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了书院, 喧嚣声渐远。
徐洛音闻言怔了下,抬头看向沈韶,什么叫依然?她什么时候喜欢过王朗?
沈韶有些懊悔自己方才的脱口而出, 趁她还没回答,他转移话题:“你手上的书是王校尉送的?什么书?”
明显地看出她脸上慌乱的神情。
沈韶顿了下,垂眸假装没看见她的无措。
徐洛音有些紧张, 她怎么好意思与他讲上面写的是她和他的故事,实在是羞于启齿。
她下意识往身后藏了藏,尽量镇定道:“五公主与我交好,这是她托王校尉送我的书, 今日恰巧偶遇王校尉, 他便交予我了。”
至于是什么书, 她不想多说, 只想蒙混过关。
“公主送的?”他的眉宇明显松缓下来,随口问, “写的什么?”
徐洛音咬了下唇,含糊道:“只是个话本子罢了。”
千万别再问了!
沈韶意外地扬了下眉,笑道:“你竟然喜欢看话本?”
事已至此,徐洛音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与他聊了聊几个话本里的内容。
原以为沈韶没看过, 她说的随性,没想到他涉猎极广, 而且博闻强识, 她说出其中一段他便接上下一段故事,顺便还能说几句其中蕴藏的含义或哲理。
徐洛音只是偶尔翻看过李清月的话本, 他说的那些她完全没印象, 实在招架不住。
幸好中途沈韶去云记买了些点心, 她这才能转移话题,问他买了些什么。
见她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沈韶模样沉沉,敛眉说了。
回到沈府,沈韶将点心交给她,说是要处理些公务。
刚好徐洛音也想看李清月的话本,若是沈韶在,她还觉得尴尬呢,所以两人到了韶光院后便分道扬镳,一个去书房,一个去厢房。
吩咐丫鬟们不许进来,徐洛音小心翼翼地掩上门,做贼似的从袖中拿出话本。
粗略一翻,话本只有三四十页而已,若是看得快的话,大概半个时辰便能看完了,徐洛音便坐在贵妃榻上边吃点心边看书。
许是这个话本不准备外传,所以书中的主人公用的是他们的真名,徐洛音看着自己的名字和沈韶挨在一起,既别扭,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欢喜。
日暮西沉之时,她看完了这个简单的故事。
李清月喜欢缠绵悱恻的爱情,是以这个话本也写的轰轰烈烈,书里的徐洛音和沈韶分分合合数次,甚至还遭遇了暗杀,命悬一线,冲破万难之后终于心意相通。
望着“全文完”的字眼,徐洛音摇头失笑,生活便是生活,总归是平淡温馨居多,哪有她写的这么跌宕起伏。
不过她写的是个圆满的结局,徐洛音倒是很喜欢。
正要信手合上书,忽然发现后面还有字,她顿了下,认真去看。
“阿音,对不起,你家的事我没能帮上忙,母妃将我关在寝殿中不许外出。我见不到父皇,也不能给他递话,我哭了好久。可是母妃还是狠下心将我禁足,和我说了许多话,说你出去便是害了整个王氏一族云云。我不明白,我只是想救你,可是我无能为力。在寝殿中太过无趣,所以我为你和沈韶写了这个话本,算是送你的第一件成婚贺礼……”
后面还有许多话,李清月写了整整三页,徐洛音被眼泪糊了满眼,视线模糊成一片。
这个傻姑娘,都被禁足了还在想着她。
泪水落下,眼下又变得酸痛,徐洛音忙用帕子轻拭,不敢再看。
吃了几个点心平复了一会儿,她这才垂首去看。
没想到后面的内容却变成了李清月教她如何俘获男人的心。
徐洛音:“……”
她一目十行地看过去,明白了,这是李清月从话本上学来的招数,把她能想起来的全写到了上面,还有对徐洛音的谆谆叮嘱。
“我知道你面皮薄,见了沈韶便慌乱不已,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但是姑娘家还是要主动一些,比如为他端个茶倒个水,送盘点心也不错,哦对了,红袖添香也是件美事。”
徐洛音失笑,这几个还算是靠谱一些,方才她还看见李清月写“穿上红纱衣钻他被窝”,这是一国公主能说出的话吗,那些话本真是害人不浅。
合上书,徐洛音仔细想了想,成亲两日了,一直都是沈韶在帮她,替她解围、安慰她、带她散心。
她却一直沉浸在悲痛中难以自拔,甚少履行一个妻子应尽的义务,别说是沈韶了,连她自己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下定决心,她出门让红裳去厨房将今日的晚膳装在食盒里带来,又亲自将点心摆了盘,便带着绿袖去书房了。
走近书房,守在门外的书童如松便笑着迎了上来。
如松长了一张讨人喜欢的脸,笑起来更是喜气洋洋,引得徐洛音也噗嗤一笑,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问:“夫君在书房吗?我带了晚膳过来。”
“自然是在的,夫人将食盒给小的吧,小的送过去。”说着如松便笑呵呵地伸手来接。
绿袖抱住食盒不给他,气冲冲道:“你怎么这么不知趣,少夫人想亲自送进去,难道你也要拦?”
徐洛音摆摆手,让她小声一些,万一打扰到沈韶便不好了。
见如松面色为难地搓了搓手,她缓声问:“为何不让我进去?”
如松压低声音道:“少夫人,不是小的不让您进,而是大公子吩咐过,他不喜人打扰,是以书房轻易不能进。”
原来是这样,徐洛音抿了抿唇,也没为难他,笑道:“那你便替我送进去吧,绿袖。”
绿袖这才不情不愿地将食盒重重地放到如松手上。
如松没防备,自然疼的“哎呦”一声,又连忙捂住嘴,看了眼书房,见没什么动静才松了口气,逃过一劫。
“哼!”绿袖一甩头发,跟着早已转身离开的徐洛音走了。
徐洛音慢吞吞地往外面走去,面色平静,心里却有些怅然,第一次主动竟是这样的结果,她不由得有些退缩。
沈韶有自己的生活,已经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了二十二年,可是她却妄想走近他,在他的心中留有一席之地。
却忘了问沈韶愿不愿意。
绿袖已经跟上了她,噘着嘴道:“一片好心却被当成驴肝肺,少夫人,咱们下次别送了,照我说,这次也不该来。”
徐洛音没说话。
绿袖还在念叨:“把晚膳都送到书房去了,您今晚吃什么呀,我这就去厨房让人送些膳食过来。”
“不必了,我不太饿,”徐洛音阻止了她,“回去歇着吧。”
今日也没有午睡,又东奔西走的,她已经有些困倦了。
绿袖有些着急:“这怎么行,至少要吃一些。”
徐洛音正要说话,身后传来一声呼喊:“少夫人留步!”
是如松的声音,她和绿袖对视一眼,疑惑地转过身,绿袖嫌弃地问:“你又来做什么?”
徐洛音蹙眉道:“绿袖,不得无礼。”
绿袖撅了撅嘴,不情不愿地退到一旁。
如松又搓了搓手,歉然道:“少夫人,方才小的没去问大公子的意思,还请少夫人见谅。”
徐洛音心中微动,轻声问:“那你现在过来是……”
“大公子请您去书房一同用膳,”如松忐忑地看她一眼,“不知少夫人是否愿意?”
她微微颔首。
如松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学着酒馆小二的动作,殷勤笑道:“少夫人这边请!”
徐洛音又被他逗笑,让他先走,又偏头看了眼绿袖,抿唇道:“你回去面壁思过,今日不必服侍了。”
绿袖猛地抬头:“少夫人……”
“等我回去再说。”
说完徐洛音便抬脚往书房去了,没再管她。
往常纵着她也无妨,但是如今世易时移,若是再口无遮拦、行事高调,迟早要出事。
收拾好情绪,她推门而入,烛光铺洒在地面,又渐渐隐去。
徐洛音抬眸看向端坐在书案前写字的男人,许是入了神,他并未发现她,徐洛音得已多看了他一会儿,柔和的光线将他浸染得神仪明秀,惹她心动。
她情不自禁地唤了句夫君,话音婉转。
沈韶停顿了下,搁下笔看向她,温声道:“怎么像只猫似的,连个声音也没有。”
“还不是你太入神了,没看见我。”
她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嗔意,还有几分薄怒,眸中也含着盈盈水光,比以往灵动不少。
沈韶轻咳一声,知道她为何生气,所以连忙站起身,拉着她坐到软榻上。
“是我忘了与如松说,”他边打开食盒边道,“以后你可以随时过来,如松不会再拦你。”
他第一时间解释,徐洛音顿时不气了,缓声道:“好。”
不过她抿了下唇,还是忍不住问:“夫君是真心让我进书房的吗?”
他愣了下,笑道:“当然是真心的,你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不会将你拦在门外。”
徐洛音垂眸没说话,与他一起将食盒里的东西摆到几案上,心里却叹息一声。
因为是妻子,所以可以进书房,若是换成别人是他的妻子,自然也是可以进的。
顿了顿,她又觉得有些荒唐,她的气从何而来,刚让绿袖行事低调一些,她自己却犯了同样的错误,奢求的太多,不好。
沈韶已经吃了几口,见她迟迟不动,不由得问:“怎么不吃?”
徐洛音回神,淡笑道:“方才吃了许多点心,现在还不太饿,夫君多吃一些吧。”
沈韶便没强求,独自用膳。
今日一番忙碌,许是真的饿了,他的动作比平常快一些,但依然举止斯文,赏心悦目。
徐洛音见他吃得香,忽然也有些想吃了,便拿起了筷子,陪他一起用膳,偶尔打量一眼书房的布局。
这里应该是他平常休息的地方,一旁搁着被褥,偶尔应该会宿在此处,由两个并排的书架隔开,倒也安静。
书架前面便是书案了,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没有多余的东西,连墙上的字画都很少。
唯一的点缀便是两盆长势不错的云竹了,为古朴安静的书房添了几分生机。
她仔细看了看,觉得实在是过于简单了。
沈韶解释:“书房是学习的地方,须得沉下心,别的东西只会让人分心,不如不要。”
徐洛音点点头,有些感叹,怪不得他十七岁便是状元郎,这份心性,或许连而立之年的男子也做不到。
沈韶很快便吃好了,他站起身道:“你慢慢吃吧,我还有事务要处理。”
“好。”
徐洛音看着他走到书案前坐下,忽然发现她的位置很巧妙,可以借着书架的缝隙看他,却不会被他发现。
于是她放下筷子,忍不住捧着脸去看他。
他提笔写字,侧脸沉入暗处,高挺的鼻梁上却荡着暖光,模样沉凝。
真好看呀,徐洛音忍不住探出指尖,在半空中描绘着他的朗目疏眉,一笔一划,印在心里。
察觉他要停笔,她连忙低头,掩饰般的拿起一枚红豆糕送入口中,装作正在用膳的样子。
等他低头,徐洛音再次抬头去看他,如此往复,乐此不疲。
沈韶偶尔能捕捉到她的视线,但等他望过去,她却低着头,并没有看他。
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她反应快。
沈韶便没再去看,静下心忙着手中的事——给壑州知府写信。
壑州知府曾是沈韶的同窗,关系不错,偶尔也有书信往来,所以让他帮忙照拂徐家人一二,不是什么难事。
算算日子,明日让徐洛音见家人一面,后日徐家人便要前往壑州了。
这是他几经周旋后的结果,一日都不能再拖了。
他收敛心神,书信一气呵成。
等待墨迹干透的时候,沈韶转了转手腕,温声问:“阿音,吃好了吗?”
稍停,却没人回答他,书房里异常安静。
他便起身去找她,没想到走到近前,见到的却是她歪在被褥上沉沉睡去的模样,半数青丝遮住她的脸,看不清她的模样。
有东西闪着光,他垂眸去看,是她的簪子滑落下来,落在她的手腕旁,锋利的尖端离娇嫩的肌肤咫尺之遥,稍稍动一下便有划伤的危险。
沈韶叹了口气,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探身去取,余光却清晰地瞥见她酣睡的模样。
芙蓉面粉嫩,羽睫浓密,檀口微张,加上眼尾的小痣,构成一幅活色生香的躺春美人图。
沈韶微微失神,忍不住侧首去看,却没留意手上簪子的尖端正对着自己的掌心,轻轻一动,细密尖锐的疼痛让他眉宇微拧。
半晌,他垂眸望着掌心渗出的血珠,摇头失笑。
作者有话说:
阿音:怎么弄得?
沈韶:哦,不小心划伤的(将手背在身后)
阿音:沈大人居然还有不小心的时候(怀疑脸
沈韶:咳,真的只是个小意外(严肃脸
是的是的,小意外,看自家夫人失神了而已~
五一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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