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掌上玲珑杀 > 15、中毒
    孟清禾足下一顿,雅间外那浓郁的玉女莲花粉香直入鼻尖,她黛眉微蹙成川,眸色敛下瞳中一闪而过的晦暗之色。


    “泠朝,你可算是回京了。”


    槅门轻阖,红衣女子大步来到她跟前,细细打量许久。


    顾泠朝杏眸潋起水色,一别数载,故人添妆已作他人妇,心下不免感慨万千。


    “阿瑜,谍司的事这几年烦扰你了。”


    两人素手相握,隔了几年恍惚光景,一人在京都攘内廷之臣,一人在边关安权臣之心,莹莹四目相望,万千柔肠百转,无语凝噎。


    恰在这时,拢枝扶了受伤的窕枝进来,乍一见许久未见的泠朝姐姐,汪汪泪眼浮现起一丝喜色。


    “泠朝姐姐——”


    拢枝轻唤了一声,将手中抱着的木匣搁在八仙桌上,眸底雾气氤氲不止,扯的她眼酸。


    “主子,我方才在梯廊拐角处瞧见了谢殊,燕尔之期未过,他竟来逛花楼,真真是烂了心肝的坏东西——枉您还不让我治他!”


    她嗅了嗅鼻间涕泪,呜咽的语调夹杂着鼻音含糊不清,只能依稀听出个大概来。


    经由拢枝这一通发难控诉,顾泠朝似是忽然意识到什么,连连唤来鸨母,就着楼中达官显贵们的名目一一盘问了一番,果不其然,当中便有镇西将军府的人。


    “只两个将军府里的大丫鬟,同两位清隽公子在二楼厢间,其中一位似有眼疾,行动不大方便。”


    鸨母如实详尽说着,时不时抬头觑一眼红衣女子的神情,内心忐忑。


    上头吩咐过,天字这间房里的贵客都是九重阙里出来的贵主儿,需得好生精细的伺候着,动辄即使小命不保,官府的人也不会插手管这一桩闲事。


    “…遣去伺候的两个弹琴的清倌儿,都被打发出来了,毕竟有将军府的令牌,不敢怠慢!”


    另一管事小厮,亦是极会察言观色,连忙跟着补上两句。


    顾泠朝整个人坐在圈椅上,只着了一双云靴轻点地面若有所思,待那鸨母携着小厮战战兢兢出了房门,方才缓缓开口道。


    “容景衍今日一早带着挽秋和南露那两个丫头出府,竟是来了这里!”


    顾泠朝压下唇角暗自思忖,面色不霁。


    倒是窕枝出乎意料的一声闷哼,打破了一室静谧。


    拢枝忙抬起给她上药的手,打开自己随身的小包袱,寻了那白色瓷瓶,倒出一粒药丸给她服下。


    “你且忍忍,此处虽是外伤,但手上的经脉熟络,还需静养一段时日。”


    窕枝袖口处再度渗出一缕殷红,她本就极能忍痛的,但这番交手下来,那人却更像是试探,未有伤及她性命的意思。


    “照常理,兵戈止损,符归天子。可容景衍此番并未随大军抵京,即便当日面圣,亦没有提及交还兵权相关事宜~”


    不仅如此,容景衍和先太子傅珵来往甚密,返京前还专门领大军绕到凉州休整了几日。


    “圣上忌惮,昨夜派了窕枝前往将军府,盗取兵符。”


    顾泠朝无奈垂眸,望着窕枝的伤势面色凝重。谁料容景衍早先便设下埋伏,只待窕枝趁着夜色一入府帷,便能一举捉拿。


    若是能从她口中盘问出什么线索,押着窕枝入御殿与傅翊对峙,其中关窍运用得当,逼傅翊下一封罪己诏禅位易如反掌。


    “当下朝局僵持,恐谢殊亦有此心助先太子复位。”


    孟清禾自厘清事情的来龙去脉,神情愈发沉重起来。


    方才听到那引路游女嘤软的娇声,她就起了一股别样的晦暗心思,眼下又从顾泠朝口中得知了大概,心下愈发明了,谢殊志不在山野,是不可能与她一同浪迹天涯、闲云野鹤的。


    “拢枝,往后给清砚调制的苏合沉香内,再添一味药材。”


    谢殊眼疾久治不愈,寻常大夫根本寻不出一点蛛丝马迹,究其缘由本就不是伤患所致,而是中毒。


    拢枝一直在谢殊惯用的苏合沉香制香时多掺了轻微的药粉,焚香沐浴再辅以每日不可或缺的安神汤,两味药材一相冲,是以有数日致盲之用。


    前些日子谢殊出宫住在京郊别苑那阵,她与窕枝便是为着此事来回折腾了许久。


    顾泠朝于两年前孟清禾和谢殊的那桩风流事,还是有所耳闻的,那会儿她人远在边关,偶然间在容景衍收到亲妹的家书锦帛中瞧见过一次,只以为是小姑娘家的俏皮话,并未当真。


    自昨日见过宫中大监沈尧安,随意提了一嘴,未曾想真的确有此事。


    顾泠朝与孟清禾离别于微末之际遇,彼此又是自小相伴的手帕交,那些闺里不足为外人道的私事,在二人间早已算不得什么秘密。


    “清禾,谢殊与容景衍关系不一般,区区一个国子监太傅,就算日后得以承帝师之名,怕是收拢不住他的。”


    孟清禾素手端着茶盖轻拨了几下浮沫,眸光虚散着透过那扇槅门凝着,既是志不在山野,那便彻底绝了他的心思,又何妨?


    ***


    另一侧的雅间内,南露半跪在软蒲上素手拨弦,琴音袅袅。


    挽秋早已秉退了伫守在此伺候的游女,亲自侍奉自家主子和谢公子用茶。


    容景衍一身墨色圆领襕衫斜倚在榻上,把玩着一把通体翠碧色泽润厚的玉骨扇,扇面单一簇盛开的桃花,着实过分单调了些。


    “清砚,昨儿个我府邸进了贼,你说赶明儿要不要回禀圣上,听六皇子给我们唱一出‘贼喊捉贼’?”


    男人周身样貌气质不似寻常贵公子,腰配九环蹀躞带、足下六合靴置于案前,眸中英气沉敛,一根玉簪束发,龙章凤姿,不带一丝行伍之气。


    “沉煜,隔墙有耳,不可妄言。”


    谢殊一袭白衣胜雪,那根听竹盲杖搁于案侧,正襟危坐,端持着一副雅正之态。


    沉煜,是容景衍的表字。除却先太子傅珵,放眼整个上京都,近乎没人敢这么唤他。


    “傅翊那窃来的皇位还怕别人构陷不成?你莫不是忘了先帝在我出征前,宣我们入御殿说了些什么?”


    容景衍与先太子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先帝一直属意太子承接帝位,傅珵位犯大过,中途生变另立他人,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铛——”一声重音离弦,南露指尖沾血,骤然止了琴音。


    “将军恕罪,奴婢失职~”


    自谢殊入内以来,南露的目光就鲜少有离开他身上,如今见他往日功名无用武之地,心头也随之惋惜。


    “无妨,唤琴娘进来吧。”


    谢殊听着那走调的乐声,耳畔一热,不知为何,霎时忆起昨日与孟清禾敦伦的场景来,昨夜种种曲不成调的清浅娇媚,让他难以自持,节节溃退,终是如她所愿的成全后,又是另一番不知餍足的沉吟放拨。


    “听闻傅翊前两日下旨赐婚你与孟清禾?呵、他倒是会收拢人心!”


    容景衍拿起谢殊早些时日命沛文保管在鸿禧楼的那枚白玉扳指,上头雕刻的一只嘲风,不似普通白玉润泽,细看之下扳指内圈还有点点缺口。


    “沉煜,太子为何不愿承帝位?”


    “呵,爱美人不爱江山,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们这位太子殿下啊,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容景衍语态轻佻并无半分责难之意,大抵是同傅珵这二十载的交情使然,他始终认为,某种程度上,自己和谢殊才是同一类人,不耽于情爱,只在意这皇城九重阙的主位上坐的人是谁!


    谢殊闭目垂首,任由南露替他把盏添茶。


    南露常年跟在容景衍身边,粗通些医理,见昔日自朱雀长街打马而过芝兰玉树的公子,如今被一段白绸掩去了剑眉星目,心下惋惜。


    得了自家主子示意后,南露伸手搭上了谢殊的脉门。


    新入内帷的琴娘是个清倌儿,应楼里的规矩她带着面纱,接过南露的位置继续弹奏。


    “清砚的眼疾可还有法医治?”


    容景衍手中扇骨微曲,原本素净的扇面因其力道之大,堪堪延伸出几道裂纹。


    南露手掌微顿,脉来缓慢、迟而时止,为结脉。


    阴寒内结,脉道气机受阻,故脉来缓慢而时一止。可细观谢公子之面相,并无寒痰淤血,气结不疏之症,那脉气阻滞,极有可能是中毒所致。


    “谍司之内,可有善用毒之人?”


    结合南露方才所诊出的结而无力脉象,容景衍立即着令挽秋前去皇城内部查探消息。


    谢殊将手收回衣袖之下,朝南露道了声谢意。


    “气虚血弱致脉来迟而中止,是药物相冲所致,谢公子日常茶饮需得留神了。”


    南露起身弯腰虚拂一礼,再度退回自家主子身侧。


    她虽在人前自谦医术浅薄,可到底在军中行医过一段时日,比之京都庸医不知强了多少,哪里会看不出其中端倪。


    孟清禾那女人,完全就是个疯子!


    谢殊面上只微微扯动嘴角,心下却是乍起一丝微澜,若非今日外出遇脉,她究竟要瞒自己到几时?


    一辈子么?依她的性子,如此想来倒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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