为现在的寇元嘉根本听不进去。
“季雁来,亏我还觉得你季家出身,温贤淑婉,性情良善,可如今,她要小产了,你竟然还在一味的推脱?”寇元嘉冷冷的说,抱着舒宜真站起身看都不看她,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王爷你要去哪儿?”季雁来微微皱眉。
“我带她去找太医。”
“可小产不易劳动,你这样,反而会加重她的伤势。现在最好找一处安静的地方躺着。”季雁来提醒说。
寇元嘉背影一顿。
“王妃,我已经麻烦店家准备好了软榻。”采春及时出现。
寇元嘉默然不语,转身跟着店家去了内间,外面大夫恰好赶到。
忙乱之中,京兆尹也到了。
在来之前,京兆尹的人就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当即开始查询。
可事情进展的并不顺利,因为当时季雁来站在楼梯之上,而舒宜真背对诸人,所以大家只看到了她滚落下来,却无法确定,是自己而为,还是被推的。
再验楼梯上的痕迹,表明舒宜真的确是受了外力后仰才摔倒。
闻言,季雁来心中一沉。
她微微阖眼,不能确定此人话中真假。
可围观诸人却瞬间喧哗起来。
之前看季雁来那样淡定,还以为她真的无辜,可如今这样?
“定然是早就收买了京兆尹的人,结果现在却出了岔子。”有人猜测。
“你还有何话好说?”寇元嘉一掀帘子出来,冷冷的看着季雁来。
季雁来看他,她本以为自己对这个人早就没有指望,可面对上那一双满是厌憎的双眼后,她才发现,原来自己还能更加失望。
之前他对他只是单纯的不喜,可现在,他竟然在怀疑她的品性。
这是季雁来不能忍受的。
“还是那句话,此事非我所为。王爷若是记得的话便知道,早在我们成婚之后,我便说过你可以纳舒姑娘回府做侧妃,现在亦然。”
“这三年来,我从未对舒姑娘有过敌意。”季雁来说。
“看住他,再去找人,去刑部。”季雁来对着侍卫说。
字字句句,条理分明,不见紧张,亦不见忧愤。
全然置身事外。
侍卫立即上前看住那个验看痕迹的小吏,跟着出发去刑部。
“可宜真有孕了。”寇元嘉看着她动作,只觉得好笑,淡淡说了一句。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白,两人感情不睦,以后未必会有子嗣,这个孩子,说不定就是荣王府的继承人,而季雁来不能接受,所以出手暗害。
“有季家在,我后半生无虞。”季雁来如是说。
所以她根本不必在意所谓的荣王世子之位。
话语中透露的,是对荣王府的不以为意。
寇元嘉脸色一冷。
季雁来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
她了解这个男人,他任性又自我,高傲且薄情。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对他的轻视。
可在季雁来这里,他能收到的永远都是淡淡的,没有敬佩,没有爱慕的目光。所以他不喜欢她。
两人相对而立,明明是至亲夫妻,却剑拔弩张,宛若仇敌。
寇元嘉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惊愕的。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季雁来,这样冷漠的,沉静的,理智的季雁来。
他不由想起了他那个高居龙座上的兄长,在这个瞬间,两人竟然出奇的相似。
“借口而已,若没有王府,你身上的衣裳,首饰,都从何而来?季雁来,你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清高吗?”寇元嘉说,他不相信季雁来会毫不在意荣王府。
若没有王府,她岂能如此奢靡华贵。
“王爷怕是弄错了一件事,我这些年的吃穿用度,全都从我的陪嫁所出。”季雁来说。
“不可能。”寇元嘉斩钉截铁的说。
“为何?”季雁来倒是好奇,他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你身上的织云锦,头上戴着的南珠,都是千金难得,季家清贵众所周知,哪里能有这些东西。”
“我娘有。”季雁来笑了,淡淡的看了眼寇元嘉,难掩讽刺。
她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么说来,这些年寇元嘉一直以为她在花他的钱,所以才这么理直气壮的冷待她?
“你娘?”寇元嘉有些迷茫,他从未注意过季雁来早逝的母亲。
“我娘在大通商行有份子。我爹全都陪嫁给我了。”季雁来说。
寇元嘉愣住。
大通商行乃是皇商,其背后的陈家这些年异军突起,虽是新起的豪门,可实力比起衰弱的世家还要强些。他没想到,那个未曾谋面的岳母竟然会有份子,而且季家竟然还陪嫁给了季雁来?
他一时沉默,思及刚刚的轻嘲不由讪然。
之前几年……他护她衣食无忧,任由她奢靡花费,虽然冷待漠视她,可自觉并无亏欠,谁知结果竟是如此?
那他之前种种,岂不就是笑谈?
内间轻轻一声呻.吟,寇元嘉面色一动,转身进去,掩饰住了自己神情中的那一丝狼狈。
季雁来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淡漠,不悲不喜。
然而,她的心中却难掩悲凉。
这就是她的夫君,在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失望的时候,还能给她更大的失望。
这样的人,竟然是她的夫君。
季雁来唇角轻抿,第一次有了怨恨。
她告诉自己不能恨,从小母亲就告诉她,人活在世上,不要因为别的的过错来惩罚自己,她一直乖乖听话,可这次她忍不住。
她不能原谅怀疑她品性的人。
这对她是一种侮辱。
“绝无可能。”
九重宫阙之上,太极殿中,寇元青斩钉截铁的说。他豁然起身,挥袖带翻了茶盏,难掩怒火。
“区区贱婢,竟敢污蔑青阳。”他冷声说。
“她也配!”
眼见着天子发怒,殿下候着的内侍不敢吱声,常信屏息不语,等着吩咐。
“你去,找梁安,告诉他不惜一切手段查清此事,不能让那些污糟事扰到青阳。”寇元青吩咐道。
梁安,禁卫司掌使,之前名噪一时的虞家之案,便是由他经手而成。
常信立即听命,依言去找人。
寇元青又渡了几步,眉间轻皱,有些担忧。
青阳自小就是受不得冤枉的性子,一旦被冤枉,她就会觉得委屈难过。
寇元嘉……
若真如他所想,这次寇元嘉行事,定然会十分委屈她。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酸。
青阳现在不知道该有多难过,可是……
寇元青阖上双眼,站住不动,好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
“陛下。”常信悄然进殿,恭敬的说,“梁安已经去了。”
“你说我这么做……”寇元青心中犹疑,轻声开口,可只几个字后,他便已经下定了决心。
不论如何,这件事他都必须要做。
青阳……
她若要怨,便怨吧。
“虞家的动作太慢了,去帮他们一把。”寇元青轻声吩咐。
角落里传来一声暗哑的是,一道灰影出来跪下领命,然后消失不见。
常信深深垂头,只当自己看不见,也听不见。
“太后那里注意一下。”寇元青又吩咐。
太后小户出身,却能被先帝宠了十几年,要说容色出众,先帝晚期,比她美的,比她年轻的比比皆是,可养大孩子,成了太后的,却只有她。
这个女人,聪明,毒辣,果断,关键时刻还能狠得下心。所以他有时候都会忍不住疑惑,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养出寇元嘉和寇珑珍那两个孩子的。
一个任性自我,一个骄纵单蠢。
那个女人这些年有多盼着寇元嘉有子嗣他都是知道的,寇元青不由担心太后会迁怒青阳。
宫门处,梁安带着须发皆白的老太医翻身上马,一路疾驰。
抱着药箱的老太医轻轻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一遇到荣王妃,就没好事,可怜他这把老骨头呦。
往日繁华的称心坊被王府侍卫团团围住,看热闹的人远远站着,交头接耳很快就知道了里面发生的事情。
顿时哗然。
有人不信,有人坚信,还有人迟疑不决。
倒是有不少有闲心的人真的守在了这里,想等个结果出来。
坊内气氛凝滞,一众被请到内侍的夫人们没有乱动,隐约间还能听到荣王和他那个情人的声音——
“王爷,是我不小心,与王妃无关。”内室舒宜真无力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店内分外清晰。
声音中的不安担忧也被听得真真切切。
“宜真,不好好歇着,别急着说话。”寇元嘉柔声安慰。
舒宜真咳了两声,还要再说,却被制止。
“大夫,宜真身体如何样?”寇元嘉担忧的问。
声音轻和,哪里还有刚刚对着季雁来时的冷漠。
哪怕是对着个外人,他都……
季雁来闭眼,抬起手臂轻扶额角,只觉满心疲惫。
有人悄悄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见她如此,心中不由觉得可怜。
相比外人,能坐在这里的都是各家的正室夫人,大都见多了家中各怀心思的妾室,在这件事上,倒是更偏向季雁来。
去掉那些恩恩怨怨,只一点,季雁来不是鲁莽的人,便是不喜舒宜真,也不至于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可无奈,男人的眼睛在面对心上人的时候,都是被糊住的。
她们纵使心有猜测,可没有证据,便也只好噤口不言。
那情.人的声音柔婉多情,这会儿再加上虚弱,便更惹人怜惜,这样的女子,最能引得男人爱怜,她们心下暗叹一口气,只觉荣王妃这次,怕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可怜,可叹。
“孩子,是保不住了。”从二楼下来那样高的台阶滚下来,任谁也保不住这孩子,大夫战战兢兢的说,从刚才听到外面两人争执他就不敢吱声。
若是可以,他根本不想来诊治,他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没事来掺和荣王府的事情。
“我的孩子……”舒宜真哀泣一声,骤然没了声息。
“宜真,宜真?”寇元嘉着急的唤了两声,又叫了大夫去看,得知是哀痛过甚晕倒,才算松了口气。
外面一阵热闹声,门猛地被推开。
侍卫匆匆进来,说,“王妃,不好了,接刑部官员过来的马受了惊,那人晕过去了。”
话音落下,季雁来不由攥紧了手,怒火翻滚中越发的冷静。
到底是谁?!
舒宜真没这个能力,是谁在帮她?亦或者是,合谋?
“你竟这样丧心病狂,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谋害朝廷命官?”寇元嘉大步出了内室,冷冷的看着季雁来。
显然,他已经认定了这都是季雁来有意拖延,故弄玄虚。
季雁来深吸一口气,她之前怎么不知道,寇元嘉这么蠢?
真的是感情迷了他的眼,还是他有意……
“王爷明鉴,卑职兢兢业业几十载,行事绝无纰漏,刚才所说句句属实,卑职是无辜的啊,还请王妃开恩,王爷开恩啊。”
闻言,寇元嘉看向季雁来的目光更冷。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说了不是我。”季雁来从来不屑跟蠢货争论,如今的寇元嘉不论他到底为了什么,于她而言,都是那个蠢货。
“还嘴硬!”
季雁来看了眼小吏,只见他战战兢兢,微微蹙眉收回了视线,心中急转,思索该如何破局。
“有没有纰漏,你说了不算,我说了算。”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一道消瘦的身影走进来。
“卑职梁安,拜见荣王,拜见荣王妃。”
没想到他会来,季雁来惊讶之余,心生猜测。
莫非……
“你怎么来了?”寇元嘉依然问出了口。
“王妃命人去请太医,恰巧陛下得知,觉得季家出来的女儿不至于此,怕被人冤枉了王妃,便命奴婢过来查探。”
说着话,一直跟在梁安身后的老太医出来行礼,恭敬的说,“不知那位舒姑娘在何处?老奴这就去看看。”
寇元嘉仔细打量着两个人,转身指了内室。
老太医立即过去。
季雁来侧眸看了一眼,发现这就是她上次风寒时去看诊的那个老太医,不由心中一动。
她想起了那次跟着老太医去看她的天子。
没想到,这次又是天子……
看着梁安,季雁来心中一时复杂。本应是枕边人的夫君在怀疑她,可心怀叵测的天子却在尽心竭力的帮她。
真是,荒唐又可笑。
梁安笑了笑,对着荣王他的态度虽然恭敬,却少了卑微,一举一动间,自有风骨。
他身量瘦高,面色苍白清秀,这样的一个人,难以想象他就是传言中狠辣残暴的掌禁卫司掌使。
“荣王稍待,卑职这便去查一查。”他说。
话音落下,他带来的人便去了台阶上一番查询,最后说。
“以王妃所站之处的痕迹来开,她当时并未用力,反而是那位舒姑娘的足迹,清晰分明,连挣扎都无,明显是刻意而为。”
寇元嘉面色微变,难掩恼怒。
“你们竟这样用心为她遮掩?我倒是小瞧了我那位皇兄对季家的器重。”他说。
“王爷误会了,奴婢等,只是据实已告。”梁安俯身道。
说话间,禁卫司的人又去找了内侍的女眷,挨个问了过去,身后跟着的书记官下笔如飞,一字一句记录的清清楚楚。
天子可是吩咐了,这件事,必须要给荣王妃一个彻彻底底的清白,丝毫不能留下后患,不能让王妃的清白名声有所玷污。
在这样详细的查询之下,之前京兆尹没问出的话都说了个遍。
比如舒宜真来了店铺之后,直上二楼。
比如舒宜真看了荣王妃所在的雅间好几眼。
比如荣王妃并未理会她,可她刻意凑上去。
如此种种,没问出一个答案,就有人来通报梁安。
一旁听着的寇元嘉脸色渐沉。
“为了帮季雁来脱罪,你们还真是煞费苦心。”他冷嘲道。
这些事情什么都说明不了,不过是些巧合的事,现在却被故意挖了出来,成了所谓的证据。
光天化日之下,竟如此颠倒黑白。
梁安笑了,恭敬依旧,说,“王爷实在是冤枉奴婢了,我禁卫司办案,只讲证据。”
寇元嘉冷笑了一声,不以为然。
梁安也不在意,他看向之前那个小吏,说,“听说你也是几十年的老人了,怎么这结论,和本官截然不同呢?”
小吏跪在那里,脸色惨白僵硬,一语不发。
“卑职是无辜的。”他颤抖着嘴唇喃喃说。
“意图污蔑王妃,可是重罪,你无辜与否,你说了不算,待本官详查过后,再来分辨。”
事情到这里暂时停下,梁安请了诸多贵夫人各自还家,之后的事,还有的查,总不能一直让人在这儿等着。
至于舒宜真,梁安本来要以陷害王妃的罪名压进大牢,却被寇元嘉制止。
他冰冷的注视着季雁来和梁安,满是压抑的怒火。
让季雁来惊奇的是,如此威逼,梁安竟寸步不让。
“梁安,你放肆。”看着挡在他身前的人,寇元嘉一挥袖怒斥道。
“此案人证物证俱在,奴婢不明,王爷为何要这般阻挠。”
“人证物证?只凭你那一面之词?”
“刚才所有,句句属实,王爷却不肯信,奴婢不知,王爷还想要什么?”
寇元嘉转身,亲自抱起舒宜真,抬步离去。
禁卫司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在他心中,已经认定了季雁来的罪名。
他是先帝亲封的亲王,梁安亦不能冒犯,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远去。
寇元嘉抱着舒宜真,血色裙角染红了他的衣衫。
走到门前,他忽然停下转身。
“季雁来。”
季雁来抬眼看去,眸光淡淡。
“我们和离。”寇元嘉看着她说,双眸冰寒刺骨。
季雁来愣住。
和离?
在成了荣王妃后,她从未想过这个。
先帝亲自赐婚,若是和离,乃是对先帝的不满,此乃不敬。
可她没想到,寇元嘉竟然会开这个口。
可真有这么容易吗?她微微蹙眉。
看她皱眉,寇元嘉只以为她心中不愿,便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不知为何,心中一直堵着的那口气却忽然散了些。
“王妃放心,奴婢定然会还王妃一个公道。”梁安深吸一口气,转首又恢复了谦和的微笑,恭送季雁来离去。
“那便劳烦梁掌使了。”季雁来认真谢过,出门上了马车。
穿过人群,马车渐渐远去。
“这次的事我们大人都查清楚了,是有人刻意算计荣王妃。可惜,证据都摆在那里了,就是有人不肯信,也不想想,王妃是什么身份,什么品行,会放下身段算计她。散了散了,都散了。”
后面有人吆喝,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季雁来愣了一下,没想到梁安会这么做。
这简直就是把寇元嘉往死里得罪。
可等回过神她发现自己竟然在笑。
感受着轻轻勾起的唇角,季雁来失神片刻,倏地展颜一笑。
她这是,在高兴。
因为有人在一心一意的护着她。
虽然明知道不对,可第一次有这样经历的季雁来还是忍不住心中欢喜。
真好啊,她想。
马车一路前行,直接回了荣王府,等到在熟悉的软榻上坐下,季雁来才有心思考今日的始末。
舒宜真的神情一幕幕在她眼前回放。
咬牙,不舍,最后,还有她眼底的水光。
甚至,还有些许歉意?
还有后来的小吏,刑部惊马之人。
林林总总,仿佛有一只无形之手,在背后操纵。
到底是谁?
季雁来不由沉思。
并且,寇元嘉的表现也不太对,他虽然任性自我,可十分聪明,今日这样明显的异样,他就跟看不见一样,一味抓着她不放。
这都不太正常。
心中疲惫,季雁来只觉得这几个月的烦恼比起之前三年都多。
还有寇元嘉所说的和离,是真还是假?
若是真,那她该不该应……
若是应了……
季雁来想起游记中的山川大地,那里有烟波浩渺,也有小桥流水,有险峻奇峰,还有长河落日。
这般想着,她不由失神,嘴角也噙起了一丝笑意。
然而她并没有多想,因为这桩婚事,并不是想和离就能和离的。
此时想再多,到时不能成,只能是白白失望一场。
季雁来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般郁郁半日,傍晚时刻,眼看着日头将要西沉,婢女匆匆来报,气都还没喘允,就惊喜的说,“王妃,王爷回来了。”
季雁来立时顿在那里,心中不由复杂。
看来寇元嘉这次是下定了决心要和离了,她想。
那她,是不是能应下,季雁来咬了咬唇,心咚咚咚的急促的跳了起来。
她忽然不想再估计那么多,想随心所欲一次。
如是想着,季雁来豁然起身,下定了决心。
她受够了荣王,也受够了这个荣王妃的身份。这次,只要寇元嘉肯提,她就敢应。
“我们和离。”寇元嘉进门就说,一句废话都无。
说话间,他伸出手,将一纸信封递给季雁来,双目直直的看着季雁来,示意她收下。
季雁来垂眸,可见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和离书三个字。
她愣住。
哪怕早有预料,等真的看见这个,季雁来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看她不解,寇元嘉微微皱眉,就要开口,而后一愣。
季雁来伸手,直接拿过了信封。
她甚至停都没停,打开后就抽出了里面的信纸,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
目光最后停留在其中那两行字上。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仔仔细细看了好几眼,她又动手,认认真真的把信纸折了起来,然后收进信封内。
“你……”以为她不想收,寇元嘉皱眉想要说些什么,可等到一开口,却发现声音干涩,这才恍然,在刚才季雁来看信时,他竟然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
可话还没出口,他就再次愣住了。
眼前,神色淡淡的女子一抬眼,目光越过她看向外面,慢慢的笑了起来。
说是慢,可又好像只是一瞬间,欢喜的笑意就爬上了她的眉梢眼角,一双眼眸也如星子般灿烂。
她毫不掩饰着她的快乐。
寇元嘉看的明明白白,按理说他应该松一口气的,可心中却骤然一沉。
“多谢王爷。”季雁来收回了看向外面天空的眼眸,转而看向寇元嘉,极其认真的道谢。
寇元嘉再次愣住。
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季雁来是真的,真的在感谢着这一纸和离书。
她也是真的,想离开他。
季雁来越过他,走向外面,看着晚霞灿烂的夕阳,看着院中的石榴树,看着攀爬在回廊上的葡萄藤。
这王府一成不变到她早已经看腻了的景色,在这一瞬间忽然又变得极其美丽。
原来,所谓的沉闷无趣与景色无关,而是源于心态。
这是,自由的味道。
季雁来仰起头,轻轻呼吸。
寇元嘉站在堂中,看着连背影都染着轻快的季雁来,心中的沉闷越发明显。
“季雁来。”他唤了一句,忽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很轻,似乎生怕惊到了对方似的。
他顿住,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相比两人一个高兴,一个失神,下人们的反应也截然不同。
季雁来的几个贴身婢女满是欢喜,而荣王府的下人却大惊失色,面色惶然。
什么?王爷和王妃要和离?她们不可置信的想。
那以后怎么办?还有太后,太后一直吩咐她们要撮合两位主子,如今这样,她们肯定会获罪——
如此想着,一群人可谓是慌乱无比。
正在这时,有人匆匆进来。
“王爷,王妃,太后召见,请王爷和王妃一并,立即前往慈安宫。”
内侍头也不抬,直接跪下,急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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