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片漆黑。
颜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黏糊糊的满是腥臭,令人作呕,连呼吸都困难。
脑子乱糟糟的,身上很痛。
突然触到柔软的毛绒,颜渡一愣,他似乎还变回了原形?
“吼!”
三域外的虚渊当中,一头身形庞大的灵兽突然惨叫起来,捧着肚子倒在地上打滚,激起一地灰尘,看上去极为痛苦。
在灵兽坚硬的漆黑腹部外甲上,一只雪白的毛绒绒小爪子撕裂皮肉探了出来,鲜血飞溅。
触碰到微凉的空气,粉色的爪垫无意识勾了勾。
灵兽无力仰面倒地,腹部袒露朝天,断了气息。
一只团子从腹部的血洞慢慢钻了出来。
团子一身雪白的绒毛,只有手掌大小,四只爪子短短的藏在毛里。若非那足有整个身子那么长的大尾巴,跟一对类似狐狸的耳朵,就是一个毛球。
终于重见光明的颜渡猛吸一口新鲜空气,圆溜溜的红眼睛眨了眨,抖抖身子,甩落白毛跟耳朵尖尖上的血与粘液。
一边化出水球用小爪子揉搓着自己沾湿的大尾巴,一边慢慢梳理情况。
他明明记得他是去仙域渡情劫的,怎么会在虚渊,甚至还被灵兽给一口吞了?
颜渡是魔域的魔君,为了渡情劫而给自己下了封印来到仙域,拜了桃羽宗长老,落尘仙君云沉归为师。
云沉归就是他选中的情劫对象。
按理说他就算没有成功来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但怎么也不该在又臭又脏的灵兽肚子里吧?
随着力量的逐渐恢复,零乱的记忆也一点点归位,各种画面在脑中浮现,颜渡的脸色渐渐僵硬,撸尾巴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最后直接炸毛了。
他居然在仙域像个软弱的废物蠢货一样死皮赖脸舔了云沉归三年!
荣登仙域笑话第一人?!
奇耻大辱!
封印期间的颜渡修炼三年修为毫无长进,唯有舔云沉归的技术越来越熟练。
奈何人家清冷仙君不为所动,颜渡独自痴心不改,自以为情深。
废柴软弱弟子跟高贵美人师尊,一听就不是能凑成一对的。
颜渡这次是听了两个弟子的怂恿,说是什么虚渊的琉璃花是极好的礼物,只要他能够摘回来,仙君一定会被他打动的。
于是他就这么蠢乎乎的过来了,结果被灵兽一口吞进肚子,因为遇到致命危险而触发了封印,这才恢复记忆跟力量。
看着自己绒毛底下遍布的伤口,颜渡疼得直磨小白牙,竖起了耳朵跟尾巴,怒火中烧。
“狗日的云沉归,黑心肝的玩意儿!”
声音奶声奶气的。
红光闪过,雪团子变成了一个穿着红衣的少年。
少年雪眉银睫,及腰的雪发微卷,加上一双稠丽剔透的血眸。眉心有一道红纹,耳朵尖尖的,看上去像个精致的玩偶,漂亮的不可思议。
不过身上的伤实在是太多了些,仿佛经历过什么可怕的摧残。
颜渡环顾四周,在左边的湖面上找到了之前被他不慎丢开的,废了他一条命才摘来的琉璃花。
轻轻拂去上面的水珠,颜渡冷笑起来。
“看我不搞死你个狗玩意儿。”
*
仙域桃羽宗云阶处,云雾缭绕,灵气浓郁几乎化成实质。时不时有灵鹤优雅掠过,留下几声悠长的悦耳鹤鸣。
一派和谐。
桃羽宗的弟子们正绑着千斤坠在云阶上攀行锤炼体质,却突然纷纷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那里有着一个浑身是血的虚弱少年,正艰难扶着一旁的崖壁缓慢往上移动,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沾着血的脚印。
有人注意到了少年手中的东西,顿时目瞪口呆。
那是一朵盛放的琉璃花,花瓣层层叠叠交错,花蕊半遮掩于其间,两片修长的叶子点缀在光滑细长的花茎。
整朵花呈现半透明,里面晶状的液体缓缓流动,在阳光下折射着炫目的七彩光芒,美得无法形容。
也就只有虚渊才能生长出这等美丽的花朵,不过守护在花朵周围的灵兽们却是极为恐怖,让无数人望而却步。
“不是吧,他哪来的琉璃花,总不能是自己摘得?”一个弟子忍不住问出了声。
“看他这凄惨的样子,倒真有可能。”
另一个弟子接话,很是吃惊,“就连我们执教都不一定能从虚渊全身而退,更何况还摘了琉璃花,他是怎么活着出来的?”
这两个弟子语气已经很委婉了,要是说得直接点,颜渡就是一个废物,修炼三年只堪堪学会了一些简陋的术法,连刚入门的人都比不过。
多的是人骂他浪费了落尘仙君这唯一的弟子名额,恨不得颜渡早点死,他们好有机会。
颜渡没有在意旁人各异的目光,继续维持着他柔弱的样子。
三年前,他在挑选情劫对象的时候出于某种奇怪的执着跟挑剔,既嫌弃魔域的人本体丑陋,又嫌弃人域的人寿命短不够培养感情,最后把主意打到了仙域的人上面。
在看了一圈手下收集来的仙域名人们的画像之后,颜渡一眼相中了素有仙域第一美人之称的云沉归。
不仅仅因为那出色的容貌,更因为那莫名的顺眼感,这人好像哪哪都合了他的眼缘。
接下来就很简单了,颜渡往自己脑瓜子里打了一道暗示,说他爱云沉归爱到不能自拔,一定要跟对方在一起。
然后封印了自己的力量跟记忆,还重新捏了张脸。把魔域事务全部丢给心腹,一声不吭美滋滋离开了魔域。
事情的发展意外顺利,从来不收徒的云沉归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不知为何改变了主意,说愿意收他为徒,并当即免去了他原本要进行的桃羽宗入门试炼。
颜渡就这么开始了他的单相思之旅,苦追云沉归三年,受尽坎坷。对方却只把他当小孩子逗弄,一点没把他的爱慕放在心上。
如果对方只是单纯看不上他就算了,他也不至于这么计较。但这人偏偏是个坏心眼,一肚子黑水。
每每都能在他垂头丧气的时候精准无误撩上一下,让他红着脸再次眼巴巴贴上去。
可以说他这三年之所以能这么锲而不舍,除了自己下的暗示,云沉归时不时的撩拨也是一大原因。
一想到这里颜渡就恨得牙痒痒,什么人啊,太恶劣了!
手指一个不小心插进了坚硬的崖壁,留下几个指洞。颜渡连忙松手抚平,生怕别人看到,那他的娇弱人设可就不保了。
他这次回来就一个目的:要云沉归也尝尝爱情的苦。
要是不让那个表面装得矜贵清冷的黑心肝仙君红着眼眶求他别走,他颜渡就改姓云!
至于情劫,颜渡自己也不清楚该怎么判断,中途破了封印到底算不算成功。
他对这方面一头雾水。
但反正没结果,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想要渡情劫了。索性就留在仙域跟云沉归死磕到底。
“司渡你要不要紧?”
一旁的执教看到那消瘦的身影几乎就要倒下去了,虽然他也看不惯对方死皮赖脸缠着云长老的行径,但到底不好看着对方出事,还是上前扶了人一把。
在仙域化名司渡的颜渡轻轻咳了声,一缕血丝从嘴角滑落,将惨白的唇瓣染上殷红,只是清秀的面容竟是多了几分妖异。
执教一怔,莫名觉得眼前的人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我没事,谢谢。”颜渡微微一笑,抬手用指尖轻轻抹去唇角的血,晕染开些许,像抹了一层艳丽口脂。
执教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听到弟子们的小声惊呼,顺着目光看了过去,同样一惊,立即行礼。
“云长老!”
颜渡也抬头,正好对上了一双浅蓝紫色的眼眸,就跟他手上的琉璃花一般,剔透华丽。
当时颜渡第一次看到云沉归的画像,就很喜欢这双眼睛。
跟他养在宫殿里的一池冰莲很像,都是这种带着清冷华贵的蓝紫色调。
不过现在看来,这厮根本就是糟蹋了这么好一双眼睛。颜渡磨牙,真想给他挖下来。
“师尊!”
按耐下想要上去干架的冲动,颜渡扬起一个灿烂笑容,挣开执教的手朝前小跑去。
一个趔趄险些跌落云阶,一只手牢牢扶住了人。
云沉归垂眸看着眼前的人,纤长的睫羽落下一片阴影。眼尾上挑,带着天生的红晕,为那清冷当中又添了几抹昳丽多情,像是一池荡漾的春水勾人流连。
眉心的菱形额饰随着动作微微晃动,折射出点点光泽,更衬出青年殊色无双的容颜。
周围的弟子执教都看愣了,饶是已经见识过许多次,可还是抵抗不住这惊人的威力。
就连一直在心里骂骂咧咧的颜渡都停顿了一秒,险些被美色所惑。
这狗东西别的不说,皮囊是真的勾人。
啧!
“你去了虚渊?”云沉归看了眼被颜渡紧握在手上的琉璃花问道。
声音悦耳优雅。
颜渡点点头,依旧是那个天真的灿烂笑容,将花举到云沉归面前。
“师尊,送给您。”
快点接,老子费了好大一堆血才摘来的,便宜你个混蛋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颜渡总觉得云沉归没有看花,而是盯着他的头顶。
他的头顶有什么东西吗?
云沉归有一会儿没回应,为了跟人近距离对视的颜渡脖子都仰酸了。
颜渡有一个自己十分不愿意承认的点——他不够高......其实是比较矮。
加上脸属于精致可爱那一类,看上去就跟人畜无害的十几岁小孩子一样。
看着足足比自己高了一个脑袋的云沉归,颜渡磨牙。
光长个不长心肝,黑心玩意儿。
最后云沉归还是收下了花。
白瓷玉般的修长手指捏着绚丽的琉璃花枝,一时间竟是分不清哪个更好看。
混蛋装什么装,便宜你了。
“师弟他们说得对,师尊您果然喜欢琉璃花,弟子早该去虚渊的。”
颜渡白皙的面颊泛起薄薄红晕,天生自带笑意的唇瓣微微嘟起,像是在撒娇。
云沉归听到这话,眸色冷下。
“哪个师弟?”
明知司渡几乎没有修为,居然还怂恿对方去虚渊,其心何等险恶。
也就他这个天真的弟子真的会去。
‘天真’的颜渡歪头,转身指向了弟子堆里两个面色惨白满是惊慌的弟子。
“是他们,两位师弟还专门给了我传送符呢。”
说着拉拉云沉归袖子,眼中满是爱慕之情,“师尊您要是喜欢的话,弟子下次再去~”
火上浇油。
“......”
云沉归视线扫过两人,眸中冰寒一片。
属于渡劫期的磅礴威压放出,两个弟子顿时跪趴在地,膝盖重重砸上云阶,传出令人牙酸的骨头撞击声。
执教这会儿也明白过来,见这两人居然敢做出这种谋害同门的事情,气急。
“放肆,宗训是怎么教你们的!”
颜渡却是被吓了一跳,眼眶里面泛出一层水雾,看起来好不可怜。
仰头望着云沉归,小心翼翼轻声道:“师...师尊,是不是弟子做错了什么,您为什么要惩罚师弟们?”
“师弟们可好了,还教我怎么样做才能让您开心呢。如,如果您不喜欢的话,就惩罚弟子好了。”
梅开二度。
云沉归跟执教的脸色更差了。
颜渡悄悄侧眸扫过两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弟子,唇瓣微微勾起。
废物,跟我斗。
三句话,让混蛋云沉归变我的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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