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荇挽了袖子,顺便把身上易碎的玉器装饰解下来交给叶栀,苏荇把叶栀护在身后,扬眉看向旁边目瞪口呆的听书,笑着问“会打架吗?”
听书结巴道“打,打过。”
苏荇笑“那就是不会,和叶栀到那边躲好吧。”
听书忽然想起家里夫人的谆谆嘱咐,急得满头汗,一边护着叶栀一边急切地喊“小姐,夫人说第一天见先生,您可不能犯浑啊!”
苏荇一掌接过柳襄河横空挥来的一拳,拉着她的腕子向里扯,抬膝,干净利落地顶在柳襄河小腹上,而后苏荇绕过柳襄河发狠劈来的一掌,勾住她两侧肩膀,往怀里一带,当胸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柳襄河胸口,柳襄河沉沉地摔在地上,就着满地的瓷器碎片和灰尘滚了一圈,呕出一口淤血来。
苏荇扭扭脖子,两手交握在一起,咔哒咔哒的活动着关节,苏荇转头看着呆若木鸡的听书和紧紧揪着衣角,明明害怕的不行,眼睛却从未从自己身上移开的叶栀笑道“这不叫打架,这叫正当防卫懂不懂。”
苏荇半蹲下来,揪着柳襄河的领子把她重重的摁在地上,苏荇皮笑肉不笑道“姐姐,现在该把路给我让开了吧。”
柳襄河“呸”的吐出一口淤血,七舅老爷三舅娘的叫骂了起来,她被苏荇摁着,眼睛却像钉子一样死死盯在苏荇身上,柳襄河愤愤骂道“你他娘的是谁啊!敢管老娘的事!”
苏荇笑得温良恭俭让,谦和有礼道“行不改姓坐不更名,在下苏荇,家母苏妙玉,说起来和你那位县丞小姨也是世交了。”
柳襄河脑子里转了一圈,想起苏妙玉是苏家如今的掌权人来,她脸上的狂妄这才收敛了一点,但还是梗着脖子道“你们家连个当官的都没有!你哪来的底气打我?还有...我怎么不知道你母亲和我小姨是世交?”
苏荇哦一声,笑着问“原来柳县丞勤勤恳恳当了十几年父母官,就是为了让你有底气打人的吗?至于家母和柳大人是不是世交,柳姑娘不如亲口去问问柳大人,想必以柳大人与姑娘相熟的程度,这点小事应当是...不足挂齿吧?”
柳襄河梗了一下,心虚地骂道“我和我小姨的关系,轮得到,轮得到你这个混账东西来问,谁不知道你苏荇为非作歹,是个实打实的混世魔王!月之和叶栀跟着我,难道不比跟着李文蕊那个穷书生和你靠谱?”
里间挂着的浸着中药味的白纱帐被撩起来,露出一截瘦骨嶙峋的手腕,青白脆弱的皮肤薄的像纸一样,紧紧箍着嵌在血肉里的乌青纤细的血管,李文蕊几步上前,扶着手腕的主人走出来,把自己身上的披袄披在他身上,关切道“月之,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叫月之的男子虚虚靠在她怀里,露出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颊来,惨白的脸上只有一双乌黑的眼睛溢着光彩,长眉疏离清浅,远黛一样窝在眼眶上,月之拢了拢身上宽大的衫裙,咳嗽了几声,捂着嘴虚弱道“我怕你脾气上来,被人欺负了,就来看看。”
苏荇这才意识到这就是李文蕊的夫郎顾月之,于是飞快地低下头,非礼勿视,这她还是知道的。
顾月之看着满地狼藉,苦涩道“妻主,干脆你把我交给柳襄河算了,左右我活着也是个累赘。”
李文蕊轻轻拍了他一下,小声呵斥道“你说什么傻话呢,我们这些年都过来了,我怎么能抛下你?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顾月之闷闷地咳嗽起来,把脸埋在李文蕊怀里,避着寒风轻声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荇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大概就是贫贱夫妻百事哀了,苏荇揪着柳襄河的领子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把两张五十两的银票摔在她怀里,冷声骂道“另外五十两算小姐我赏你的,还不拿着钱滚!”
柳襄河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不甘心地盯着苏荇看,威胁道“行,苏荇,我记住你了,读书是吧,我要是让你你考中秀才我名字倒过来写!我等着你亲自把叶栀送到我床上来摇着尾巴求饶的那一天。”
苏荇挑眉,轻巧问道“怎么,柳大人这么手眼通天,科举这种关乎国本的大事也能让柳姑娘说了算?”
柳襄河一梗,把因银票攥在手里,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踢着院子里的家什不情不愿地走了。
苏荇叫过听书小声吩咐道“找个扫帚把院子里打扫打扫,小心些别冲撞了顾公子。”
听书脆生生地应下,苏荇又招呼叶栀道“听书赁的另一辆马车应当就在巷口,院子里风寒天冷,你先扶着顾公子去马车上休息,有什么包袱物什的也勤谨些,帮着拿着。”
叶栀听话地点了点头,踮起脚来,伸手揩去苏荇额头上因为打架斗殴留下的泥点子,叶栀拉着苏荇的袖子,一向拘谨的语气里难得多了些责怪的意味“小姐,以后不能再这么胡来了。”
苏荇无奈笑笑,满口应下“事出有因,下回不会了。”
叶栀这才作罢,走到李文蕊身前,低着头紧张道“李...先生,先让顾公子和,和我一块去外面马车上吧。”
李文蕊拍了拍顾月之的手背,用披袄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李文蕊像叶栀拱手道“那就有劳小郎君了。”
顾月之轻轻靠在叶栀肩上,走一步喘三喘,叶栀一边扶着他一边在心里想,这位李先生对她的夫郎可真好啊。
听书动作干脆麻利,这时候已经去打扫了里屋了,苏荇躬身向李文蕊行了个弟子礼,含着三分歉然道“让老师见笑了。”
没了柳襄河这个混不吝的泼皮,李文蕊难得地放松下来,李文蕊拍着苏荇结实的小臂肌肉,苦笑道“书中的黄金屋也比不上长在自己身上的三两力气啊...之前我还担心你桀骜难驯,空有一身力气便只知道逞凶斗狠,没想到今日竟是你的这身力气救了我,也救了月之。”
苏荇这才赧然地放下袖子来,谦逊道“只是有点死力气,比不得老文采斐然。”
李文蕊哈哈笑起来,拍着苏荇的肩膀道“你既救了月之,就别老师来老师去了,你我年纪相差不到十岁,私下里你叫我一声姐姐也是应该的。”
李文蕊又叹了一口气,自嘲道“文采斐然?我这支笔纵是写出洛阳纸贵的好文章来,也不过是个笑话...最年轻的解元?还不是被一道圣旨贬做白身,三代不得科举?”
苏荇只得安慰她道“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老师既能读书读成解元,想必做别的也会出人头地的。”
李文蕊笑了起来“你倒是个伶牙俐齿的,不错,不愧是我的学生,索性跟我说说,你的四书五经读到哪里了?”
苏荇把里面的听书叫过来,让她去取马车上准备的见面礼,苏荇笑着伸手,请李文蕊走在前面,苏荇温声道“虽然老师阔达,但该有的礼数是不能少的,等到了苏府安顿下来,叫大夫帮顾公子诊诊脉,行过了拜师礼老师再问也不迟。”
李文蕊走在前面,感慨道“你是个有心的,只是以前怎么做了那么些混账事,连累了你的名声。”
苏荇摸着鼻尖尴尬道“都是以前不懂事。”
......
回府时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不疾不徐地走着,叶栀陪着顾月之在前面听书赶的马车上闲聊,苏荇则和李文蕊在后面新赁的马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李文蕊并不是古板的人,年纪也不大,也乐得和苏荇混作一团,李文蕊倚着马车上的软枕问“那个叶栀,是你夫郎?看着是个心善贤惠的。”
苏荇笑着摇了摇头,帮李文蕊添了茶水回答道“只是身边的一个小厮,从小就跟着罢了。”
李文蕊半是打趣半是提醒“那在外人看来就是夫郎了,何况你有这么一张俊秀的脸,整天在叶栀眼前晃来晃去,这不是误了人家终身吗?”
苏荇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尴尬道“终身还是得叶栀自己决定的。”
李文蕊叹了口气,轻声道“真好啊,看着你们就好像看见了十年前的我和月之一样...”
苏荇刚想宽慰问问顾月之的身体,听书却一路小跑过来,一脸大事不好的着急样子“小姐!不好了!夫人说柳县丞来了,正在前厅里等着呢,让小姐换了衣服抓紧过去!”
苏荇挑眉,这柳襄河脚程这么快,这才多久就告完状叫着家长来找回场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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