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昏昏沉沉,似仍在半睡半醒之间。
眼前男人穿着家常衣服,应是刚刚沐浴完,头发上仍带着湿气,衣襟也没完全扣上,露着一行精致的锁骨,神情平和。
是顾寻欢!
在看清来人后,海棠连忙松了手,暗暗提了口气,怎么是他?自己梦中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主动牵了他的手。
可是,他的手也真是暖和,比她高了好些温度,松了他之后,她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手底空荡荡的透着凉意。
趋暖的本能使她好想再去握一握他,可是理智又告诉她不能够。
海棠挣扎着起身,回他,“没有,不是。”
顾寻欢其实早回来了,踏进屋子时见她睡得正香,便没有打扰她,独自沐浴洗澡,再回来时便撞见了她说梦话。
此刻再见她双颊酡红,神情恍惚,他心底便有些暗暗后悔了,早知道应该叫她去榻上睡的,也不至于此刻更受寒凉。
他如此想着,更直接探手触上她额头,果然如想象中的那般滚烫。
“你发烧了。”顾寻欢道。
“没事,我自己可以。”残留的理智告诉海棠,千万别在顾寻欢面前示弱,一示弱她就容易暴露,她勉勉强强站起,“公子回来了,要不要吃茶?我去给公子倒茶。”
她手扶桌角边缘,身子摇摇晃晃,顾寻欢盯着她看一眼,又想起下午时撞见的她眼角含泪的情形,总觉得她有些反常。
他略愣了愣,随即又想起她曾经说的惨淡家世,薄唇微抿,认定她是思家的缘故。
他伸手拦住她,回她一句,“不吃茶了,我困了,你也去休息。”
说罢,转身进了内室,手指轻挑金钩,将帷幔放下,余光却一直注意着身后动静。
海棠听言,如闻大赦,浑身松软,忙抖抖被褥就在小榻边合衣躺了下来,面朝外面,双手拥在身前,睡相很是保守,一副时刻准备披衣起床的模样。
香炉里,青烟袅袅,满室温香,顾寻欢无声在床榻边坐了坐,一层帷幔相隔,小榻上的人已然安睡,发出了绵长的呼吸。
顾寻欢听着这呼吸声,却总觉少了些什么东西。
“病了就病了,竟然还要硬撑?难道是我平日太苛刻了?”顾寻欢暗自琢磨了一下,大腿一拍,叫来旺财,命他取了一碗姜汤,随后端到海棠榻边。
睡着的人,眉头紧锁,双唇嘟起,因为发烧,嘴唇透出不一样的潮红,宛若胭脂,更显得白里透红。
“海棠,喝了药再睡。”顾寻欢轻唤一句,同时对着床侧镜子挤了个笑容,使自己看上去听上去极尽温柔,不会扰到病中的她。
“做什么?”海棠头昏脑涨,很不舒服,微微睁眼,见着是他,忙扯过被子捂至脖子以下,将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并威胁道:“不许脱我衣服,小心我咬你。”
“我不脱你衣服。”顾寻欢有些哭笑不得,这人怎么生病了都在防备他?
对!看来自己确实猜对了,自己平日里一直命她干活儿,却忽略了她的心理感受。
“来,喝姜汤,暖暖身子再睡。”顾寻欢伸手扶住她后颈,又强迫自己如春风般笑容灿烂。
“姜汤?”海棠迷迷糊糊,半信半疑,紧接着又摇了摇头,极力瞪大了眼睛看他,“不,您骗我,这里面说不定又有迷魂药。”
“真的是姜汤,不信我喝给你看。”顾寻欢端起姜汤碗,大口咕咚下去,“我没骗你吧?”
他以身试过了,应该不会有错。
海棠轻咬薄唇,偷瞟他一眼,“四爷今儿怎么这么好了?”
“我什么时候坏过?”一腔好心,一直被质疑,顾寻欢心道:难道自己在她心中竟然是这样的坏人?
顾寻欢一时气急,做势要将碗里的姜汤倒掉,“不喝就算,赶明儿我养只乖巧的喵咪,我煮姜汤给它喝。”
这人,说点实话他还就急了!海棠见他要走,忙伸手拉住他手腕,垂头敛眉,“公子,我喝。”
顾寻欢的视线落在了海棠抓住他的手指上,细长手指,指尖饱满。
他轻挑眉头,这还差不多,于是将碗递送到海棠嘴边。
海棠探头,伸出修长脖颈,轻轻嗅了嗅姜汤碗。
顾寻欢的视线,又一次落在她颈边,脖颈处肌肤细白柔腻,粉粉嫩嫩,他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以前怎么没注意,原来这小厮的脖子竟然这么秀长,隐隐地还透着一层软趴趴的细绒毛儿,跟个小女孩子一样。
“里面放红糖了吗?”海棠吹了吹姜汤,隔着蒸腾而起的水雾看向顾寻欢,总觉得今儿的顾四爷有点不同寻常。
其实她最怕喝姜汤了,一股子辣味儿,可是以往在相府时,母亲也经常逼着她喝,只不过会放上一大勺红糖。
“放了,放了,你这点倒是和我一样,喝姜汤必定要甜。”顾寻欢收回过于放肆揣摩的视线,好言说道,语调温柔得令他自己听了都觉得腻歪和瘆得慌。
对于顾寻欢的心思,海棠并没有察觉,她烧得迷糊,一边皱眉,一边道:“你这汤的味道不对。”
“顾府秘方,加了中药,暖身子用的。”顾寻欢耐心解释道,可视线又忍不住看了眼她颈侧,越看越觉得精致。
“不会是牛鞭粉吧?”海棠暗自嘀咕,可头实在是晕得厉害,肚子又疼,再没精力多想,一口气喝完,旋即倒下,拉过被子继续闷头睡觉。
顾寻欢盯着空空的碗底哭笑不得,“是牛鞭粉你也喝?”
“头疼,不计较了。”榻上海棠低低呢喃,“你不能趁虚而入偷袭我。”
“但你不能将头闷在被窝里睡啊。”顾寻欢将碗搁下,又重新帮她去理被子,这一次被褥下的人倒是很乖,静静躺着没有阻止他动作。
顾寻欢轻轻将被褥拉下,沉睡人的脸也终于完全露了出来,长睫随着呼吸一下下轻轻颤动着,像极了雪后的树枝,仿若承受不住梦魇的重压。
因为喝了滚烫姜汤的缘故,被褥下的人脸上也跟着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面容有些苍白,但嘴唇却是更比先前还要红艳,湿润润的带着姜汤的水光,像是在撩人要亲上去一般。
明明在病中,却有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娇媚姿态。
顾寻欢的眸光又圈回到眼前人红得几乎透明的纤细耳垂上,再然后是眼下的小痣,莹润红唇,莹白秀颈,他突然想绝色女子的睡颜也不过如此,甚至还比不上眼前人。
“顾寻欢,你疯了吧?想你的梦娘想疯了,连看自己的小厮都觉得像女人了,真是丧心病狂。”顾寻欢慌忙起身,一掌拍向自己额头,连着吐槽自己,随意卷过被褥躺到了自己榻上。
雨落梧桐,淅淅沥沥,催人入梦。
梦里顾寻欢觉得自己似乎误入了一片桃花林,他穿寻其中,忽然有人从身后蒙住了他的眼睛。
他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淡淡的,像是花的味道,他轻嗅一口,又感觉到她细长手指在他眼睫上轻轻颤抖。
这手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梦娘,是你吗?”他问道。
“嗯。”身后人温柔应一句,并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顾寻欢只觉心头悸动不已,忙一把掰过她身子,狠狠将人搂在了怀里。
“我也很想你,梦郎。”
怀里人朱唇轻启,顾寻欢听到自己迫不及待应答,“我也想你,可是你让我找得好苦。”
“我怎么没有感觉,你是怎么想我的?”怀里人咯咯咯轻笑出声。
“日思夜想。”他答,温软满怀,再耐不住,低头撬开她唇舌,吻上香唇,诉说思恋,浅尝再深吻。
他抚过她的手,轻啃她耳垂,最终埋首至她粉颈边,细细种出一朵朵水润桃花。
“哎呀,好痒呀,顾寻欢你咬人做什么呀?”怀里人突然转了性子,一把将正意乱情迷,不能自已的他推开。
顾寻欢被推得措手不及,很是狼狈地一屁股摔倒在地。
“梦娘。”欲求尚未纾解,他带着浓浓渴求看她。
“顾寻欢,你做什么呢?你看清楚,我是海棠。”梦里人红着脸咬唇伸手斥道,粉嘟嘟的脸上写满娇嗔和愤怒。
“海棠?”顾寻欢脚一蹬,睁了眼,彻底醒了过来。
原来是一场胡乱的春.梦。
静夜深沉,烛光阑珊,帐中香的味道更胜先前,沾了点夜色的欲,层层落在丝滑柔顺的帷幔上。
帏幔外,小榻上的人还在安睡,时不时如同小猫咪般呓出一声浅浅的呼吸。
这一边,帷幔内,被褥下顾寻欢却绷直了身子,怎么都再睡不着。
他左翻翻,右翻翻,浑身焦躁,挺挺始终不得舒坦。
最后实在无法,只能夹过被褥,胡乱将脸埋在了被褥间。
他觉着有些湿,但更多的是羞臊,甚至连再看一眼帏幔外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怎么都不明白,为何梦娘变成了海棠?
转眼,天亮。
海棠对内室夜间发生的事情毫无察觉,这一夜不用半夜起来给顾寻欢端茶倒水,睡得实在是香,甚至连烧都退了。
她伸了伸懒腰,听见内室有动静,忙迅速起床,整理好衣衫,如往常一般,拉开帷幔想要帮顾寻欢将烛火吹吸。
可伸出拉帷幔的手刚刚探出,床榻上弓着腰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的人,却迅速缩回了被褥中,并呵一句,“海棠......你......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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