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余燃再度扫视房间，眼神从二手床转到旧桌子上，越看嘴角越耷拉，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常安是在逞强。
然而常安说的就是实话，她本身就没有多大物欲，有个能吃饭睡觉的地方就行，具体要求还真没那么高。
不过很显然余燃没把她的话听进去，还沉浸在“我的恋人落魄到这种地步”的阴影中，常安咳嗽一声，这晚饭算是吃不下去了。
“今天太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晚上再说吧。”她站起身，从几乎空荡荡的衣柜里拿出仅有的一套睡衣就往小隔间的浴室走去。
常安洗澡速度很快，当然也因为南方的冬天没有暖气洗澡不亚于上刑，她穿上睡衣走出浴室的时候牙齿还在忍不住打颤。
她一边擦头发一边走，旋即看见了正努力用手触碰她手机的爱哭鬼，鬼难以触摸到其他物体，当然她是个特例，否则她也不能用棒球棍捶鬼了。
“你要干嘛？”她的发梢还在滴水，几滴水顺着锁骨滚入睡衣内，刺得她又起了一小阵鸡皮疙瘩。
余燃回过头，但手还在坚持不懈地戳手机屏幕，“我想登一下我的手机银行。”
“嗯？你还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吗？”关键是买了他也用不了啊。
少年心虚地揉搓手指，“我……我想给你买点东西。”
“不用了，我自己有钱买得起。”话是这么说的，但常安还是顺着他地给手机解锁。
余燃眼尖地瞄到了手机屏幕壁纸，那是他们交往后第一次约会去寺庙祈福时拍下的照片，照片上的古木上挂着许愿卡，纷纷扬扬的有如盛开的花瓣，而他们的许愿卡就藏在其中。
“咦，你还留着这张照片啊？”余燃有点小窃喜。
“噢……懒得换而已。”常安难得地动作一僵，说话不太自然，她转移起话题，“所以你要买什么？”
“我想给你买套房啊，至少得要有个两百平才能住人吧？”这是毫不夸张的说法，余燃很难想象他的恋人每天挤在这个笼子一样的房间是何种感受，但他只觉得心酸。
作为富家子弟的余燃印象里居住面积至少两百平，这还是勉勉强强的标准，他怕说的再多常安就要拒绝了。
“……”常安无语凝噎，她的前男友还是老样子，对金钱一点概念都没有，“这还是不用了吧。”
“这怎么能行！”
“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就是说，你作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先不提银行账户有没有注销，就算没有注销，突然有流水也会引起其他人注意的吧？”
没错，她说的就是引起余燃背后家族企业的注意，到时候引火上身就不好了。
她可不想再和这种精明的生意人扯上关系，年少时不懂事以为一腔热血能换来好结果，但实际上只有撞得头破血流。
这次她学聪明了，懂得趋利避害了。
但也没有完全学聪明，因为她还是忍不住心软把余燃带回了家。
“也对哦……”如果余燃有尾巴的话，那现在他的尾巴一定是恹恹地下垂的吧。
“你也不用想太多，我在这里待着挺开心的。”
她把吹风机通上电，自己坐在床头开始吹头发，发根还没吹干呢，她一边的床垫就凹陷下去，是某只很粘人的鬼又凑过来了。
“别这么看着我，你听好了，我只是收留你而已。”
对，仅此而已，这话是对她自己说的。
余燃虽然在点头，但那双稍圆的杏眼却一眨不眨地直勾勾盯着她，真的很像狗狗。
她可不会给他得寸进尺的机会，常安心一横，头一扭，垂下眸子只顾着吹头发。
短头发吹起来很省事，不一会儿就吹得半干，她将吹风机收起放在床头柜里，这才得空去看余燃。
“如果我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误会的话，那我事先说明一下，我把你带回来就是希望你能心愿了却后早些去投胎。”
所有流浪人间的孤魂野鬼都是因为怨气郁结，心愿尚未完成，那一口气便吊着他们以这般姿态徘徊人间。
“我…可是我不想去投胎，如果去了的话，我会忘掉你的吧？”他是盘腿靠在床边的，双臂靠在床沿，他不自觉地抓紧被子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要被送去投胎。
“那当然。”
闻言，他极为孩子气地摇摇头，“那我不去。”
常安就知道他是这态度，她深吸一口气，“我并不觉得我有什么值得你记得的，换句话说，记住我有什么好的呢？”
因为父母去世得早，常安的童年几乎在每家每户的亲戚间辗转流离，寄人篱下的滋味被她品味了个全。
她生性孤僻，当然不懂得怎么讨人欢心，本来就是亲戚累赘的她在展现出能看到“脏东西”的能力后更是令人退避三舍。
“所有人……所有认识我的人都想忘掉我，你又为什么一定要记住我呢？”她很不解。
余燃抬起头仰望她，仿佛望见她眼底很晦涩的哀伤，“因为如果忘掉了你的话，那我就不是我了。”
不行了，不能再看着他的眼睛了，常安错开他的目光，“少说漂亮话，你不去投胎，你作为鬼和我待在一块哪怕不是有意地，那也会吸收我身上的生命之气。”
“这、这么严重的吗！？”余燃睁圆眼睛，他后退半步，连忙拉开和常安的距离，他都撤退到床尾了。
“好了，我要睡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她打了个哈切。
屋内仅有的一盏灯灭掉后漆黑一片，只有些许月光从窗子里透入，落脚点正好是平躺在地板上的余燃身上。
月光柔和，软化他惨白的肤色，他侧躺去看常安，贪心地用眼神一遍又一遍地描绘她的侧脸轮廓。
黑暗中他的声音响起，“安安你说……我托梦给我家里人让他们给你买房怎么样？”
常安：“……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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