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倞虽是出自私心掳走翁璟妩,但也不全然是私心,还有对谢玦的怒意与恨意。
邕州一役,他屡屡败在了谢玦的手上,怎么可能无怨无怒。
且不仅屡次折在谢玦之手,便是他的阿兄也死在了谢玦的刀下。
他阿兄在骁骑军十年的蛰伏,竟在龙虎山,他亲眼看着被谢玦斩杀于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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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亲眼看着阿兄的头与身体分离,死不瞑目。
他们兄弟二人,多年不见,最后一面,却是死别。
原本,那龙虎山原是他给那骁骑军的埋骨之地,却不想成为了瀚云寨与其他六寨,还有他阿兄的埋骨之地。
他阿兄把骁骑军的信息传出,信息之中写明了只有四千五的人来剿龙虎山。
得了信息后,他调集了瀚云寨与其他五寨的人。
有一些山寨已经被攻陷,有的在苟延残喘,唯有瀚云寨与那五寨尚未收到到影响。
他调集共计一万两千人马,几乎是几寨人的所有精锐。本想以多胜少,却不想,开战后没多久就有援军赶到。
那原本在之外的四千神勇军,还有便是蛮州城的五千兵马。
两方人数虽差不多,但他们万余人依旧惨败。
而他那才升为副将的阿兄也早已被绑住,在战后被斩杀。
如今除却私心外,他也想让这谢玦尝一尝亲人因她而遇难的滋味。
邵倞看了眼谢玦夫妻,忽然一笑:“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服。”
谢玦暼了他一眼,架着刀子,把信号烟火给了翁璟妩,让她拿出去放了。
翁璟妩也不看那邵倞,转身便出了屋子,让管事婆子把院子中的下人都遣散出去,然后对着夜空便放了信号烟火。
半刻后,石琅便带了十数人疾步进了侯府。
原本该在邕州的石校尉忽然出现,把一众下人都看愣了,不明白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石琅入了褚玉苑,进了主屋,把那邵倞押了。
邵倞被押走前,看了眼那翁璟妩和谢玦,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不慌不忙的说:“我留了一份礼给二位,二位便是抓了我,恐怕也还不能高枕无忧。”
谢玦面无表情的掀起眼皮子暼他一眼,漠声道:“能不能高枕无忧我现在不知晓,但我却知晓你的项上人头保不住了。”
说罢,看向石琅:“即刻押去大理寺狱关押。”
石琅颔首,随之把邵倞押出了主屋。
人被从褚玉苑押走,外院的下人都是一头雾水,不知是谁开的头,说是可能抓到了纵火的贼人了,众人也就将信将疑了起来。
贼人被押走后,原本还极为镇定的翁璟妩双腿一软,身体也随着一晃。
下一瞬,便被宽厚可靠的臂弯接住。
脸色苍白的翁璟妩抬眸瞧向自己已经有四个月左右没见过的丈夫,嘴唇微微发抖,道:“就、就腿有点软。”
就连声音都在微微发颤,手心也紧紧地拽着他的袖子。
她方才面对的,是杀人如麻,没有任何仁慈可言的贼寇,她怎可能真的做到镇定自若?
哪怕是多活了一辈子也只是涨了些见识和胆量。但就算是涨了胆量,可也不至于涨到不怕死的地步呀。
谢玦把她扶到了桌旁坐下,低声道:“倒是我出手晚了,让那贼人吓到你了。”
扶她坐下后,谢玦正要转身,翁璟妩蓦地一抓紧了他的袖子,紧张道:“你要去哪?”
谢玦垂眼,仔细看了看她那没什么血色的脸,还有她那惊魂未定的模样,声音更是低了些:“我哪也不去,只给你倒一杯茶水压压惊。”
闻言,翁璟妩磨蹭了一下,才缓缓松开了他的衣服。
谢玦倒了一杯凉茶水递给了她,便见她端着茶水都还手抖得杯盏发颤。
翁璟妩也发现了自己止不住手抖,呼了一口气,嘴硬道:“我这是正常的,换做别人估摸着都要晕过去了。”
谢玦点了点头,他知她比很多女子都要来得坚强。
方才见到贼人的时候,莫说女子,便是许多男子都会惊慌失色,也就她还能镇定从容地与那贼人对话。
翁璟妩饮了一杯茶水,又呼了一口气,才缓缓平复了情绪。
缓了情绪,她才手肘撑着桌面,托着下颌抬头看向他:“那贼人打算怎么处理?”
谢玦也坐了下来,提起茶壶往她杯中添水,道:“邕州一十五寨,除却三寨外,一共一十二寨,幕后操纵的人,就是邵倞。他作恶多端,自是不会有活命的机会。”
听到谢玦的话,翁璟妩手肘一滑,连忙扶住了桌面,面色微变地端起茶水又饮了一口,压压惊。
她知道方才的贼人可怕,可却不知竟可怕到如此地步。
谢玦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现在已经被擒住了,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她放下杯盏,缓了缓,皱眉道:“可他方才却也说留了麻烦给我们,你说这麻烦到底是什么?我不觉得他只是吓唬吓唬我们的。”
翁璟妩拉过他放在他腹上了另一只手,柔软的指腹摩挲着他那层厚厚的茧子,好笑道:“文绉绉的,不如直接说想我了呢。”
他与床榻之上的人对上了目光,乌眸圆睁,圆碌碌的大眼珠子中写满着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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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玦看向她,问:“你怀疑火是英娘放的?”
“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但好在只是损失了些财物,并未造成伤亡。”
但因多日连续赶路而疲惫不已,连觉都没怎么睡,更别说注意形象了,他现在便是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是一副什么样邋遢的样子。
哪怕谢玦现在粗糙得很,胡茬子乱糟糟的,就是发髻与衣衫都不大整洁,可在她眼里却不知怎地,又帅又阳刚。
手掌的茧子本就有些厚,之前在府中与妻子欢好的时候,总是怕自己一手厚茧把她白嫩的肌肤给划伤了,所以在府中的时候,倒也会让她给自己抹些手脂。
翁璟妩感觉到了动静,睁开了眼睛便看到了躺在她胸口上的儿子,她刚刚醒来,还有些不大清醒,声音模糊的问:“澜哥儿你怎么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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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哥儿见阿娘醒了,收回目光,小声问:“阿娘,他素谁?”
妻子少见的主动靠近自己,让谢玦没忍心打破这宁静,也就随着她扣着,更是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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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茧子厚,莫划伤了你的手。”他说着,正要收回手,妻子却是拽着不放,更是把手掌对着他的掌心,五指插入了他的指缝之间,扣住了他的手,放到了两人的贴的位置上。
谢玦沉默了几息,才缓声开口:“此去邕州,一别数月,甚是想念。”
谢玦拥着她,“嗯”了一声,闭上眼,不过是小半刻便入睡了。
她见他眼底的疲惫,知晓自己不睡他也不会睡,她便更偎入他的胸膛,佯装打了个哈欠,说:“我困了,睡吧。”
翁璟妩无奈一笑:“去吧去吧,不过石校尉外出了,估摸好一会才回来,你先去厨房让厨娘们准备一些夜宵,将士们一路赶回来也辛苦了。”
跑到床外后,掀开帘子探了身子进来,正要爬上床榻的那一瞬,忽然僵住了小小的身体。
翁璟妩望着那认真的眼神,心头骤跳,更似有小鹿儿乱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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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笑应了一声“诶”,然后连忙福身疾步往厨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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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玦便是入睡后,都紧紧握着她的手。
明月:“听英娘说孩子睡得死,没起来。”
只见闱帐外,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一颠一颠地朝着大床跑来。
翁璟妩去开了房门,明月在屋外低声说道:“奴婢去了清尘院,那英娘还在院子中。”
绯红悄悄爬上了脸颊,翁璟妩移开了目光,轻声嫌弃:“你又脏又糙的,还不赶紧去梳洗。”
谢玦去梳洗,顺道也把胡子给刮了,待回房的时候,年轻了好些岁数,又是那个清爽俊美的侯爷了。
翁璟妩转头一看,对上了谢玦的视线,几乎与谢玦同时一愣。
温香软玉在怀,哪怕什么都不做,却也填补了这几个月累积下来的想念。
奶娃娃咬字声音尚不准,声音更是软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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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玦应了一声“好”,正起身想去梳洗,外边便传来了明月的声音。
谢玦面色有些不太明快,在对上妻子的目光之时,眼神却又低沉严肃:“便是有天大的麻烦,我也罢,催促他:“你还是赶紧去休息,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可要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见澜哥儿,不然你这个样子,他定是认不出你的。”
翁璟妩点了头,正想让她退下,却看她欲言又止。
他眼珠子转了转,看了眼睁着眼的人,又看了眼睡在里边的阿娘,确定是阿娘后,他又继续和那双眼睛对视着,小身子慢慢地,慢慢地往床尾挪去。
看着明月离去,翁璟妩才把房门阖上了。
爬上床后,绕过一双大脚,然后慢腾腾地从里侧走上前,趴到了他阿娘的胸口上,一双好奇的眼睛始终警惕地望着外侧的人。
但去邕州是打仗的,自是没有那种闲情雅致,几个月下来,掌心的茧子比在金都的那会厚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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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踌躇了一下,才问:“奴婢听说石校尉也回来了,奴婢能去瞧一瞧吗?”
房门悄悄打开,谢玦警惕,一瞬间清醒,复而转头往门口望去。
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人的视线,走到了床尾后,一边瞅着,一边费力地爬上了床。
用了夜宵后,上了榻,谢玦把妻子静静地拥在怀中,轻缓的抚摸着妻子的肩膀。
便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嗯?”她低低的应了一声。
提起澜哥儿,谢玦也甚是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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