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当初母亲既然遣散了身边所有的丫鬟,为何会独独选择留下如意?”


    眼见着话题就要被刘嬷嬷拐走,陈虞赶忙问道。


    刘嬷嬷一下子沉默了:“还是夫人心肠太好,她身边的几个未嫁的丫鬟都到了年纪,若是带到了西北来,怕是许不到什么好人家,便都放出了府。已经出嫁的管事娘子,自然也不便跟着过来。”


    “至于姑娘身边的四个丫鬟,称心和喜乐、无忧都是寻了家人求到了夫人身边,夫人怜惜她们年幼,自然便放人了。”


    “唯有如意跟夫人说要跟着来伺候姑娘,夫人还劝了她几句,没劝住,便跟过来了,夫人还夸她,说她性情忠烈,是个义仆,将来无论如何不能亏待了她……真是没想到……”


    陈虞试探道:“嬷嬷,会不会是府中有人收买了她?许了她好处?”


    刘嬷嬷点点头:“姑娘这般说确实极有可能,如若不然,她无缘无故害你作甚?只是如今如意犯了失心疯,什么也问不出来。”


    “嬷嬷,府中有人想害我性命!若是我和母亲都出了事,这两箱子财物,还不知道落在谁手上!”


    刘嬷嬷瞬间变了脸色:“不会吧?这次送咱们来的李管事是老侯爷的亲信,就算是到了那地步,这些东西也会被他带给老侯爷……老侯爷绝对不会存着害夫人和小姐的心思!”


    若是真为了钱财,老侯爷根本不会从自己的私库中取出钱财补贴夫人,更不会允许夫人带走二房所有的钱财!


    他直接找个由头,把夫人和姑娘送到庙里清修不就完了!一家之主,老侯爷绝对有这样的权利!


    “说不准那李管事已经被人收买了!自古财帛动人心!”


    刘嬷嬷摇摇头:“李管事虽然爱贪些小便宜,但是大事上不会犯糊涂,要不老侯爷怎会放心让他护送咱们来?”


    “那若不是李管事,便是护卫中的其他人……”


    刘嬷嬷的神情严峻了不少:“确实有此可能。”


    “嬷嬷可知,侍卫中可有和如意亲近的?”陈虞如今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这话真出口就不符合她的人设,但是她已经将话题引到此处,自然要做到位。


    刘嬷嬷神情一变:“什么亲近的!?男女授受不亲,是不是那几个小丫头教坏了姑娘?还是谁在姑娘耳边胡乱嚼舌头?!”


    对刘嬷嬷而言,姑娘的教育问题更重要。


    陈虞故作不知,继续装:“什么嚼舌头?嬷嬷在说什么呀!我的意思是侍卫之中可有如意的表哥呀,堂哥呀,亲戚什么的?”


    刘嬷嬷闻言,脸色缓和不少:“姑娘提醒的对,确实应该查一查……”顿了顿,她又忍不住皱眉:“只是不好通过李管事,要另寻他人,这些侍卫……老奴还真要好好想想……”


    陈虞趁热打铁:“嬷嬷,我听小春儿说她大哥在府中外院做马夫,大事不做了,总可以帮忙盯盯人。”


    刘嬷嬷点点头:“老奴识得。”


    “真没想到,咱们离了侯府,到了这偏远的大西北,本以为不必再提防那些心机,没想到竟然还会被人如此算计!老天保佑,若不是姑娘福大命大,真就着了那恶人的道儿!老奴竟完全没有想那么多……真是老了……”


    说罢,刘嬷嬷不禁叹了口气。


    “那是因为嬷嬷心里惦记着娘亲。”陈虞拉着刘嬷嬷的手,轻声安慰:“如今娘亲已经脱离了险境,咱们自然就有心思与那恶徒周旋。”


    刘嬷嬷如今对于七岁的陈虞,已然生出几分信任:“姑娘可想好如何处置如意?”


    “暂时不动。”陈虞也不隐瞒:“便放她在柴房,只是那柴房漏风,夜里冷的很,千万别把人冻死了。”


    “姑娘和夫人一样,就是心太善。”刘嬷嬷虽然无奈,却明白其中的关窍:“既然姑娘留她有用,我便让厨房的李婆子照顾她一二。”


    “这两个箱子嬷嬷先收起来吧,既然有人觊觎,咱们就得寻个地方好好藏起来!这张地契先留在我这儿。”


    陈虞手里拿着地契,从方才起,她的手心就开始微微的发热,整个人慢慢的兴奋起来。


    “听姑娘的。”


    刘嬷嬷手脚麻利,很快将两个箱子收拾妥当。


    “老奴一会儿亲自去一趟前院,将诊金送给方郎中,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嬷嬷觉得方郎中为人如何?”


    陈虞本来还真没有想那么远,如今嬷嬷让她知道自己完全不差钱,自然就忍不住多想了一些。


    “医者仁心,妙手回春。”刘嬷嬷赞叹道:“方郎中是个好人。”


    “嬷嬷,你另取些银钱给方郎中。他既然是镇上最出名的郎中,自然也交友广阔,你托他帮我寻个先生。”


    陈虞轻声细语,慢条斯理的交代:“不论出身、不管过往、不分性别、不拘年岁,唯有两条要求,为人不可迂腐,学识足够广博。”


    “您让方郎中慢慢找,我有足够的诚意,也有足够的耐心。”


    刘嬷嬷恍然,这阵子忙晕了头,竟忘了这一茬,她赶忙点头:“老奴记下了,这便去外院。”


    “我去看看母亲,陪她一会儿。”


    送走了刘嬷嬷,陈虞将地契小心的放进衣袖,去了主卧看陈夫人。


    陈夫人安然熟睡,并未醒来,她拉着陈夫人的手,没什么形象的趴在床边上——反正内室也没有人……


    陈虞闭上眼,她的地图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本来只有内院四个小建筑的地图扩张了数倍,无数的虚线勾勒出大大小小的建筑,整个宅子,周围的山林、田地一切尽在其中,其中也有不少运动的、灰色的头像,因着都是虚线,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陈虞突然想到怀中那个地契——眼前这副地图会不会就是地契所包括的范围?因为地契到了她手中,所以地图也向她敞开了!那地契肯定不是什么寻常之物。


    扩大的部分基本都是虚线,想必是因为她还没去过——或者她关注的人,没有去过。


    除了建筑物、山川、河流以及灰色的头像,她还注意到,地图上多了一些奇怪的标注,并不是她所熟悉的地图的标识图案,而是不曾见过的陌生的纹路。


    有两处在内院之中,其中一处在虚线处,另一处便是那小花园。


    那小花园陈虞路过两次,长年没人打理,乱草长的老高,若不是其中布置着几处假山,谁能看出那是个花园?


    陈虞心中盘算,得空要去探探,看看有什么奥妙之处。


    只是现在,这事儿不是重点,重点是刘嬷嬷要去外院,她正好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看看是不是刘嬷嬷所过之处,虚线化作实线。


    刘嬷嬷的头像正在缓慢的移动,眼见着便要从实线区跨入虚线,快了,快了!


    仿佛是震荡的水波缓缓的平静,含糊不清的虚线随着刘嬷嬷的前进变得清晰了起来,虽然范围很小,却也足够让人惊喜。


    很快,陈虞便看到刘嬷嬷遇到了外院的其他人,多是灰色的头像,有两个人的头像不是,一个是李管事,老侯爷派来护送她们的人,一个是方郎中,昨日刚见过。


    外院的某个建筑中,三人聚在一起,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方郎中便带着另外一个灰色头像离开了。


    刘嬷嬷和李管事在一起待了一会儿,两人便分开。


    李管事的头像很快隐没在虚线之间,变得有些模糊——看来李管事不行,是因为不够熟悉亲近,还是因为立场上,李管事并不站在陈虞的这一边?


    陈虞托着下巴,心中暗暗记下,这个需要验证一下。


    在她关注李管事的同时,刘嬷嬷也没闲着,她很快找到了方郎中,两人在外院的走廊碰了面。


    刘嬷嬷非常的谨慎,因着陈虞的话,她也是满心的危机感,只觉得外院的那些侍卫,都心怀叵测,她匆匆的将陈虞交待的事情,跟方郎中说个清楚。


    方郎中有些为难:“嬷嬷,虽然老夫确实认得些人物,但是并不敢保证便能满足小姐的要求。”


    这要求并不严苛,什么外在条件都不求了,但是光为人不迂腐,学识足够广博就让人为难了,广博,要广博到何种程度?


    刘嬷嬷也觉得为难,但是也没有其他的法子,方才她与李管事又说起寻找家丁的事儿,李管事那敷衍拖延的态度,实在是让人心中不安。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能托方郎中办这事儿。


    刘嬷嬷只能厚着脸皮开口:“郎中不必多想,姑娘既然托了您,自然是相信您的眼光。我家夫人和小姐脾气都极好,能寻着最好,寻不到可以慢慢寻。”


    “老妇这边倒是有另外一事相求。”


    刘嬷嬷说着又递过来一个红封。


    方郎中有些愣,他不过是个管治病的郎中啊,这家主仆似乎把他当中人了。


    刘嬷嬷放低了声音:“我家夫人和小姐刚到此地,宅子需要些人手,尤其是家丁护卫!方郎中若是认识这样的人尽管介绍过来,别的也没有什么要求,只要身手好,为人忠厚老实就行!”


    “方郎中若是实在为难,有认识可靠的人牙子介绍给老妇也可,咱们安平侯府从来不苛刻下人!”


    待遇绝对包君满意!


    方郎中听了刘嬷嬷一耳朵的好话,直到身边小徒弟来催,方才脱身。


    “师父,京城侯爷府的嬷嬷待人真是和蔼可亲,出手也大方。”


    马蹄声哒哒,年纪尚轻的小徒弟坐在马车里,忍不住低声感慨。


    “只是有钱也不找个好地方待着享福,为啥跑到这穷乡僻壤吃苦头咧,真搞不懂。”


    方郎中抚着白须感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若不是迫不得已,谁会放着好日子不过来过苦日子呢?!”感慨之后,话锋一转,方郎中又忍不住语带警告:“咱们镇子上的有钱人家尚且一堆子龌龊事,更何况这种京城的权贵人家,莫要以为人家态度和蔼便当人家是善人……”


    “不是好人,师父你还答应帮忙?!”


    小徒弟瞪圆了眼睛。


    方郎中伸手轻轻的敲了一下小徒弟的脑门。


    “不过是些顺手的事情,又不伤天害理,能帮则帮吧,出门在外,确实不易……”


    方郎中目光看着窗外,微微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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