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年前吧,杨护卫插标葬父,正好被老侯爷遇上了,老侯爷一时起了善心,便带他进了侯府。”
刘嬷嬷坐在外屋,给陈虞讲杨护卫的八卦。
“起初老侯爷觉得他孝心可嘉,资质不差,为人又机敏,便放在孙少爷的身边做个小厮,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又调去做了护卫,办了些差事,便慢慢出头了。”
陈虞有些好奇:“那这杨护卫算是祖父的心腹了。”
“老奴倒是觉得这杨护卫和孙少爷关系更好些,老侯爷年纪大了,一心想着为孙少爷铺路……”
刘嬷嬷点到即止。
陈虞想了想:“嬷嬷,你可知道这次送咱们来的这些护卫的人选是怎么定的?”
“李管事是老侯爷亲自定的,其他的护卫人选是李管事从前院选的。”
刘嬷嬷还是知道一些。
“那嬷嬷可听说那杨护卫和府中哪个侍女关系近些?可有给他拉媒保纤的?!”
陈虞话音刚落,刘嬷嬷看她的眼神便有些严肃:“姑娘年纪还小,关心这些事儿作甚。”
陈虞想了想,开口道:“我去见过如意,她虽然疯疯癫癫的,但是似乎,好像,大概,也许……有个私定终身之人……”
“我也听了她几句胡言乱语,自己猜的。”
刘嬷嬷一双眸子盯着陈虞,眨也不眨:“姑娘是怀疑……”
她心中丝毫也没有怀疑陈虞会编出瞎胡来骗她,不通人事的七岁小姑娘哪里编得出来这种闲话。
陈虞略带几分犹豫:“我也只是怀疑那个人是杨护卫……”
刘嬷嬷不禁陷入了沉思。
“嬷嬷,夫人醒了。”
有仆妇从内室匆匆赶来。
两人便不再聊,一起去看陈夫人。
今日的陈夫人还是老样子,乖乖的喝药、吃饭,悄无生息,两眼无神的任人摆布。
陈虞跟她问安,依旧是仿若无睹。
“嬷嬷,母亲总是这样也不妥当。”陈虞想了想:“再去镇上请方郎中来一趟吧。”
刘嬷嬷也是干脆:“行,老奴这便去外院寻李管事。”
约么半个时辰之后,她方才回来:“李管事答应了,正好杨护卫准备去镇上采买,人还没走,便让他去方郎中那里走一趟。”
现在继续再谈论杨护卫有没有嫌疑,明显不是合适的时机。
刘嬷嬷放低了声音,转了话题:“小姐,老奴还顺便跟李管事说了往内院调粮的事儿,李管事很痛快的便应了,老奴一会儿便带着厨房的下人一起去外院粮仓。”
李管事人还在这儿,心早就飞回京城了,哪里还会在意这点小事儿。
陈虞了然的点点头:“嬷嬷,我先带着贰姜去院子里遛遛,小春儿且留在你这里,等方郎中来了,便让她去唤我。”
刘嬷嬷应诺。
如今小姐遛狗可是大事,即便刘嬷嬷对贰姜擅长打洞这说辞始终觉得离谱,但是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期盼,万一呢……
一旁的小春儿心里是非常的想和小姐一起去遛狗,但是万一贰姜真的会找洞,到时候让院里的其他人去找小姐,反而不合适……只能忍痛答应。
陪着刘嬷嬷,刘嬷嬷只会严格‘培训’她,不准这个,不准那个……还是跟着小姐在一起比较自在,小姐从来也不要求她怎么样,还会给她讲故事,好想跟着小姐去遛弯啊……羡慕贰姜……
陈虞当然不知道这两位心里的百转千回,她出了内屋,在外面牵了贰姜,便出了院子。
自从她知道某个标记意味着地下室之后,她就盯上内院另外一处有同样标记的地方。
据说那应该是内院的书房,便在荒芜的花园的正前方。
正正方方的内院,书房、花园和厨房正好在中轴线上,陈夫人和陈虞两人的院子以中轴线为间隔,对称分布在花园的两边,两个院子的后面又各有两个相对小些的院子,六个院子以两个品字分布。
厨房正好在几个院子的中间,厨房的后面是粮库以及零散的小屋子,是为内院的下人准备的,不过目前暂时没用上。
内院的有两个门,一个靠近西北角,距离厨房等地近,另一个靠近东南角,距离书房近——这个门暂时被锁了,并未启用。
她的目的地便是书房所在,虽然每年侯府都会拨款进行修缮,但是多少真真有多少能送到这边儿来,真不好说。
这偏僻的庄子,离京城远,每年产出的那点粮还不够佃户填饱肚子,上交给侯府的粮食账面上还不够抵消每年从侯府拨出的修缮宅子的款项。
陈虞最近翻了翻以前的老账本,这宅子根本就是靠侯府养着的,对安平侯府来说,这里除了代表往昔老祖宗曾经有过的荣耀之外,完全是个累赘。
所以这书房也就只是没塌而已,开门进去,灰尘四起,陈虞也算是经验人士,早早从箱笼里找了个帷帽,把自己遮了严实。
倒是贰姜被呛的打了个喷嚏,一直往陈虞裙子底下钻,陈虞弯腰把贰姜抱起来,收了牵绳。
她伸手将帷帽上的帘子挽上一些,视野敞亮了不少,入门穿过走廊,便是宽敞的大厅,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越过大厅,往里走有两个房间,其中一个房间大些,里面仅剩靠墙的一张大床,这应该是休息睡觉的地方。
陈虞看了一眼,便关上门,走进了另外一个房间,同样的空荡,只剩下一张桌子。
房间有两扇大窗户,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暖洋洋的。
陈虞将帷帽摘下,放在桌子上,又放下贰姜,也顾不上满地的灰尘,趴在地上开始四处敲打地砖。
贰姜扒拉着四个小短腿,跟在陈虞的身边,陈虞到哪儿,它就跟在哪儿。
“嘤嘤嘤……呜呜呜……”贰姜跟了一会儿,便哼唧上了。
陈虞正专心的敲着砖呢,听到声音,伸出脏兮兮的手,无奈的摸摸它的头:“贰姜,你就在这里面方便就行,没事哈……”
贰姜早上刚拉过粑粑,应该是想要撒尿了。
一会儿就听到哗哗的声音,陈虞抬头一看,贰姜果真找了个离她远些的地方尿了出来,一尿完,就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又要往陈虞身上扒拉。
陈虞立马站起来,跑到桌子边,拿起帷帽把贰姜封印在里面。
她总算是能清净一下了——就在这时,陈虞注意到了贰姜撒尿的地方,在青砖的交界处,尿液似乎没有四溢,而是下渗了……
不是吧?!
……
小春儿找到陈虞的时候,她头发湿漉漉的,换了一身衣服,还在屋子里点了熏香。
“小姐,您这是?”
陈虞有些无奈:“被贰姜尿身上了,晚些再跟你说……方郎中来了吗?”
“是的,郎中刚到刘嬷嬷便唤奴婢来寻您。”
陈虞便赶紧领着小春儿出门。
两人到时,方郎中已经给陈夫人把过脉,正在和刘嬷嬷说话。
“见过陈小姐。”
“方郎中客气了,我母亲身体如何?”
“陈夫人的身体只需静养即可,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肝失调达,气郁不舒……这样下去,久而久之恐怕伤神,老夫开个疏通的方子给夫人吃吃试试。”
“只是心病还须心药医……陈夫人这心结不解开,恐怕吃再多药也难治根本。”
陈虞听了微微叹口气,对方郎中行了一礼:“谢谢方郎中提醒。”
“陈小姐客气了。”
陈虞看着方郎中写下方子,交给身边刘嬷嬷。
“这些药材,咱们库里可有?”
嬷嬷看了看方子:“小姐,有几道药材需去镇上采买。”
“一会儿送方郎中回镇上,嬷嬷也跟着去,正好将药材配齐,小春儿也去搭把手。”
“老奴遵命。”
“是,小姐!”
陈虞嘱咐过刘嬷嬷,又转身看着方大夫:“方郎中,小女子有个问题,我娘这身子可能出门?”
方郎中略一沉吟:“白日里午时天气好,可以出门走走,只是晚上风寒太重,不可出门。”
陈虞又问:“方郎中可知这附近可有寺庙?香火鼎盛,颇有名气的那种……当然若是能供奉观音菩萨便最好。”
方郎中不由挑眉:“小姐是想?”
陈虞想了想,慢条斯理的开口:“母亲她一直供奉观音菩萨,日日上香,从无懈怠。若要解她心结,或者可以去寺中一试……就是不成,寺庙清净,让母亲听大师傅讲讲佛法也是好的。”
“且父亲刚逝,母亲腹中的孩儿也不幸跟着去了,小女子想要去寺里做场法事,祭奠亲人。”
还有几点,陈虞没说。
她们去了寺中,那想要害她们性命之人,定然会转移目标,可是想要在一个香火鼎盛的寺庙中杀人,何其难也。她刚找小春儿的父亲寻了几个青壮,正好可以偷偷在寺里安排上。
便是那些人先图财,想趁着无人闯空门,也只会拿到些不值钱的赝品。
方郎中颇为赞同的点点头:“小姐思虑周全,说来这附近最有名的寺庙是西山古佛寺,便在镇子西北,距离此处略有些远,马车需得半日,不过胜在环境清幽,寺中高僧延正法师颇有盛名,每月初一十五的法会,乃是咱们云仓郡的盛事。”
“也有供奉观音菩萨,据说颇为灵验,不少妇人都去那里求子。”
陈虞果断定下:“那便西山古佛寺吧。”
送方郎中出院子的时候,陈虞还叮嘱了一句:“方大夫,我前阵子所托之事,如果有了人选,可到古佛寺寻我一见。”
方郎中拱拱手:“老夫倒是寻到了一位,只是他最近家中有些琐事需要些时日处理,便没有打扰小姐。”
“无事,此事不急,我可以等。”
待送方郎中出了内院,刘嬷嬷和小春儿便要跟着去镇上。
“嬷嬷此次去镇上,若是遇到有趣的小玩意,便一起带回来。”
刘嬷嬷这阵子有空就在做假账,自然知道小姐指什么,也知晓让小春儿跟着去的意思,不过她心中还是有些担忧,靠近陈虞,低声劝道:“小姐,夫人刚小产不过十日,身体亏空的厉害,还需静养,现在便出门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按着规矩,妇人家小产,如何也该在床上养上一个月。
陈虞低声回应:“咱们也不是明日便出发,不过嬷嬷去外院找李管事说这事儿的时候,可以把日子说的急些,嗯……就跟李管事说,他们回京城之前要把咱们送过去,让府中从京城跟来的护卫都跟着去。”
“借着这个由头,嬷嬷你可以这几日都跟着杨护卫去镇上,就说置妇人家办出门用的东西。”
吩咐完刘嬷嬷,又拉着小春儿说话:“一会儿去外院遇到你哥哥的时候,吩咐他一声,李管事他们回京之前的这几日,让他十二个时辰都待在马房,把马房那几辆马车和马匹盯紧了,每日谁去了马房,都因着什么事儿,探听清楚。”
“若是有事不要声张,偷偷报过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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