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夕阳落下,天色逐渐昏暗,宁静而安详的村庄依稀有零星的烛光亮起,偶尔响起一两声狗吠。


    对于这个位处西北的陈家村,天一黑大部分人都准备休息了,点蜡烛是一种奢侈。


    其中一个寻常的农家小院中,林一念正在砍柴,他十五六的年纪,上衣系在腰上,裸着上身,动作干脆利落,也不知已经砍了多久,整个人汗津津的。


    “大林在家吗?”


    林一念停下动作,随手将斧头放在一边,便去开门。


    “是王叔啊,您老怎么过来了。”


    林一念一见人,赶紧将人往家中迎。


    “哎呀,这么冷的天,乃也不知道多穿点。”


    王村长在客厅坐下,一边念叨,一边搂紧了棉袄——这家里也没生个火,冷飕飕的。


    “俺不冷。”林一念笑笑,却也将挂在身上的上衣穿上。


    “乃爹的病好些了没?”


    仿佛是为了应和这句念叨,东厢房里隐隐传来几声咳嗽。


    林一念年轻的脸上带着几分愁色:“吃了几副药,还是老样子……”


    “俺找乃说个事儿,乃听听,行就行不行就当俺没说,宅子里刚来的小姐要找护卫,俺寻思来寻思去,觉得乃合适……”


    王村长将女儿回来交代的事情娓娓道来,他听了这消息在家里咂摸了一下午,心里列了几个人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林一念,这小伙儿虽然是外乡来的,却也在村里住了十多年了,可以说是村长看着长大的,话少,做事儿靠谱,最重要的是一身的力气,能干活!


    这不就是小姐想要的护卫么?!


    若不是他有个生病的爹,便是他女婿的第一人选,如今怎么也不能落下!话说,小姐挑护卫的眼光倒是和他挑女婿有些像,这事儿交给他算是找对人了。


    “王叔,去当护卫要卖身吗?”


    林一念听了优厚的条件,脸上没有露出特别欢喜的神色,反倒是严肃不少。


    王村长摇摇头:“卖身、长契或者短契都成,小姐对这没要求。”


    林一念想了想,对着村长点点头:“王叔,这事儿俺要和俺爹商量商量,明儿个再跟您说,行不?”


    “成!”


    送走了王村长,林一念关好了门,便一溜烟钻进了东厢房。


    “爹,你醒啦?!”


    东厢房内,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人躺着正挣扎着准备起身,林一念赶紧冲过去,将人扶起来,倚靠在枕头上。


    “你想去做护卫?”


    林爹压下喉咙里的痒意,看着林一念。


    “爹,我寻思着赚了钱,带您去镇上找方大夫看看……”林一念摸摸后脑勺。


    “你想去就去吧……咳咳……”


    林一念赶忙取了水杯递上。


    “虽然王叔说的很好,但是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林爹瞥了他一眼:“嗯,你还不算太蠢。”


    我本来就不蠢,林一念心里念叨,却不好说出来刺激人,只能哄着:“爹,你说说呗。”


    “京城侯府的小姐被送到这么个偏远的地方来久居,又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这么着急的找护卫而且还不让人外传,肯定是有人想害她,而且害她的人□□成就在跟着来的那些人里头,宅子里有内鬼。”


    林一念恍然,难怪他刚才总觉得不对劲:“我就知道!”


    有钱没好事!


    “这护卫肯定有一定的危险,你自己拿主意吧!不过当护卫就当护卫,富贵人家后院那些事儿,莫要逞能掺合,小心惹祸上身。”


    “咳咳咳……安平侯府那老侯爷虽然年纪大了,也不是个吃素的。”


    越是风险,林一念越是想干,没风险怎么赚钱给他爹治病?!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可乖巧的很:“嗯,我知道了,爹。”


    “那小姐今年多大?倒是挺有主意……咳咳咳……咳……”


    林一念熟练的递上水杯:“六岁还是七岁……反正六七岁吧。”


    他没啥好奇心,只是偶尔听八卦的时候听一耳朵。


    林爹有些微微的惊讶,他喝了一口茶,还是没忍住,白了林一念一眼:“这么多年的饭都白吃了!”


    林一念无语,不过他也习惯了:“爹,您早点休息,我回屋读书去了。”


    林爹摆摆手,滚吧。


    林一念赶紧跑。


    今晚早点睡,明天就去找村长去!一想到爹的病终于有钱治了,他心里轻快了不少。


    那位小姐来的真是及时啊,就冲这,他也得卖力做个好护卫,争取多赚点钱……


    这一夜,村里六七个年轻人都兴奋的睡不着觉,不约而同的一起在内心深处感激陈虞。


    “阿嚏!阿嚏!这晚上真冷啊!”


    陈虞不由的裹紧了披风,披风下鼓鼓的,是刘嬷嬷给她的黑箱子,夜黑风高,她正在忙着和小春儿、刘嬷嬷转移财产。


    刘嬷嬷回去就改了陈夫人院子里的规矩,本来是三个仆妇分时间段值夜,如今换成三人一人负责一整夜,值夜的人第二日可以休息一日,三个仆妇自是愿意的很。


    这样陈夫人院子里晚上就剩下三个人,值夜的仆妇守着陈夫人,刘嬷嬷便自由了,她本来就是守仓库的人,干起乾坤大挪移的事儿自是顺手。


    再加上陈虞和小春儿,金银细软、各种契书再加上各种精细的小物件不到二十个箱子,三人一连搬了两个时辰,总算是搬的差不多了。


    仓库里空荡荡的也不好,刘嬷嬷便四处寻了几个空箱子暂时放在里头。


    “嬷嬷,等过阵子母亲病好了,你便去镇上寻些便宜货放到库里去。”


    都做到这份上了,自然是要做全套。


    房间被堆满了约么一半,刘嬷嬷非常细心的分门别类,将盛放不同种类物品的箱子分开堆放,小箱叠大箱,摆放的整整齐齐,为了避免灰尘,箱子外面还蒙着粗布,看着就熨贴。


    陈虞心里充满了安全感。


    刘嬷嬷点点头:“还是小姐想的周到,老奴抽空再另做一笔账,放在外头,保准不让人看出来!”


    陈虞能说什么,只能默默的给做账小能手刘嬷嬷竖了个大拇指。


    “若是将来内院真有事,嬷嬷便带着母亲来这里躲着。”


    陈夫人现在能正常作息,身体也在慢慢恢复,但是就是不说话,不理人,依旧木木的。


    “小姐说什么呢!能有什么事……”刘嬷嬷说着,语气也低了下来,她觉得这个话题不能深入:“只是剩这么点地方,放粮食也放不多少啊……”


    陈虞笑笑:“嬷嬷,既然这宅子能挖一个地下室,便能挖第二个,第三个……我准备这几天领着贰姜再四处逛逛,贰姜可不是只寻常狗,它可能有些找地洞的天分……”


    刘嬷嬷心里只当陈虞在说笑,不好扫她的兴,嘴上顺着往下说:“那到好,只是宅子的粮库钥匙老奴这儿虽然有个备份,但是粮库却在外院,目前暂时是李管事管着,倒是麻烦了些……这样,正好小姐要招丫鬟,内院肯定要进不少人,就算只是白日里待在这儿,咱们也要给饭,老奴正好有由头从外院的粮库里多取些粮备在内院,到了晚上咱们就可以搬过来……”


    “嬷嬷厉害!”


    小春儿鼓掌,深表佩服。


    陈虞点头:“嬷嬷想的周全,这样,咱们以后每到节气之日,我们三人中至少两人结伴过来查看一下,每年岁末,三人便一起来。”


    “好!”


    三人商量好了,便往外走,刘嬷嬷觉得小春儿太不中用,每次都累的陈虞这个主子开关门实在不好,便走在最前面,准备替陈虞分忧。


    却没有想到那开门的机关竟然如此的沉,刘嬷嬷两只手,用了吃奶的劲儿,险些脱力方才开了石门。


    关门的时候,已经脱力的刘嬷嬷却是努力了半日,完全扳不动那机关。


    最后还是陈虞关的门。


    “算了,以后每次还是我跟着来吧。”


    也许是因为力气变大了,陈虞有点捏不准这机关的力道。


    刘嬷嬷心中咋舌,这机关竟然这般沉!小姐怎得那般轻松?难不成这机关还有什么技巧不成?


    虽然怪异,心里竟然也安稳了几分。


    三人又花半刻钟将假山上的手印、花园中的脚印、被踩到的野草等明显的痕迹掩盖掉,方才放松了下来。


    “嬷嬷,李管事他们什么时候出发回京?”


    “最早五日,最晚七八日,如今道上不太平,虽然护卫人多,但是为求周全,李管事在打听附近有没有车队一起同行……据说镇上正好有个车队的路线差不多,只是具体日子没定下。”


    自从两人断定有人要行害人之事,刘嬷嬷便紧紧的盯着前院的消息。


    李管事是个胆儿小的,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和安危便谨慎的很,但是事情一旦不关己身,便总是应付了事。


    大事儿错不犯,小事儿错不断。


    陈虞有些惊讶:“镇上的车队?李管事还去了镇上!”


    “哪里用他亲自去,是杨护卫寻着的。”三人往陈虞的院子走,刘嬷嬷边走边说:“说到这个杨护卫,那可真是个周全的人儿,给侯爷办过几次差都得了赏,在侯府的护卫里面也排的上号,算得上个人物。”


    “据说他父母早亡,孤身一人,如今又颇得主子们的赏识,是老奴几个老姐妹中意的女婿人选。”


    刘嬷嬷说起八卦新闻又来了劲儿。


    折腾了半日,陈虞有些困……还有些饿,准备回去啃饼:“时间都这么晚了,嬷嬷不用送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我再去找嬷嬷。”


    我们再详细聊聊那位杨护卫的事儿。


    刘嬷嬷忙了一晚上,心里还是多少有些担心陈夫人,毕竟院子里只有一个仆妇在伺候,再加上开石门实在是费了把力气累的全身无力,便也不推脱,干脆的告辞回去了。


    陈虞见刘嬷嬷走的没影了,方才裹紧了披风,一边往自己的院子里走,一边吩咐道:“小春儿,明日给贰姜喂些好吃的,这几日就靠它出力了。”


    “好的,小姐。”


    小春儿点头,心里微酸。


    又是羡慕贰姜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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