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卖房
明天见
家属院的房子要卖, 说容易也不简单,毕竟八楼着实是个大问题。
但便宜嘛,总有需要它的人。
闻欣才把风声放出去没几天, 来打听的还不算少,就是都想压价。
只是开价一万八,已经是同条件里的最低,因此她是一点口都不松, 心想还有点时间, 却难免焦急。
一晃到腊月二十一,过年的气氛已经很浓。
服装店里的生意还算不错, 闻欣忙得开心, 正要接待下一位客人,人家就说:“你好,请问房子卖出去了吗?”
闻欣在店门口贴着广告纸, 不过一直无人问津,颇有些诧异道:“还没呢。”
来人是三十左右年纪的女人,搓着手说:“那我们能去看看吗?”
从这儿到家属院并不远,闻欣点点头, 跟陈曼曼交代几句, 从抽屉里拿出钥匙。
女人率先推开门,跟外面的男人孩子说着话,看样子他们是来逛街正好看到的。
闻欣心想还挺巧,搭话说:“你们自己住吗?”
这年头,谁买房不为有个落脚地, 女人带着一点喜悦道:“是啊。”
闻欣好像能感受到, 微笑说:“你们孩子不大, 能住得下, 就是八楼辛苦点。”
女人道:“这算什么,我们在电子厂,一天要上十四个钟呢。”
那几乎是天底下最苦的事情之一,好在能挣到不少钱。
闻欣更加感同身受起来,说:“我们买这房的时候也很苦,自打住进去后算是好运不断。”
现在想想,好像他们在东浦的日子就是从住进家属院开始。
不管是往脸上贴金还是什么,女人都愿意听一听,她道:“那就希望我们能沾上这个光。”
闻欣衷心祝愿,领着他们东拐西绕到家属院。
这个点是晒太阳的好时间,沿着墙根坐着一排唠嗑的邻居们,一种喧嚣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说夸张点,空气里都是安定之感。
女人左右看,手肘轻轻地碰丈夫。
闻欣这才第一次听到男人开口,他逗着怀中的儿子说:“喜欢吗?”
估摸着是不到周岁,小孩子咿咿呀呀地叫唤着。
男人就满意说:“喜欢是吗?”
难道做父亲的都有这样的自问自答的好本事吗?
闻欣忽然想起来虞万支来,嘴角上扬指着车棚说:“这儿摩托跟自行车都能停,不过每个月要交两块钱的管理费。”
两个轮子的交通工具总得有一个,女人回过头冲男人微微点头。
一家三口在后面跟着,闻欣边走边做介绍,那口气渐渐有点喘不上来,双手叉腰说:“咱们上去再讲。”
女人也不在乎,心想得房子说了算。
她很是期待地看着门打开,喃喃道:“是很小。”
拢共十七平,又带洗手间和厨房的,自然更加挤压住人的空间,更何况眼前的屋子里还有几样家具。
哪怕俩大人带一孩子,其实都勉强住。
闻欣也不遮掩事实,说:“确实是一目了然。”
这点空间,女人举目不用四望,但还是细细地检查起来,连下水好不好都不放过。
她一个人转悠大半个小时,恐怕屋里几块砖都数清楚,这才回头给男人一个眼神。
里头没什么值钱东西,闻欣放心地靠着墙跟老邻居闲聊,有人喊才停下来。
屋里,女人说:“这个价格还能再商量吗?”
这么问其实是正常的,闻欣道:“没办法,我们也缺钱呢。”
再说,一万八确实是市场价。
女人只好咬咬嘴唇道:“那我们再回去商量一下。”
闻欣不意外,把门锁好,又到隔壁栋去串门,嗑半包瓜子才去接儿子。
虞得得有自己的生物钟,每天到点就趴在托儿所的栏杆上等父母。
闻欣一度担心他的小脑袋会卡在缝里,这会半蹲下来说:“妈妈来啦。”
虞得得兴奋得想越过栏杆,也不知道哪来的蛮力,还真是硬生生爬了点。
闻欣手伸进去想托着他,叫道:“虞得得,快下来。”
也不怕摔着。
虞得得满不在乎笑笑,全然不顾他妈的血压已经高起来。
闻欣是自从生他,胆子才开始小起来,叹口气说:“你快给我老实点。”
就像那些伸出手探儿子鼻息的日夜,她至今仍旧害怕,自己没办法抚养他到成人,那是为人父母最大的隐忧。
虞得得是手撑不住才跳下来,没站稳跌一跤,两只手撑在地上,自己拍拍灰爬起来。
很坚强,很叫人头疼。
闻欣无奈地以手抚额,才要讲话,背被人拍一下。
出于夫妻间的默契,她头也不回说:“虞万支。”
虞万支牵她手说:“今天怎么有空?”
往常都是他接得多。
联系不方便,闻欣也没特意打电话叫他别来,简单讲两句,就顾着跟儿子说话。
准确来说,是虞得得没有办法被忽视。
他最近越发叽里呱啦起来,讲得急了手脚都要比划,偏偏没办法做到每个字的发音都很清楚。
闻欣光是理解他的话,就已经转不过来,忍不住打断说:“你再讲一遍。”
虞得得颇有耐心,可惜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完美重复。
虞万支也是似懂非懂说:“那你到底吃几个包子?”
包子?闻欣听着怎么没有这一段。
她也不追问,敷衍又真诚道:“真棒我们宝贝。”
究竟棒在哪,虞得得不知道,不过他昂首挺胸得像下一秒立功授勋。
虞万支好笑地摸摸他的小肚子说:“你这是揣了个妹妹?”
虞得得立刻叫起来说:“要弟弟!”
他前几天就提过一次,说要有个弟弟一起玩。
闻欣只当是孩子话,毕竟时不时还说要摘星星呢,她道:“牛牛就是弟弟。”
好糊弄的小崽子,虞得得不追究弟弟和弟弟之间的区别,放慢语速说:“妈妈吃肉肉。”
还能少他一顿饭,一家人在路边选家店就进去,点完单闻欣才说:不知道年前能不能卖掉。”
锦绣城五期说是正月初八开售,这可剩没几天。
就是卖掉,钱也得先借,虞万支道:“银行最近比较忙,让我后天去办手续。”
他们现在住的这套还不能动,总不能新房入住前一家子再租房住吧。
赶在年前借钱,其实意头不是很好。
但大概贷款的次数多,闻欣已经习惯,说:“你去办就行。”
到时候首付要交现金,这么多钱她可不敢去领回来,只怕出了门走不到拐角就被抢,毕竟这年头还有人敢持木仓进银行,半道上抢运钞车。
虞万支向来也都是自己去,往刚端上来的面里放两勺辣椒,搅着说:“你打算哪天开始休息?”
服装店还有点生意,闻欣想着即将要背一笔大债,打算干到年二八。
她道:“等你生日。”
说“生日”两个字的时候,笑得就有点奇怪,虞万支福至心灵说:“待会给你买更好吃的,咱不翻旧账好吗?”
就当初愣是连着两年让她在年三十给自己庆生,至今想起来都要嘀嘀咕咕。
闻欣借题发挥说:“你的意思是我无理取闹?”
祖宗哦,虞万支赶紧说:“都是我的错。”
闻欣哼一声说:“知道就好。”
又忽然好奇说:“为啥今年和去年都没有大年三十?我还以为是闰年才没有。”
虞万支没琢磨过这个,一时被难住。
不过他回答不上来的问题本来就很多,一点不往心里去,只说:“我小时候特别烦生日。”
六七十年代吃饭都困难,架不住他是年二九出生,一半年头里赶上正好是除夕,那可是乡下人难得吃顿好的时候。
因此不管是养父还是亲生父母那儿,回回都得提一句是给他庆生。
虞万支对此嗤之以鼻,心想那有大年三十的时候怎么不见给他庆生。
可他说没有,又成身在福中不知福,要不是结婚后闻欣开始给他过生日,他自己都不爱提。
闻欣其实很少听他抱怨小时候的事情,忽然生出慈爱之心来说:“你今年想吃什么味的蛋糕?”
虞万支不挑食,以前都是可着她的口味来,这会也是说:“还是巧克力。”
闻欣捧着自己的脸笑,颇有些撒娇的意味说:“我爱吃。”
她不爱吃,虞万支还不点呢,就是偏过头看到儿子,说:“弄点草莓酱上去。”
反正吃多牙会坏掉,给点意思意思就行。
母子之中,不敢他对儿子倾注多少,闻欣总觉得自己被明目张胆的偏爱。
她忽然说:“快九年了。”
有的时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虞万支吃惊道:“还真是。”
又正好看到墙上的挂历说:“眨眼就一九九八年了。”
20世纪就剩没多久,下一个新时代即将来临,整个世界好像焕然一新。
闻欣道:“好奇妙,以前一直以为2000年遥不可及。”
虞万支也感慨道:“我要三十一了。”
三十而立,他今年老觉得自己还差口气,要把这个岁数跨过去的时候,反而没有紧迫的感觉。
闻欣看向他,隐约能记得相亲那天的心动。
她道:“还是很英俊。”
虞万支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莫名其妙说:“还要不要加个蛋?”
老夫老妻的,居然一副青涩模样。
闻欣想笑话他两句,又憋回来说:“加。”
可眼角眉梢的开心是藏不住的。
虞万支自己也笑,夫妻俩一下子都停不下来,独自和面条作斗争的虞得得抬头看一眼父母,鼓着腮帮子说:“妈妈还要。”
大好的氛围啊,闻欣弹他的小脑瓜子说:“你就知道吃。”
却没耽误给他盛满,把下巴处黏着的渣渣擦掉。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132章 养儿
第一更
赶在年前, 家属院的房子总算卖掉,价格就是一万八。
过户的时候收的现金,闻欣碰都没敢碰, 往虞万支怀里一塞说:“你点。”
虞万支数得警惕,余光注意着周边的人,确认无误后才放进内衬的口袋里,把外套拉链拉好。
就这样, 闻欣还觉得不放心, 着急忙慌说:“快走快走。”
当街抢劫又不是什么新鲜事,派出所三十米外还有杀人的, 这世道是越往年关越混乱。
虞万支年轻的时候还有点气盛在, 心想自己这体格大不了就是干。
最近是不行了,牵着媳妇说:“回家吧。”
两个人多少有点担心,好在一路平安, 到家后把钱藏好,闻欣才去隔壁接儿子。
牛牛和得得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钱嫂剥着花生说:“刚打一架,我就给开了。”
小哥俩要好的时候穿一条裤子都嫌肥, 闹起来也很折腾人。
闻欣已经是见惯不惯, 说:“那让他们把这集看完,待会我带去楼下玩。”
又坐下来自然地搭把手说:“牛牛他爸呢?”
钱嫂小声说:“一朋友他爸没了。”
别看东浦的天气不冷,对老人家来说仍旧是个坎,像家属院那儿,年轻人多半搬出去住, 剩下的都是年纪大的长辈, 偶尔半夜三更能听到放哀乐, 棚子就搭在楼下。
也许到这年纪, 生老病死变得常见起来,闻欣感慨着说:“年二八,也不好大操大办。”
毕竟明天就是除夕,谁还守停灵三天的规矩。
钱嫂露出一个有点嘲讽的表情来说:“生前不孝,办得再热闹都没用。”
这倒是,闻欣下巴微抬说:“三期那家不就是。”
锦绣城虽然是新小区,但大家还是保留着原来住平房时爱串门的习惯,因此各期之间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大家都一清二楚。
更何况三期的事情闹得太大,连公安都来调节,里里外外围着三圈人,生怕自己不知道第一手消息。
钱嫂不用上班,白天里有多的时间下楼闲磕牙,这会说:“你是没听见,几个儿子为不管爸,连四十年前谁多吃一口饭都拿出来掰扯。”
做父母的哪有不偏心的,各家的事情只有自己知道,可为养老的事情闹成这样,实在叫人唏嘘。
谁都会老,闻欣甚至烦恼道:“咱们就一个,将来不至于不管吧?”
钱嫂推心置腹道:“都管不了,咱们最好自己有钱。”
讲难听些,有钱鬼都该推磨了。
闻欣想想也是,说:“其实我们一直想着将来给他留什么,给他带孩子。”
养老这一茬,只盼着夫妻俩能走在夜里,天一亮摸身体是凉的,大家轻松又畅快。
做父母的都差不多,钱嫂道:“我们想着今年给牛牛先弄套房。”
这才几岁,也太着急了吧。
闻欣指着两家中间的那堵墙说:“虞万支该支棱起来了。”
小孩子不攀比,大人就一个劲想着别人有我家的也要有。
虞万支没别的,一心对他们母子俩,只恨月亮摘不下来。
钱嫂笑出声说:“你们这要买一四居室,还愁什么给儿子的。”
五期开售时间就定在正月初八,户型图已经贴出来,最小的都是四室两厅,三代同堂也住得下。
闻欣那天也去看过图,这会连连摇头说:“你是儿媳妇,你跟婆婆住吗?”
古人都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虽说没有这个文化,大抵意思还是懂的。
钱嫂想想也是,转而抱怨起在故乡的婆婆。
闻欣没吃过婆家什么苦,边听边附和,不过还是留意着电视里唱片尾曲,说:“一集看完了。”
两家管孩子都严,牛牛看妈妈一眼,拿起遥控说:“我们玩车车。”
小朋友的脑容量就那么多,已经忘记刚刚还吵过一架,得得自如得像在家说:“我要蓝色。”
牛牛犹豫着说:“要轮流。”
要好的时候,两个人就是有商有量的,怎么拽都不肯分开。
托儿所一年到头拢共这么几天假,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居然还这么黏黏糊糊。
闻欣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无奈道:“妈妈回家做饭,叫一声你就得回来知道吗?”
得得敷衍地应着,听没听进去就很存疑。
闻欣也不管,又跟钱嫂聊两句,这才往隔壁走。
虞万支正在打扫卫生,喊道:“你等会,棉鞋在晒。”
刚晒没多久,还带着一点阳光温暖,闻欣脚踩进去说:“中午吃面行吗?”
虞万支难得提要求说:“给我多放点香肠吧。”
闻欣大声说“好”,从冰箱里把食材都拿出来切。
一切准备就绪,她先热锅炒浇头。
辣椒的香味飘满屋,连虞万支都忍不住打喷嚏。
他把房间门关好,阳台门大开,顺便摸摸刚晾好的衣服们,觉得不再滴水,撸起袖子推着沙发走。
闻欣听见动静,探出头道:“你干嘛呢?”
虞万支边蓄力边说:“你不是说沙发有点臭?”
若有似无的,闻欣还一直怕是老鼠死在家里,找来找去没发现,这会说:“晒晒也好。”
虞万支就是这么想的,弯下腰接着用力。
闻欣鼓劲道:“加油。”
又赶紧回去顾着自己的锅。
夫妻俩各忙各的,坐下来吃饭的时候纷纷松口气。
虞得得挨着妈妈坐,扒拉着碗说:“妈妈放炮炮。”
他今年长大一点,点火的鞭炮还是不敢碰,但那种一摔就炸的小炮已经不成问题。
仗着父母的宠爱的,拆开一包就往地上倒,上去踢踢踏踏地踩着。
这种玩法,跟烧钱没两样。
只是大过年的,烧一点又没关系。
闻欣道:“好,下午再去。”
虞得得迫不及待说:“现在就去。”
还挺猴急,闻欣教育道:“别人都在睡午觉,你想想看合适吗?”
虞得得不知道合不合适,振振有词道:“大家都在放。”
哟,个头不高,还挺会讲理。
闻欣给他夹一筷子菜说:“别人也在吃,你吃就能跟别人一样。”
虞得得爱吃肉,噘着嘴说:“不要。”
闻欣倒不是非要逼他做什么,达到目的后说:“那就不行去。”
虞得得的小脑袋没能转过妈妈,只得恹恹地接着吃,吃完后踩在阳台上晒着的沙发上,隔着围栏看楼下。
背影是可怜巴巴的,但闻欣不为所动,把大盆拿出来说:“待会给你一块面团捏。”
虞得得看到白花花的面就想扑上来玩,被妈妈在手背上打一下才老实,两只小手紧紧捏着。
虞万支好笑道:“来我这,不打你。”
他那天从路边捡了个小石磨回来,前前后后洗过几十遍,昨天晚上兴致勃勃地泡豆子要磨豆腐,这会很乐意儿子的参与。
虞得得也很有想法,使出吃奶的劲用手转着,小脸憋得通红,原地跳着说:“出来了!”
小孩子有点新鲜事就着迷得不行,汗都滴下来还不肯停。
虞万支一勺一勺给加着黄豆,说:“等会你能吃三碗豆花。”
豆花啊,虞得得好像已经吃上,连眼睛都亮晶晶起来说:“要一百碗。”
口气倒是挺大的,虞万支给他倒水说:“一千碗都行。”
父子俩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信口开河,闻欣看他们一眼说:“那饺子不吃了?”
虞得得不知道长着几个肚子,停下来稍作喘息说:“吃!”
胃口好得不行,闻欣笑话他两声,自己咬着腮帮子揉面。
虞万支看她额头的青筋都快出来了,说:“你一口气十斤面,真的太多。”
闻欣其实也后悔了,甩着手说:“下回绝不买快过期的东西。”
买的时候图便宜,以为用得上,结果现在落到这副田地。
虞万支当时也是赞成的,看着儿子说:“得得磨豆腐,你给我一半,我擀面条。”
家里面条是大消耗,冻起来能吃一阵。
闻欣直接拉开三分二,冲他笑得眉眼弯弯。
虞万支是不费什么力气,侧过身用背挡住儿子的视线,亲她一下说:“光笑没用。”
闻欣仰着头吧唧一口,心想这下总可以。
虞万支却犹嫌不足,到底孩子在,揉着面说:“晚上你就知道。”
虞得得正是对世上的一切都好奇的年纪,追问道:“什么?”
虞万支随意道:“你要想晚上吃,手就快点。”
虞得得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像模像样地抹一把额头的汗。
一家三口在为过年而努力着,晚上的时候得到饱餐一顿。
虞得得撑得直打嗝,抱着爸爸的大腿说:“打牌吗?”
好家伙,上哪学的,闻欣被呛到,咳得震天响,自己顺着气说:“你爸就打过几次。”
还是这几天钱哥家里人多,他去做个牌搭子,不玩钱那种。
虞万支也觉得好笑,摸摸他的脑袋说:“想玩是吗?”
虞得得猛点头,从玩具堆里搜罗出一副不完整的扑克牌,兴致勃勃说:“我有。”
有也不会,自己制定出一套规则来,乱七八糟地下着牌,再大声地宣布自己的胜利。
闻欣偶尔不肯让着他,较真说:“不许耍无赖。”
虞得得东扭西扭说:“我赢了!”
快拉倒吧,闻欣给他看自己手里的四个二和王炸说:“我这才叫赢。”
合着是牌太好才不肯认,虞万支骑着墙两边倒,说:“是你妈赢。”
虞得得瞪大眼,气鼓鼓说:“是我!”
这个点是该闹觉了,虞万支抱他说:“爸爸跟你讲啊 。”
他很有耐心,几条规则翻来覆去地讲着,只是效果跟对牛弹琴差不多。
虞得得直打哈欠,歪歪赖赖地睡着。
此刻屋外烟火绽放,热闹得正正好。
作者有话说:
先更一下,十二点见。
已经是一九九八年,这段九十年代的故事即将结束,最近在慢慢收尾。
第133章 排队
第二更
眨眼是正月初八, 锦绣城五期开售的日子。
占着地利之便,闻欣天不亮就在阳台上瞭望。
可惜这个角度看得不是很清楚,她扒拉着防盗网说:“虞万支, 你觉得那是人吗?”
多吓人啊大过年的,不是人还能是鬼不成?
虞万支伸长脖子,看着远处的小黑点说:“我希望是。”
那到底是还不是,闻欣陷入纠结, 裹紧外套说:“要不先去探探虚实?”
凌晨五点的风一吹, 连月亮都像是要被赶跑的样子。
虞万支推着她往屋内走说:“我去,得得也不能自己在家。”
儿子是夫妻俩行事最大的顾忌, 闻欣想想也是, 说:“那我下面条,你少喝点汤。”
汤汤水水的东西容易去洗手间,万一真要排队, 那可是大大的不方便。
虞万支应一声去洗漱,吃完早饭拎着小凳子出门去。
从五楼往下看,能看到他的身影最后隐匿于黑暗中,闻欣到这一刻才愿意收回目光, 进房间挨着儿子躺好, 却无法再睡个回笼觉。
她望着天花板,心突然跳得很快,喃喃道:“又不是第一次买房子。”
掐指一算,即将是第四次。
住进家属院八楼的小房子是安居,但夫妻俩连装修都没舍得花钱, 因为知道早晚要离开。
另外购置家属院四楼那套是置业, 买回来后就一直出租, 不真实得好像是别人的。
搬到锦绣城二期的时候有很多期待, 当时是抱着即将拥有一个小生命的想法在布置,却知道一家三口没办法在这待太久。
这么多事情里,如今不过是第九年,他们好像真的要拥有一个长久的居所,闻欣不为伤心等负面情绪的叹口气说:“接下来应该不会再搬家了。”
对多数人来说,固定于一个地方生活才是常态,折腾只是无奈之举。
闻欣觉得唯一能庆幸的,就是他们搬来搬去都是在自己的地盘,总比交租后给房东攒钱买房的好。
思及此,她又盼着自己能做房东,惋惜道:“要是能买地盖房就好了。”
可惜宅基地买卖大有难度,她只是在心里琢磨着,摸摸儿子的脑门说:“爸爸妈妈一定给你攒套房出来。”
做父母的吃过一次苦,总想着给儿子遮风挡雨。
不过虞得得也没经历过什么风霜,毕竟他才三周岁,有吃有喝的就很快乐,对物质的需求并不大。
很多压力有时候是大人给自己的,闻欣话一出口,失声笑道:“我被你爸传染了。”
虞万支就是成天琢磨着这些,连这会也不例外。
他坐在小凳子上,半个屁股悬于空中,觉得比站着还难受,抻抻手脚跟前面的大哥唠嗑说:“怎么都来得这么早?”
大哥先是看自己前面仅有的三个人,犹豫两秒才说:“户口名额有限,你知道吗?”
不应该啊,虞万支也压低声音说:“不是一套房送三个户口吗?”
说是送,其实是花钱买的,不然一平哪能卖到二千多。
大哥一脸你怎么这么天真的模样,说:“我这可是内部消息。”
虞万支半信半疑,不过钦佩道:“哥,你真有本事。”
这种吹捧和眼神叫人舒坦,反正坐在这儿也是吹风,大哥爽朗一笑说:“这算什么,我姐夫的二叔可是大官。”
这关系还算近,虞万支在外面还听过“二姨姥姥的干女儿的小姑子的婆家妹妹”这种三百里外的亲戚。
他热络递烟说:“哥,还有啥内部消息吗?”
大哥那叫一个侃侃而谈,话题一拐到美国局势上。
虞万支连美国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望着缓缓升起的太阳想,西方国家应该是在西。
他回过头眺望,暗下着将来有钱带媳妇儿子去一趟的决心。
大哥还不知道他的心思已经飘远,自顾自表达着观点、
虞万支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实则忍住想打哈欠的冲动。
他不由自主看手表,觉得到八点的这一段时间实在是太过漫长。
家里,闻欣也望着时钟。
她偏过头跟儿子商量说:“我待会得去替你爸,早上你就在牛牛家待一会行吗?”
有得玩什么都行,虞得得的嘴被蛋黄塞得满满,好说话地点点头,然后靠着碗边喝牛奶。
闻欣帮他扶着碗,絮絮叨叨说:“你要自己捧着知道吗?不然碗就摔了。”
虞得得这才把双手从桌底下拿出来,摸一下碗就喊道:“烫烫。”
喝嘴里就咕咚咕咚,做点事情却不情不愿的。
闻欣没好气道:“怎么没给你烫掉层皮。”
虞得得按自己的意思来理解,吹着妈妈的手说:“呼呼。”
这小崽子,就是有本事让人的心情忽上忽下的。
闻欣温柔地给他擦脸说:“妈妈不不痛痛。”
虞得得好像不大相信,歪着脑袋,眼睛里写着“真的吗”三个字。
大概他眼角眉梢跟爸爸太相似,闻欣偶尔会觉得,如果生长于同样的环境里,虞万支是不是有这样的脾气。
她替幼年的虞万支鸣不平,却也知道所谓的弥补不过是让现在开心,其实于从前的遗憾无用。
不过人嘛,看眼前才最重要。
也有人想将来,就好比虞万支。
他是个细致人,想到很快要花出去的钱,心里的算盘打得乱七八糟响,规划着一家人的未来——毕竟几十万可是笔巨款,他可不愿意真背着债三十年。
讲句不吉利的,别钱没还完人就没了。
思及此,虞万支呸呸两声,觉得还没出正月自己就胡思乱想,右眼皮子跳起来。
跳着跳着,闻欣忽然出现在他跟前。
虞万支难得吓一跳,只顾着往后退。
闻欣更惊讶,伸手摸他的额头说:“风很大吗?”
别是给吹感冒了。
虞万支抓着她的手,感受着她的体温,好像自己被从地狱拉回来。
他醒过神来说:“没有,我在算账呢。”
那就是算得心凉,闻欣含糊道:“换我,你回家拿吧。”
虞万支倒没不识好歹地追问拿什么,回家后径自进次卧,打开满是灰的纸箱子,把压在书下面的钱掏出来。
书往回放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件事。
闻欣很喜欢看言情小说,往常每到书报刊都要抱一堆回来,生得得以后,她私人的爱好其实也在被挤压,更别提像刚结婚时跳健美操。
自然,这两年也没人跳操,毕竟流行已经往另外的方向吹,已经改成跳交谊舞。
交谊舞啊,虞万支长呼口气,对着镜子试图模仿看过的舞步,动两下之后评价自己说:“哪哪都不对。”
这还是客气的说法,更实诚点仿佛瘫痪二十年后才站起来,手跟脚还是从别人那偷来装身上的。
几乎是片刻之间,虞万支就放弃带着闻欣去跳舞的想法,觉得自己还不够给她丢人的。
他揣上钱,又挤回队伍里。
闻欣摸着他胸口的鼓鼓囊囊,小声说:“那位大姐居然拎着这么大的包出门。”
目标太大,一抢就走,路人看着都害怕。
虞万支胆子比她大点,只说:“看来是全款,不会最后贷款的不卖吧。”
毕竟现钱的生意总是最好。
闻欣才想到这一茬,不免跟着担忧起来说:“我们首付都凑出来了,买不到太亏。”
虞万支看她眉头微蹙,有些后悔说:“不会的,咱们排这么前面。”
闻欣上次也经历过,说:“等门一开,队伍就乱起来。”
现在还能勉强维持秩序,再一会可不好讲。
虞万支也担心这个,叮嘱说:“一定牵住我,知道吗?”
他当然会拽紧,不过也得她跟上才行。
闻欣顾不上担心什么,摩拳擦掌咽口水说:“快八点了。”
她的手表很准,售楼处的门却没有按时开,不知道在磨蹭什么,足足拖到八点一刻才有动静。
那些等待的情绪终于被宣泄,人群像海水一样涌动,保安们扯着嗓子喊慢慢来也无济于事,还是能听到一两声“踩到我”的惊呼。
闻欣被虞万支护在怀里,也没有幸免于难,她的脚背被尖尖的鞋底辗过,倒吸口凉气,却又被裹挟着朝前。
吵成这样,虞万支没有察觉,一心寻找着前方的缝隙。
他带着媳妇东钻西钻说:“小心点啊。”
闻欣觉得自己已经没办法小心,心想这回肯定是不幸牺牲,却又无法宣之于口,毕竟现在停下脚步的话,估计会叫后面的人从头顶跨过去。
她暗自发誓道,今天要是不卖贷款的房子,她就找根麻绳在售楼处门口搞一哭二闹三上吊。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可以明天来看。
晚安。
第134章 房贷
迟来的第三更
和闻欣夫妇担心的正相反, 售楼处里到处都是劝人贷款的声音,甚至标价上贷款买也更优惠。
稍有点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其中必然意味着好处, 不然银行的人不会一边附和着点头。
不过究竟是为什么,对他们来讲都不重要,眼下一心一意选房才是头等大事。
五期都是大户型,一梯两户, 只是对门两套的户型略有不同。
早在户型图挂出来的时候, 夫妻俩仔细研究过,这会也不耽误工夫, 直接说:“我们要2栋902。”
工作人员回过头看, 这一套房子还在。
她把号牌先拿下来,才说:你们贷款还是全款?”
闻欣深吸口气说:“贷款,付百分之二十。”
工作人员正要按计算机, 多问道:“三十年是吗?”
人生能有几个这么长的时间,闻欣陡然觉得心头沉甸甸,说:“对,三十年。”
工作人员哒哒哒按着, 抬起头说:“9楼是每平两千二, 02户型是一百五十平,总价三十三万,每个月要还两千三,能接受的话到右边去排队签合同。”
不能接受也得硬着头皮,夫妻俩在家里算过几十次, 还是为这个利息心疼。
夫妻俩垂头丧气的, 挪到另一边去站着。
虞万支借钱好多次, 都不知道原来有这么麻烦。
他眼看着队伍一早上没多少进展, 说:“要不你先回去,钱哥他们估计要出门。”
正月里要串门,尤其是生意做得大的人。
闻欣想着是不好一直这样麻烦人家,点头说:“行,我吃完午饭来换你。”
虞万支心想到晚饭都不知道能不能办好,说:“没事,休息一会再来。”
闻欣哪肯听他的,摆摆手就走,匆匆去接儿子。
得得已经津津有味地吃着别人家的鸡蛋羹,看到妈妈兴奋地挥挥勺子。
闻欣赶忙道:“嫂子,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钱嫂放下筷子说:“这有什么。”
又张罗说:“别回家做饭了,稀饭就咸菜怎么样?”
闻欣想着快点吃完,也不推辞,说:“那我们母子就蹭一顿。”
钱嫂把整个高压锅都端出来说:“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
闻欣瞅着这一锅的分量,迟疑道:“钱哥呢?”
钱嫂一脸嫌弃说:“喝酒去了。”
应酬,有的时候躲不掉,他们现在是不做工程,可关系不能全丢,偶尔有那么几趟是非去不可。
闻欣看她的表情说:“我看钱哥瘦了很多。”
起码五十斤,决心可见一斑。
钱嫂也是很欣慰,说:“他自己是吓着了,老怕蹬腿走人,我带着儿子和钱改嫁。”
明明不该笑的,闻欣没憋住,有几分尴尬说:“还是健康最重要。”
她这样,钱嫂反而说:“要真有那时候,我肯定不会改嫁的。”
闻欣知道他们夫妻感情好,不然仅凭十几年没孩子这件事就够多少家庭分崩离析。
她正要表达两句自己的羡慕,找补刚刚的笑容,钱嫂已经接着说:“那后爹能有几个好,不如我自己带大牛牛。”
这话讲的,虽然有道理,可闻欣不好附和,她结结巴巴的,愣是没挤出话来。
钱嫂好笑道:“我们快四十了,难道还讲什么爱不爱的?”
好像也是,爱情在定义里仿佛只属于十几岁的小年轻们。
但闻欣二十九,还是觉得自己拥有这种美好,她道:“怎么不能讲。”
还是年纪小啊,钱嫂看着她的说:“小虞肯定没让你吃过苦。”
什么样子的叫苦呢?闻欣生于贫困,长于饥寒,只觉得婚后的日子都不错。
她道:“都是我们一起选的。”
钱嫂指的可不是钱,挑明白说:“你们俩没有坎。”
她多年不孕,就是个大坎,不管怎么熬过来的,偶尔想起来都难受。
人嘛,不好的实情总是记得特别牢,又因为有好而把这些压心底。
闻欣确实很少跟虞万支吵架,想想开玩笑说:“我不敢骂他,结婚之前,娘家人都让我少惹他,一拳下来不得了。”
乡下打老婆不罕见,尤其他长得这样挺拔。
钱嫂被逗笑,揶揄说:“小虞连你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碰吧。”
不合时宜的,闻欣想到某些场景,赶紧喝一口稀饭说:“他说‘打女人没出息’。”
这才是爷们讲的话,钱嫂赞同道:“打媳妇那种是最没出息的。”
闻欣连连点头,跟她聊几句,反复确认她下午有空,这才跟玩玩具的儿子道别说:“妈妈晚上再来接你行吗?”
虞得得手上全是蜡笔的痕迹,腾出功夫摆摆手说:“妈妈再见。”
答应得太爽快,叫人有点心酸,闻欣心想你爸都还没开始这么敷衍我呢,揉揉儿子的脸说:“再见。”
母子俩说完话,闻欣才朝五期走。
她穿过红绿灯,估算着时间,觉得以后装修要两边跑来跑去很麻烦,况且还不是短期,提前无奈地叹口气。
另一边,虞万支往前挪了几个位置。
他数着还有几个轮到自己,百无聊赖地四处看,正好跟媳妇对上眼,考虑到外面,矜持地嘴角上扬。
笑得傻气。
闻欣举着手里的饭盒示意自己是来送饭而不是插队,慢腾腾挪到他跟前,献宝似的说:“好吃的。”
虞万支多少有些夸张道:“很香。”
然后原地站着就吃。
队伍里大家都差不多,毕竟人是铁饭是钢,只有工作人员顾不上,忙得热火朝天。
怪不容易的。
闻欣就是觉得这速度实在太慢,都没办法抱怨,只能继续站着。
好在他们来得早,下午就轮上。
人在后面的时候只会奇怪于怎么这么久,到前面就知道,流程真的很琐碎。
房贷是这两年才兴起的东西,暂时只针对新房,跟各大开发商有合作。
但真的愿意办的人不大多,一是中国人的天性里是无债一身轻,二是利息非常高,三是要抵押房产证。
试想想,几十万花出去,结果最重要的东西却在别人那,多少有点不放心。
万一给藏丢了,找谁说理去啊?
不过这个闻欣是不怕,只遗憾于到手看一眼就算完,心想还是得放在自家的床头柜里才叫房子。
她走得一步三回头,虞万支安慰道:“咱们早点把它赎回来。”
百分之十的利息,三十年下来比本金多一倍,要不是收入还算高,他压根狠不下心。
闻欣盘算着家里的钱说:“咱们就是下馆子比较多。”
要是都吃盒饭的话,一顿四块钱,吃涮羊肉这种三四十块就打不住。
虞万支原来细算过,但那个数字跳出来他就赶紧遗忘,心想该吃还是得吃。
不过想吃的就闻欣一个,她痛定思痛道:“不行,必须戒了。”
在她面前抠门的那个虞万支,早就不知道飞哪去。
他道:“没事,吃得起。”
夫妻俩现在一个月基本挣着五千,还房子和首付的贷款后也还有两千。
他们不爱买东西,就好这个嘴,顶多没办法攒更多钱把债还上。
当然,这个顶多并不轻松。
虞万支想想说:“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不着急还。”
以后?闻欣琢磨着说:“也是,九零年两百块都算高工资,现在都涨到七八百了。”
什么都涨,分币最近也不见人用,以前哪个孩子有一毛钱能从村东头蹦到村西,现在这张薄薄的纸币已经买不到多少东西。
东浦越来越繁华,明亮的灯火之下却全是汗水。
闻欣叹口气说:“等交房还要装修呢。”
实用面积120平,不知道多少钱砸下去才能有动静。
要花的钱一茬一茬的,虞万支握住她的手说:“会解决的。”
挣呗,再大的窟窿都能填上,他们两个人四只手,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
闻欣是个不沉溺于坏情绪的,说:“户口什么时候办?”
虞万支手上拿着落户指标卡,想想说:“尽快吧。”
虽然是拿着卡哪天办都行,可拖着总不是个事,别到时候办不了,这可是个心头大患。
这也是薄薄一张纸,夫妻俩却为之努力好几年。
闻欣说不上来什么感觉,说:“那你快去快回。”
虞万支是户主,有他一个人回去办迁出手续就行。
他道:“估计也要耽误两天。”
婆家娘家总得转一圈,才叫够礼数,毕竟现在是正月。
要不是老家太冷,机票又太贵,闻欣也想带着南方长大的虞得得看看什么叫鹅毛大雪。
她道:“那记得宣传一下,咱们要在城里安居乐业了。”
小心思也很可爱,虞万支承诺道:“我尽量。”
又说:“你妈我肯定宣传到位。”
结婚的时候人人都不看好,他这些年也憋着劲。
闻欣没忍住笑出声,颇有些畅快道:“娘家往右数第三家是我大伯母家,记得特意在她家门口绕两圈。”
虞万支领完任务,几天后踏上衣锦还乡之路。
作者有话说:
房价我改了一下,所以跟看过的会对不上,不是写错了。
以及早上好,晚上见,我把发布点成保存草稿,估计是困晕了。
第135章 小别
明天见
这趟回老家办户口, 虞万支买的是正月十六的机票,因为元宵之前的价格都贵到让人想用两条腿走回去。
但这个相对便宜,往返也要小两千。
他是捂着胸口坐在飞机上, 先喝五杯可乐,失神地看窗外,心想得得不知道哭完没有。
虞得得刚刚是鼻涕眼泪糊一脸,好像爸爸要去南极, 哭得惊天动地, 过往旅客纷纷侧目。
虞万支都险些说“一起走”,想想存折上的余额没敢张嘴, 到底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现在想起来还不安。
不过虞得得没有爸爸记事情,早就吃着薯条看飞机,满嘴油腻腻。
闻欣没什么食欲, 好笑给他擦嘴说:“你可真行。”
又嘟嘟囔囔说:“等你爸回来讲给他听。”
到底不敢太大声,怕在勾起儿子的伤心事,实际自己也有点难过。
她收拾好心情,把孩子送到托儿所, 这才去店里。
服装店的门开着, 陈曼曼正在拖地,说:“姐,你等会进来。”
反正不急干嘛,闻欣索性跟隔壁店老板娘搭话,两个人坐在街边, 讨论着街头那家正在装修的新店。
老板娘说:“真奇怪, 那么好的位置, 怎么开一家倒一家。”
矮街位置好, 人流量大,照理顶多是生意一般,不至于开不下去。
闻欣消息灵通,说:“态度好像很差。”
到底卖东西,见人就要三分笑,客人又不是花钱找罪受的,进过一次不会再去,还会帮着宣传。
老板娘了然地点点头,又说:“老黑头也很凶,我看生意还很好。”
老黑头做的面是附近一绝,盘踞于此二十年,人家有这个底气,像闻欣爱吃,偶尔还是去买,买回来念叨着下次再不光顾。
她道:“实在好吃。”
老板娘赞同地点点头,眼见着客人进自己店,起身去忙活。
闻欣仍旧坐着,透过窄窄的缝隙看天想,虞万支的飞机不知道会不会从这儿过。
此刻,虞万支乘坐的航班已经离开东浦的上空。
他一肚子饮料,撑得再喝不下,才背包里拿出闻欣非要给他带上的书,有些无奈地叹口气。
坐他隔壁的大哥念着封面上的几个字道:“上错花轿嫁对郎?这讲的啥啊?”
虞万支也没看过,总结道:“古代人处对象吧。”
嗐,那能有啥好看的,大哥撩起衣服说:“我这有《故事会》。”
虞万支不懂他缘何把书塞在裤腰里,赶紧说:“我就爱看这个。”
嚯,长了个壮汉样,居然爱看这种谈情说爱的,大哥忽然福至心灵道:“嘿嘿嘿,那你待会也给我看看。”
虞万支更不明白他笑成这样做什么,打开书说:“行,等我看完。”
心想自己要看得慢慢的,别回头人家顺手把这本也塞进裤腰里。
可言情小说本来就不对他的胃口,他只能是硬着头皮看,觉得这趟飞机咋不加点速。
另一边,闻欣也在掐时间。
她算着该降落的点,就到小卖部等电话,时不时看手表,心想不会路上出什么意外。
虞万支人是平平安安的,就是到下机后转三圈,才找到个没人排队的电话。
他拨出那串熟悉的号码,没响两声就被接通,不由得道:“等很久了?”
闻欣听他的声音才放心,说:“早上没事做,在这儿瞎溜达。”
虞万支却知道不过是借口,看手表说:“我现在去火车站,不延误的话晚上十点到县城。”
话不敢说太死,因为绿皮火车常常不准,尤其是老家那边现在的天气,在山间一停大半天都有可能。
闻欣不想让他太牵挂,说:“好,你自己小心就行。”
独自回乡这条路,虞万支没结婚前年年走。
不过他已经想不太起来当年是什么样的心态,细细叮嘱说:“晚上早点回去,门窗记得锁好,有什么活攒着等我回去干。”
上飞机前也是这几句,闻欣眼眶忽然有点红,憋住说:“好,你快点去坐火车吧。”
虞万支舍不得挂,恨不得转身回东浦,却只能扛着行李朝外走。
他找到公交车站后,原地跳两下等着,心想这天气真是冻,别说是南方出生长大的虞得得,只怕闻欣都不一定受得住。
不过上车后人多一挤,连脚底好像都在冒热气。
此刻窗外的风景已经有故乡的痕迹,却仍旧不是目的地。
这两年老家有所建设,从省会到县城的火车快不少,但越往山里走气温越低,铁轨上还冻着冰,因此一路是走走停停。
虞万支到县里是凌晨三点,想想还是给保安室挂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陈大叔,听完口信说:“小虞是吧?那我得给你媳妇讲一声去。”
虞万支倒不是心疼半夜传话的跑腿费,就是怕吵到闻欣休息,但转念一想她说不准没睡着,多讲一句道:“那麻烦您跟她说好好休息。”
陈大叔应下来,就是挂电话后说:“孩子都这么大了,还黏糊啊。”
他拿着手电,戴好帽子往小区里走,完成自己的工作。
闻欣确实还在看电视,生怕自己睡死听不见敲门,这会是有脚步声,她就从沙发上跳起来,从猫眼往外看。
走廊的灯不亮,但还是能看清人。
她一颗心砰砰跳,拉开门缝说:“陈叔。”
陈叔怕被投诉,压着嗓门说话,拿到钱就急匆匆回去值班。
闻欣也没有大半夜跟别人寒暄的道理,锁好门后拉过椅子堵住,这才进屋。
虞得得占据爸爸的床位睡得香甜,小嘴吧咂吧咂,不知道做什么美梦。
不过现在是看上去好端端的,睡前闹着要找爸爸可是又哭得可怜兮兮。
闻欣都差点哄不住,生生让他哭累睡着的。
小孩子就那么多的精力,只是第二天起来还是重复着昨日的执着——找爸爸。
闻欣给儿子穿衣服,非常有耐心说:“爸爸过几天就回来,他是去给咱们迁户口,这样你以后才能在东浦读初中,知道吗?”
虞得得不知道,扁着嘴说:“我想爸爸。”
闻欣搂着他哄,心想母子俩有点像被抛弃,她那天看的哪本书是这么写来着?
看过的小说太多,她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用糖把儿子再稳住,扭头丢进托儿所。
孩子有得玩就忘记烦恼,午饭时分还乐颠颠地同学们讲爸爸回老家的事情。
小朋友是压根守不住秘密的,放学时老师就跟家长分享道:“连后门那只狗,他都想去聊两句。”
托儿所的后门正对着一户人家的正门,那只狗成天从栏杆里钻出个脑袋冲学生们叫唤。
孩子们也仗着它冲不过来,常常在自由活动时间在后门处一字排开挑衅着。
这样水火不容的关系,可见是宣传到位了。
闻欣好笑道:“怎么说的?”
老师没张嘴就乐,说:“琛琛说‘等我爸从老家回来,就揍你’!”
怪了不起的,这么长的话都会说。
闻欣捏捏儿子的脸道:“挺会放狠话的,找旺财玩去吗?”
虞得得对自家的狗就爱护有加,蹦达着说:“要去!”
又说:“要跟旺财睡!”
虞万支这趟走,本来很异想天开打算把狗牵到家里,可惜小区有自己的管理,旺财再乖巧夜里也会叫几声,邻居们不来把门砸了就算不错。
闻欣当时就说“不行”,没想到孩子听一句给惦记上,一有空就提要求。
她道:“那你跟它睡,妈妈自己回家睡。”
到底是依赖天性,虞得得垮着脸不敢强求,转着眼睛说:“等爸爸回来。”
还成口头禅了,闻欣心想这事恐怕得玉皇大帝来才好办。
她哈一声说:“等你爸回来也是听我的。”
虞得得的小脑袋里判断出最终答案,抱着妈妈的腿开始撒娇。
小崽子,说不准将来就是个骑墙两边倒的。
闻欣伸手牵他说:“你能不能立场坚定一点。”
坚定又是个什么词,虞得得仰着小脸看妈妈,神色茫然。
可爱的时候就是这么讨人喜欢,闻欣半蹲下来张开手臂说:“妈妈抱。”
虞得得不用走路心情好,甚至得寸进尺道:“要高高。”
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重,闻欣断然道:“这个可以等你爸回来。”
虞得得都被妈妈搞糊涂了,但有个念头还是很清晰的,那就是爸爸快点回来。
远在千里之外,虞万支打个喷嚏。
他刚办好迁出手续后从派出所出来,被迎面的风一吹,忍不住把围巾再绕一圈,心想自己居然水土不服到这地步。
故土难回,世道对谁都不例外。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136章 乌龙
明天见
办了迁出手续, 虞万支就急着回东浦。
他是本来就定好的机票,因此坐上半夜两点出发的火车去省城。
这趟车还算顺,在山谷里只停了俩小时, 停在那的时候虞万支就一直盯着手表看,就怕赶不及。
他难得信起神佛来,等车一动,觉得回头得去还个愿。
另一边, 闻欣也在祈祷。
她右眼皮子从早就开始跳, 心神恍惚得牵着儿子险些撞电线杆,等到托儿所嘱咐道:“刘老师, 麻烦你今天多注意得得点。”
刘老师还以为是小朋友不舒服, 伸手摸他脑袋说:“没烧啊。”
闻欣也说不上来,忧心忡忡道:“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家长的直觉一般最准,刘老师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说:“包在我身上。”
闻欣稍微松口气, 不过到店里还是坐不住,原地绕着圈子。
陈曼曼看得都有点头晕说:“姐,你没事吧?”
闻欣早起还给自己和儿子都量过体温,捂着心口说:“没事。”
她双眉微蹙, 看上去不像没什么。
陈曼曼道:“要不你先回去休息, 我看着也行。”
最近是换季的时候,店里清库存又要上春装,一个人根本倒不转。
闻欣道:“估计吃错东西了,有点想吐。”
陈曼曼看她的样子,忽然有个想法说:“姐, 你这个月来事了吗?”
闻欣摸着肚子, 眼睛慢慢变圆, 心想还真没来。
她偶尔会迟个几天, 这会就像是炸弹在脑袋里爆开,结巴说:“不,不可能吧。”
陈曼曼虽然没结过婚,但十岁开始就给她妈照顾月子,因此怀孕的各种表现都知道些,加上她表哥表嫂都是医生,比一般人更具有医学常识。
她笃定说:“结扎也会怀孕的。”
闻欣不由得想起来,他们当时就是避孕怀的得得,可见世上的事情不是百分百。
思及此,她脚底板都没法稳住,说:“不行,我得去趟医院。”
陈曼曼看她的表情也不像是完全高兴,说:“要不我陪你去?”
闻欣就是拿不准,但越想越觉得跟上一次怀孕的感觉差不多。
她道:“没事,我自己去。”
店里得有人,陈曼曼的主要工作是售货员。
她不再坚持,说:“那你慢点。”
闻欣岂止是慢,脚步迈出去跟乌龟差不多。
她下意识地看向旁边,却没有那个平常可以商量的人,不免失落地叹口气,又琢磨起万一是真的怎么办。
家里倒是很快能有地方养,比照着得得的标准,花销不是小事,况且他们还有贷款要还。
钱,始终是基础。
她盘算着能从哪里挤出来,怀着忐忑的心情到妇幼医院。
虽说是计划生育,但人还是很多,挂号都要排半个小时。
闻欣怀得得的时候产检,就没一次是自己忙活。
她心里又念叨着虞万支的名字,到抽血的时候改成骂。
护士抽完血利落拔针头说:“两小时后出结果。”
比闻欣印象中的快,却还是叫人煎熬。
她懒得跑来跑去,在长椅上坐着发呆,全然忘记这个点本来该接一个电话。
虞万支刚出火车站,就找了个电话亭,连要讲什么话都想好,结果得到闻欣不在的消息。
他直觉有异,想想说:“叔,那麻烦你帮我叫下陈曼曼。”
小卖部帮忙传话也是收跑腿费的,老板很快完成任务。
陈曼曼惦记着店里,却也知道有的事不该从自己嘴里说出口,可虞万支问得紧,声音里都快冒火光了。
她只能道:“欣姐吃错东西,去医院了。”
虞万支真是恨不得自己能插上翅膀飞回去,坐在候机室里火烧火燎。
他难得抢第一个上飞机,可也没办法让这玩意先动起来,只能隔三秒看一眼手表。
就在他登机的时间,闻欣刚拿到报告单。
大概是想得太多,她喃喃道:“居然不是。”
满脸失落的人啊,有位大妈不知道从哪钻出来宣传自己包生儿子的偏方。
闻欣本来就一颗心乱七八糟的,没好气道:“我有儿子。”
大妈不肯放弃说:“多多益善嘛。”
善什么善,闻欣把报告单捏成团塞进口袋里。
她大步向前,三魂七魄归位,反应过来自己没吃饭,没做的事情全部涌上心头,大喊道:“糟糕。”
可她再怎么着急,现在也没法联系上虞万支,只能先坐上公交车,准备到机场等人。
这趟车晃悠悠的,把闻欣颠得翻江倒海。
她不停地深呼吸,捏着扶手的手越发用力,最后还是没忍住,没到站就冲下车吐。
垃圾桶的味道熏上来,她反倒好受许多,到路边买一瓶矿泉水,咬着糖漱口,接着等下一班车。
但这一路车间隔时间长,她想着虞万支的飞机也没那么快,先买了俩烧饼垫肚子。
这下子,闻欣连那点头昏眼花也烟消云散,整个人活力十足。
她琢磨着肯定是吃错东西,摸着自己的血管,心想白瞎这十块钱检查费。
可以说结果出来之前有多惴惴不安,她现在就有多尴尬。
想来想去,真是都怪虞万支,没男人能搞出这种乌龙吗?
虞万支哪里知道自己就这么变成责任人。
他死盯着手表看,只恨时间太慢,忽然琢磨起起腾云驾雾的可能性。
可惜他又不是孙悟空,只能老老实实地靠飞机,唯一能做的就是下机时争先恐后。
正是下午四点,闻欣本来在吃薯条,听见广播声抬起头看。
她把剩下的打包好,拎着袋子到出口处寻找男人的身影。
虞万支但是没预料到她会出现,脚步一往无前,快得没能刹住车,把自己最挂念的人撞倒。
闻欣本来是打算对他投怀送抱的,结果往后退两步,左脚绊右脚一歪,整个人坐地上。
一切快得她没反应过来,茫然地仰着头。
虞万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疑心是错觉,一时之间没有动作。
人来人往的,都会看一眼他们的对峙。
还是闻欣先开口说:“你倒是扶我啊。”
她这都快气得不行了。
虞万支小心翼翼伸出手道:“你没事吧?”
闻欣总不好大庭广众地揉屁股,瞪他说:“你觉得呢?”
这一眼就很有劲,虞万支几个小时来最坏的设想都被躲开。
他如释重负道:“吓死我了。”
就摔一跤而已,不至于这么夸张吧,闻欣看他的样子说:“你怎么了?”
虞万支反问道:“吃错什么了?”
怎么听着像骂人,闻欣这一个早上心情起起落落的,吓唬他说:“幸好我没怀孕,不然看你怎么办。”
不是,怎么又扯到怀孕?虞万支的脸色是一变再变。
他心想自己扣掉路程不过离开三天,事情怎么多得像三年,叹口气说:“我以后哪都不自己去。”
闻欣其实也有点离不开他,顾不上这儿人多,抱着他撒娇说:“你不知道,早上吓死我了。”
虞万支听完始末,也觉得是个大乌龙。
他哭笑不得道:“你不是就猜的自己吃错东西吗?”
闻欣反手掐他说:“还不都赖你。”
她要没男人,没怀过得得,压根不会这么吓一跳。
虞万支低声下气哄着说:“是我不好,我的错。”
他觉得自己最大的责任就是不在家,毕竟男人,就该事事扛起来,他道:“以后不会了。”
闻欣其实早就缓过来了,说:“这回是必要,跑不掉的。”
总不能指标卡一直放着,要哪天失效了才有得哭。
不是这样,虞万支也不会一个人回老家。
他捡着高兴事说:“娘家我都宣传到位了。”
闻欣虽然没有亲自衣锦还乡,想想都觉得过瘾。
她道:“我真是个俗人。”
好端端的评价自己做什么,虞万支看她的打扮说:“一点也不俗。”
两个人说的压根不是一件事。
闻欣推他一下说:“儿子快放学了。”
虞得得早就翘首以待,看到爸爸就兴奋地大叫。
他小小身体里安了个喇叭似的,喊得众人皆知。
虞万支也很稀罕儿子,抱起来掂量着说:“又长胖了。”
才几天,净瞎说。
闻欣白他们父子一眼说:“真腻歪。”
爱妻在侧,幼子在怀。
虞万支只觉得心满意足,勾着她的手指说:“我很想你们。”
闻欣给他整整被儿子扯乱的领口说:“我们也很想你。”
又故作轻松道:“想你回来干活。”
虞万支配合说:“有什么都交给我。”
说话之余,闻到她身上熟悉的香味,一颗心好像才落到地上。
他想,户口规定的是人,她却才是他的最终归属。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137章 入户
明天见
虞万支回东浦的第二天, 一家三口去办迁入手续。
区派出所的办公室是新建的,却还是没能容纳得太多群众。
队伍一口气排到保安室,有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喊“要取号”, 闻欣拉着儿子往后退说:“虞万支,快上。”
虞万支在她头顶轻拍一下道:“ 怎么跟喊旺财似的。”
好像是有那么点感觉,闻欣不好意思挠挠脸,嘻嘻笑说:“全靠你了。”
人这么多, 虞万支也不会让他们母子去挤, 自顾自往前蜂拥着,拿到号码牌说:“三十一, 估计没这么快。”
猜是猜不着的, 闻欣掐着表数道:“一个业务要办十几分钟。”
虽说窗口好几个,但轮到他们可算是起大早赶晚集。
虞万支心想应该也有快的人,看一眼蹲着的儿子说:“要不你带得得找个地方坐, 等会再来。”
这才站多久,闻欣本来想说不累,转念道:“要不我去买点炸串?”
才早上九点就吃炸串,虞万支好笑说:“刚刚路过你是不是就惦记了?”
哎呀, 老夫老妻的, 说出来做什么,闻欣转悠着眼睛道:“你知我知就好。”
虞万支亲昵摸摸她的脸说:“那你慢点。”
闻欣脚步欢快,生怕过号,因此是快去快回。
回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点辣椒粉的味道,像冬日里的大太阳。
虞得得鼻子一动, 扑过去抱着妈妈的大腿, 然后母子俩蹲在角落里吃东西。
一模一样啊, 虞万支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他拧开可乐的瓶盖递过去, 又给豆奶插吸管。
虞得得接的时候手上一用力,豆奶溢出来少许。
说时迟那时快,他舔着自己的手背说:“好甜。”
虞万支笑得不行,给他擦手说:“回家要刷牙,知道吗?”
虞得得虽然很不愿意,但知道自己在某些事情上是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闷闷地哦一声。
闻欣以身作则道:“妈妈跟你一起刷。”
虞得得觉得刷牙是酷刑,想想还是说:“妈妈不要。”
真是好儿子啊,闻欣大方道:“最后一串香肠给你。”
虞得得眼睛都是亮的,一时兴奋,东倒西歪的,油汪汪的小手往爸爸裤腿上一抓。
虞万支今天可是穿得比较隆重,认命叹口气说:“你真会给我找事。”
他这衣服压根不能搓,上回穿还是儿子周岁的时候。
虞得得能从语气里判断出父母的情绪来,知道这不是生气,举着手道:“我来洗。”
与其说是洗,不如讲是玩水,闻欣那天还逮到他开水龙头后没关好,心想挨揍真是管不了五天,这小崽子一天不找抽好像浑身痒痒。
她道:“想都别想。”
虞得得失落得很,香肠最多弥补一点心内的空虚。
小小的人儿露出这样的神色来,虞万支只觉得可爱,捏捏儿子的脸说:“等你大一点,带你去游泳。”
游泳?闻欣道:“你不是不会吗?”
在老家那片,水是稀缺资源,连可以掌握这项技能的地方都没有。
虞万支一时语塞,不过说:“可以学啊。”
又道:“游泳还是得我带着,不然多危险。”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他就这么个宝贝儿子,哪里敢不放在眼皮底下。
闻欣想想也是,说:“我看少年宫就有开课。”
讲起这个,虞万支道:“将来要不要送他学点什么?”
他们现在有条件,自然想花力气培养孩子。
闻欣没了解过,倒是知道很多东西都是童子功,她心想人又不是只有读书这门出路,说:“行,回头研究一下。”
又兴致勃勃说:“武术怎么样?”
虞万支倒觉得她看上去很想去的样子,说:“飞檐走壁估计不行。”
闻欣是爱看武侠小说没错,却不会把虚构的东西当真,只道:“能强身健体就行。”
虞万支只怕儿子十几岁的时候开始打架斗殴。
他也是那个年纪过来的,知道年轻人大把精力可以消耗,不过转念一想,能打赢总比打输好,说:“那估计现在就可以开始学。”
这么小,闻欣可舍不得,连连摇头道:“那得吃多少苦啊。”
又不指望真成什么武林高手。
虞万支就是随口一说,真要把儿子送过去也狠不下心。
他忽然感慨道:“咱们这样慈父慈母的,会不会多败儿啊?”
闻欣立刻撇清道:“你比较惯孩子。”
虞万支还真没法反驳,只能安慰道:“没事,你也没长歪。”
这算什么话,闻欣捶他一下,支着耳朵听说:“好像是三十号了。”
那就是下一个,虞万支边往里走边检查包里的材料,心想万一少哪样还得再跑一趟。
几千块钱的机票呢,他可是刨根问底,连自己和闻欣的出生证明都补开出来,总之是有备无患。
闻欣也不由得紧张起来,说:“应该齐了吧。”
虞万支办事周到,正要点头,猛听见前面的人被挑刺说“证明格式不对”,一颗心提起来道:“我就怕砸在这种事上。”
闻欣心想,哪怕今天没办下来,也不能让他觉得自责。
她道:“没关系的,大不了再跑一趟。”
当时就是图省钱,虞万支才自己回老家的。
他知道是宽慰,更不会往上头添堵,只说:“想好中午吃什么了吗?”
闻欣琢磨好久,一直没拿定主意,这会仍旧是犹豫,说:“牛排跟火锅,你选一个。”
虞万支平常就不参与决策,把问题丢给儿子说:“让得得选吧。”
虞得得大剌剌道:“都要吃!”
小肚子现在还圆滚滚的,也不怕撑坏。
闻欣怕他上火,想想说:“那就牛肉火锅。”
虞得得有得吃就附和,蹲下来玩着爸爸的鞋带。
虞万支看着他的后脑勺,无奈道:“得得,我要走路。”
这算是亲情提醒,再不站起来能给他带倒了。
但虞得得茫然地看着爸爸,大有“腿长在你身上,你就走呗”的意思。
一双眼睛生得真是讨人喜欢,闻欣拉他一下说:“别捣乱,爸爸忙着呢。”
虞得得追问道:“忙什么?”
闻欣好脾气地解释说:“爸爸要签字的。”
他们母子来主要是为见证这一时刻,不然手续虞万支一个人就能办。
虞得得仍旧不解,说:“妈妈也能签。”
闻欣还真不能,因为规定是谁办迁出就得谁办迁入,这个户主还得是虞万支来做。
她心想自己简直是个甩手掌柜,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捂着儿子的嘴说:“少问问题。”
虞得得好奇心之旺盛,连一片落叶都得研究出个五四三来。
他呜呜地叫着,完全不知道父母那点忐忑的心情。
闻欣就盯着办事员看材料,生怕他下一秒讲出“不行”两个字。
虞万支一颗心也是提着,把多余的证明收好说:“这些就够了吗?”
办事员头也不抬说:“又不是办签证,够了。”
这跟办签证有什么关系,虞万支无法理解。
他只关心什么时候能拿到新户口本,等拿到回执单还要确认说:“下礼拜来拿是吗?”
办事员先示意同事叫号,这才说:“对,七号窗口取,然后去办身份证。”
虞万支小心地把单子收好放在口袋里,一家三口退出队伍。
此刻室外的风景明亮,闻欣仰头看天空说:“原来歌词是真的。”
虞万支觉得以他们夫妻俩的默契,自己应该能琢磨出是哪一句,可惜没得出结论,说:“哪首歌?”
闻欣唱道:“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得,还是儿歌。
合着虞万支的方向都是错的,他道:“我一下想不起下面那句。”
他不知道,虞得得知道,哼唱着“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下一句却拐到“猴哥猴哥”。
小孩子真是天马行空的,虞万支伸手在他胸口戳一下说:“看招。”
虞得得嘎嘎乐,都笑出猪叫声来。
闻欣不由得道:“我看你是八戒。”
八戒也行啊,虞得得一点都不介意,甚至按着自己的鼻子说:“我是猪猪。”
可爱得紧啊,虞万支一把抱起儿子举高说:“你知道吗,爸爸今天特别高兴。”
掐指一算,他到东浦已经快二十年,除去孤身一人的那些日子不算,结婚后到现在也很不容易,自然感慨万千。
虞得得本来是不太知道,但现在已经领会到,马上说:“妈妈,要吃糖糖!”
还知道跟谁提要求,闻欣亲亲他说:“你可真是得寸进尺啊。”
说得凶,表情宠溺。
虞万支忽然道:“我呢?”
我什么,闻欣仰着头看他。
男人下巴上有点小胡茬,低着头的样子很是温柔,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闻欣飞速地捂着儿子的眼睛,踮起脚尖,蜻蜓点水地掠过说:“还在外面呢。”
什么外面,虞得得扒拉着妈妈的手,浑身都使劲说:“我要看!”
虞万支不得不吓唬他说:“有大老鼠!”
大老鼠,虞得得紧张地左右看说:“爸爸快走。”
闻欣哭笑不得,偷偷给男人一肘子说:“大老鼠?”
虞万支是搪塞儿子,自己也觉得好笑,悄声说:“等房子装修好,就让他自己睡。”
省得一天到晚担心孩子看到不该看的,连亲密都要偷偷摸摸。
新房子,是期待也是负担,闻欣想到下礼拜交房就犯愁,但寻思今天是这么好的日子,赶快甩头把烦恼抛在脑后。
虞万支也不琢磨,只顾着哄他们母子高兴,一家三口朝外走,样子雄赳赳气昂昂的,仿佛是迎着光走向未来。
作者有话说:
更新时间改成晚上十二点,可以第二天再来看。
大家晚安,明天见~
第138章 双喜临门
晚上见
取新户口本跟交房的日子是紧挨着, 闻欣的兴奋一下子都有些不够用,站在新家的客厅位置左右看说:“真大啊。”
本来实用面积就有一百二,加上还没装修, 看上去更加空荡荡。
虞万支早在脑海里画过几次草图,说:“厨房跟洗手间肯定是不能动,剩下的你想怎么弄?”
提起洗手间,闻欣还琢磨呢, 说:“我们地方大, 单独给得得加一个洗手间呗,他夜里也方便。”
原户型是四室两卫, 但他们就三口人, 怎么着都挪得开。
虞万支道:“行,就用次卫的管道。”
闻欣也不知道难不难,反正把自己想法表达好就行。
她手比划着说:“进门这里做鞋柜, 厨房的门改成朝餐厅,客厅就不动了。”
虞万支点点头,顺便咨询儿子的意见说:“得得,以后你住这间, 有什么想法吗?”
虞得得看见光秃秃的墙面, 露出一个思索的表情来,小脑袋里也不知道要琢磨出什么来。
他道:“要娃娃。”
儿子从出生就睡小床,不大的空间里被他的玩具都快挤满,偏偏小崽子一刻都不愿意撒手,要不是有围挡, 他早就不知道从哪摔下去。
虞万支本来颇为微词, 这会鼓动说:“爸爸给你换张大床, 连小羊都能上去。”
虽说玩偶上的羊角已经被扯掉, 但还是孩子的心爱之物,就是稍微有点大,架不住羊要占掉七八只小玩偶的位置,虞得得只能每晚含泪把它放在沙发上。
对爸爸的心思,虞得得是一窍不知,他只顾着高兴说:“要大床!”
看样子对分房睡这件事接受良好。
闻欣倒觉得没那么容易,毕竟嘴上的好话谁不会讲,儿子临门一脚改主意不是两三回,小孩子哪有个定性。
她道:“才三周岁。”
虞万支跟宝贝似的养大的,其实也舍不得,但是说:“偶尔嘛,不能老让他睡客厅。”
他们有需求,生怕给自己和孩子都留下阴影,正儿八经的夫妻过得跟婚外恋似的,有几次还大白天的跑回家办事。
那感觉,真是怪刺激的。
光画面飘过而已,闻欣的耳朵都红起来,她看着天花板说:“你那是偶尔吗?”
虞万支咳嗽一声说:“是你不喊停。”
那种时候,要怎么停?
闻欣瞪他一眼说:“那就最近把力气省下来装修!”
岂止是力气,钱也是个问题,这么大的地方,光铺砖就不便宜。
虞万支苦笑说:“边挣边弄吧。”
夫妻俩打定主意不再贷款,毕竟心理上也是个大负担,寻思好歹现在还有地方住,没必要太急。
闻欣道:“电器才是大花销。”
虞万支惦记给家里添空调好久,稍微掐指一算,啥啥都不便宜。
他道:“一样一样来。”
别的还好说,闻欣一挑眉说:“花得先种。”
正是开春,虞万支已经把加工坊的院子收拾出来,买了好些种子。
他道:“等出苗了,我再移过来。”
光是畅想要怎么给新家做装饰,好像就让人快乐。
闻欣盼着能早点住进来,充满活力说:“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吧。”
虞得得被父母送到托儿所,乖乖巧巧地跟老师走。
他现在已经很适应这种生活,一转眼就跟牛牛跑起来。
透过栏杆的缝隙,闻欣看得清楚,不过心疼道:“什么都好,就是要涨价。”
一涨就是每个月五十,家长意见大,却又不得不接受,毕竟孩子带得好不好有目共睹。
他们不肯叫孩子受苦,但最近的经济着实紧张,只能在自己身上抠。
闻欣思来想去,到底把下馆子给戒了。
虞万支本来觉得没必要,毕竟他私心里更不愿意她委屈,但实在拗不过,寻思要用什么做补偿。
因此这天夜里看电视的时候,他发现有个下厨节目,要看篮球比赛的手一顿,摸索出本子和笔仔细看,就是越看越迷糊,心想把茄子塞进青椒里的意义是什么。
不过只看主持人的表情,他又觉得可以一试,把只撕下来后放在鞋柜上,这才开始看篮球比赛。
闻欣浑然不知,只是半夜里察觉到边上多出个人,迷迷糊糊说:“看完了?”
虞万支刚洗过澡,慢腾腾地向她靠近说:“接着睡吧。”
闻欣已经是仅有的精神,哪还有什么下文,连他什么时候起床的都不知道。
虞万支动作轻,买完菜回来都是蹑手蹑脚的,就是一不留神,咋了个不锈钢的碗在地上。
好大一声响,从闻欣的耳朵里钻进去,不过她犹豫着还是没睁开眼,仿佛是又睡着了。
虞万支盯着房门看一会,确认没动静,这才撸起袖子开始做饭。
他的厨艺并不好,属于火候掌握上就不够老练,加之节目上讲得并不算太详细,拧开煤气灶那秒他就已经后悔。
只是箭在弦上,他硬着头皮把茄子下锅,心想怎么着自己也能吃完。
大早上一股炒菜的香气,闻欣总算是掀开被子下床。
她揉眼打哈欠挪到厨房,靠在门边说:“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
非要说有什么特殊意义的话,虞万支道:“想做饭给你吃的日子。”
闻欣满怀期待地凑过去看,迟疑道:“要放这么多酱油吗?”
这一锅简直是黑漆漆的,虞万支看着都觉得不好吃。
他强自镇定说:“等下要加水的。”
闻欣看他正儿八经的样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行,那我就等着吃了。”
虞万支尴尬挠挠脸说:“可能没那么好吃。”
味道又有什么关系,闻欣吧唧亲他说:“我爱吃。”
还没吃呢,虞万支下巴蹭蹭她的头发道:“下次保证会更好。”
闻欣觉得他对自己太没有信心,努力安慰着说:“也许只是卖相不佳。”
但事实证明,老祖宗的色香味俱全不是没有道理的。
菜一上桌,闻欣已经调整好微笑的表情,但还是稍显得有些扭曲。
哪怕这样,虞万支已经很满足,说:“吃一口意思意思就好。”
老夫老妻的,说话也更直白点,闻欣猛地喝半碗粥说:“别的还好,就是有点咸。”
实在太下饭。
那还能有什么别的还好,虞万支捏捏她的脸说:“给你热牛奶喝。”
闻欣爱吃美食不错,但贫穷年代里出生的人,对一切食物都有面不改色咽下去的本事。
她是改革开放的好日子过习惯,反省自己说:“由奢入俭难啊。”
连虞万支自己,都是大口大口地喝水。
他道:“我看电视上做出来也是这个颜色。”
那主持人一副口水都要流下来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吞下去的。
闻欣只看一厨房乱七八糟,就知道步骤不简单,她想想说:“要不你煎牛排试试?”
肉往锅里一丢两面翻,再撒上胡椒粉就行。
牛排在一九九八年就象征着高级,虞万支更没啥把握自己能做,但还是点头说:“行,我试试。”
又问道:“牛排是哪块肉?”
真是个好问题,闻欣双手一摊说:“一切掌握在你自己手中。”
虞万支觉得自己啥都握不住,只能更加积极地琢磨厨艺,倒是有一点不再糊锅的进步。
在闻欣这么多年的固定思维里,他就是不会做饭的人,多少有些诧异道:“真看不出来啊。”
虞万支自己都没想到,说:“早知道前几年多练练。”
哪有时间,他们都是在外面吃得多,家里充其量是顿早饭,因此凡是要下厨的重要时刻,都是闻欣举锅铲。
她道:“十斤一袋的米,咱家能吃好几个月。”
虞万支也知道这个情况,所以更觉得不下馆子对她来说是个折磨。
他几经思量,还是说:“其实几顿饭没关系的。”
闻欣给他算说:“一顿涮羊肉最少三十,一块砖才三毛八。”
少吃个七八顿,家里的地砖就搞定,何乐而不为。
虞万支紧握她的手说:“反而活回去了。”
就是刚结婚那年,好像都没有这样拮据。
闻欣知道他又是老毛病,可惜两只手都腾不出来,只能脑袋在他胸口撞一下说:“这么大的房子,叫我吃糠腌菜都行。”
虞万支好笑地揉揉她的发顶说:“你不疼吗?”
闻欣本来是不疼的是,被他一说娇气起来,哼哼唧唧地要哄。
虞万支忽然觉得,他们现在倒不是一贫如洗,起码还有这份真挚的感情。
听上去虽然有点天真可笑,不像是这个年纪能讲出来的话,但他真心实意认为,自己已经拥有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晚上见
第139章 计划
晚上见
和虞万支厨艺的突飞猛进相比, 新房装修费的进展就比较缓慢。
毕竟是那么大的地方,光铺电线都得花不少钱,他只能做完一项就停下来接着攒, 因此大半年过去,才要开始打柜子。
此时已经是春去秋来,铺好一个多月的地砖上都是木屑,人稍微吸口气就受不住。
闻欣是来看进度的, 猛地往后退一步, 揉着眼睛说:“进灰了。”
虞万支弯着腰看她,轻轻吹说:“要不你别进去了。”
闻欣其实来看过好几趟, 红着眼说:“那我在外面等你。”
虞万支往里走, 跟师傅搭着话,稍微绕半圈后才出门。
闻欣正百无聊赖地靠着墙发呆,看到他站直说:“现在去接得得吗?”
虞万支就惦记着好久没带她出门玩, 拍着她蹭到的白灰道:“我跟钱嫂说过了,得得晚上再他们家吃,我们随便转转。”
出门的时候可没有这个安排,闻欣低头看自己的衣服说:“早知道穿裙子了。”
虞万支理所当然道:“那也很好看。”
又觉得是自己没有计划好, 说:“要不回家换?”
大概是快三十岁, 闻欣最近偶尔觉得自己青春不再。
她那天翻旧相片,一时间都有些恍惚,这会说:“就那样吧。”
虞万支察觉到她的情绪有点不对,要按电梯的手一顿,说:“你这两天好像有点不高兴?”
多年的婚姻生活告诉他, 与其暗自揣摩出错误的答案来, 不如直截了当地去询问。
不高兴吗?或许是吧。
闻欣有点提不起劲说:“大概是秋天, 比较悲伤。”
心情跟天气的关系, 虞万支不想细究,他道:“那今天就开心一点。”
从这一刻,闻欣已经扬起笑容期待说:“那我们去哪?”
虞万支按下电梯,难得神神秘秘说:“秘密。”
闻欣晃着他的手臂撒娇道:“你就告诉我嘛。”
虞万支向来最吃这一套,差点忍不住,正好电梯门打开,他道:“到了你就知道。”
闻欣也就不穷追不舍,只在心里琢磨着。
她眼睛转啊转,虞万支摸摸她的发尾说:“你猜不对的。”
闻欣的想法便越发的天马行空起来,大胆说:“去监狱吗?”
反而是虞万支的眼睛瞪大说:“去那儿做什么?”
闻欣能想到最不可思议的答案就是这个,嘻嘻笑说:“我就试试能不能猜中。”
虞万支捏捏她的脸道:“那也不能讲胡话。”
这已经是闻欣能猜到最不靠谱的答案,她江郎才尽道:“我还是拭目以待吧。”
虞万支本来对自己的安排很有把握,陡然不自信起来说:“要不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闻欣一时半会想不出来,双手一摊说:“跟你在一起就行。”
虞万支是恨不得为她射日,牵着她的手道:“那就先吃饭。”
他对这一项是最有信心的,讲得铿锵有力。
闻欣到现在还是不认路的毛病,老老实实地跟着他走。
夫妻俩弃摩托车于不顾,转而搭乘地铁。
午休时间的乘客寥寥,大把的空座位。
闻欣坐下来,头靠着他的肩膀说:“我眯一会。”
昨晚有《西游记》的重播,她愣是看到半夜,虞万支叫过两次,才把她催回被窝里。
他有些无奈想,还是得买台DVD机把碟片租回来看,省得她的作息被电视操控。
闻欣不知道他的苦恼,也不管自己身处何地,毕竟身边有这个人就是心安。
她睡得舒坦,到站后伸懒腰说:“很好,精神焕发。”
看得出来,她连眼睛都亮晶晶的。
虞万支目的好像在开始就达成一半,他不妨透露说:“中午吃自助餐。”
自助餐是最近市里的一阵潮流,毕竟哪怕是沿海的地方,都不会有这么多海鲜能使劲吃。
不过价格也不便宜,闻欣不由得攥着拳头说:“那你要多吃点。”
她爱吃,食量却一般,倒是虞万支能顶俩大小伙子,毕竟两个人的工作强度就不一样。
虞万支当然给自己安排好任务,就是好笑说:“是带你来吃的。”
闻欣知道自己就是吃个新鲜,想回本还是得靠他,不过心思一转,说:“别撑着啊。”
到时候吃出个好歹来,才叫得不偿失。
虞万支忽然觉得这很有可能,熄了那颗摩拳擦掌的心,吃得还算斯文。
闻欣更是早就偃旗息鼓,靠着椅背说:“吃不下了。”
她刚刚是怎么的大放厥词,现在全然忘记,神色之中有些懊恼。
基本来吃自助餐的人都差不多,毕竟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过虞万支只要她吃到就好,说:“没事,还有我呢。”
当然,买的没有卖的精,虞万支的胃口就算是无底洞,也吃不了太多。
夫妻俩只是喝着茶坐到用餐时间的最后一分钟,这才离开,在街上慢慢地走着消食。
天气微凉,午后的阳光温暖,一片叶子被卷在半空中。
闻欣伸出手去接住,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孩子,说:“给得得带回去吧。”
儿子最近可没有这儿好哄,买玩具都知道专门挑大的,只怕妈妈的这种浪漫,他体会不到。
虞万支道:“送我吧。”
送他一片叶子,闻欣觉得有点拿不出手,她道:“那我起码得给你买棵树才行。”
毕竟自打他种的花有收获,自己隔三差五就能收到鲜花。
虞万支却已经摊开手说:“我喜欢这个。”
他夹在笔记本里,再添上几行字,老来就是个纪念。
闻欣本来说要给儿子是开玩笑的,知道他压根不稀罕。
但随口之言被另一个人珍而重之的感觉,好像叫人热泪盈眶。
她忍不住道:“虞万支,我真的好喜欢你。”
喜欢这两个字,真是全天下最美好的词汇。
虞万支把树叶放在胸前的口袋里才说:“我知道。”
这人,闻欣笑出声说:“自恋。”
他的勇气,全是她给的。
虞万支捏捏她的指尖说:“再给我捡一个吧。”
下午本来要去看电影,但两个人就这么开始沿街“拾荒”。
闻欣都觉得路人看他们的眼神有点奇怪,忍不住站在路边笑说:“好好玩。”
虞万支摘掉落在她头顶的小花瓣道:“下回咱们去山里捡。”
闻欣重重点头,才想起来说:“接下来干嘛?”
计划走回正轨,虞万支咳嗽一声说:“跟我走就知道。”
出门在外,闻欣向来是他的小尾巴,就是自己绕着绕着有点不对劲,说:“大白天的,招牌怎么都这么亮?”
讲句偏见,不像正经人开的店。
其实虞万支也是头回来,说:“都是五点开门,该亮了。”
可天也亮啊,闻欣仰着头,心想真是浪费电。
不过她认识字,到底看出点端倪来,只是恍若不知。
虞万支也没办法捂着她的眼睛,到之后无奈道:“其实也不算惊喜。”
卡拉OK那么大的几个字,闻欣没办法装看不见啊。
她打量着富丽堂皇的装修说:“我是真没想过这儿。”
自打歌厅舞厅这些地方流行起来,就是乱七八糟的代名词,什么打架斗殴、醉酒闹事的比比皆是。
加之治安不算好,闻欣又长得漂亮,一直以来都被耳提面命要绕着走。
她哪怕不得已要路过,都是连头都不敢扭一下,心想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偏过头看墙壁。
虞万支打量着她的表情说:“这家歌最齐。”
闻欣只要是没去过的地方都觉得有意思,仍旧研究着装修说:“金灿灿的,还挺好看。”
华丽有时候是俗气,但这家店是恰到好处。
虞万支带她是来玩的,没想到她的注意力全在这些事情上,一下子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他只能静静站在一旁,等她心满意足收回目光才说:“进去吗?”
当然进,闻欣昂首挺胸,一进包厢就跟头回进城差不多,只觉得两只眼睛和手都不够用,哪儿都要摸摸碰碰。
虞万支琢磨着怎么点歌,清清嗓子说:“我先唱一个吧。”
闻欣还真的很少听他唱歌,正襟危坐地期待着。
虞万支居然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说:“发音可能不太好。”
闻欣正要问,歌的前奏已经响起,是她最近的爱曲。
虞万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练习的,粤语的发音是别扭之中又有一丝流畅。
闻欣手上轻轻地打着拍子,却渐渐有些失神,两只手撑在柔软地沙发上仰着头看。
虞万支的眼睛里是只有她,表情只为她变化。
闻欣只觉得烦恼一扫而空,笑容越发灿烂。
作者有话说:
晚上见
第140章 公交
第一更
歌唱到大半夜, 闻欣是心满意足的。
她其实很少在外面玩到这么晚,只觉得自己也是十几岁的小姑娘。
小一点都是无忧无虑的,也不用惦记着晚回家孩子会闹, 她的青春微微绽放,如流星划过天空,留下来的都是回忆。
虞万支看她边走边回头,忍不住道:“要不再唱一会?”
闻欣嗓子都快哑了, 摆摆手说:“我明天还要讲话的。”
又改口道:“不对, 是今天。”
新的一天已经到来,夜色沉沉, 地铁早就停运, 往日热闹的大街上来往空空。
虞万支伸手想拦辆计程车,被媳妇一把拽住。
闻欣道:“回工业区好像有夜班公交?”
她只听说过,一次都没坐过。
虞万支盯着站牌研究, 找到说:“有,7路车 。”
就是发车间隔时间长,他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闻欣坐下来晃着脚,喝一口剩下的饮料, 盯着变暗的路灯说:“那等等吧。”
虞万支挨着她坐, 摸摸她的手心说:“会不会冷?”
初秋的晚风可不是闹着玩的。
闻欣靠着他的肩膀打哈欠说:“那你抱抱我。”
虞万支揽着她道:“想不想吃宵夜?”
闻欣倒不是很饿,只说:“我们来聊天吧。”
两个人朝夕相处,真要聊的话好像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
虞万支忽然道:“你去过灰皮子吗?”
灰皮子其实是座山,按七十年代的规定本该一草一木属公家,但那边偏僻得没有村落, 自然无从谈归属。
因此附近的乡民们约定俗成, 会去那儿打点秋风。
闻欣道:“去过, 要走夜路。”
到底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好事, 大家都是三五成群的披星戴月。
但虞万支有一阵子比较独,又自视勇武,因此在山里住过两天,甚至走到深处。
他道:“挺吓人的,我好像看见狼了。”
说好像,是因为老家的地界多少年没人见过,只听长辈们拿来吓唬人过。
时隔多年,闻欣还是拎起他的手脚看说:“你还总说得得不知道像谁。”
分明就是像他小时候,胆子大得很。
虞万支不敢反驳,心想自己开这个腔真不好。
说真的,要不是时隔多年,闻欣能戳着他的脑门骂。
她道:“可不兴跟儿子讲这个。”
孩子越来越活泛,人也机灵起来,一张嘴好像全是理。
闻欣已经快招架不住,有时候急了就揍他,虞得得只能捂着屁股哭,哭完仍旧黏着妈妈撒娇。
虞万支也还没到爱跟儿子讲古的年纪,说:“我只跟你讲。”
讲得像什么好事,闻欣也总不好翻这些二十年前的旧账,想想说:“我以前还会爬树。”
那叫一个手脚敏捷,蹭蹭蹭跟小猴子差不多。
虞万支反正是没见过,诧异道:“多高?”
闻欣现在就很怕高,有时候站在阳台往下看都赶紧把脑袋缩回来。
她道:“就那种大槐树。”
老家槐树多,树龄都有好几十,连枝干带叶子的,能遮住好几平方。
虞万支心想怎么光讲自己,玩着她的手指说:“你胆子也大。”
或者说小孩都这样,闻欣现在看得得只觉得他百无禁忌,其实自己从前也不遑多让。
她笑嘻嘻地撒娇,看到公交车缓缓驶来,赶快岔开话题说:“上车吧。”
7路车是本市唯二的夜班路线之一,大概是仗着夜里不堵车,要兜好大的圈子才到工业区的地界。
闻欣还是头回坐,看到比想象中多的乘客些许吃惊。
不过每个人都睡着了,只有司机每到一站就喊一声,闻欣觉得他估计是给自己醒醒神,向外看说:“东浦好安静。”
改革开放后,无数人涌入城市,白天是多么喧嚣的车水马龙,此刻都是寂静无声。
虞万支忽然伸手一指道:“还记得那家店吗?”
招牌没亮,闻欣眯着眼看念道:“王小二烤鸭店。”
她觉得有点耳熟,马上反应过来说:“咱们第一次到市区吃的那家?”
虞万支嗯一声说:“往后拐就是动物园了。”
动物园啊,闻欣没认出来,脖子都快探出窗外,被人扯着后领子拉回来。
她道:“那前面就是三灵街吧?”
三灵街上好吃的店特别多,尤其是一家火锅店,可惜后来关门了。
虞万支嗯一声,接着说:“鑫华他们家在那儿。”
吴鑫华赵秋燕两口子也算是靠卖炒货也算是熬出头来,已经在这座城市有属于自己的房子。
闻欣其实来过,就是太黑认不清,她想起来有一阵子没见过赵秋燕,说:“回头去坐坐。”
又说:“那吴静他们家就在对面。”
吴静为了女儿吴欣怡的学习,一家三口到底搬到市区住,不过服装店都还开着,只是不用怎么亲力亲为。
当然,她本人就不是能什么都自己上的性格。
虞万支跟她男人付兴隆的往来还算多,说:“老付买新车了。”
男人对车好像情有独钟,闻欣想想说:“廖哥不是也买了?”
廖兴达早年走南闯北,颇有身家,轴承厂的生意也风生水起,就是他们夫妻不铺张,旧车这些年一直是勉强开着,不过最近桑塔纳大降价,好些人都入手了、
虞万支有时候看着眼馋,不过知道家里条件暂时顾不上,毕竟他们现在连装修都咬着牙。
倒是闻欣说:“你要不要先考个驾照啊?”
反正早晚要考的,倒不如趁着现在有空。
虞万支心想这个钱倒是能掏出来,毕竟有备无患。
他道:“我先学,看看情况你再去。”
闻欣现在倒是会骑摩托,就是有点害怕,加速都不太敢。
尤其是载着儿子,觉得还不如骑自行车好用。
她道:“全指望你了。”
虞万支很乐意带着他们母子满世界跑,就是人总有那么几天力有不逮。
他道:“还是学一个的好。”
闻欣想逃避,只说:“咱们不着急哈。”
这个尾音,也不知道是在哄着谁。
虞万支轻拍着她的背说:“困的话就睡一会。”
闻欣不困,脑子里好像全是回忆。
她模模糊糊能说出几处地方,然后道:“咱俩在这吵过架。”
这个倒是记得很清楚,不过虞万支纠正道:“没吵起来。”
那还是她怀着得得的时候,不知怎么连老天爷都想骂两句,好不容易腾出时间到市区玩一趟,结果沿路发脾气。
反正看什么都不顺眼,向来纵着她的虞万支更是首当其冲。
赶上大夏天,虞万支没忍住,声调高了些。
接下来可真是跟捅马蜂窝差不多,哄人就让他口干舌燥。
闻欣现在想想挺不好意思的,说:“真是没少折腾你。”
那是因为孩子在她肚子里也闹,虞万支道:“得得有我一半,怎么能算折腾。”
他那是理所当然应该受着的。
要不闻欣怎么有时候开玩笑说“再生个姑娘”。
她现在把怀孕和生的折磨忘得差不多,想起来的全是好,尤其是看着儿子,有时候就盼着再有个女儿。
女儿双全嘛,好像是多数人的梦想,但细思起来,对得得好像不够公平,毕竟他本来独占父母的所有爱意。
因此闻欣也就是说说而已,伸手在他的大腿上打着节奏哼着歌。
手指轻轻地点着,虞万支心猿意马起来。
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想象里却全是旖旎的画面。
月色皎洁,家家户户无灯火。
这趟车最近的一个站,离锦绣城还有一公里多。
闻欣已经困得有些发懵,后悔起来自己选择坐公交这件事。
她左右看说:“没有计程车。”
这一片夜里没有交通工具是正常的,虞万支半蹲说:“上来。”
要搁他二十出头那会,闻欣能毫无顾忌,但考虑到他已经迈过三十岁,她犹豫着说:“有点重了吧。”
虞万支回过头,难得仰望着她说:“放心,没事的。”
男人嘛,闻欣想想还是趴上去,环着他的脖子说:“就背一会。”
虞万支提口气使劲,跨步说:“一辈子也行。”
闻欣亲昵捏捏他的耳朵说:“那加油吧。”
虞万支呼吸一乱,心想真是动摇人的意志力。
他不紧不慢地走着说:“在这儿加不上。”
闻欣扯着他的脸,心想四下无人就是胆子大。
虞万支说话陡然变得有些不清晰起来,他道:“今天高兴吗?”
简直是明知故问,闻欣全身心依赖于他说:“超级高兴。”
虞万支好像能从中得到无限动力,猛地往前跨两步。
跟毛头小子差不多,怎么不再转个圈。
闻欣好笑道:“你贵庚啊?”
虞万支三十有一,却觉得自己比前几年的状态更好。
他道:“多少小年轻都不如我。”
闻欣戳戳他硬邦邦的手臂,脑海中闪过某种时刻,一张脸忍不住羞红。
她暗啐自己一口,心想又不是什么小媳妇,静静趴着不说话。
虞万支还以为她是睡着了,自然不会吭声,还琢磨怎么把人直接放床上。
但闻欣睁着一双眼,快到小区门口说:“放我下来。”
不然就保安大爷那张嘴,明天全世界都知道了。
虞万支嗯一声松开手,两个人牵着回家。
他们自然不会大半夜去邻居家接儿子,彼此对视一眼,都有种疯狂的念头。
孩子不在,何必拘泥于什么卧室床的,闻欣挑衅地扯着他的衣服下摆说:“要不别睡了。”
气氛到这一步,不做点啥怎么算完美的约会。
虞万支哪还有什么自制力可言,但还记得把帘子都拉上,才提溜着她进洗手间。
里头哗啦啦的或许是水声吧,反正没人听得清。
作者有话说:
捋顺了,先更一下,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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