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旧世界的温情绝望

    “只带这些东西吗?”谢渝北清点了一下装在吉普车车箱后的东西。

    几瓶沐浴露, 几十罐头狗罐头,一小箱子书和一些瓶瓶罐罐。

    谢渝北以为柳峻会带一堆东西去要塞。

    柳峻:“别的东西就是你的事了,总不能我去你家住让我准备吃喝吧?”

    怎么莫名地感受到一股怨气, 谢渝北垂眸微笑, 好吧好吧, 这一段时间确实是他白吃白喝了许久。

    等到了自己的地盘, 他一定好好照顾柳峻。

    柳峻又将一个行李箱堆到后备箱里,这才回头看了身后几百只干干净净的丧尸。

    它们大多泪眼汪汪,清泪从腐败的眼眶里流出,有几只甚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被同伴丧尸搀扶着送别。

    “哭什么哭,搞得像是我回不来了。”柳峻绷着嘴角训话,不自在地捏捏耳垂。

    他扫了一圈这些跟了自己几年的丧尸们,继续说道:“都给我听清楚了, 在我离开这段时间,如果有人类或者其他丧尸找茬,打不过就跑,去找孔桉…孔老大,它会护着你们。”

    “没有必要死守着巢。”柳峻抬头看了一眼这座大厦, 说没有感情是假的,这次转移物资,柳峻只留了必要的用品在里面, 希望在他回来之前他的丧尸们和这座大厦都可以平安无事。

    “金块呢?还没回来吗?”

    谢渝北指指远方, 一个金灿灿的身影正冲着他们飞奔而来。

    金块身后尘土飞扬, 隐约可见一个银色的狗影和一大群花色各异的狗子们。

    “金块, 走了。”

    听到柳峻的命令, 金块对着远处的丧尸狗群吼了两嗓子, 恋恋不舍地跳上了吉普车。

    远处的丧尸狗狗群也开始吼叫,柳峻摸摸金块的长耳朵说道:“你们真是姐妹情深啊。”

    吉普车渐渐消失在路上,丧尸们这才抽抽搭搭的进了巢里,它们得好好打扫巢的卫生,谁让自己老大最爱干净了。

    与此同时,两天前被谢渝北丢弃在外的血床单不知何时飘落在地,床单上郁郁葱葱长着鲜红的细丝红花。

    原本满是柳峻鲜血的猩红床单,颜色变得浅淡,唯有红花飘飘摇摇,浅黄色花粉在空中飘散。

    所以说啊,春天真是个万物生长的好季节啊。

    *

    吉普车稳稳当当地在路上行驶,路边已经有不少绿色植物抽芽生长。

    柳峻坐在副驾驶浅眠,一副别搭理我的模样,谢渝北尽量小心开车,让柳峻睡得安稳一些。

    突然,浅眠的柳峻身子猛然前倾,即使谢渝北的手扶住了柳峻,但突然减速带来的不适还是让柳峻心生烦躁。

    这两日来药剂的副作用搞得柳峻睡意沉沉,他好不容易浅眠一下,结果还没睡沉,又被惊醒了。

    然而,柳峻很快发现了谢渝北停车的原因,一个粉嫩嫩的身影站在车前,脸上带着柳峻熟悉的挑衅笑意。

    “你睡,我下去。”谢渝北反手按下柳峻身侧的车门锁,不等柳峻拒绝,自己率先下了车。

    坐在副驾驶的柳峻皱眉,谢渝北说得好听,他看着车在对峙的一人一丧尸,他能睡得着才怪。

    “有事?”谢渝北冷着脸问凌云阳,颇为不善地看着这只“拦路虎”。

    凌云阳直勾勾看着车里的柳峻,舔舔嘴唇:“你们要去…哪里?”

    要不是它无意间瞥见了车里的柳峻,说不定真就让它的猎物跑了。

    谢渝北侧身挡住凌云阳打量柳峻的视线,不说废话:“去我家。”

    “你家?凭什么…我也想让柳峻去我…家…”

    “他不去。”谢渝北已经摸上了黑剑,一瞬不瞬地盯着凌云阳。

    凌云阳呲呲牙:“不…我要带他去…”

    坐在车里的柳峻看着车外一言不合就打起来的谢渝北和凌云阳,几个回合下来,凌云阳脸上已经被划了几个口子。

    柳峻眯眯眼,和上次交手相比,凌云阳的攻击更凌厉,更具有杀意,这小东西进步速度快到让人心惊。

    最终,谢渝北将剑抵在凌云阳胸口,眼神里一片冰冷:“我说过,你需要先打过我,才能接近柳峻。”

    在车里等待的柳峻不耐烦地拍拍车喇叭,他打开车锁,半边身子探出窗外:“行了行了,等我回来再和你打。”

    柳峻看着凌云阳继续说道:“这段时间你好好学习,如果乖的话,我多陪你打几架。”

    躺在地上的凌云阳呼出口浊气,摸摸脸上粘稠的鲜血,颇为孩子气地看柳峻:“说话…算话?”

    柳峻点头。

    凌云阳才从地上爬起,站在马路旁,看着吉普车慢慢走远,希望柳峻别走太久,太久它怕自己忍耐不住,会亲自去找柳峻,不管柳峻在哪里。

    “你来啦…宝贝。”凌云阳低头踢踢一旁的爬行者,“宝贝…你得变强一点…才有用…否则我会把你…吃掉…”

    爬行者将自己缩成一个团子,它后背上的皮肤像沼泽里冒的黑泥泡,忽大忽小,甚至能看到里面发绿的粘液。

    它贪恋的卧在凌云阳身边,像一只乖巧的宠物,嘴里低吼着什么。

    *

    “请出示通行证。”要塞门口的白袍子守卫拦下这辆崭新的吉普车,内心满是羡慕,这种车子里坐着的估计是什么大人物。

    车窗摇下,一张黑色的通行证映入白袍子守卫的眼帘,他接过的动作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打量车里的人,副驾驶还躺在一个带着帽子和口罩的年轻男人。

    “可以了吗?”车的主人冷脸问他。

    白袍子守卫脸色一红,这男人怎么长得比女人还好看,语气还是十分恭敬:“请…请进,您辛苦了。”

    谢渝北没有再回答,摇上车窗,开进了要塞。

    望着那辆车,白袍子守卫眼里满是崇敬,探险队都是一群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而黑色通行证的探险队员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听说是杀了多少丧尸才会得到的东西。

    他今天到底是碰上了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人啊,愿称今天为他的幸运日。

    隔着车窗,柳峻时不时看一眼外面的景观,要塞里的一切似乎和末世之前的世界没什么不同。

    除了人还是人,就像拥挤繁华的城市,处处高楼大厦,人声鼎沸。

    车子七拐八拐,拐得柳峻晕头转向,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直到最后没有一个行人,车子又行了几十分钟最终开进了一个别墅区。

    别墅区门口挂着的云水别墅四个字已经覆满了灰尘,后两个字歪歪斜斜,似是要脱落下来。

    车子最终停在一座别墅外。

    “到了,我们的家。”谢渝北下车,打开后备箱开始卸东西。

    柳峻盯着面前的黑色大铁门,抬头看了眼出的三层别墅,嘴角抽抽,这就是谢渝北嘴里的不算很大。

    越往里走,柳峻嘴角抽动的次数越多,这别墅确实不算大,是很大了。

    别墅前是一个走廊样式没什么花的花园,后面还有一个游泳池,一个露天宴会厅以及一个小型的温室。

    “不进屋吗?”谢渝北搬运好东西,迫不及待地邀请柳峻进屋。

    进了屋后的柳峻:“…”

    “这就是你说的家?”

    谢渝北:“你不满意吗?”

    是太满意了,里面家具摆件一应俱全,大厅右侧甚至还摆放在一架钢琴。

    柳峻:“…”

    但到了晚上,柳峻瞥了一眼身侧的谢渝北,指指主卧的床:“真就这一张床?”

    谢渝北将视线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没有直视柳峻:“真的。”

    柳峻不信邪的去了客房,每一间的客房,地板上残留着些许灰尘,长长方方,彰显着不久前这里床的存在。

    “这里的床呢?”柳峻指指地板。

    谢渝北脸一点也不红:“被我睡坏了。”

    柳峻:“…”

    整整六间客房,你睡坏了六张床,柳峻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谢渝北那点小心思被柳峻看得透透的。

    “今晚要么你去睡沙发,要么睡地板,你自己选。”柳峻坐在床边,抚摸在床上入睡的金块。

    “我可以…”

    柳峻打断谢渝北的话:“不可以。”

    谢渝北只好可怜巴巴的拿了些被子,铺在了地板上,好得这下他和柳峻在一个房间里睡,已经算是大进步了。

    “地板真硬。”谢渝北冲着床的方向,小声嘟囔了一句。

    柳峻:“闭嘴,睡觉。”

    在柳峻察觉到谢渝北在地板上翻了第十三次身时,柳峻额头的青筋爆爆。

    “行了,你上来睡吧。”

    柳峻还没反应过来,谢渝北立马躺在了柳峻身侧,带着笑意看柳峻,甚至说:“你真好。”

    就你嘴甜,柳峻心想,他有些后悔来这里了。

    “明天去买床。”

    “为什么?”谢渝北明知故问地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像是扫过柳峻的心尖,痒痒的带着眷意。

    “太硬。”柳峻随便扯了一个理由,他没有拆穿谢渝北的小心思。

    谢渝北身子微微前倾,贴近柳峻,又慢悠悠地说:“你睡我身上?”

    柳峻眉头一挑,摸不准谢渝北这是在调戏他还是单纯地觉得委屈了自己:“我怕压死你。”

    谢渝北轻笑,将被子提至下巴处,眼睛亮晶晶:“明天,去买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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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旧世界的温情绝望

    第二天, 谢渝北带着柳峻去了要塞的交易点。

    交易点和末世前的商场很像,只是这里的客人要少一些,大多数的商户只摆了零零散散的商品。

    柳峻戴着口罩和帽子, 外加一副墨镜, 在来来往往的人流间, 竟然显得异类。

    穿着红外套绿皮裤的爆炸头男人, 腿穿渔网袜胸口只贴了贝壳的蓝头发女人以及头上顶着红色高跟鞋的年轻人…

    这里奇装异服的人太多了,反倒是柳峻和谢渝北格外的不正常。

    “这个床可以吗?”谢渝北偏头问柳峻,床旁边的售价上花着五个空心的长方形格格。

    售货员是个鼻子挺翘的男人,他的服装倒是很正常, 常见的黑白套装。

    销售员眼巴巴看着进店的两个人,他已经很久没有卖出过床了,在末世里人类似乎更喜欢去交易别的物资,而不是床这种所谓的“奢侈品”。

    “客人您眼光真好, 这是我们店最畅销的双人木床,最舒服,最适合情侣…”

    柳峻:“它结实吗?”

    销售员一愣,眼神在柳峻和谢渝北之间游离,暧昧一笑, 不自觉咳咳:“结实,当然结实。”

    “那就这个吧。”

    谢渝北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硬卡片,递给销售员问道:“给, 这个可以吗?”

    “可…可以的…”销售员眼睛都直了, 马上接过卡片, 匆匆跑到后台, 在收银台翻找, 细密的汗水从他额头冒出, 他眼角抽搐:“客人,不好意思,我这卡片不够了,我去隔壁换一换…”

    谢渝北:“不用了,就这样吧,剩下就当送给你的小费,你把床送到这个地址,放在别墅区外,不许进去。”

    销售员点头,送走了这两位看起来极为登对的男人。

    出了商场,柳峻看着一旁的冰激淋车走神:“你们现在用那种卡片交易吗?”

    谢渝北没想到柳峻对这个感兴趣:“是,金卡,银卡,红卡,蓝卡和白卡…”

    按谢渝北所说,这商场里的员工都是要塞派遣出来的,领着死工资,商品也是要塞提供的,全靠硬卡片当流通货币。

    “一张红卡是一个月的物资,蓝卡可以在要塞领十天的物资,白卡是一天的物资。”

    柳峻视线落在远处,他向谢渝北伸手:“给我点卡。”

    谢渝北一愣:“你有什么想买的,可以告诉我…”

    柳峻皱眉:“你给不给吧。”

    谢渝北掏出三张蓝色的卡片,无奈摇头地问柳峻:“够吗?”

    “给我一张白的。”

    得手后的柳峻径直走向远处的冰激淋车,在谢渝北微愣的目光下,递给了他一个抹茶味的冰激淋。

    “给你吃。”

    谢渝北接过冰激淋,看着柳峻手里的草莓味冰激淋偏头问道:“我可以吃一口你的吗?”

    刚吃了一口冰激淋的柳峻没吃出味来,这东西味道好淡,甚至冰得他嘴疼。

    柳峻十分爽快地把冰激淋递给谢渝北:“给你,吃光。”

    等谢渝北把冰激凌吃干净,一直盯着他的柳峻开口:“所以,柳澜呢,你打算怎么找?”

    谢渝北:“…”

    柳峻皱眉,“你吃了我的冰激淋,就是收了我的贿赂。”

    谢渝北还是第一次见拿要贿赂的人的钱买东西贿赂要贿赂的人,只能说,这事也就柳峻能做出来。

    “你吃了我两个还不行?”

    谢渝北:“够了够了。”

    再吃下去,谢渝北担心在这开春的季节把自己吃坏了肚子。

    “柳澜的事需要我慢慢打听,一时半会很难收集到她的消息。”谢渝北认真地看着柳峻,“我保证,我会把她带来见你,我保证。”

    柳峻抬头和谢渝北对视,他说:“我信你。”

    *

    相信谢渝北是一回事,自己努力去寻找柳澜又是一回事。

    夜色中,柳峻换了身黑衣,兜里揣了两瓶新制成的药剂,在别墅区游荡。

    你看,分房睡还是有好处的,柳峻挑挑眉,想起谢渝北搬着被子出去时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柳峻觉得心里软软的,谢渝北真的很招他喜欢。

    只是,眼下,柳澜的事情要紧,谢渝北显然在给柳峻打马虎眼。

    柳峻走出别墅区,在外面的小路上闲逛,说实话,他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柳澜的下落,或许关键在于田薇薇口中那个红袍子女人。

    以目前柳峻对要塞的了解,能得到情报的地方只有一个——田薇薇的酒吧。

    田薇薇的酒吧在闹市,路上遇见的人比白天见到的还要多,酒吧外有不少呕吐的酒鬼。

    凌晨正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柳峻刚要打开门进去,被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拦住。

    鸭舌帽男人长着络腮胡子,眼睛泛着精光,蓝色格子衫在他瘦小的身躯上略显宽大。

    “小哥,想当明星吗?”鸭舌帽男人从柳峻刚出现在这条街道就盯上了他。

    那高冷生人勿近的气质,那瘦削充满力量的背影,这等在要塞里难得一见的尤物,他可不会错失良机。

    柳峻将墨镜往上提提,这小玩意儿压得他鼻梁不舒服,连带着鸭舌帽男人也不顺眼起来:“滚开,我很忙。”

    鸭舌帽男人,完蛋,这男人怎么声音也清清冷冷泛着勾人的磁性,这是极品中的极品啊。

    “帅哥,听我说听我说。”鸭舌帽男人比柳峻矮一头,他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潘夜,潘夜你知道,他以前也是个平常人,你看他现在火得整个要塞的人都为他痴为他狂,我也可以把你培养成那样的存在。”

    柳峻:“潘夜?”

    鸭舌帽男人猛点头,以为柳峻心动了,哪成想下一句柳峻直接说。

    “不认识,没听过,没见过。”

    鸭舌帽男人难以置信地眨眨眼,看柳峻的眼神仿佛在看怪物:“…”

    柳峻不想和这个看起来奇怪的男人多纠缠,又担心自己出手捏碎了他脆弱的肩膀,微微侧身,在鸭舌帽男人震惊之余侧身进了酒吧。

    只听身后的鸭舌帽男人扯着嗓子不甘地喊:“刘大航,我的名字,帅哥你要是改变了主意,可以去西街明光报社找我!”

    回答他的是酒吧扑腾关上的木门,这个酒吧的老板娘凶得离谱,他可不想再被打出来一次。

    他眼尖地发现另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二十出头的年纪,蓝色裙摆垂在膝盖下,一副温柔可人的模样。

    “美女,美女,你想当明星吗?”刘大航挂着和善的微笑向那女人走去,内心祈祷,希望今晚不会一无所获。

    *

    “让我猜猜…”田薇薇给柳峻斟了一杯酒,眼神暧昧地扫过柳峻:“你和谢渝北吵架了?”

    柳峻没有碰酒杯,他低着头,灯光把他头顶的帽子照的更黑。

    “没吵,别告诉他我来过这里。”

    田薇薇挑挑细眉:“你瞒着他来的?”

    以田薇薇对谢渝北的了解,柳峻现在称得上是谢渝北为数不多甚至可以称为唯一的在乎的人,要是他知道柳峻消失了,就大事不妙了。

    就像那只谢渝北钟爱的小鸟,他向田薇薇,向他的小伙伴们分享小鸟,说它可爱,听话,柔顺。

    但在他知道自己捡回来的小鸟被那群小伙伴们烤了吃掉后,谢渝北整整三天不吃不喝,从房间里出来后,他再也没有表现出对任何人任何事物的喜好。

    “你还是快点回去吧,谢渝北会担心的。”田薇薇收回柳峻面前的酒杯,她端起来一饮而尽。

    柳峻:“只要你不说,他就不会发现。”

    他在谢渝北的晚餐里放了一点助眠的药物,对身体无害,甚至十分好心地添了些维生素片,谢渝北的嘴巴最近一直起白皮,看上去像是撒了细碎的糖霜。

    “那请问,谢渝北的男朋友来找我做什么?上次关于柳澜的事情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田薇薇的小圆脸因为饮酒晕出几分洇红。

    柳峻没有反驳田薇薇略带调侃的称呼,垂眼问道:“柳澜几岁来的这里?在你这里住了多久?离开前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你上次提到的红袍子女人是哪个阶层的?比街上巡逻的守卫等级高上多少?”

    田薇薇又为自己斟了杯酒,对柳峻一连串的问题似乎并不惊讶,她双肘倚着吧台,杏眸里游荡着试探:“十岁吧,我记得,柳澜没住多久,大概九个月吧。”

    那个似乎对什么都没兴趣又什么都有兴趣的小女孩,不招人喜欢,田薇薇和她相处了九个月,才能轻轻拉拉柳澜的小手,她高傲的像云端的花朵,明明触手可及却始终碰不到。

    “我爸带她回来时,她什么也没有带着,当然也没留下什么东西。”

    田薇薇饮完最后一口酒,哂笑一声,藏下心底的一丝疑惑:“至于穿白袍子绿袍子还是红袍子,这事你问谢渝北不好吗,他比我清楚多了。”

    柳峻没有说话,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田薇薇叹口气:“好吧好吧,整个要塞被一群没出现在公共面前的人把控,他们用袍子颜色区分等级。”

    “白色最底层的存在,算是服务型人员,蓝色是稍微有些权力的人员,红色是中层,银色和金色还没有见过,只是听说。”

    柳峻闷闷出声:“就像你们用的卡片?”

    你们?这词可不是什么友善的词汇,难道谢渝北的男朋友是贫民区的人。

    “嗯,差不多吧,一种阶级和权力的划分。”

    真是,到了末世也离不开这些东西。

    “怎样才能接触到红袍子?他们一般住在哪里…”柳峻话还没说完,就见田薇薇看向了自己的身后,眼里满是诧异。

    “你怎么来了?”

    一股大海的凉意围绕着柳峻,鼻翼下还泛着些许鱼腥味。

    柳峻提高警惕,这是个陌生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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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旧世界的温情绝望

    “给, 今天的存货。”男人将几条装在鱼篓里的草鱼递给田薇薇,略带讶异地看着柳峻,这个人打扮的好严实。

    口罩, 帽子, 墨镜, 像是十分担心别人窥见自己的真实相貌。

    男人看看柳峻, 又看看田薇薇:“你的…”

    田薇薇接过鱼篓,里面的鱼还在摇着尾巴,她将碎发别在耳后:“一个朋友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男人善意地大笑, 扯动嘴角的伤疤,两道肉色疤痕从嘴角咧到耳根后,愣是给俊脸添了几分粗犷豪放:“你好,薇薇的朋友, 我是简黎。”十分热情地冲柳峻伸出手。

    面前的手通红皲裂,柳峻甚至能看到皲裂后的丝丝血丝。

    “你好,柳峻。”柳峻语气清冷,将视线收回,并没有握住那只手。

    简黎无所谓地将手收回, 耸耸肩膀,问田薇薇:“今天生意怎么样…”

    “和往常一样。”

    他们两个的话题从生意谈到酒水再谈到今晚吃炖鱼还是烧鱼。

    柳峻起身,在田薇薇一起吃鱼的挽留声里匆匆告别, 有外人在, 柳峻不好再打探点什么。

    等柳峻离开后, 田薇薇给简黎斟了杯酒, 杏眸微弯, 她说:“简记者, 我有任务交给你。”

    出了酒吧,冷风吹散了柳峻周身的酒气。

    田薇薇说的红袍子女人地位应该不低,柳峻查探了要塞的那么多次,始终没有见过穿红袍子的人,就连蓝袍子的人也很少见。

    在浅黄色的灯光里,柳峻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高塔,通黑的躯体像从地底伸出的长蛇,吐着猩红血丝看着要塞里的人类,也许那里藏着什么秘密。

    不过,柳峻也没有莽撞到直接冲进去,在自己不熟悉的地方,时刻保持警惕才能存活。

    柳峻被突如其来的女声打断思绪,皱眉看向右侧。

    “真的吗?我会成为轰动要塞的明星?”蓝裙子女孩欢欣雀跃地看着刘大航,坠在耳朵的小白花耳钉微微颤动。

    刘大航眼底泛光:“当然了,你知道苏叶晚吗?你会成为超越她的存在。”

    “苏…苏叶晚!天啊,我当然想成为她!是不是会和她见面?”

    那个时常出现在报纸上的女人,常年一袭白裙,像一朵洁白无瑕的莲花在末世中抚慰人心。

    “别激动,别激动,明天这个时候你来这里,我在这里等你,咱们先去见见老板。”

    柳峻:“…”

    明星梦,要塞竟然还有这东西。

    柳峻望了一眼西垂的月亮,时候不早了,他该回家了。

    *

    柳峻的卧室在二楼,为了不惊动谢渝北,柳峻没有选择走楼梯,而是跳了窗。

    二楼白色的窗帘在风的吹拂下飘动,柳峻站在卧室楼下,一用力跳上了二楼。

    脚刚一落地,还没有站稳,只看到谢渝北坐在柳峻的床边,上半身前倾,双手交叉放在下巴处,带着看似无害的笑容问柳峻:“你去哪里了?”

    柳峻想伸手捏耳垂又缓缓垂下,半真半假地说:“去了田薇薇的酒吧。”

    垂眼打量谢渝北的神情,明明挂着笑意,怎么觉得比投在地板上的月光还要瘆人。

    谢渝北直起身子,双手撑在床上,半边脸隐在黑暗里,他说:“去问柳澜的事了?”

    柳峻整只丧尸像是被钉在原处,被抓包的窘迫让柳峻不想前进一步。

    “问了一点。”柳峻动动手指,绞尽脑汁想摆脱现在的尴尬局面,他发现自己在面对谢渝北时总会变的迟钝,手足无措。

    一时之间,静默在柳峻和谢渝北之间蔓延,到底还是谢渝北打破了沉默,他说:“你喝药剂了?”

    “没有,没有必要。”

    谢渝北眼神暗暗,暗自庆幸,没有就好。

    “如果下次你想出去,可以直接告诉我,或者我带你出去都可以,不要再瞒着我。”谢渝北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好,再加上之前的训练,那点细碎的药末只让谢渝北微微产生困意,远到不了昏睡的程度。

    所以,在柳峻跳下来离开别墅区的那一刻,谢渝北就知道之前他和柳峻订的规矩化为虚无。

    他悄悄跟在柳峻身后,看柳峻穿越别墅区,小巷,居民区和闹市,被一个可疑的男人搭话,进入田薇薇酒吧。

    谢渝北隐在人群,听到田薇薇和柳峻的对话,这让他想起了那只黄色羽毛的小鸟,可柳峻不是小鸟。

    柳峻他不可爱,不听话,不柔顺,也不会任人宰割。

    谢渝北深吸口气,赶走胸腔里的烦躁:“柳峻,要睡觉吗?”

    柳峻:“…”

    一丧尸一人再次躺在一张床上,柳峻他妥协了,他感受到谢渝北的紧张和焦躁,谢渝北像一只患得患失又炸毛的黑猫,侧躺着一动不动看着柳峻。

    “我该拿你怎么办。”

    柳峻挑眉,他拿起床头的枕头,塞到谢渝北脸上,他说:“知道了,你别看着我了,我又不是出门就走丢了孩子,也不是随便惹事的人,我有分寸。”

    谢渝北将枕头下子,下巴担在柔软的枕头上:“我知道。”

    按柳峻的性子,没直接把要塞掀翻了天已经算好的了,柳峻也在克制,在压抑,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

    谢渝北只是担心要塞里的人没有分寸。

    “但是,要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安全,它不是安乐窝。”

    柳峻侧过身,微微泛红的眼睛里倒映着谢渝北的脸,他伸手摸摸谢渝北的鼻梁,挺拔光滑:“我知道。”

    谢渝北捏住柳峻的手,轻轻放置在自己嘴唇上,开口坦白:“我已经摸到了一点柳澜的线索,但现在不是寻找她的时候,为了你为了我,再给我一点时间。”

    指尖下的柔软让柳峻微微分神,他看着谢渝北柔软的眼神,不自觉放缓语气:“我相信你,否则我也不会跟着你回来,但我依旧会自己查柳澜的事在不暴露自己和拖累你的情况下。”

    谢渝北微笑,唇上的冰凉仿佛夏日的薄荷泛着凉意:“好,只要你和我说,让我知道你在哪里就可以。”

    就这样,柳峻和谢渝北稀里糊涂地睡在了一张床上,那张在交易点买的雕木床被搁置一旁,再也没有人躺上去过。

    *

    柳峻夹起盘子里半焦不糊的煎蛋,向还在煎蛋的谢渝北说道:“比你第一次做的好吃。”

    谢渝北想起自己第一次做的那团黑乎乎鸡蛋饼,有些颜面无存,还抓住男人的胃呢,男人没跑就不错了,也只有柳峻口重的能吃下去。

    “会越来越好吃的。”谢渝北做好自己的早餐,转身脱下绣着狗狗的围裙,问柳峻:“你的味觉受损后,吃重盐重糖的食物对身体有害吗?”

    柳峻吃鸡蛋饼的动作一顿,颇为讶异地看了一眼谢渝北:“我是丧尸啊,这东西比我收集的薯片什么的好吃多了。”

    “我的新陈代谢比人类要快上许多,所以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加糖或者什么,我都可以吃。”

    “而且,你做的确实挺好吃的,我喜欢。”

    坐在对面的谢渝北瞬间变得红彤彤,直勾勾地看着柳峻,仿佛柳峻比盘子里的煎蛋还好吃。

    柳峻皱眉:“你吃不吃?”

    谢渝北回神点头,开始吃煎蛋,他希望有一天柳峻可以多加一个字,说我喜欢你。

    “可以给我一瓶你的药剂吗?那瓶让你眼睛变成正常颜色的药剂。”谢渝北边刷碗边问柳峻。

    柳峻擦拭餐桌,想了想:“你用它干嘛?”

    “我有一个朋友,拿给他研究一下,或许可以减轻一下你的副作用。”谢渝北将盘子放到沥水池里,“不用再戴东西遮掩。”

    柳峻挑眉扔给谢渝北一瓶药剂,谢渝北这人对他的关心也太过了,让柳峻的心里有些负担,他问:“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柳峻的问题显然超乎谢渝北的意料,现在不是在巢,而是在要塞,柳峻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不是那个随心所欲的老大,而是一个类似于平常人的存在。

    而谢渝北也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他很早之前就已经消磨掉了自己的欲、望,无欲无求似个末世中的苦行僧。

    “我没有特别渴望的东西。”谢渝北捏紧手里的黑色药剂,那药剂似要灼烧他的掌心,他对着柳峻展颜一笑:“我想保留自己的秘密,等到合适的那天,我会说出来。”

    柳峻眯眯眼睛,谢渝北笑得过于美好,让柳峻恨不得将那件东西打包好放在谢渝北面前,去得了谢渝北的欢心。

    *

    因为昨夜的晚归,柳峻的困意袭来,他从谢渝北出了门就躺在了床上浅眠,金块最近特别喜欢后院的游泳池,有事没事进去游两圈,一只狗欢乐得很。

    直到太阳偏西,柳峻才被谢渝北的脚步声惊醒,柳峻擦擦自己额头的冷汗,他一向对脚步声十分敏感,那些脚步声偶尔会让柳峻想起十年前在自己头顶上拖拖拉拉的丧尸移动声。

    缓慢而致命。

    谢渝北攥紧手里的东西,欣喜的眼神微微减弱:“你还好吗?”

    柳峻抬眸,冷汗挂在他的眼角,给一向冷漠的柳峻添上半分软弱,像一把正在淬火的剑变得柔软。

    “做了个噩梦。”柳峻的嘴角还在轻颤,梦里,只有柳峻一个人在地下室听着丧尸脚步声,没有他的妹妹,也没有谢渝北。

    那股黑暗中的绝望似乎要将柳峻拆碎,将他吞噬。

    谢渝北放轻脚步,点亮卧室的温暖灯光,他拉过一把椅子,将其放在床的对面,缓缓坐了下来,一切都那么小心翼翼,他说:“我找了一点线索,可能和柳澜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hhhh,贴贴捏~

    第44章 旧世界的温情绝望

    谢渝北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柳峻, 是一张还带着刺鼻墨水味的报纸,柳峻深吸口气让自己从方才的噩梦中平静下来,接过报纸。

    然而, 看清楚报纸上的照片时, 柳峻的情绪又激动起来, 他眼睛清亮地看着谢渝北:“这个女人的耳坠…”

    硕大的照片占据报纸的上半版面, 生怕别人注意不到,照片旁印着宋体的标题,独家重磅:苏叶晚将于明晚八点出席梦醉西楼酒店的五周年活动,叶子粉狂喜!

    而报纸的女主角苏叶晚小巧的耳垂上坠着的那两只耳坠, 几乎和田薇薇描述的一模一样——金丝坠着翠绿水滴。

    “我和田薇薇确认过,是这个耳坠。”比起柳峻的激动,谢渝北显得比较淡定,他似乎不忍破坏柳峻此刻的心情, 再三斟酌说道:“她和田薇薇说的年龄对不上。”

    柳峻垂目看着照片里清纯如白花的女人,估摸着这女人的年纪,应该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

    而田薇薇说的女人现如今怎么说也得有三十岁了。

    “苏叶晚,女,21岁, 18岁成了受人追捧的明星,参演过《爱情似毒药》、《你是我的救赎》等一系列表演剧…”

    柳峻听完谢渝北一长串的情报,皱眉问道:“她怎么会有这个耳坠?”

    谢渝北靠在椅背上, 目光灼灼地对着柳峻说:“让我们去问问她本人。”

    柳峻一愣, 将报纸甩到一边:“你这意思是要带我出去?”

    “嗯。”谢渝北垂眸, 敛下眼底一扫而过的心疼, “我的朋友在研究你的药剂, 他说明天早上将成品交给我。”

    柳峻挑眉:“他是个医生?”

    “是个医学博士, 专攻血液科的专家。”谢渝北想起周清河的话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痛。

    周博士说,这瓶药剂的成分简单粗暴,多为一些烈性的中草药,对于抵抗病毒有很强的功效,会在短时间杀死病毒。

    但带来的副作用更为强大,它会挤破一个又一个体内的细胞,像一辆细胞收割机,将细胞嚼碎吐出来,根本没有人可以承受这种痛苦。

    周博士问谢渝北这东西是哪里来的,谢渝北只说是在外面探险时偶然在一个废弃医院找到的。

    周博士认真打量谢渝北,眼角的皱纹积累着岁月的痕迹:“渝北,这东西没人承受的住,如果交给我改良,我只能保证将疼痛减轻,让药剂的药效持久一些。”

    “我猜测这个药剂的研究者是想杀死体内的病毒,无论什么病毒,也算是给我提供了新思路。”周博士的白发在灯光下发着白光,“我需要留下一些做样本,可以吧?”

    谢渝北眉毛始终没有舒展开,他只说了一个字:“好。”

    “你怎么又皱起了眉头?”柳峻瞥了一眼靠在椅子上的谢渝北:“你有烦心事?”

    谢渝北扯出一抹微笑:“没有,我很好。”

    柳峻:“…”

    *

    酒店的位置在要塞中心,听说是某个“有钱”大佬经营的资产。

    悬在酒店上方的灯牌散发刺眼的白光,“梦醉西楼”四个大字有两米多高。

    柳峻对于第一次将自己暴露在人类视野之下很不喜欢,他执意要戴上帽子和口罩。

    果然,在酒店的入口处,柳峻将邀请函递出去,被梦醉西楼酒店的保安拦了下来:“这位先生,因为这次活动特殊,需要您摘下口罩和帽子,谢谢配合。”

    根据谢渝北的情报,苏叶晚在二十岁时曾被蒙面的狂热粉丝袭击,这下子柳峻明白了谢渝北为什么会皱着眉头把药剂给自己。

    保安虽然话是对柳峻说的,但目光时不时偷瞟一眼柳峻身侧的谢渝北,这男人长得好俊。

    那点小动作怎么会不被柳峻发现,柳峻新生烦躁,好像有很多人喜欢窥探谢渝北,窥探柳峻的宝贝。

    柳峻微微侧身,挡住身后的谢渝北,将口罩和帽子扔在桌子上,冷冰冰地看着保安。

    保安这下子彻底移不开眼了。

    面前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皮肤胜雪,在人群里格外显眼,眼尾上挑,冷厉似刀,但又惹人想揉碎他眼角的冷漠,让眼角变得洇红勾人。

    柳峻嘴唇抿得很紧,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

    “看够了吗?看够了我就进去了?”带着凉意的话语让保安回过神来。

    保安擦汗鞠躬:“请进…请进…”

    “比起我戴口罩,你更应该戴口罩。”柳峻胳膊肘戳了一下谢渝北,带着些许难以察觉的热意,谢渝北穿西装的模样让柳峻眼热,这家伙穿什么都合身,天生的衣架子。

    听到柳峻的话,谢渝北先是一怔,明白了柳峻的意思,他笑笑,捏捏领带,原本穿西装的不适感荡然无存。

    他原本觉得穿西装像是被人套进壳子里,柳峻委婉的夸奖让谢渝北说道:“你也很好看。”

    回答他的是柳峻微微用力的肘击和略显生气的背影。

    谢渝北暗笑着加快脚步跟上。

    活动在酒店的四楼举行,柳峻和谢渝北刚进入宴会厅,敏锐地闻到一股酒精的苦涩味道。

    整个宴会厅被装扮成香槟色,又长又窄的餐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食物和甜品。

    各色衣着的人类穿梭在浅金色灯光下,衣香鬓影,言笑晏晏。

    柳峻和谢渝北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耐烦。

    “这是谁手底下的艺人啊?怎么没见过?”一个长得高大虎背熊腰的男人端着酒杯走来,男人梳着后背头,两缕碎发垂在额前,即使隔着蓝色的西装,也能看到下面具有爆发力的肌肉形状。

    柳峻冷言冷语:“我们不是艺人,是客人。”

    那男人挑眉,站在离柳峻两步远的距离,像看两件物品一样用揣摩的目光打量他和谢渝北。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还没有人敢这样和陈老板说过话。

    没想到陈老板大笑,酒杯里的香槟也跟着摇晃,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客人?是哪里的客人啊?”

    从来没有小玩意儿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呛自己,若不是这出众的皮囊,他不会多看一眼。

    柳峻握紧拳头,他想把这男人的头锤进他肚子里。

    谢渝北拉住柳峻的手腕,挡住宴会厅里大多数试探的目光,如柳峻所言,他和柳峻都适合戴上口罩。

    “金牙老板给的邀请函,还用我多说吗?”

    金湖山给的邀请函吗?那贪钱的家伙这次给他送了好货色进来啊。

    陈老板挑眉,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一时想不起来,不过比起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男人,他更喜欢被藏在身后的男人。

    “你叫什么名字。”陈老板视线越过谢渝北,挑眉问柳峻。

    柳峻随便扯了一个小说里看到的名字:“游顿。”

    是那本星际小说里小金鱼的名字。

    陈老板将香槟一饮而尽,带着酒气说道:“好,我记住你了,游顿。”

    继而进入人群,被包围起来,周围都是笑声和恭维。

    柳峻:我也记住你了,记住要把你头塞肚子里了。

    被称为柔柔弱弱的谢渝北挑眉,他早该猜到柳峻会招人喜欢。

    “你捏疼我了,还不松手?”柳峻晃晃手腕,拉回谢渝北的注意力。

    谢渝北松开柳峻的手腕,垂目看着那一小圈的红,认真地和柳峻说:“我们回去吧。”他不想再有更多人注意到柳峻。

    “来不及了。”柳峻的视线落在不远处,一个穿着浅金色长裙的女人,耳朵上坠着翠绿的水滴耳坠,摇曳生姿,正是苏叶晚,身边跟着六个黑衣保镖。

    柳峻急匆匆走向苏叶晚,谢渝北认命地跟前去。

    然而,不等柳峻走到苏叶晚身边,大厅里的灯光忽然暗下去。

    因为药剂的作用,柳峻失去了部分高阶丧尸的能力,例如夜视功能,现在他眼里的东西全部蒙上了一层黑雾,只能看清楚影影绰绰的人影,瞧不起真实面孔。

    就像多年前阴暗的地下室,这种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柳峻捏紧拳头,眼睛眯起来。

    一股热意包裹出柳峻的手,他一点一点轻柔掰开柳峻的拳头,将自己的手指插、到柳峻指缝间,小声又温柔地说:“我在。”

    柳峻放任自己靠在谢渝北身上,闷闷说道:“下一步怎么办?绑了那个女人?”

    听到柳峻的想法,谢渝北在黑暗里勾起一抹笑意,他慢慢摸索着柳峻的手指,圆滑的指甲摸起来很舒服,他只说了一个字:“等。”

    宴会厅的正前方搭建了一个舞台,舞台边上是一堆百合花,无数的灯光照在舞台上,把苏叶晚的面孔照得更加精致。

    她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那种羡慕、爱意和追捧的目光,像是让她陷在一场美梦里,久久不愿醒来。

    “首先呢,欢迎大家来到醉梦西楼,醉梦西楼……”

    甜美的女声静静叙述醉梦西楼的历史,竟也不显得枯燥。

    “其次,为了庆祝酒店的开业,我特意向投资方申请了一百张《你是我的救赎》表演剧剧票,作为礼物随机发放给大家。”

    人群发出一声惊呼,苏叶晚的表演剧剧票一票难求,已经被吵到了紫卡甚至银卡的价位。

    “并且…”舞台上的苏叶晚语气一顿,台下观众们的呼吸随即一窒,只听苏叶晚玫瑰粉的嘴唇里说出一句惊天动地的话:“有一张银色的剧票,得到它的人可以当我一天男朋友或者女朋友。”

    台下的观众看着台上楚楚可怜一袭长裙的苏叶晚,无不心动。

    除了谢渝北和柳峻,还有某个带着温润笑意的男人,眼里满是冷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宝贝,再贴贴=3=

    第45章 旧世界的温情绝望

    “最后呢, 有请陈老板上台说几句话。”苏叶晚身子前倾,右手握着麦克风,金色手环顺着胳膊滑落。

    似是无意加重呼吸, 对麦克风吹了一口气, 翠绿耳坠微微摇晃, 她笑笑, 嘴唇的笑容勾得恰到好处。

    看到苏叶晚下去的动作,靠着谢渝北的柳峻试图站起身子,又被谢渝北拉回来:“再等等。”

    好吧,在耐心这方面, 谢渝北永远比自己充足。

    相比于苏叶晚吸引人的演讲,陈老板的讲话乏善可陈,无趣极了。

    柳峻直接靠着谢渝北闭上眼,思索什么时候才能逮了苏叶晚。

    “我宣布, 醉梦西楼酒店五周年纪念活动正式开始,大家吃好喝好玩好,两小时后公布今晚可以和苏小姐做情侣的幸运儿。”陈老板大笑,额前两缕碎发后移,视线落在人群里, 那种盯上猎物的眼神让柳峻眯眯眼。

    浅淡的暖色灯光再次打在宴会厅里,苏叶晚举着酒杯在人堆里游走几次,巧笑倩兮地对付着这些酒客, 游刃有余地接下每一句话。

    为了躲避不必要的搭讪和麻烦, 柳峻和谢渝北寻了个偏僻角落观察苏叶晚。

    无论苏叶晚走到哪里, 那几个保镖始终离苏叶晚四五步的距离, 柳峻暗自着急, 这几个壮汉好碍事。

    “跟我来。”谢渝北握住柳峻的胳膊, “苏叶晚大概十分钟后会去酒店的休息室,我们可以在那里等她。”

    柳峻挑眉:“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谢渝北:“情报和计划准备的充足后,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你看苏叶晚眼角的妆是不是花了?”

    正如谢渝北所言,苏叶晚眼角金箔色的眼影变淡了许多,在眼角处晕开,但不细瞧也不会发现。

    “苏叶晚很看重她的脸,不允许自己的妆容有半点瑕疵。”

    果然,一个保镖弯下腰在苏叶晚耳边说着什么,苏叶晚细眉微拧,不自在地摸摸自己的眼角,转身离开。

    “那我们走…”柳峻扯着谢渝北急匆匆地去追苏叶晚。

    在拐角处迎面撞上一个男人,那男人的杯子里的酒软撒在了柳峻的胸口,酒水淌了半个地板。

    男人眉清目秀,眼角弯弯,擒着一抹善意的微笑递给柳峻一块白色的手帕,率先道歉:“不好意思,是我没拿稳酒杯。”

    声音似清风拂过意外地驱赶走柳峻心头的急躁。

    柳峻没有接过男人的手帕,谁知道这手帕男人有没有用过,柳峻一点也不想碰,他望着男人柔和的眉眼说道:“我有事,你让开。”

    “好。”男人意外地好说话,为柳峻让开一条路。

    柳峻往前走了一步,发现身后的谢渝北站在原地,冷冰冰地看着那个男人。

    “谢渝北,好久不见。”

    谢渝北看着男人嘴角的笑意,越看越恶心:“潘夜,我说过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被称为潘夜的男人对谢渝北的威胁笑笑,他晃晃手里的空酒杯:“话别说的那么难听”

    他压低声音对谢渝北说道:“你真以为金湖山能弄来苏叶晚的宴会请帖?”

    谢渝北皱眉反问:“你给的金老板?你有什么企图?”

    潘夜清润的嗓音响起:“话不能这样说,我只是听说某个人重金求两张请帖,我恰好有多余的请帖,就当做了好事。”

    谢渝北眉头皱得更紧:“我不相信在战场上抛弃搭档的人会做好事。”

    “你还记得那事呢。”潘夜始终端着微笑,“我说了那是当时最恰当的做法。”

    谢渝北毫不留情:“你也该陪她一起死掉,而不是躲起来当了明星。”

    那个小太阳似的短发女孩,对所有事物充满热情,对所有人抱有善意。

    “我也不希望她死掉,但不抛弃她,我和她都要死。”潘夜余华光瞥了一眼柳峻,目露惊艳,问谢渝北:“你的?”

    谢渝北将柳峻扯回自己身边,他十分不信任潘夜:“不关你事,他是我的人。”

    潘夜笑笑:“看来是很重要的人啊。”

    柳峻显然并不关心谢渝北和潘夜之间的破事,湿漉漉的胸口已经让柳峻的心情足够糟糕。

    他挣脱谢渝北的手,给谢渝北留了句:我先去。

    不等谢渝北反应过来,已经混入人群,不见踪影。

    “那下次再见。”潘夜抱臂看着谢渝北略显急躁的背景,独自在角落里小声低语,一直勾起的嘴角缓慢落下,“谢渝北和他的小宝贝。”

    *

    酒店走廊里,柳峻挑眉,这走廊一眼望不见边,他忘记问谢渝北苏叶晚在几号房了。

    “迷路了?”略带酒气的声音从柳峻身后响起,粗犷中带着些许玩味,陈老板看着柳峻瞬间紧绷起的后背,小玩意警惕性还挺强。

    陈老板:“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柳峻眯眯眼,侧身闪到墙边:“不用,我有人带,他来了。”

    谢渝北直接略过陈老板,整个人气压极低,像裸露在海面的冰山一角,冰冷而又致命。

    “我们走。”谢渝北牵起柳峻的手,周身的冷意才减少几分,他留个陈老板一个警告的眼神,带柳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不是好人。”谢渝北和柳峻停在拐角处,拉着试图挣脱束缚的柳峻。

    “他是不是好人都没关系,我现在只想找到苏叶晚。”从进了这个破宴会厅,柳峻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谢渝北捏捏柳峻的手,安抚他:“就是这间…”目光落在右侧的第二间客房里。

    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保镖把守。

    “怎么办?打一架?”柳峻终于从谢渝北的控制中挣脱出来,他晃晃自己的手腕,心里微妙的有点不爽。

    他又不是什么走失的小孩子,不会把他看的这么牢。

    谢渝北:“你这是在征求我同意?”

    柳峻:“不然呢?这里还有第二个人?”谁让谢渝北那么担心自己打架。

    “可以打,但要有分寸。”谢渝北看着急不可耐的柳峻,尽量捡要紧的说。

    “知道了,不杀…”

    “别让他们伤到你。”

    柳峻一怔:“伤到我?你还不如多关心关心我是不是会伤到他们。”

    “那不关我的事。”谢渝北眼底划过的冷漠一闪而过,他看着柳峻继续说道:“我在外面等你,给你望风,带上口罩。”

    就等这句话了,柳峻眉头终于松开,动动脖子,在谢渝北的注视下进入了苏叶晚的休息室。

    *

    在休息室补妆的苏叶晚正拿着粉刷在眼角擦拭,休息室的门突然像是触电了一样上下抖动,只听咔啪一响,上锁的门被用蛮力拧开,苏叶晚眼角的金色眼影一下子滑到额角。

    苏叶晚嘴角下拉,将笔刷扔在桌子上,看着镜子里晕掉的眼角,火气一下子上来:“怎么回事?”

    被斥责的保镖们严阵以待,对着门架起枪,做出防御的姿态。

    只见一个面带口罩的西装青年一根手指把门轻轻推开,只看了一眼,保镖们只觉后颈一痛,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苏叶晚多少有些懵了,她颤抖着刚涂好的玫瑰色嘴唇,看着瞬移到自己身后的口罩男人,惊慌失措地说道:“你…你是什么东西?”

    柳峻挑眉,思忖片刻:“人类。”

    苏叶晚圆润的肩头一僵,哪里有人会说出这个答案,她望着镜子里柳峻的眉眼,一眼断定藏在面孔下的人是个好货色。

    “你有什么企图?”苏叶晚垂在下方的右手手指互相摩挲,似是十分紧张。

    柳峻像一个收割生命的死神,无情无欲地站在她身后,袖长瓷白的手指捏住苏叶晚的耳坠问道:“从哪里来的?”

    苏叶晚细眉一挑,还在颤抖的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你一个男人对女人家的东西感什么兴趣?要送给女朋友吗?”

    柳峻将耳坠拉下威胁道:“说。”

    被扯痛耳朵的苏叶晚偏头减缓痛意,继续试探柳峻:“这么粗暴,可不是绅士的行为。”

    “呼。”柳峻从口罩后呼了声,这女人显然在拖延时间,柳峻啧了声,他实在不想去碰别人,何况还是别人的耳垂。

    “最后一遍,东西你哪来的?”

    苏叶晚抬手去摸自己的耳坠,意外地发现身后的男人撤回了手,像是很惧怕自己的触碰,苏叶晚大着胆子转过身,看着柳峻满是嫌弃地眼眸,对柳峻招招手:“你离我近点,我告诉你。”

    柳峻:“…”

    他又不是只有这一种方法,柳峻抬抬手,不过是再脏一次手,把这女人逮回去也行。

    然而,在柳峻出手的瞬间,一股香味钻入柳峻的鼻腔,漫天带着刺鼻气味的□□让柳峻的视线变得模糊,白茫茫似坠在雾间。

    视线里闪过一抹金光,柳峻只觉得手背一痛,铺天盖地的眩晕感向柳峻袭来,柳峻努力控制下拉的眼皮,镜子前的化妆品被扫落在地,他扶着化妆台喘着粗气。

    他能感知到的一切都变得缓慢而沉重,像是踩在云端,飘忽不定。

    马上要晕过去了的柳峻心想,书里说的没错,人类是诡计多端的生物。

    “作为女人,总得在这残破的世界有点自保的手段对吧,口罩先生。”苏叶晚摘下柳峻的口罩,眼角弯弯。

    看,她的直觉永远不会出错,是个好货色。

    作者有话要说:

    hhhh,么么宝贝=3=

    第46章 旧世界的温情绝望

    休息室外, 原本谢渝北悠闲地抱臂等着柳峻出来,以柳峻的实力,那些保镖不成问题, 然而, 谢渝北迟迟等不到人, 他挑挑眉向休息室走去。

    谢渝北的手落在门把手上, 还没有转动,被一声从身后传来的温润声音打断:“这样直接进女人的房间不好吧?”

    谢渝北显然没想搭理身后的人,他只是眉头拧得更紧一些,可惜不等谢渝北拧动坏掉的把手。

    休息室的门从内打开, 露出一张清纯的脸:“这位帅哥?有事?现在不是签名的时候哦。”

    苏叶晚脸上的笑容和妆容都无懈可击,但这对谢渝北并没有用。

    “让开。”谢渝北透过门缝只能粗略地看到一点里面的光景,别说柳峻了,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苏叶晚被谢渝北略带威胁的声音吓得耸耸肩膀, 嘴上还是得理不饶人地说道:“帅哥你未免也太凶了点,有事不能好好说吗?”

    好烦。

    摸不准柳峻现在什么情况,这个认知让谢渝北感到烦躁,他显然不愿多和苏叶晚纠缠,一把推开门, 把抵着门的苏叶晚推了踉跄。

    休息室彻底暴露在柳谢渝北眼皮底下,里面干净到可怕,没有任何斗争的痕迹, 每一件东西都规规整整。

    地板也干净得能反映出人影, 屋里除了苏叶晚并无他人, 谢渝北努力搜寻柳峻的身影, 一点线索都没有发现。

    “保安呢?我忍不了了, 乱进别人房间就算了, 还推搡我?”苏叶晚支着身子,金手镯坠在手背上,像是气急了,“还有没有人管啊?我雇的保镖们呢?喝酒去了?”

    一直跟在谢渝北身后潘夜笑笑,当和事佬:“苏小姐不必生这么大气,谢先生也是一时情急,寻人心切。”

    苏叶晚瞥了眼笑眯眯的潘夜,轻哼了声,语气不善地冲谢渝北说道:“看够了吗?看够了快滚出去?我很忙…”

    之后的话被淹没在喉咙里,苏叶晚整个人被谢渝北提起来,恶狠狠的模样像是丢了宝贝的恶龙,浑身带着愤怒的火焰:“我只问一遍,进来的人去哪了?”

    潘夜显然也被谢渝北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有点绷不住脸上的笑容,他不得以踏进休息室,伸手去掰谢渝北的手,“谢渝北,该松手了,她要窒息了。”

    回答潘夜的是谢渝北斜瞪过来的视线,里面包含着给我滚远点的信息。

    潘夜看着苏叶晚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眼白也翻腾出来,他抄起一旁的白色瓷花瓶,下定注意要敲在谢渝北脑壳上。

    一声呵斥阻止了这场“闹剧”。

    “你们三个在我的酒店做什么呢?”陈老板嘴里叼着一根雪茄,上了年纪的眼角挤出力气不耐烦地皱眉,“打架给我滚出去打,别脏了我的酒店。”

    陈老板身后还跟着一小队的保镖,谢渝北稳了稳心神,深吸一口气,放下了苏叶晚,他威胁道:“我会再找你。”

    说完,大踏步离开休息室,一个眼神也没有留给在场的任何人。

    等闹剧收场后,陈老板坐在休息室的沙发里,抬眼皮看了一眼站着的苏叶晚和笑眯眯的潘夜,问了句:“到底出了什么事?”

    苏叶晚垂着头,不敢正眼看陈老板:“有小老鼠偷偷溜进来…”

    听完苏叶晚的叙述,陈老板眉头皱得死紧,什么样的人能一瞬间打晕六个保镖还毫发无伤。

    “要不是老板您送给我的手镯里有迷药,我今天可能就见不到您了。”苏叶晚摸摸自己的手镯,手镯里嵌着针头和药剂。

    陈老板闻言随便安慰了苏叶晚几句,要知道为了保住苏叶晚这棵摇钱树,他特意制订了一个金色的手镯,里面的迷药能晕倒一头大象,按苏叶晚的说法,那家伙甚至还动弹了几下。

    这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人呢?老地方?”陈老板只吸了几口雪茄就随意地拧灭在桌上。

    苏叶晚撩撩凌乱的发丝,露出甜甜的笑容:“嗯,当然是老地方,他是个好货色。”

    陈老板豪爽一笑:“确实,他是个好货色。”

    只有潘夜擒着一抹似有似无的温润笑意没有评价这件事。

    *

    潘夜捂着格子围巾从酒店里出来,他根本不关心苏叶晚所谓的“一日情侣”是谁。

    在他看来,能抽中的不是幸运儿而是倒霉蛋。

    为了避免遇见粉丝,潘夜让司机把车停在了酒店后门,然而,刚出酒店,一股冷冰冰的视线像是要戳透潘夜的后背,紧接着传来熟悉的声音。

    “好地方是哪个地方?”谢渝北从阴影处走出来,直奔主题,想要得到情报。

    对于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谢渝北,潘夜大大方方地转过身,对上谢渝北冰冷的视线,笑着说:“谢渝北,你得知道求人要放低姿态,而不是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谢渝北挑眉,对潘夜的话不置可否,他一向不喜欢自怨自艾,有问题就去解决,办法总比困难多。

    谢渝北揪住潘夜的围巾,毫不客气:“说不说。”

    潘夜笑笑,伸手揪住围巾,谢渝北太过用力,勒的他脖子不舒服。

    “看在咱俩交情的份上,我当然会告诉那个男人的去处。”潘夜眨眼,似是要洗刷干净自己和陈老板以及苏叶晚的关系。

    以谢渝北的性子,潘夜早已预料到他会隐藏在某个角落听他和陈老板的对话,卖给谢渝北一个人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前提是建立在不被陈老板发现的基础上,那个老男人折磨人的手段可比满清十八酷刑厉害多了。

    “我只知道你的小宝贝会被转移到货仓里,但具体是哪个货仓,我就不得而知了。”潘夜感受到脖子间的拉力变小,他抽出谢渝北手里的围巾,又笑着添了句:“别去找苏叶晚的麻烦,那个女人你不一定能对付的过她,我猜她也并不清楚你小宝贝的具体位置。”

    陈老板看那个小美人的目光充满了兴趣和好奇,如果落在了陈老板手里,小美人估计会变成小死人。

    “别叫他小宝贝,他有名字。”

    潘夜一愣,笑容扩大,等着谢渝北的下文,他也想知道那个小美人叫什么名字。

    显然,谢渝北并不打算接着往下说下去。

    看来确实是很重要的人啊,潘夜不介意把让这个人情变得更重要一些。

    “货仓的具体位置你可以去明光报社找一个叫刘大航的记者问问。”潘夜想起那个络腮胡子的记者难得的挑挑眉,“至于那个小美人在那个货仓就看你的运气了。”

    谢渝北:“也别叫他小美人。”

    潘夜:“…”

    “游顿,他叫游顿。”

    潘夜一笑:“好名字。”

    *

    在某个货仓里,柳峻的大脑比身体要苏醒的快一些,他只记得那个叫苏叶晚的女人将什么尖锐的东西捅进自己手背。

    估计是什么强效麻醉剂之类的东西,以自己的体格竟然能短暂的晕过去也是奇事,多半是因为那个药剂的缘故。

    不仅如此,虽然现在自己大脑清醒了,但此刻柳峻连抬起眼皮的动作都做不到。

    在柳峻思索间,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柳峻前方传来,像是什么生物在地面挪移的声音,移动速度缓慢地如同一只在大理石上爬行的蜗牛。

    蜗牛带起的陌生冰冷气息在柳峻鼻翼下流动,柳峻的脸贴着地面,他十分戒备“这只蜗牛”的靠近,谁知道这是一只好蜗牛还是坏蜗牛。

    和方才温暖的酒店相比,这里冷得如同冰窖,连吸进去的空气也能冻伤血管。

    柳峻止不住得颤抖身子,像一条搁浅在冬日空气中的鱼。

    他只觉得一件轻飘飘的东西落在了自己身上,带着一股泥土的气味。

    这只蜗牛把什么东西扔到了自己身上?

    这让柳峻的洁癖一下子严重起来,只想快些摆脱目前的困境。

    柳峻费力地睁开眼,视野里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突然,一股腐烂味道进入柳峻的鼻腔,不等柳峻开口说话,一块硬邦邦的东西被塞了柳峻嘴巴里。

    柳峻挪动舌头试图将硬东西推出去,那东西察觉到柳峻的抵抗,强硬地将东西往嘴里面塞了塞。

    你来我往间,柳峻还是投了降,任由那块东西留在自己口腔里。

    东西缓缓软化下来,在恶臭之后是一股粮食的香味,即使微弱也被柳峻捕捉到了。

    在静谧间,柳峻眨了眨眼睛,在黑暗里捕捉到一股陌生温和的气息。

    又缓了半天,柳峻努力给自己翻了个身,脸朝天,把自己摔在地上。

    “你是谁?”柳峻把嘴里的干粮吞咽下去,粗粝得如同石头划过食道,他一时难以判断那个角落里散发温和气息的生物是想救他还是想杀了他。

    柳峻的声音把那生物吓得一哆嗦,一块硬邦邦的东西砸到了柳峻的额头。

    柳峻青筋微暴,他会错意了,这生物说不定是想杀了他。

    之后无论柳峻怎样询问,那生物也不吱声,也不再扔东西过来。

    在黑暗里,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很煎熬,柳峻和那生物像是陷入死局,你不动我不动。

    等过了不知多久,柳峻勉强能动动身子,有了些力气,他开始在黑暗里捕捉那股温和的气息,视线渐渐聚拢在那生物上。

    柳峻胆子一向很大,他猛然伸出手,一把揪住了那生物,把它按在地上,慢慢摸索身下的生物,越摸眼底的黑暗越深。

    他手下的生物赫然是人类,是一个瘦骨嶙峋皮包骨头的人类。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47章 旧世界的温情绝望

    手下的骨骼太瘦太小, 让柳峻不自觉放轻动作,仿佛一根细长的翠竹,一折就碎。

    “说话。”柳峻在黑暗里摸到身下人的耳朵, 那人只是摇头。

    不管柳峻说什么, 他一直摇头, 也不知道这小人哪里来的劲儿, 一把将柳峻推开,自己又龟缩到某个角落,惴惴不安地看着柳峻。

    柳峻也不急于去探究这小人的情况,确认他无害后, 平躺在地上等待麻醉的药效消退。

    他并不清楚自己在哪个地方,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黑暗,也听不到其他多余的声音。

    砰砰砰。

    一股敲锣打鼓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刺耳的像是要戳破人的耳膜。

    柳峻只觉得头顶处一股冷风忽然钻了进来, 还有啪嗒硬邦邦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

    一时间,咀嚼声四起,听得柳峻觉得成群的蚂蚁爬上自己心头,密密麻麻奇痒无比。

    那小人有了新的动作,他挪移着身体, 捡到了那块硬邦邦的东西,在柳峻难以察觉的打量里狼吞虎咽,甚至十分好心地给柳峻剩了个边角, 又扔到了柳峻身边。

    柳峻眯眼, 费力地支撑起身体, 摸索着墙壁靠在上面, 拿出平生最和善的语气对那小人说:“过来。”

    小人不动。

    柳峻只好在地上摸索那块硬邦邦的边角料, 显然, 地上硬邦邦的东西除了边角料还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石头。

    柳峻摸索了半天,才找到那块边角料,和方才小人硬塞到他嘴里的东西一样,带着股粮食的香味,还有股淡淡的霉味。

    看来刚才嘀哩咣啷掉地上的是这种食物,竟然有人靠这种东西活着,柳峻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那小人看样子对柳峻又怕又想接近,挪移的幅度很小,但也是在挪移。

    柳峻吸取了教训,没有暴力地把小人拉扯过来,而是一点一点等待他接近,直到感受到前方一股温热的气息,柳峻才再次开了口。

    “别怕,再近一些。”柳峻克制住语气,一副哄人的模样。

    小人将地面的石头扒拉扒拉开,在柳峻身侧腾出一片空地,又在柳峻始料未及之时,像一只雏鸟贴在柳峻身侧,让柳峻身子一僵。

    除了和谢渝北偶尔拉拉手抱一抱之外,再也没有别的生物能贴柳峻这么近。

    不适感在相贴处扩散开来,柳峻咬咬牙关问道:“这是哪里?”

    小人在柳峻的肩膀摇头,他贪婪地闻着柳峻身上的栀子花味,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味道,但是这是除了食物和泥土之外的第三种味道,要比前两种味道好闻上百倍。

    又问了几个问题,小人依旧只会摇头,柳峻蓦地想起了一个问题:“不会说话?”

    小人先是一怔,点点头。

    柳峻挑眉,不会说话却能听懂话?多少有点奇怪。

    两个人相依偎了一会,柳峻把睡过去的小人缓慢靠在墙上,他已经适应了这份黑暗,踉跄地站起来,只直了半截身子,头已经碰到了顶部。

    许是动作过大的缘故,上面传来几下砰砰的巨响,似是在抱怨柳峻恼人的动静。

    柳峻只好半佝偻着腰继续摸索,脚下的石头被踩得咔吱咔吱作响,终于摸到边缘,入手的是一条条冰冷的铁条,铁条外是一层厚重的黑色罩布,劣质扎手。

    柳峻掀开罩布的一个小角,外面也是一片黑暗,但又莫名的熟悉。

    铁条有拇指粗细,柳峻伸手摸摸铁条,皱着眉头将铁条拉向两侧,清脆的崩裂声在黑暗里格外突兀。

    这声意外的脆响惊动了黑暗里的其他生物,像是掉入鱼塘的鱼饵,鱼群争先恐后地涌动起来。

    黑暗里的骚乱惊醒了货仓里的守夜人,他饮了一口烈酒,打着哈欠拿着提灯,用铁棍子的一端敲打铁笼,铁棍子的另一端是一个弯钩,还时不时将铁棍子伸进入戳戳里面的东西。

    “都给老子安生点,白吃白喝的废物们。”守夜人深陷的眼睛里满是睡意,他拧拧鼻子,打了个喷嚏,常年饮酒的红鼻头上溢出密密麻麻的黑头。

    正好今天上头的大人物要交一批货,守夜人伸手揉揉眼睛,看了一眼才修补好的新墙壁,嘴里骂骂咧咧:“妈的,哪里来的家伙,有事没事就给墙开个窟窿,害我被扣了好多酒钱。”

    好在,货仓里的货物没有丢失过,他的酒钱没有被扣光。

    守夜人本想转身离开去挑选要上交的货物,酒意上头,突然脚底一滑,脚下踩了圆滚滚的硬物,直接摔了屁股蹲。

    这一摔,直接让他看到了笼子里的小人,惴惴不安又温温润润的模样让守夜人心下一跳。

    往常挑选货物时,很少有人能走到底,守夜人们也默认越往后的货物越珍贵,卖价越高,一般是等着献给大人物的。

    听说那位也正好喜欢这种小白兔风格的货物,醉醺醺的守夜人将提灯往里伸伸,又拿铁棍子戳戳小人,喊道:“出来。”

    小白兔被戳得瑟缩到角落,手里握着一块碎石头,始终不动。

    守夜人看了一眼破裂铁笼子的编号,对着对讲机汇报情况,看来是有入侵者了。

    他嗤笑一声,看着小白兔,这些养在笼子里的货物就像以前养在羊圈里温顺的羔羊,即使给它们打开了笼子的门,它们依旧不敢出去。

    “另一个呢?”对讲机那头传来惊慌失措的声音。

    “什么另一个?”守夜人用带着钩子的另一端套上小白兔的脖子,将他从笼子里拖曳出来,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甚至还反问同伴:“这笼子不就一个吗?”

    对讲机那边传来一句不入耳的脏话,拉响警报,红光一下子充斥了取代了黑暗,那边催促道:“你去交货,我派人搜查货仓,别让那位大人物久等了。”

    守夜人刚替了同伴的班,也没听同伴说来了什么新的货物啊,他推了一下铁棍子上的按钮,钩子变成项圈圈住小白兔的脖子,踢了一脚小白兔:“站起来,和我走。”

    小白兔只穿了一个松松垮垮的白袍子,踉踉跄跄地跟着守夜人前进。

    一直蹲在高处的柳峻眯眯眼,和小白兔对上目光。

    在满是警告声的货仓里,小白兔对柳峻笑笑,脸上都是欣喜,那种喜悦是柳峻这辈子见过最单纯的喜悦。

    柳峻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而谢渝北给的药剂还没持续多久,柳峻并不清楚,他又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小白兔,做了一个不理智的决定。

    *

    在柳峻陷入两难境地时,谢渝北则奔波了好几个地方。

    他先去找了苏叶晚,强硬地逼问出了耳坠的来历。

    那女人显然没想法谢渝北会登门的这么快,在刀子马上要落在自己脸上时,终于交代了耳坠的来历,而她却对柳峻的下落一问三不知。

    睫毛下挂着泪珠,把妆哭得完全晕开,对谢渝北哭哭啼啼:“我真的不知道那个男人去了哪里,我不管货仓的事情,每次都是有人来收拾残局,酒店里的密道多得我记不住。”

    而谢渝北捏着手里的耳坠没有再搭理被绑在椅子上的苏叶晚,任凭她哭喊也没回头。

    而当谢渝北找到潘夜嘴里的刘大航时,那家伙泡在一家酒吧的包间里,醉得不省人事,吹着牛皮:“我今天找了一个好货色,那温柔可人的模样一定比苏叶晚更讨人喜欢。”

    陪酒的女人显然听惯了刘大航的牛皮,但还是耐着性子听他说下去。

    女人涂着红指甲的手指在刘大航络腮胡子上打转。

    “我还碰到一个男人,一看就是绝色,就是脾气不好…”

    回答刘大航的是灯具砸落桌面的巨响,谢渝北冷着脸收回剑问刘大航:“货仓在哪?”

    刘大航的留意一下子消散殆尽,他左右的美女早已跑了出去,他看着阴影处的男人,支支吾吾:“什…什么货仓?”

    谢渝北眼睛里满是冰冷,他已经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伸手捡起桌上的破碎玻璃。

    那块玻璃擦过刘大航的耳朵,鲜血汩汩地顺着耳郭留下,滴落在衬衫上。

    “下次不会射偏,它会扎在你的眼睛里。”

    这话让刘大航眼睛一疼,眼前的这个男人像一只隐忍的野兽,仿佛只要刘大航不说,他会撕开自己的喉咙。

    刘大航颤颤巍巍地抽出一张要塞的地图,用笔在地图上勾勾画画。

    “如果是假的,小心你的小命。”

    刘大航手一抖,圆圈画成了波浪线,他哪敢啊。

    谢渝北接过地图,瞥了一眼,对明显打算逃跑的刘大航说道:“这么多都是?”

    刘大航一屁股又陷进沙发里,声音发抖:“都…都是。”

    谢渝北眉头拧起,艳丽俊俏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狰狞,刘大航都怀疑自己要交代在这里了。

    直到谢渝北离开了几分钟后,刘大航才开始正常喘气,他根本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他要找的人又是谁。

    但刘大航知道,自己要跑路了,泄露了这种机密要是让上头的人知道了,自己不得死无葬身之地。

    而离开了酒吧的谢渝北推开田薇薇酒吧的门,将地图摊开在田薇薇面前,眼里划过一丝悔意:“帮我找个人。”

    他把柳峻弄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住宝贝,么么么=3=

    第48章 旧世界的温情绝望

    田薇薇挑起细眉, 看到谢渝北不同寻常郑重的神色,将刚斟出的酒收回来,她扣上酒塞, 问谢渝北:“怎么回事?”

    谢渝北站在吧台旁, 将地图摊开在上, 目光沉沉, 大大小小数十个黑圈画在上面:“这里地方都有可能关着柳峻,我怀疑柳峻被人口生意波及到。”

    人口生意?

    田薇薇原本放松的神态紧绷起来,人口生意是要塞的一大毒瘤,田薇薇手里的情报并不多, 她看了眼地图上的标记点,确实有几处和她的情报相重合,可见谢渝北的情报并不假。

    “柳峻怎么会和这东西扯上关系?”田薇薇从简黎那里得到的情报是柳峻这个人没有过去,就像凭空出现在要塞里, 摸不到一点他的信息。

    性格,爱好,年龄乃至家庭住址都没有,即使是谢渝北的男朋友,田薇薇也还是对柳峻持怀疑态度。

    “况且, 人口生意牵扯了几方势力,贸然出动容易打草惊蛇…”

    谢渝北手指摩挲地图,抬头看了一眼田薇薇:“你帮不帮我。”

    在听到货仓的一瞬间, 谢渝北已经知道事情超出了他个人的能力范围, 不得不向田薇薇求助。

    在要塞里的这些年, 谢渝北见过太多肮脏和混乱, 这些也是消磨掉谢渝北热情的东西之一, 人救不完, 何况有些人不需要救。

    “帮。”田薇薇拿出一个木盒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发黄的小册子,目光扫过上面的信息,细眉轻挑,“目前酒吧里能用上的人也就九十六个,在不惊动其他势力的前提下,我尽量帮你找到你的男朋友。”

    田薇薇打算将这次的行动伪装成一次营救,只要不把这层窗户纸捅破,还可以继续和这几方势力周旋,等待时机,把他们斩草除根。

    然而,令谢渝北和田薇薇都忽略掉的事情是,柳峻本身是不可控的,他一个不可控因素就足以把这场人口生意搅的天翻地覆,不复原貌。

    *

    守夜人牵着小白兔来到了一辆黑色的货车前,验货的人骂了一句又说道:“这是最后一个?”

    “是是是,这是最后一个了。”守夜人将小白兔塞进车里,伸手接过验货人的赏钱,没有看到货车阴影处的柳峻。

    验货的人没有搭理还在数卡片的守夜人,关上车门,离开了货仓。

    看着离去的货车,守夜人往地上啐了一口,又拎起自己的酒瓶子,这年头,还是酒精好啊。

    货车在路上颠颠簸簸,柳峻粗略数了一下货仓里的人,大概有十二三个。

    个个表情麻木,似毫无生机的木偶,哪怕柳峻悄悄溜进货仓里,也没有人吱声,仿佛柳峻不存在。

    柳峻在黑暗里摸到小白兔身边,伸出手指戳戳小白兔。

    小白兔耸耸鼻头,一瞬间确认了柳峻的身份,他贴着柳峻,一句话也没有说。

    麻醉剂的药效已经退却了不少,柳峻攥攥拳头,再等一会,柳峻就能一拳头把货车门轰开。

    令柳峻没有想到的是,一股尖锐的疼痛从柳峻心脏处蔓延开来,柳峻皱眉把疼哼吞咽下肚。

    副作用来的出奇的快,柳峻的毛孔开始断断续续地往外冒血液。

    谢渝北给他的新药剂带来的疼痛确实减轻不少,在柳峻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然而药效却没有延长,甚至缩短了不少,或者那位改良药剂的医师没有想到服用药剂的不是人类,而是丧尸。

    高阶丧尸的代谢速度要比人类快上不少,也许在下次使用前,柳峻需要先研究一番。

    小白兔觉得和柳峻相贴处变得粘稠,他不懂为什么会有鲜血溢出,只能感受到柳峻嘴里痛苦的闷哼而无能为力,小心翼翼地捏了捏柳峻的手。

    柳峻靠着货车喘气,他颤颤巍巍地拿出口袋里的另一瓶药剂,刚抵到唇边饮了半口,货车猛然刹车,药剂啪嗒掉落在黑暗里。

    他今天是倒了什么霉?

    好在痛意逐渐消退下去,小白兔差点把他的手捏掉块肉。

    柳峻将小白兔的手从自己手下抽走,哑着嗓子说了句:“没事了。”

    忽然间,货车的门被人打开,刺眼的亮光让柳峻眯眯眼,一个接着一个的铁钩子伸进来,勾出去一个又一个人。

    小白兔被钩子勾走时,柳峻颤抖的手指只摸到了他的衣角,他轻声说了句:“等我。”自己撞上了又伸进来的铁钩子。

    *

    拿铁钩子人看清楚自己勾出的东西后,吓得手一抖,这血糊糊的东西是什么?只能勉强看出个人样罢了。

    他偏头问开货车的人:“这是个新的?”

    开货车的人也是一愣,他不记得车里装了个这东西啊,为了避免麻烦打哈哈:“新来的,看这模样是被折磨过了。”

    “估计只能卖个低价钱了。”拿钩子的人脸上肥肉一抖,他能拿的提成就变少了,特意对开货车的人说:“下次你好好验货,别整这些乱七八糟的残次品。”

    “知道了知道了。”开货车的人从车里探头,挥挥手,结尾气冒着黑烟离开了。

    柳峻垂眼像一只埋在沙子里的鸵鸟,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跟着大部队前行。

    他能看到小白兔什么也没穿的脚丫和脏兮兮的衣摆,脚步一深一浅似乎并不习惯走在地上。

    这些人把柳峻他们带到一个公共的浴池,浴池四四方方,两边是两排有隔间的淋浴室。

    旁边的架子上还扔了一些新的袍子和嘴角咧到耳根的微笑面具。

    说是袍子,倒是和医院的病服有些相似,总体是混着浅绿的蓝色,每一个袍子的上方绣着一个白色的号码,而那面具怎么看怎么瘆人。

    柳峻显然没有和人混浴的爱好,好在还有一些淋浴的地方,柳峻随便冲洗了一下,血污顺着排水管流进下水道。

    他早早洗好站在一侧,看着小白兔惴惴不安地在浴池里擦洗身子,小白兔的后背光光滑滑比头顶的灯光还耀眼,像是新拨开的新鲜荔枝肉。

    柳峻移开视线,打量了一下浴室里的人类,大家大多一副皮包骨头的模样,眼神呆滞,皮肤苍白。

    柳峻又不傻,他大概知晓了这群人类的处境,那个货仓里柳峻去过无数次,里面一向寂静无声,偶尔有几个守夜人柳峻也能轻松躲过。

    原来那些一层堆一层的笼子里装的是人,没想到竟然还有比贫民区过得还要惨的人。

    柳峻自认为不是一个好人,但也不至于是个冷漠无情的坏人,他是讨厌麻烦,遇见恨不得绕开走。

    如果小白兔没有往柳峻嘴里塞发霉的硬馒头,或许柳峻早就独自离开了这个破地方。

    可是,小白兔他做了,柳峻捏捏耳垂,就当还个人情,他连小白兔的名字都想好了:十四。

    柳峻端详着手里的微笑面具,撇撇嘴,突然多了几丝玩味,趁着药效还在,他可以以人类的身份大闹一场,直接端了这狗屁不是的地方。

    *

    地下拍卖会,上一批货物在台子上被拍卖后,眼下正是中场休息的时候。

    一大堆带着面具的男人女人坐在方形桌子旁,每一个玻璃的方形桌子上都摆着一束白色细丝的花朵。

    透过玻璃花瓶可以看到它们交缠在一起的根部,密密麻麻互相缠绕,丝丝花瓣微微蜷缩瞧起来兴致缺缺的模样。

    突然,细丝的花瓣微微舒展,像探出兔子洞的白兔子,伸伸胡须,它闻到了一股香甜可口的气味,好香好甜好熟悉。

    玻璃花瓶底部的白色细丝开始激动地扭动起来,似是在愉快地跳舞。

    一旁带着狐狸面具的女人戳戳白花对带着狼头面具的男人说道:“我也喜欢这种花,给我买一车?”

    男人因为刚买下一个称心的货物心情比较愉悦,偏头看看女人说的白花。

    传闻这种花是从要塞外传进来的,是某个探险者在外猎杀丧尸时,无意间发现这种花长满了丧尸头颅,放眼望去,这些白花争先恐后地从丧尸们的头颅里涌出来,但也显得丧尸们不那么恐怖。

    探险者摘了一束白花带进要塞送给自己的爱人,这种花的生存能力很强,一束变两束,两束变三束,慢慢地成了风靡要塞的商品也成为探险者和他爱人的见证品。

    男人撇撇嘴,将脸上的狼面具往上抬了抬,这种爱情谎言也就骗骗天真地人罢了,嘴上还是答应了女人的要求,甚至为了哄女人开心说道:“送你两车。”

    女人娇笑一声,将视线落在台上,慢悠悠地说道:“来了,下一批货。”

    一排十三个人,柳峻站在尾端,透过脸上的面具,柳峻眯眼看着台下一群带着兽类面具的人类。

    柳峻挑眉,啊,真是有意思,兽面人心的家伙可比人面兽心的家伙可怕多了,他们根本不再隐藏自己丑恶的面孔,直接赤、裸裸暴露在外。

    许是很少见过柳峻这种看起来健康的货色,许多人不加遮掩地打量柳峻,那目光仿佛蛞蝓爬过柳峻的皮肤,粘液残留在他身上,不适感让柳峻的后背绷紧。

    柳峻强忍着不适点了点在场的人,很好,五十个,谁也跑不了。

    只是,那些在桌子上摆放的白花,莫名地让柳峻感到熟悉。

    似是察觉到柳峻的目光,那些装在花瓶里的花瞬间舒展身体,底部的白色细根更是开始迅速增殖分裂,仿佛要把花瓶挤爆。

    它叫嚣着找到了找到了,花蕊也跟着微颤。

    它终于找到了它的主人,它再也不想和主人分离了。

    作者有话要说:

    =3=

    周末愉快哦,和大家贴贴~

    第49章 旧世界的温情绝望

    拍卖会的上方是一个圆形的玻璃大穹顶, 穹顶上方的月亮又大又圆,星星也十分明亮。

    大多数人将目光投向了尾端的柳峻,这个货物显然与众不同。

    他们见惯了温润无害的羔羊, 此时面无表情的柳峻在他们眼里像是一只未曾驯服的野狼, 他浑身上下有种暴力的美感, 激起人们内心深处凌虐的欲、望。

    而站在柳峻身侧的十四更像是一只小白兔, 那柔柔弱弱的模样就是上了月亮,嫦娥见了也不忍心让他捣药。

    一强一弱,意外地惹人注目。

    在他们打量柳峻的同时,柳峻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们, 这里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一个戴着眼镜蛇面具的男人拿着麦克风走上台,十分热情地开始介绍今天的货物。

    “现在呈现在大家眼前的是今天新到的货物。”眼镜蛇男人的声音抑扬顿挫,很能调动人的情绪和胃口,“正如大家所见今天的货物质量奇高。”

    他拿着麦克风站在柳峻身后, 一股甜腻腻的香味在柳峻鼻翼下涌动,似什么香料碾碎了的味道。

    男人还在说着,把声音提高了一个声调,皮鞋在木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质量上去了,价格也会跟着上去, 当然,在座的各位也并不缺那点小钱。”

    台下传来一阵笑声,里面满是轻蔑。

    拍卖的过程索然无味, 在柳峻看来, 仪式感越重的事情, 意味着结果越难以让人承受。

    每拍卖掉一个货物, 都会由拍卖所得者亲自上台亲吻货物的手指, 然后摘下货物的面具。

    货物那些微笑面具后麻木的面孔或美或丑, 他们未来的“主人”或喜或悲,柳峻都不在意。

    柳峻的手指贴着腿部,在眼镜蛇男人的手摸到小白兔时,柳峻呼出口气,他休息够了,就让他大闹一场吧。

    “这两个我要了。”一声突兀粗犷的声音像平地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坐在桌子上的男人女人们脸上浮现出不满,这两个绝品的货物被多少人惦记着,这人也太霸道,想直接越过约定好的程序把货物拿走,天下有这事?

    那个男人身形高大,脸上的老虎面具霸气凶猛,橙红与黑白的色彩在面具上交错排开,周身的气势和老虎无二。

    “这的管理者呢?”一个带着金钱豹面具的中年男人嘟嘟囔囔,宣泄自己的不满。

    一旁的女伴拉住他的胳膊:“别说了,他是这里的老大,再说下去会被当成货物放在台上,少说点。”

    老虎男人藏在面具后的嘴角勾勾,从人群里走出来,对那些小声言语说坏话的人并不在意,他直接走上拍卖台,站在柳峻面前。

    被巨大阴影笼罩的柳峻抬眼看着老虎男人,嘴角轻撇,即使隔着面具柳峻也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他身上那股呛鼻的烟草味道让柳峻想屏住呼吸。

    还是个老熟人呢。

    老虎男人伸出小麦色的手,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密布暴起,他饶有兴趣地抬手去摘柳峻的面具。

    这个货物和初次相遇一样,隔着面具也能看到他的抗拒和不满,这种货物驯服起来才有成就感。

    那双手离柳峻只剩两三厘米的距离,柳峻眼角抽抽,啊,他忍不了了。

    忍不了就无需再忍,柳峻特意控制自己的力道,一拳头捶在了老虎男人的肚子上。

    把老虎男人锤下了台,庞大死沉的身体像实、弹掀翻了三四张桌子。

    酒水、餐食和装在透明花瓶里的白花一同掉落在地,混乱不堪。

    那些来拍卖的男男女女知晓柳峻是个难缠的货物,但没有料想柳峻会嚣张放肆到这个地步,甚至强到让他们害怕的地步,仿佛这下子他们成了温顺任人宰割的羔羊。

    不少人萌生了离开的念头,已经有男人嘶吼着:“保卫队呢!人呢!”

    陈老板在地上重重地咳,他的腹部像是被柳峻开了一个洞,即使手被插进了几块酒杯碎渣,也感受不到半分疼意。

    一群穿着黑色劲装戴着头盔的十人小队走进了会场,十支枪稳稳地瞄准了台上的货物。

    台上除了十四的身体轻微的抖了抖,其他人麻木到如同已经死去的人,只剩下躯体在人世间。

    柳峻眉头轻皱,他倒是不怎么怕这些热、武器,隔着面具,柳峻余光扫过台上的其他人,他也没想到拉下这么多人下水。

    柳峻慢慢地走下台,一步又一步缓慢又优雅,仿佛自己没有被瞄准,而是在散步,尽可能将战火转移到自己身上。

    他咳嗽一声,找回自己的声音说道:“该结束了,这里的所有。”

    “他怎么会说话?”

    “新捉的货物?”

    “力气这么大,不会是个怪物吧?”

    人们惊讶惧怕的声音传入柳峻的耳朵,柳峻最终停在一个白色的石柱面前,石柱上雕刻着鲜花和笑得慈悲的天使。

    而此刻抱臂的柳峻就是今晚的恶魔,他要把这群人也关进笼子里,让他们尝尝所谓的黑暗和无望,那股入骨的绝望会成为一辈子无法摆脱的阴影。

    躺在地上的老虎男人在别人的搀扶下站起来,他并不愤怒而是觉得好玩,他偏头有气无力地对保卫队的队长说道:“留活口,其他的随意。”

    一向对老虎男人唯命是从的保安队长这次没有点头,端着枪,看着那个气质截然不同的货物。

    “门…门怎么关了?!”尖利的女声划破平穹顶内暴风前的平静,她涂着紫色指甲的手来回扭动金色把手,把手就像焊在了门上,根本打不开。

    有人不想卷入这场混乱里,他疯了一般去夺保卫队的枪支,枪声把这群娇生惯养的人类再次吓得四下奔逃,而射进门里的子弹像是陷入棉花里,绵软无力。

    老虎男人也察觉出了不对劲,这个地方出现了问题,他需要尽快离开而不是为了那个货物把自己折在这里。

    然而,突如其来的黑暗覆盖了全场,只剩头顶的月光洒在会场内。

    一声枪响突然响起,紧接着是接二连三的枪声。

    柳峻躲在白柱子后,一时摸不准发生了什么,在混乱的枪声里,柳峻听到一声熟悉的闷哼。

    糟了,柳峻立刻扭头去了台上,揪住了十四,手下是滚烫粘稠的血液。

    柳峻把十四拖到柱子后,枪声还在这个空间里此起彼伏。

    在黑暗里,柳峻摸索到了十四的伤口,脖颈处一个血窟窿,而致命伤在右心脏处,柳峻摸着十四胸口,瘦弱胸膛下的心脏跳的越来越微弱。

    轻微的疼意和酸涩在柳峻心尖蔓延开,他才认识了十四不到一天。

    不同于柳峻见过的人类,十四更像是一张白纸,而柳峻也乐于去守护这份在末世里来之不易的纯洁。

    何况十四给过柳峻一块难吃发霉的馒头,柳峻不喜欢欠人情,更不喜欢欠来自弱者的人情。

    弱者的人情往往意味着那是他们仅有或者少有的东西,会将这份人情放大无数倍。

    只是,这份洁白的人情在染上血液之后,也会变得千疮百孔。

    “你想不想活下去?”柳峻找回自己的思绪,嘴角绷得很紧。

    十四捏捏柳峻的手心,摇摇头,浅浅一笑,嘴角的梨涡悬住了柳峻一闪而过的心酸。

    十四抬头看透过玻璃穹顶的月亮,眼眸清亮,他只觉得冷和美好。

    在没有遇到柳峻之前,他的一辈子都在黑暗牢笼里度过,只能听到头顶断断续续的广播和偶尔守夜人的辱骂声。

    而他这辈子只见过一百零八次月亮,都是柳峻无意间敲碎墙壁漏出的光景。

    柳峻每次敲碎墙壁时,他都会偷偷看一眼。

    月亮时圆时缺,星辰时明时暗,是除了馒头和栀子花香外最撩人的东西。

    柳峻的到来也摸不到规律,十四只好一次又一次的从铁笼伸出手去捡掉落在地的石头,记录自己看过月亮的次数。

    他捡了好多好多石头,也闻了好多好多次栀子花味,也见了好多好多次月亮。

    终于,他这次看到了月亮和满天星辰,不再是通过破洞,而是满天璀璨绚丽似乎永远不会熄灭的亮光,它们那么美好,就像柳峻一样。

    而他也不想活下去,他的一辈子几乎没有个美好沾边的东西,除了月亮和柳峻。

    光亮一下子从十四的眼睛里消失,柳峻将十四轻柔地放在地上,地上已经满是鲜血,血流成河,倒映在血河里的月亮也变成了血月。

    那点微弱的酸涩早已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钝痛,一点一点把柳峻的心情扭转成悲伤。

    脚底的血液对于低阶丧尸来说宛若最上瘾的美酒,而对柳峻来说确实难掩厌恶的存在。

    自从变成丧尸以后,柳峻再也吃不下去半点荤腥,谢渝北也慢慢摸透了柳峻的喜好,大多时候是一些简单的素食和甜点。

    柳峻踏着血液从白柱子后出来,身体内的药效在渐渐退却,淡淡的血雾在柳峻眼底弥散,在他眼里,黑夜已经成为白昼。

    然而,柳峻的眉头拧得前所未有地紧,整个会场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

    男男女女的尸体倒在血泊里,身体扭曲成奇怪的形状,整个会场里只站着一个穿着黑衣捂得严严实实的人类,他直勾勾地看着幸存下来的柳峻,像一头凶狠的狼打量柳峻,仿佛下一秒就要咬碎柳峻的喉咙,但下一秒又扭头离开。

    柳峻看着这片血海人山一时无从下手,直到一个急躁又失而复得的喜悦声音在柳峻身后响起,他被拥进一个熟悉干净的怀抱里,他说:“我找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3=

    么么~

    第50章 旧世界的温情绝望

    密密麻麻的血液再次从柳峻身体里溢出, 虽然没有之前那般疼痛,但看上去还是十分渗人。

    柳峻全身陷在谢渝北怀里,粗粗喘着气, 沾着十四鲜血的手微微颤抖。

    谢渝北把怀里的人抱得很紧很紧, 怀里的人抖得厉害。

    除此之外, 还有柳峻明显起伏不定的情绪, 之前只有在听到柳澜的消息时,柳峻的情绪才会有所起伏。

    人口生意谢渝北在要塞这么多年也听说过,上面的人对着这件事睁只眼闭只眼,谢渝北能想到的可能只有一个——上面有人参与了这种生意。

    毕竟人口生意也算是维持要塞经济发展的一个重要支柱, 在要塞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藏在暗处的罪恶可不止这一个。

    谢渝北目光打量柳峻,放低声音在他耳边说:“我们该离开了。”

    这么大的动静,一定早已引起了注意,再加上柳峻已经陷入副作用状态, 他和柳峻不能在这里久留。

    柳峻闭上眼,侧目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十四,深深吸口气,说道:“好。”

    在谢渝北和柳峻离开后不久,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走了进来, 白色的运动鞋停在门口,借着月光看了一眼宴会厅的惨状,偏头问到:“都处理干净了?”

    女人的面容精致, 上挑的眼角把青春的气息压下, 冷冷的像是一潭冰泉。

    “没有, 跑了一个。”不知何时一个黑衣男人站在女人身侧, 他摘下黑色的头盔, 露出一张同样年轻的脸, 眼眸深邃,嘴角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守在女人身后,说道:“我会逮住他的。”

    女人瞥了一眼台上还站着的几个人类,撩撩垂在耳边的碎发,对男人说道:“找人安顿了他们,这个地方不该再出现新的牺牲者。”

    男人轻挑眉头以示同意,落在女人耳垂的红痣处,每次看到这里他总觉得自家爱人打了小红宝石耳钉,像是红墨水点在了月光里,勾人又让人望而止步。

    等这场风波落定,一批穿着黑袍子的人陆陆续续走进了宴会厅打算收拾残局。

    然而,在场的人看到暴露在视野下的景象,一股窒息的缠绕感攀上他们心头,紧紧的握住他们跳动的心脏。

    在穹顶散落的月光下,无数朵细丝白花盘踞在尸体上,争先恐后地从尸体的嘴巴,耳朵甚至鼻孔里钻出。

    原本血流成河的场所里没有见到一滴新鲜的血液,那些白花从桌上来到地上,又去往上方,但是血液所到之处,白花皆开于上。

    诡异中有另一种美感,收拾残局的黑袍子们面面相觑,从对讲机里请示了自己的上司。

    对讲机那边听到情况后停顿了一下,带着点被人打扰的不悦:“把还活着的救出去,剩下的点了火烧了。”

    “是,傅先生。”

    当晚,一场熊熊的大火吞噬了整个穹顶,没有人发现现场某个已经死去的人蹒跚着脚步,早已离开了火海。

    他去寻找他的美好,去寻找他的主人。

    *

    谢渝北将自己的黑色西装盖在柳峻身上,背上的柳峻已经把面具摘掉呼吸着要塞的空气,时不时发出几声痛哼,谢渝北只能尽量让自己的脚步平稳一些。

    然而,还没离开穹顶多远,柳峻嘴里突然咳出血,温热鲜血溅在谢渝北的耳朵上,谢渝北的脚步一顿,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好?怎么会好?

    柳峻只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在烈火中燃烧,那游走在血液间如烈火般的疼意似要榨干柳峻身体里的每一滴水分,把柳峻烧成灰。

    “药…药剂是谁给你的,带我去找他。”柳峻强撑着最后的意识,断断续续在谢渝北耳边说道,说出的话仿佛也染上热意,把谢渝北的耳朵吹得通红。

    说完这句话,谢渝北只觉得肩上一重,柳峻整个人的重量压在谢渝北背上,显然已经陷入昏迷。

    谢渝北看了眼远处的灯光,垂下眼眸,思绪在他眼里卷起风暴。

    他信任那个给自己药剂的周博士,同时谢渝北也不想柳峻以目前丧尸的模样暴露在周博士眼皮底下,这样他需要解释的东西会变得很多。

    先不说柳峻的身份本就站在和人类相反的对立面,周博士又一向不喜欢丧尸,假如周博士知道了自己和柳峻的关系,极有可能会直接把他和柳峻赶出来。

    但眼下柳峻的情况危在旦夕,谢渝北从来没有见过柳峻虚弱到晕厥,柳峻的身体素质一向强悍,柳峻这么虚弱让谢渝北心里十分慌乱,他许久不曾有过这种无助的情绪了。

    但好像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

    周清河的黑诊所开在要塞一个极端隐蔽的角落,只有周清河十分熟悉信任的人才会知晓黑诊所的位置。

    之所以称诊所为黑诊所,是因为周清河开设的诊所并没有得到要塞的许可,或者说能看病或者懂医学的人几乎全部被招募到要塞高层,一般居民要去看病必须通过申请才可以,是另一种垄断。

    况且周清河专门接一些要塞明令禁止的手术,比如说结扎。

    在末世最大的威胁不是丧尸,而是人类的繁衍问题,怎样让人类能可持续发展下去是重中之重,为了让人口呈增长趋势,要塞停止了任何计生用品的贩卖,禁止堕胎等一系列行为,他们称之为违法,一经发现会被逮进要塞的监狱。

    甚至有一段时间,有成千上万的孕妇被专门的人员盯着,直到她们把孩子生产下来,才重新获得了所谓的自由和人权。

    没有人知道未来要塞的管理者会出现什么新的政策来增加人口数量,不少男男女女早已绝了让孩子降临于世的念头,现在的世道,现在的生存环境,别说是孩子,就是他们也难以生存下来,只能偷偷带着爱人来结扎。

    周清河眯着眼擦擦已经磨损的眼镜,细小的刮痕刻在镜片上,鼻托处只剩下两个金色的铁丝,诊所里的灯光打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时不时忽闪两下,周清河抬头看看灯光,末世前他的研究室干净明亮,哪像如今这么凄惨,这忽闪的灯光还是全靠谢渝北那小子给他找来的发动机维持亮光。

    前些日子,谢渝北给了自己一点高阶丧尸血液让自己研究,那血液粘在手术刀上已经变成了黑色的血污,加大了研究的难度。

    再加上血液的样本量本就极少,他只能得到一个不太成熟的实验结果。

    这只丧尸的自愈能力远超其他丧尸,而且血液里含有其他周清河暂且分析不出来的成分,如果血液样本再新鲜一些再多一些,他就可以得出更确切的实验结果,或许可以借此研究出新的疫苗。

    在周清河擦拭第二只眼镜腿时,破旧又厚重的大铁门被人敲响,就连头顶的灯光也跟着闪了两下,周清河立马戴上眼镜,对前来做手术的人做噤声的动作。

    直到周清河听到门上两短一长两短的敲击声,才舒口气,这是前来做手术的客人才知道的暗号,这位客人敲门的声音略显急躁,用的力气在黑夜里显得十分突兀。

    周清河看清楚外面的人时,瞳孔一缩:“渝北?”

    让他更震惊的是谢渝北身上还背了一个血糊糊的人,姣好的半边脸上溅着黑红的血液,像是糊了一层黑红色的巧克力。

    谢渝北眸光沉沉,语气里带着轻微的颤抖,对还在惊愕的周清河说道:“周博士救他。”

    最终,柳峻被安置在诊所的角落里,周清河摸了摸柳峻的气温,发白的眉毛微皱,这人的体温也太低了。

    直到他拿着手电掰开柳峻的眼皮时,那只血红血红无神的眼珠让周清河的眼镜差点从鼻梁上滑落。

    “谢渝北,这就是你小子说的那个高阶丧尸?”周清河深吸口气,遏制住想送柳峻一程的冲动,“你竟然敢把丧尸带我我这里?是觉得我老了不会训斥你吗?”

    他的儿子死在了丧尸手里,谢渝北哪里来的勇气让自己去救治丧尸?他恨不得一刀子捅进这丧尸的脑袋,亲自送他上西天!

    谢渝北站在床侧,摸过柳峻冰凉的手,那股凉意让谢渝北想到冰凉的尸体,恍若下一秒柳峻会离他而去,他下意识握住柳峻的手,试图将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

    “周博士。”谢渝北抬眸撞上周清河愤怒的眼神,他说:“救他。”

    周清河被谢渝北眼里的恳求惊到,他把怒气压下去,甩了谢渝北一巴掌,巴掌打在谢渝北胸口,语气带着火气:“谢渝北,是我这老头子欠你的。”

    周清河从诊所后方找到药剂,打进柳峻身体里:“你让我做药剂的时候,我已经觉得很奇怪了,原来你是给丧尸做的。”

    “这丧尸能活下来也是奇迹,连续喝了两瓶抗生药剂经脉竟然没有爆炸。”周清河又从白大褂里拿出一个粗针管,就要扎进柳峻的身体里。

    在针头要嵌入柳峻胳膊时被谢渝北阻止:“博士,不可以。”

    柳峻他怕疼。

    为了得到柳峻的血液,谢渝北先前捅了他一刀,如今谢渝北不想再这么偷摸从柳峻身上索取东西。

    周清河本就攒着怒火,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拿点报酬不行吗?这几瓶药剂也不算便宜。”

    回答周清河的是谢渝北更大的用力,他单手抢过周清河手里的针管,算是彻底拒绝了周清河的念头,周清河看了眼谢渝北另一只始终落在那只丧尸手背上的手,眼镜后的视线又惊又疑:“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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