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蕊为什么要定居云城?苏母说是因为当时李文蕊被革了功名,母亲又冤死狱中,她万念俱灰之下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故乡,于是带着自己多病的夫郎,跋山涉水回到了云城。
苏荇诧异道“先生不是因为思乡心切吗?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李文蕊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眼尾氤氲出一片赤红,李文蕊艰难地张口道“我回到云城,是因为当日陈狗弹劾我母亲的起因,是一份云城主簿截获的书信,说我母亲答应云城富户三千两白银让她女儿做解元,落款正是我母亲,陛下找多方验看,确认那是我母亲亲笔无疑,于是将我母亲贬为庶人,下狱审问,之后...之后就是我母亲不堪狱中哭喊,郁郁而终,算起日子,那正好是十二年前。”
苏荇默不作声地低着头,李文蕊其实略去了一部分,就是在李瑾棠下狱后,皇帝将新科解元李文蕊召至金店,在文武大臣眼前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而后革去功名,勒令三代以内不的科举。
李文蕊深吸一口气,带着歉意看向苏荇“苏荇,事关家母清誉,我必须拼死一搏..我恐怕教不了你了,咱们的师徒情谊...”
苏荇打断李文蕊道“先生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就是了,我虽只是苏家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姐,但手中也有些闲钱,先生若是需要,尽管开口就是。”
李文蕊深深地看了苏荇一眼,感激道“多谢,只是此事若真如你所说,必定凶险异常,我不想再将你牵扯其中。”
苏荇苦笑道“柳箬叶连当日只有九岁的林云都不放过,又怎么可能不把我牵扯其中呢?先生只管放手去做就是了,正如先生所说,若柳箬叶在云城手眼通天,鱼肉百姓,那将她所做的恶事公之于众便是每一个云城人的责任所在,何况苏家屹立云城百年,恐怕早就被柳箬叶盯上了,若柳箬叶发难,苏家必定是首当其冲,我帮先生,就是帮苏家。”
李文蕊沉思片刻,默认了她说的话,只是迟疑道“那你的功课。”
苏荇微笑道“先生不用担心,我自学就是。”
——反正我有外挂吗,大学四年不是白上的,诗词歌赋,闻言八股,那都能倒背如流。
李文蕊轻轻叹了口气“你有志气是好的,只是光有志气是成不了事的。”
苏荇拍着李文蕊的肩膀,自信道“放心吧,先生,你若不信,我今晚就写一篇文章出来给先生悄悄不就是了。”
李文蕊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也行,记得把字写好看点,不然重写。”
苏荇:......
苏荇狡辩道“重点是内容,是文采!”
李文蕊白她一眼,转过身去吃糯米团子,一边吃一边吐槽“这话你找阅卷官说去。”
苏荇于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地闭了嘴,和端着小点心款款走进来的顾月之问了个好,借口回去照顾叶栀溜走了。
顾月之轻轻揉着李文蕊的肩膀,望着苏荇灵活的背影笑道“这一对小孩倒都是聪明伶俐的。”
李文蕊轻轻抓住顾月之的手,缓缓捏着,顾月之察觉到自己妻主心中波澜的情绪,索性把脑袋贴在李文蕊肩膀上,听着她有力的脉搏,顾月之小声问“文娘,怎么了?”
李文蕊叹了口气,轻声道“月之,十二年了,我母亲终于有沉冤昭雪的这一天了。”
顾月之一愣,片刻后流光溢彩的光芒涌上他明亮的眼眸,顾月之紧紧抱着李文蕊,哽咽道“真的吗?若,若是真的...那,那我母亲...”
李文蕊拍着他的手,望向窗外西沉的太阳——日虽西沉,却依旧光芒万丈,燎原之火烧灼着半边天空,她虽穷困潦倒,却也等到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李文蕊宽慰顾月之道“李顾两家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我母亲沉冤昭雪,那你的母亲也定然,定然能恢复清名。”
顾月之抹着眼角咸涩的泪水,含泪问道“文娘,我们要怎么做?”
李文蕊沉思片刻,起身站到桌案前,执笔写下一封书信,李文蕊叹道“我如今是白身,民告官本就困难重重,何况那李若叶对我早有防备,这事需得找一个局外人做点睛之笔才是。”
顾月之轻轻点头,索性也拿起笔墨来写信,顾月之解释道“我闺中的朋友,如今有一个嫁给了泰州知府门下的幕僚,我去找他打探点消息也是好的。”
李文蕊笑着把顾月之揽到怀里,亲昵地蹭着他的鼻尖,李文蕊柔声道“月之,你简直是我的菩萨...”
顾月之红着脸,轻轻捶着李文蕊胸口,别扭道“别闹,写信呢。”
......
叶栀懒懒地靠在榻上,哈欠连天地看着自家小姐在昏黄的烛火下奋笔疾书,叶栀看了眼更漏,小声问“小姐,已经亥时了,还不休息吗?”
苏荇顶着鼻尖上的墨点回过头,手里还夹着两根毛笔,苏荇眯着眼睛看了眼更漏,指了指桌上的宣纸无奈道“还没写完呢,你先睡就行。”
叶栀看着自家小姐呆呆愣愣的模样,难得地笑出了声,叶栀披上薄袄,趿拉着鞋走到苏荇身边,用帕子沾了茶水帮她擦着鼻尖上的墨渍,叶栀的动作轻柔小心,像一只小猫晃着尾巴尖在鼻子上蹭来蹭去,苏荇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喷嚏,叶栀立马停下动作,伸手摸了摸苏荇额头,关切道“小姐可是冷了?”
苏荇看着他粉白的手腕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别扭地瞥过眼睛,小声道“有点热。”
叶栀没听清,还想再问却已经被苏荇赶回榻上了,苏荇故技重施,用腰带把叶栀缠在了被子里,苏荇叮嘱他道“别蹬被子啊,伤口疼就跟我说,想喝水也跟我说。”
苏荇放下层层叠叠的帷幔,帮叶栀挡住烛火,重新做回椅子上写文章,屋里炉火烧得很旺,苏荇口干舌燥地喝了半杯茶,将桌前的小窗推开一条缝透气,清爽的凉风透过来,苏荇深吸一口气,顿觉神清气爽起来。
院中闪过影影绰绰的灯火,苏荇皱起眉,凝神细看,却是苏母带着姜嬷嬷,冒着寒风,火急火燎地往这赶,苏荇一怔,苏母却已经推开了碧春堂的大门。
凛冽的寒风灌进来,苏荇搓着手打了个哆嗦。
苏荇笑着迎上苏母,问道“这么晚了,母亲怎么来了?”
苏母憋着满肚子火,闻言斥道“我还要问你呢!你今天去胭脂巷子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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