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希望喜欢的你永远在身边
礼盒里是一只白色陶瓷杯子, 比一般杯子要大,杯面刻着他们六个人的名字,凹陷下去的地方都用釉彩填上了颜色。
周兮辞看着陈临戈把杯子拿起来, 说:“我们本来想一人给你做一只,但是我们手太笨了,捏了好几个一烧就坏了,这是老板做的,不过我们每人都捏了一下。”
陈临戈摸着杯面上的六个名字,“这字是你们自己刻上的吗?”
周兮辞点点头:“不过你的名字是我们五个一起写的,你……喜欢吗?我感觉你应该会喜欢。”
“为什么?”
周兮辞反问:“你为什么会不喜欢?”
“是啊。”陈临戈笑了, “没有不喜欢的地方,我很喜欢,礼物很喜欢,送礼物的人也喜欢。”
礼物是五个人一起送的,但周兮辞的心跳还是加快了几拍, 挪开视线说:“你喜欢就好。”
陈临戈把杯子放回盒子里, “你请假了吗?”
“请了。”
“那别回去了, 蒲靳估计一会也要到了。”陈临戈拿着盒子站起来:“晚上一起吃个饭。”
“那陈叔叔那边……”周兮辞也跟着站起来,“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上去打个招呼?”
陈临戈下楼的时候没跟陈建业说是见谁做什么,“都行, 你想上去吗?”
“算了吧。”周兮辞想着陈建业这会估计还在气头上, 并不太想上去触霉头,“我还是先回学校,你先上去陪陪陈叔叔, 等放学了我跟他们几个一起过来找你。”
“也行。”
陈临戈送周兮辞出门去坐车, 路上周兮辞摸着自己的脸说:“你的脸要不要去处理一下, 都有点肿了。”
“嗯, 回来我去拿点冰块敷敷。”陈临戈拿出了手机,对着屏幕照了照,“好像也没那么肿。”
周兮辞想到他这伤是怎么来的,“你打算怎么跟陈叔叔说啊?”
他摇摇头:“还没想好。”
陈临戈高考那一阵陈建业在外地出差,司机是窦彭一手安排的,如果现在让陈建业知道他是自己骑车去的考场,路上还出了意外,他们夫妻俩免不了又是一顿吵。
周兮辞沉默了一小会,问了句:“小舞那天是真的不舒服吗?”
那天的一切都太巧了,即使是现在,陈临戈也说不准到底是不是,“我也不知道,但她应该不会拿小舞的身体开玩笑。”
“不管怎么样,反正——”周兮辞视线被不远处一道身影吸引,话头跟着一转:“小秦阿姨?”
“什么?”陈临戈正听着她说话,闻言扭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认出那道身影是上次来给周兮辞开家长会的阿姨。
周兮辞已经朝她跑了过去,“小秦阿姨,你怎么在这儿啊?”
“哦,我来办点事。”秦立红拢了拢手中的袋子:“你怎么跑这边来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是我同学爸爸在这儿住院,我们过来看看。”周兮辞说:“我都准备回学校了。”
“那你快回吧,天这么冷别在外面乱跑。”秦立红看着很着急的样子:“我这事还没办完,先不跟你说了,你快回去啊。”
周兮辞还没来得及问要不要帮忙,她人已经快步走远了,陈临戈走过来问:“怎么了?”
她摇摇头,看着秦立红离开的方向,那边是肿瘤区的住院部。
“算了,我晚上打电话问问我妈,看看她知不知道。”周兮辞往公交站台走,正巧回学校的那趟车进站,她回头说:“你回去吧,晚点我们过来给你打电话。”
“行。”陈临戈看着她坐上车才离开。
周兮辞回到学校已经是最后一节课了,林松媛叫她过去问了几句陈临戈的情况:“没事吧?”
她笑了笑:“没事,真没事,他就是把他爸给气晕过去了。”
林松媛愣了愣:“你跟我开玩笑呢?”
“你就当我在开玩笑吧。”周兮辞说:“反正他真没什么事,晚上我们还要一块给他过生日呢,林姐你来吗?”
“我不跟你们小孩凑热闹。”林松媛跺跺脚:“走走走,快回教室吧,这天越来越冷了。”
周兮辞被她推着进了教室,邱琢玉坐到陈临戈的座位上,“晚上还能继续娱乐吗?”
“能。”
“那行,饭店和KTV我都订好桌了。”
周兮辞挑眉:“你还打算去唱歌?你也不看看今天几号了。”
“22号。”邱琢玉说:“真不行我们把试卷带着,我们去KTV复习,我太想去呼吸一下放纵的空气了。”
“……”周兮辞噎住了:“你认真的?”
“啊。”
周兮辞服了:“那你带吧。”
邱琢玉还真带了,一到包厢他就把卷子掏了出来,陈临戈和蒲靳进来的时候还以为进错包厢了。
蒲靳走过来瞄了眼他摊在桌上的卷子,回头问陈临戈:“你们班第一不是你吗?”
“他也是。”陈临戈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倒数第一。”
邱琢玉把笔一摔,刚撸起袖子想想又放了下去:“算了,今天你是寿星,我不跟你计较。”
陈临戈笑了声,挨着周兮辞坐了下来,她偏头靠过来:“陈叔叔那边没事了吗?”
“气着呢。”他俯身靠近,气息在她耳边萦绕,“不过没什么大事了,不用担心。”
他刚从外面进来,周身还带着冷意,但周兮辞的耳朵却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她嗯了声,往后退开了。
邱琢玉赶着去KTV续摊,这顿饭吃得有点着急,就跟走流程似的,“蛋糕我们带到KTV那边去吃,你们也留点肚子。”
简凡放下汤碗:“我真服了你,不然你吃完先过去一个人嚎着吧,我们才吃了多久啊,半个小时都没到。”
邱琢玉怕被打,默默放慢了速度。
几人说说笑笑,大家都默契地没有对陈临戈脸上的伤多问,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多小时。
散场时,邱琢玉去结账却被告知单已经买过了,他把钱包揣回兜里,看向陈临戈:“哥,你买的单啊?”
陈临戈应道:“嗯,我过生日,总不能让你请客吧。”
“也不是不行啊。”邱琢玉财大气粗道:“反正我零花钱多。”
陈临戈勾着他肩膀拍了拍:“那下次让你请,我不跟你抢了,现在是去ktv吗?”
“对,就在隔壁街。”邱琢玉走到蒲靳身旁蹦跶了下:“我怎么觉着你长个了呢?”
蒲靳乐了:“我也就比你大一岁,长个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我也没长多少啊。”
周兮辞看了他一眼:“你发育迟缓。”
邱琢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听到简凡嗤嗤笑才回过神:“你是不是拐着弯骂我呢?”
“没有啊。”周兮辞笑着往前跑:“走快点吧,太冷了。”
溪城像是座没有春秋的城市,一夜入夏一夜入冬,这还不到十二月,夜晚的冷风已经有了冬日的凛冽。
一行人边走边聊,穿过热闹的街头,来到事先订好的KTV门口却被拦了下来:“抱歉,最近市里查得严,过了下午六点,所有娱乐场所都不允许未成年人入内,如果您事先预定过,可以报一下您的手机号码,我让前台帮您退了,或者您自己在线上退订一下也可以,我们不收取任何手续费。”
“靠。”邱琢玉忍不住骂了声,打开手机在线上把订好的包厢退了,“现在怎么办?”
这会已经十一点多,离陈临戈十八岁生日的结束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简凡打开美团找了圈,附近营业店铺基本上都是娱乐场所。
“要不……”她收起手机,“我们干脆就找个避风的拐角把蜡烛点了算了,反正过生日形式到了不就够了。”
再找新的地方已经来不及,简凡这个提议获得了大家的认可,一行人慌慌张张跑起来,停在一个巷口前。
熊力缓了口气:“这儿没风,也干净。”
“快快快。”邱琢玉看了眼时间:“还有十二分钟了。”
大家慌里慌张,差点手滑把蛋糕摔在地上,幸好周兮辞反应快,及时给托住了:“我拿着蛋糕,你们插蜡烛。”
蒲靳把袋子里的生日帽翻出来,调整好尺寸扣在陈临戈脑袋上,“等会我得给你拍张照片。”
陈临戈任由他折腾,抱臂靠着墙,看着他们手忙脚乱地点着蜡烛。
深秋的夜色中,跳动的烛火在寒风中颤颤巍巍,邱琢玉和熊力如同左右护法小心翼翼地挡在蛋糕两侧。
大家嘴里哼着不成调的“happy birthday to you”,夹杂着路边车辆疾驰的鸣笛声和这座城市繁华的喧嚣声。
周兮辞捧着蛋糕走到他面前,烛火映在她眼中,比月色更明亮,比霓虹更耀眼。
“陈临戈。”
“嗯?”
“生日快乐。”
陈临戈笑了起来,齐声地欢呼里闭上眼许愿,“希望这次月考大家都能及格,希望我们都能心想事成。”
希望喜欢的你永远在身边。
他睁眼,吹灭蜡烛。
邱琢玉鼓着掌笑道:“生日快乐!”
简凡:“陈大帅哥生日快乐!”
熊力:“临哥!生日快乐!!!!”
陶姜:“生日快乐!”
只剩一直没说话的蒲靳,众人纷纷朝他看过去,他目光在人群之间转了一圈,忽地抓起一抹奶油糊到了陈临戈脸上。
他笑着跑远:“生日快乐啊,陈临戈。”
陈临戈立马也抓了一抹奶油朝他追了过去。
少年在夜风中奔跑,将城市的喧哗踩在脚下,一场潦草而慌乱地庆祝就此落下帷幕。
他迎来了人生里炽热而短暂的十八岁。
作者有话说:
陈临戈的生日是11月22,天蝎座。
66个红包~
第42章
亲到了他的额头
蒲靳第二天傍晚回的B市, 陈临戈送完他去机场顺道又去了趟医院,陈建业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只是见到他还是板着张脸。
窦彭拎了几盒饭菜上来, 招呼陈临戈在桌边坐下,“来,陪你爸吃点东西,晚上我们还要开夜车赶回沪市。”
陈建业冷哼一声:“看到他我就气饱了。”
窦彭笑:“陈哥,你一成年人还跟一小孩计较什么。”
“还小孩,他不也成年了么。”陈建业走到茶几旁坐着,陈临戈递了份饭他也伸手接了过去。
父子没有隔夜仇, 加上陈临戈也一直在解释自己高考没胡来,更多的细节虽然没明说,但陈建业冷静下来之后,也觉得他不像这么没分寸的人,只是一时面子上抹不过去。
沉默着吃完饭, 他才开口:“蒲家那小子呢?”
“回B市了。”陈临戈放下饭盒, 斟酌了几秒才说:“谢谢爸, 礼物我收到了,很喜欢。”
“嗯。”陈建业扭头问:“东西收拾好了吗?”
窦彭接道:“早收拾好了,我们也没什么东西。”
“那等会早点走。”陈建业看了眼还坐在一旁的陈临戈:“你回学校吧, 我这也没什么事了。”
陈临戈判断不出来喜怒, 窦彭给他使了个眼色,他才说:“好,您跟窦叔路上注意安全, 到了……窦叔您给我发个消息吧。”
“成, 你回吧。”窦彭偏开头咳嗽了声。
陈建业意有所指道:“天气冷, 注意身体。”
陈临戈心里一暖, 应道:“知道了。”
“没跟你说。”
“我当是跟我说的了。”陈临戈笑了笑,“那爸我走了,您自己也多注意身体,别老动怒……”
陈建业一个眼风扫过来。
他忙噤声,拿起书包,说:“我走了。”
陈临戈走出病房,心里一块大石也算落了下去,走到医院门口直接拦了辆出租车回学校。
教室里没有像往常一样闹腾,他从后门走进去,趴在桌上补觉的周兮辞听到动静醒了过来。
昨晚他们几人在外面晃悠了大半夜,她一早和陶姜又要去奶茶店兼职,总共也没睡几个小时。
“离上课还有一会。”陈临戈把书包塞进抽屉里:“你可以再睡半个小时。”
“不睡了。”周兮辞打着哈欠直起身:“本来也没睡熟,就是眼睛酸,想眯一小会。”
离最后一次月考只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整个四楼都没了以往的热闹氛围,不在危险区的三个班级偶尔出来透口气看到自己左右班级都在埋头学习,就算是学渣也免不了生出几分危机感,生怕下一次就轮到自己班要换班主任,只是时间紧,狂奔苦追是赶不上了,临时抱抱佛脚总还是有希望的。
别人抱佛脚,活在水深火热里二十五班就差没把趴在佛——陈临戈身上了。
一上午的时间,他就没离开过自己座位一步,上课老师盯着,下课同学围着,之前给人淡漠寡言的形象不复存在。
周兮辞拿着两人的水杯去开水间,迎面碰上卫洋,还有几分诧异:“你不是被保送了吗?”
卫洋无语地看着她:“被保送了就不能来学校上课了么,我总要把这学期过完吧。”
“那你还挺好学。”
卫洋跟着她:“你们班最近阵仗很大啊,有希望考过我们班吗?要不要我帮忙?”
周兮辞拧开瓶盖:“你怎么帮忙?你一学渣成绩还没我好呢。”
他仰头往头顶看。
周兮辞不解:“你干嘛的?”
“我看看天上有没有下刀子,怎么感觉那么扎人。”
“……”
卫洋被她的表情逗乐:“说真的,要不我让我那几个兄弟考试的时候少写几道题。”
刀子扎多了也不怕多一把了,她说:“你兄弟们,少写一道多写一道有区别吗?”
“周兮辞!”
“爸爸在。”周兮辞接完水,往回走看他还跟着,认真道:“别故意让着我们啊,我们不想这么考过你们。”
“就你这倔脾气,算了。”卫洋停在二十五班的门口,“偷偷告诉你,过几天你会收到一个好消息。”
周兮辞在原地愣了两秒,冲着远去的那道背影喊道:“卫洋!有你这么吊人胃口的吗!!!”
只可惜,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时间紧学习任务重,她顾不上和卫洋计较,气冲冲进了教室,陈临戈抽空问了句:“怎么了?”
“卫洋那个狗东西——”周兮辞瞟到陈临戈的表情,顿了下说:“卫洋那个人,说我过几天会收到一个好消息,但是又不跟我说是什么消息。”
简凡听到声转过头:“会不会是他要跟你表白?”
“咳——”周兮辞一口热水呛在嗓子里,抹了下嘴角说:“你开玩笑,这算什么好消息。”
简凡坚持:“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啊。”
“绝对不可能。”
“你这么肯定?”简凡揣摩:“该不会是他在我们都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跟你表白过了吧?”
周兮辞想挖个洞把简凡丢进去,“没有没有没有,你试卷写完了吗?废话那么多。”
简凡笑了下:“你这叫恼羞成怒。”
“简小凡!”
“写试卷写试卷。”简凡忙转过去。
周兮辞擦掉桌上的水渍,抬头撞上陈临戈的视线,明明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可她还是心虚起来,强调道:“真的没有。”
他“哦”了声,也没说什么,但周兮辞总觉得这个“哦”里带着几分不高兴,思来想去又没法真的确定,只能在脑袋里把简凡和卫洋都拉过来暴打了一顿。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月考也在这样鸡飞狗跳地复习当中如期而至。
一大早,林松媛进来教室叮嘱考前注意事项,刚一到门口,还以为自己进错了教室,又抬头看了看班级名:“我没走错啊。”
“我早说了吧,林姐。”邱琢玉转着笔:“要是哪天你来教室看到我们都拿着书在复习,你肯定会怀疑自己进错了教室。”
林松媛走过来照着他脑袋拍了下,“还是老生常谈的几件事,别提前交卷,别抄也别把试卷给别人抄。”
她说完顿了会,就站在所有人背后,缓声道:“大家这阵子的努力我都看见了,谢谢。”
周兮辞有一点想掉眼泪的冲动,最后还是憋了回去:“放心吧林姐,我们肯定给你考个好成绩。”
“我可不指望你考个好成绩。”
“那你可以指望我同桌啊。”周兮辞笑:“我们与有荣焉就行了。”
“骨气。”正巧下课铃声响,她说:“好了,都收拾收拾去考场吧。”
大家窸窸窣窣站起来,周兮辞还是在本班考试,坐在那儿看着陈临戈收拾东西。
他也没拿什么,就一个书包,走之前按着她脑袋晃了两下。
周兮辞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僵直着后背没敢动,“干嘛?”
“把你脑袋里的知识晃匀了。”陈临戈笑了声:“好好考。”
“放心,绝对考出一个对得起你努力的成绩。”周兮辞看着他手从眼前一晃而过,知识晃没晃匀她不知道,心跳倒是跟着晃了晃。
两天的月考也跟着心跳一块晃了过去。
这次是附近几个校区联考,试卷也是交叉批改,阅卷的整体速度没了之前的效率。
“我有点紧张了。”成绩出来这天,周兮辞几次想去林松媛办公室问问情况,但都没敢去,“林姐怎么还没来,不是说早读课总排名就出来了吗,这都快下早读了。”
“班长不是说她开会去了。”陈临戈考前考后没什么区别,还是抓着时间就在刷试卷,“别着急。”
“哎。”周兮辞趴在桌上,“这刀不落下来,我今天一天都过不好了,我昨晚就没睡好。”
陈临戈抬手在她眼前捂了下:“那你睡会。”
周兮辞眼皮一烫,还没觉察出什么旖旎的心思,忽地抓住了他的手指,“你手怎么怎么烫?”
她伸手往他额头上一贴,“我靠,你是不是在发烧啊?”
“可能?”陈临戈自己也不太清楚。
“这是能可能的吗?”周兮辞又贴了下:“你就是在发烧啊,你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吗?”
他闭上眼说:“有点,但没想那么多。”
周兮辞还抓着他的手,心里酸疼酸疼的:“你是不是在担心我们考得没那么好。”
“嗯。”陈临戈实话实说,屈指在她手心挠了下:“这次卷子的难度不低,我——”
“林姐来了。”有人喊了声,打断了陈临戈的话茬,他和周兮辞一同抬头朝前边看了过去。
林松媛的神情看不出什么变化。
她拿着一沓试卷走到讲台,看向坐在底下的几十号人,突然想起两年前的那个夏天。
她也是这样抱着一本很厚的教材走进教室,躁动的少年们全都好奇地看着她,面孔鲜活而张扬。
林松媛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有调皮的男生问:“林老师您看着也不比我们大多少啊,我们以后能喊您林姐吗?”
她笑着说可以,还说:“以后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了,希望我们可以好好相处。”
林松媛在掌声里迎来了自己执教生涯的第一批学生。
那时窗外绿荫葱翠,彼时却是枯枝败叶。
两年多的时间,教室里的人来来往往,林松媛也从懵懂慌乱的新手期逐渐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接受任何失败的林老师。
“这次月考大家都发挥的特别好,比起之前每个人都有很大的进步。”林松媛放下手中的卷子:“我知道这段时间你们都很辛苦,也付出了很多努力,但有时候结果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你们在这个过程学到了什么,又收获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周兮辞心里咯噔了一下,无意识掐紧了手,陈临戈看了她一眼,没提醒她掐的是自己的手。
林松媛接着道:“我们班这次总平均分比上次高出了三十多分,是这次月考进步最大的班级,总排名第十三,我们和第十二名只差了两分,比起之前,大家真的很棒了。”
进步再大也还是倒数第三。
真让赵辉说中了,就算再努力,从倒数第一努力到倒数第三,结果也是一样的。
徐林林带头哭了出来,陆续有几个女生跟着小声掉起了眼泪。
周兮辞深吸了口气,别开眼看向窗外。
“这两年多跟你们相处真的挺愉快的,我也很幸运第一次带班主任就碰到你们,就算以后我不是你们班主任了,你们也是带过最好的一届学生。”林松媛没说两句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她抬手抹了下脸,“你们虽然有时候也挺让人头疼的,但是——”
“林老师!!!”走廊外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楼上十六班的一个男生喘着气站在门口,“林老师,成绩算错了,方主任让我来跟你说一声,第十二名的班级有学生作弊成绩作废,被统分老师误算进去了,重新计分后,你们班现在是第十二名了。”
林松媛:“……”
教室里的人:“……”
林松媛愣了愣,而后转过头看着底下的学生,茫然道:“我这情……还煽吗?”
几秒的安静后,教室里突然爆发出之前从未有过的热闹动静,欢呼声和尖叫声几乎快要掀翻房顶。
周兮辞长舒了一口气,扭头对上陈临戈的视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他眼一闭,径直朝自己倒了过来。
她抬手慌里慌张去接,却在猝不及防间亲到了他的额头。
滚烫,灼热。
像是燎原之火,直直烧进了她的心底。
第43章
忍不住想要的更多
“最近这天气变化快, 你们高三的都要注意点,别只顾着学习不把身体当回事。”校医的值班医生替陈临戈扎好针,起身看向围在床边的一圈人:“好了, 总共三瓶水,你们留个人在这边看着就行,不用都围在这儿。”
“周兮辞留下吧。”林松媛很快作出决定,“其他人都回去上课,要是有什么情况,你记得给我打电话。”
周兮辞点点头,“知道了林姐。”
这一上午跟打仗一样, 战况几经变动,好不容易军情稳定下来,领头的将军却倒下了。
周兮辞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陈临戈。
他的脸因为高烧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红,唇角微微抿着,呼吸很沉, 像是在睡梦中也不得安稳。
她的视线慢慢挪到他的额头上, 不自觉想到之前那个短暂的触碰, 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唇。
灼热的温度像是还留在唇上,连带着灼到了她的指腹。
周兮辞猛地放下手,手背不小心挥到了陈临戈, 很重的一下, 吓得她立马站了起来。
“陈临戈?”她小声唤了下。
他仍旧安静地躺在那儿,连呼吸节奏都没变过。
周兮辞松了口气,缓缓在床边坐下。
“做什么?”
“啊!”周兮辞跟触电一样猛地蹿了起来, 如果不是面前的窗户被关上了, 她估计都能直接从窗口蹿出去。
陈临戈闭着眼闷笑了声。
“陈临戈你是不是有病啊?”周兮辞被他突然出声吓得不轻, 脑海里那些旖旎的画面也一齐被吓了出去。
“这不是病着呢。”他笑得床都在颤, “你趁我睡觉抽我,我都没说什么,吓你一下也不过分吧。”
“我什么时候……”周兮辞想到“抽”到他的原因,顿住了。
“嗯?”陈临戈抬眼朝她看过来,大约是高烧的症状上来了,他的眼睛也有点红,“真抽我?我还以为你是不小心打到了。”
周兮辞很快反将一军,“你都是以为我是不小心,你还故意吓我,你咋恁坏呢。”
陈临戈被她莫名其妙的口音又逗乐了,笑得咳了起来,手跟着一动。
“别动别动。”周兮辞忙越过他身体,按住他扎着针的手腕,“你手上扎着东西呢,你没感觉吗?”
“没,扎针的时候我不是晕着呢。”他声音有些沉,“不过现在有个事。”
“什么?”
“……你压着我肚子了,你没感觉吗?”
“啊啊。”周兮辞手忙脚乱,手跟找不到地方放一样,又往他肚子上狠狠按了一下。
“咳——”陈临戈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很烫,“要不你直接送我去殡仪馆躺着吧。”
“胡说什么。”周兮辞慢吞吞站起身,把手抽了回来,看着他好像并不记得昏迷前的事,问了句:“你要不要喝水?”
“等这吊完。”陈临戈不想拖着吊瓶去上厕所,这会脑袋也沉沉的,动都不想动。
“哦。”周兮辞在床边坐下,干坐着也无聊,她找了个单机游戏玩了起来,游戏音效噼里啪啦的。
“周兮辞。”
“嗯?”
“声音小点。”他闭着眼说。
周兮辞瞥了他一眼,像是才想起来他是个病人,是个发烧烧到三十八度九直接晕过去的病人。
尤其还是为了他们劳心劳力烧到这个程度的。
她被那些乱七八糟事情赶跑的心疼在瞬间涌了出来,指尖碰了碰他的指尖,小声说:“你要睡觉吗?”
他直接握住了她作乱的手指,像是半梦半醒时不经意间的动作,声音听着都有些迷糊:“嗯……”
周兮辞下意识想抽回手,挪了一半,抬头瞥了眼,见他眼皮阖着没什么反应,又默默放了回去。
他握着的力道忽然紧了紧。
周兮辞心跳一慌,屏息着又看了他一眼,等了半天也没见他有要醒来的动静,她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生病的人都喜欢抓着什么,就像她小时候发烧也喜欢抓着徐慈英的衣服,他也许……
周兮辞不知是想到什么,想要挠挠脸,发觉右手被他抓着,又换了左手,可不顺撇的怪异感,总像是在隔靴挠痒,始终没能捕捉到那个准确的点。
她盯着窗外放空。
病房里静得只剩下他起伏平缓的呼吸,一下又一下,掌心的热度源源不断从交握的双手传递过来。
那种身处燎原之火的灼热感再一次涌上心头,周兮辞低着头,心跳失控带来的慌乱教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小时候也有更亲密的动作,为什么那时候不会觉得这样让人无措和心慌,又忍不住想要的更多。
她动了动被陈临戈紧握的手,他大约是睡熟了,手上的力道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紧。
周兮辞能轻易把手抽出来,可她接连动了几次,每次都在快要抽离的时候又把手放了回去。
“啊……”
她真是疯了-
陈临戈要挂三天的水,为了不耽误白天的课程,他基本都在晚自习的时间过去,周兮辞晚上恢复了训练,本来想请假陪着他,可一想到自己还没理清的头绪,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提都不提这事。
王沪生最近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对着他们终于有了几分笑意,之前的不快尽数翻篇。
邱琢玉对此猜测道:“老王该不会是铁树开花了吧?”
“咳咳。”周兮辞一口水呛了出来,她抹着嘴看了眼王沪生,简直没法想象他开花的样子,“我宁愿相信他中了彩票。”
“啧,你不懂。”
“当然没你懂咯。”周兮辞挑着眉,意有所指。
邱琢玉语气冷漠:“滚。”
周兮辞自个乐了会,想到最近的烦心事,撞了撞邱琢玉的肩膀:“诶,大玉,问你件事。”
“有屁快放。”
“你当初……”周兮辞斟酌着,“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姜姜的啊?”
提到喜欢二字,她心跳都快了一拍,连被邱琢玉推了一把也没还手,手撑着地稳住了身形。
邱琢玉压着声说:“周兮辞,你没完了是吗?”
“哎。”她叹了声气,“我没跟你开玩笑,你不是说我不懂么,学习一下。”
“你学这干嘛?”邱琢玉说完,又道:“不是,这不是学不学的问题,这是人的本能。”
“嗯?”周兮辞坦诚道:“不懂。”
“你懂个屁,你个没开化的傻子。”邱琢玉往后一躺,“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见到她就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有点什么接触,就感觉心跳快不行了,见不到会想,见到了会高兴,最主要的是你看见她跟别的男生有什么接触,你会不舒服会吃醋。”
“吃醋?”周兮辞莫名想到了庄微。
“嗯,嗯?”邱琢玉猛地坐了起来:“周小辞你不对劲啊,你是不是有情况了?”
周兮辞没想到这二傻子这会反应这么快,忙否认道:“我不是,我没有,你别造谣我啊。”
“哼哼。”邱琢玉拉住她胳膊,还没说什么,那边王沪生吹响了集合的哨声,他笑着说:“我晚点再来盘问你。”
周兮辞甩开他的手:“你问个屁,我什么情况都没有。”
晚上训练结束,王沪生照常说了几句明天的训练安排,周兮辞想到邱琢玉说的铁树开花,视线若有如无地往他脸上瞟,冷不丁就撞上了王沪生的目光,忙低头错开了视线。
“还有个事。”王沪生顿了顿,说:“我知道你们都到了年纪,这样的事很常见。”
这话有点奇怪,周兮辞抬起头,王沪生的目光又飘了过来,就像是对着她说的一样:“但是我的队内,是不允许队友间谈恋爱的。”
周兮辞当即愣了下,脑海里下意识飘出一句,队内的不允许,队外的呢?
下一秒,有人把她的想法问了出来:“那教练,队内不允许,那不是队内的呢?”
王沪生怼了一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谈恋爱,你不如早点退队,解散吧。”
众人笑起来,周兮辞摸着脸被简凡撞了下肩膀:“老王是不是误会你跟大玉了,我刚就看他盯着你俩呢。”
“可能吧。”周兮辞啧声:“老王在想什么呢,把我跟邱琢玉凑对,他是在羞辱我吗?”
话音落,她脑袋忽地挨了一下。
邱琢玉在一旁收回手:“你觉得被羞辱?我还觉得被羞辱了呢,你离我的审美标准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靠,你胆肥了是吧!”周兮辞朝他追过去,没跑两步发现王沪生就在不远处看着这边,又猛地一个刹车:“老王好吓人啊。”
简凡笑着追上来,“快走吧,不是说还要去医务室看看陈临戈吗?”
“走走走。”
陈临戈都是挑最后两节自习去校医室挂水,挂完直接回家,周兮辞几人过去的时候他还剩最后小半瓶。
校医室本就面积不大,病房也都是用医用屏风隔出来的,他们五个一进去,明显见挤。
周兮辞挨着床边坐下,看到陈临戈手背上因为扎针留下的淤青,眉头下意识蹙了起来。
陈临戈注意到她的视线,把手翻了过去。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
“没事。”他低声说。
“什么?”月考的大劫已经算过去,邱琢玉又开始撺掇着出去玩,闻言停了下来:“哥,你说什么?”
陈临戈摇摇头:“没什么,你接着说。”
“哦。”邱琢玉有些兴奋:“上次我们不是没唱成歌吗?这次我找人安排,到时我们直接过去,好好放松一下。”
简凡忙应道:“好啊好啊,要不就平安夜那天吧。”
几人叽叽喳喳聊了起来,校医来拔针的时候笑道:“你们同学关系真好啊,一晚上来了两拨人。”
“嗯?”简凡好奇道:“还有谁来看你啊,班长她们吗?”
“不是。”陈临戈按着棉签坐起来,低头穿好鞋,回头见五人都看着自己,他扔掉棉签,扯着拉链往上提的时候对上了周兮辞好奇的视线,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庄微。”
说完,他又像怕谁多想似的,补了一句:“她陪同学过来买药,也不是特意来看我的。”
作者有话说:
陈临戈:糟糕。
66个红包~
第44章
她为什么会吃醋
自从上次运动会说开之后, 陈临戈在补习班偶尔也会和庄微说上两句话,也不多,都是正常交流。
这两天晚自习补习班在补之前月考落下的课, 他请假缺席,庄微不知道从哪里问到他在校医室挂水,说是陪同学过来买药,顺便给他送这两天补课的试卷。
人家好心办事,陈临戈也不好拒绝,随便客套了两句。
周兮辞知道他没有也不会说假话,可听到庄微的名字还是有些说不上来的烦闷。
她正苦思不得其解, 脑海里突然蹦出邱琢玉的话——【最主要的是你看见她跟别的男生有什么接触,你会不舒服会吃醋。】
吃醋……
她这是吃醋吗?
她为什么会吃醋?
周兮辞陷入了一个荒唐的念头当中,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直至停在涌动的人潮间。
正值放学高峰期,车来车往, 有人车铃铛拨得震天响:“同学让一让!让一让!”
她还未回过神, 忽地被人扯住胳膊往旁边一拽, 头顶落下一声低斥:“走路还发呆,你想什么呢?”
周兮辞几乎是被陈临戈连拽带提到人行道上的,整个人都靠在他怀里, 脸颊蹭着他柔软的外套。
她后知后觉抬起头, 视线扫过好看的下颌线,紧抿的唇,对上他漆黑的眼眸, 呼吸跟着一顿。
他高烧还未好透, 鼻息不通, 呼吸很沉, 胸膛起伏的弧度明显,正垂着眼看她,“周兮辞。”
“啊。”
“你踩着我脚了。”
“……”她忙站直腰跳开了,低头在他浅白的球鞋上看到半个鞋印,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嗯。”陈临戈拢了下书包带子:“故意就不是半个了。”
周兮辞屏息,而后缓缓吐出一口气,“陈临戈。”
“嗯?”
“有没有说过你的嘴真的很毒。”
“有。”
“谁?”周兮辞差点笑出来:“哪个英雄跟我所见略同?”
“你。”他言简意赅。
周兮辞打嘴仗就没赢过他,所幸闭了嘴,陪他走到车棚才想起来自己今天不回家,“我回宿舍了。”
“不回去吗?”陈临戈把车拽出来,回头看了她一眼。
“我爸这两天在家呢。”前一阵陈临戈给她开小灶,周兮辞都是在他那儿呆到很晚才回去睡觉,早上周国成又走得早,小半月里父女俩几乎都没碰到面,碰到了也说不上什么话,“我跟他……挺尴尬的,昨天跟我妈打电话她也让我没事少回去住,而且我今晚都没找林姐要假条,宿管那边到时会查人数的。”
车棚四面敞风,陈临戈偏头咳了声,“上来,我送你回宿舍。”
“还是算了……”周兮辞看他没有要松口的意思,立马改口道:“好好好,你送。”
她一跃蹦上去,揪着他的衣服说:“你等会可以从西门出去,顺着小路骑到头再右拐就能上到大路了,比你再绕回来走近。”
“知道了。”陈临戈慢悠悠踩着踏板,逆着人流往回走。
寒风中,周兮辞仗着他看不见,手顺着往前一滑,伸进了他的外套口袋里,暖烘烘的。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陈临戈低头飞快地瞥了眼,微不可察地笑了声:“周兮辞。”
“啊?”
搂紧点吧。
他轻叹:“没什么。”
“你没话说了是吗?”周兮辞脑袋抵着他后背,感受风在耳边呼呼的动静,抬手揉了揉被吹得发红的耳朵:“陈临戈。”
他放慢速度,声音散在风里:“你也要开始没话找话了是吗?”
“说真的,要不是你现在还是个病人,我真想把你车上推下去。”周兮辞抬起头,从容地打量他,隔了好一会,故作随意地提道:“你以后……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陈临戈是真想把她从车上推下去,捏紧刹车,回头看了她一眼:“周兮辞,你是不是蠢?”
“?”周兮辞怒了,立马从后座蹦了下来:“你是不是有病,你才蠢呢。”
她懒得再跟他废话,反正离宿舍也没几步了,干脆直接小跑进了楼里,偶然间回头,却发现他还停在几米远外。
昏黄的路灯笼着他的身形,显得有些孤寂与落寞。
隔了好一会,周兮辞又默默往外走,被宿管阿姨拦了下来:“哎哎同学,这都快查寝了,你还去哪儿啊?”
说话间,陈临戈骑着车晃了过来。
“阿姨我不出去。”周兮辞站在铁门内看着他:“你从西门出去,顺着小路骑到头——”
“再右拐就能上大路了。”陈临戈截断她的话茬,“我没忘,快回去吧。”
“那你路上慢点。”
宿管阿姨冲着周兮辞喊道:“同学,别跟你男朋友说了,有什么话明天不能说,小心被你们值班老师抓到。”
“不不不,阿姨,他不。”周兮辞忙摆手否认,还想让陈临戈也说一句,结果他直接蹬着车骑远,她指着他消失的方向:“他他他——”
“他走了。”阿姨扒着窗户,叮嘱道:“你也回吧,都高三了,别成天想着谈情说爱的。”
“……”
周兮辞简直想扬天长叹一声。
她冤枉啊!-
回到宿舍,简凡刚接了水在泡脚,周兮辞立马搬了凳子坐过去:“明天我打水带你泡脚。”
“呵呵。”简凡捧着手机玩得起劲,突然“诶”了一声,吓得周兮辞差点把洗脚盆踩翻。
“咋了?又刷到什么劲爆八卦了?”她回头说:“姜姜,帮我抽张纸。”
陶姜从桌上把抽纸盒递了过来,简凡放下手机也抽了张纸,语气激动道:“马上就是元旦晚会了朋友们!学校这两天就开始要各班出节目单了。”
周兮辞说:“元旦晚会每年不都有么,这也值得你这么大反应。”
“不一样啊,这可是我们在学校的最后一次元旦晚会了!”简凡说:“前两年我们都是观众,今年我们想个节目怎么样?”
一旁的徐林林问:“什么节目?”
陶姜接道:“我们上去跳小天鹅吗?”
“也不是不行啊。”简凡打开手机百度,“我这就来看看小天鹅是怎么跳的,到时候让大熊他们都穿着裙子上去,绝对震惊全场。”
周兮辞想了下那画面,嗯,恐怕有点“赶”人。
参不参加另说,反正她先在心里替熊力他们点了根蜡烛。
简凡对参加元旦晚会的兴致格外高涨,隔天一见到林松媛,便拉着她问这事,林松媛笑着道:“就知道你们要问。”
她站在讲台边,“元旦晚会按理说高三是不强求出节目的,但我知道你们就盼着这点玩头,一周之内报个项目给我,只要通过初审,接下来半个月参加节目的人员可以自由支配后两节晚自习的时间。”
杨巍接道:“那我们干脆来个大合唱。”
“你不学习别人还要学习呢。”林松媛说:“尽量定个人员少点的项目,毕竟你们现在是高三,别的班都恨不得不参加,你们别整得跟过年似的。”
“那好办啊,让周兮辞跟邱琢玉上去说段二人相声呗。”邵宇平笑道:“他俩这一天天的,嘴碎得不行。”
班上一圈人嘎嘎乐了起来。
“邵宇平,你当我死的啊。”周兮辞指着男生:“你完了,我今晚就跟教练告状,说你不好好训练天天带着我们遛弯。”
邵宇平乐了:“哎,玉石俱焚啊你。”
“好了好了,节目你们下课再商量。”林松媛走到讲台上,“现在把昨天的试卷拿出来。”
周兮辞懵了,戳了戳陈临戈的胳膊:“昨天布置试卷了吗?”
陈临戈笑了:“你不是数学课代表吗?发没发试卷你不知道?”
“啊,我发试卷了吗?”周兮辞还在失忆着呢,那边林松媛已经查到几个学生没写。
“别以为过了一次月考就万事大吉了,马上就是新的月考,期末考,再接着就是高考。”林松媛说:“我也不多说了,没写都主动站起来。”
班上稀稀拉拉站了几个人。
周兮辞看了眼陈临戈,他默不作声把胳膊压在了卷子上,她小声说:“你干嘛,我又没准备抢你试卷。”
“我怕你抢。”
“……”周兮辞戳了他一下,也跟着站了起来。
“周兮辞!”林松媛语气都拔高了,“你一个课代表也开始带头不写作业了是吗?”
“我不是林姐,我试卷找不着了。”
林松媛铁面无私,头一偏:“出去。”
“哦。”
高三的教学楼不是全封闭的,走廊冷风直窜,好在大清早太阳有大半都能晒进来。
周兮辞昏昏欲睡听了一节课。
林松媛走出来往她脑袋上敲了下,“其他人回去休息,下节我上课再出来,你接着站。”
周兮辞哭丧着脸:“不是吧林姐。”
“嚎也没用。”林松媛往教室里喊了声:“徐林林,跟我来办公室拿作业。”
“来了。”
周兮辞吸吸鼻子靠着墙放松小腿,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影,又立马站直了,“看什么?”
赵辉嘴硬:“路过不行啊。”
周兮辞没搭理他,教室里陈临戈他们几个都走了出来,邱琢玉抬手扶着门框,看赵辉走远了才说:“他们班和二十二班好像要换班主任了。”
简凡问:“真换啊?”
“听到的八卦是这个意思,不过听江河说他们好像准备在搞什么请愿书,想跟学校争取不换班主任。”
“请愿书?”熊力迟疑道:“管用吗?”
“谁知道啊,但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邱琢玉说:“估计还会找我们几个班签字。”
简凡:“我们签吗?”
“当然要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周兮辞感慨道:“我们幸好是有个学霸在,不然现在我们估计也要搞请愿书。”
这话顿时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陈临戈那里,这一瞬间,他浑身都仿佛在发光。
邱琢玉也有这种感觉,惊道:“哥,我怎么觉得你在发光啊。”
“废话,他搁阳光底下站着呢。”周兮辞忍不住叹了声气:“就你这智商,你怎么啧。”
“你好意思说我,谁试卷没写被赶出教室了啊。”邱琢玉想到昨晚,“还有谁问我喜呜呜呜……”
周兮辞及时捂住他的嘴巴,“这孩子,吃错药了吧。”
她眼神威胁,邱琢玉比了个OK,她这才松开手,还嫌弃似的往他胳膊上蹭了两下。
邱琢玉大叫:“周兮辞!我这是限量版外套!”
“那也是你自己的口水。”周兮辞往陈临戈身后躲,“你小心点啊,站在你面前的是我们班的功臣,我是功臣的妹妹,四舍五入我也算半个功臣了”
邱琢玉指着她:“你要点脸行吗!”
“略略。”周兮辞抓着陈临戈的胳膊,猝不及防被自己脚步绊了下,整个人往前撞在他后背上。
有什么软软的贴了上来,陈临戈整个人一僵,倏地站直了,抓着她胳膊把彼此之间的距离扯开,“站好。”
“哦。”周兮辞压根什么都没意识到,又去逗邱琢玉玩。
他转过身,胳膊搭到栏杆上,低垂着头,初冬的冷风阵阵吹过来,吹灭了脑袋里那些旖旎的念头。
作者有话说:
陈临戈:脸红
不小心把下一章,也就是明天的存稿也发出来了……
第45章
“哥。”
下午的时候, 徐林林拿来两张请愿书,趁着预备铃后的几分钟拿给了班上的同学:“这是二十二班跟二十四班弄的,等会从第一排往后传, 签完名再拿给我,不强制签名的。”
虽然不强制,但大家这次都格外的团结。
这个月班里位置有一次平移对调,周兮辞四人换到了靠门边的第一排,签名纸很快传了过来。
从简凡手里接过签名纸的时候,她感慨了句:“突然有种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情的骄傲感。”
“你快点接,屁话那么多。”简凡把纸拍在她桌上。
周兮辞:“……”
她拿起来飞快签完名, 又和陈临戈对换了手中的签名纸,陈临戈的名字签在角落,字迹龙飞凤舞。
周兮辞捏着笔顿了顿,最后在他旁边的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签完还怕他发现似的, 着急忙慌地递给了旁边桌的杨巍。
“这还有一张。”她接过陈临戈手里的, 低头飞快瞥了眼, 发现他也签在了自己名字的旁边。
她朝陈临戈看过去。
“怎么了?”换到这边,他坐在了靠窗边的位置,午后的阳光从他身后落进来, 蓬松的发顶像镀着一层金色的光晕, 衬得棱角都没那么冷峻了。
周兮辞没说话,抬手隔空描画着他的轮廓,“我发现……”
“什么?”
“你脸挺小的。”
陈临戈少有的没说什么, 只轻挑了下眉, 很淡地笑了一下, 像是认可了她的话。
周兮辞猝不及防被这个笑勾住了, 偏过头,枕着胳膊趴在桌上,心跳砰砰的,很乱也很清晰。
她好像隐约捕捉到点什么了。
不那么明确,却又蠢蠢欲动的念头,在这个初冬的寒风中,泛起了不合时宜的春意。
签完请愿书没多久,这事就在楼上楼下二十多个班级里传开了,连隔着一个广场的高一高二都有所耳闻。
学校领导对于学生这种类似示威的行径大发雷霆,方平按照签名纸上的名单一个班一个班的约谈班主任。
困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两个班级也没胡来也没冲动,知道这事做的不稳妥,每天定时定点派几个代表去校长办公室认错,检讨书都写了有一本复习教材那么厚。
学生干完事又主动认错,学校是有气也没地方发,几经商量,方平考虑到现在是关键时期,还是要以大局为重,说服校领导撤销了更换班主任的安排。
消息传出来的那个下午,整个高三教学楼几乎都听见了四楼两个班级的狂呼声。
周兮辞在睡梦中被惊醒,揉着耳朵说:“原来那天我们的动静有这么大呢。”
陈临戈倚着墙看试卷,轻“嗯”了声。
她长舒了口气:“好险。”
他抬眸看过来:“什么?”
周兮辞抿了抿唇,从桌上拿了本教材:“没事,你学习吧,我也要学习了。”
“还有五分钟就下课了。”陈临戈翻着试卷,悠闲道:“你不如想想晚上吃什么。”
“……”周兮辞看着他:“说真的,我真的想跟你打一架了。”
“嗯?”他又看题目看晃神了。
“我说你好烦!”周兮辞拔高了声音。
“周兮辞!你干嘛呢!”生物老师在上边指着她:“你上课睡觉我都不说你了,还打扰你同桌学习,赶明儿我就让你林老师把你调到讲台边上来听课。”
周兮辞挠着头不敢吱声,隐约还听见陈临戈笑了下,她用手挡住刘老师的视线,朝他做了个哭丧的鬼脸。
陈临戈手背抵着唇,笑得更明显了。
她慢慢趴到书后面,咬着牙小声说:“都怪你。”
“嗯。”陈临戈点头:“怪我。”
“道歉!”
“对不起。”他用食指和中指“走”到她面前,扑通跪了下来,“我错了,原谅我吧。”
周兮辞也“走”到他面前,抬起一根手指“踢”了他一脚,“看你认错态度诚恳,原谅你了。”
她还趴在桌上,拿手指“踢”完他,又不安分地用指甲挠了挠,陈临戈头也没抬,倏地抬手攥住了她的手指。
周兮辞慌了一下,抬头看了眼坐在讲台上的刘利,用力挣了挣,没挣开,干脆放弃了。
她用小拇指戳了下他的食指,几乎是气声了:“你干嘛?”
“怕你闹。”陈临戈捉着她不松,另只手拿起笔在试卷上勾勾画画,没再搭理她。
周兮辞被他抓着右手,写不了试卷,索性就一直趴在那儿,盯着他的侧脸出神。
等下课铃一响,坐在前边的简凡立马起身转了过来:“走!吃饭去!”
她下意识往回撤手,手上的力道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松了下来,陈临戈脸上表情都没什么变化,转过头看着她:“帮我带份饭?”
周兮辞拽着被攥久了的手指,心里莫名有点空落落的,“哦。”-
学校最近管得严,非走读生不让随意出校,一行人下楼去了食堂。
简凡对参加元旦晚会势在必行,在网上下了不少情景剧和小品,昨天跟班上文艺委员把剧本讨论了出来。
买完饭后,她把剧本发到了小群里:“我们这次玩个大的。”
周兮辞点开文档,看到标题后没忍住呛了下:“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这不都老掉牙的剧本了吗?”
“不不不,你往下看就知道了。”简凡说:“台词那些都还要细化,你们主要看看故事梗概就行。”
周兮辞快速往下刷了刷,发现简凡只是套用了白雪公主的故事原型,但整体故事性质不再偏向美好的童话爱情,更多是引导教育和反应现实。
白雪公主被恶毒后母迫害而不得不流亡逃离的背景,被她改成了叛逆期的白雪公主因为父亲再娶、为了躲避繁重课业而选择离家出走,反应了当下的家庭关系与教育问题。
当白雪公主在森林里误入七个小矮人的家、一而再再而三地轻信老奶奶,最终误食毒苹果命悬一线时,她又引申写到现实里女性被拐卖的案例,劝诫大家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即使是好心也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故事的最终,白雪公主一路披荆斩棘,在人生的道路上遇见了能够与她并肩作战的王子,两人携手奋进,一起考入了溪城大学。
“噗。”周兮辞看到这里没忍住笑了:“你这是溪城大学的招生简章吧?今年溪大招生办没你我不去。”
“主要是故事背景是在溪城,就地取材嘛。”简凡看着他们:“怎么样怎么样?”
“挺好的。”周兮辞放下手机,又改口道:“应该说特别好。”
陶姜也点头:“我也觉得。”
“那就好,也不枉我熬了这么多天了。”简凡捏着肩膀:“反正故事大概暂时就这样了。”
“那演员呢?”熊力看完后问:“我感觉你这个需要参与的人还挺多的。”
提到演员,简凡神神秘秘笑了下:“我这次准备让大家反串,到时候肯定震惊全场。”
邱琢玉托着脸问:“你打算让谁来演这个公主?”
简凡想了想,试探道:“你们觉得,陈临戈怎么样?”
四个人都沉默了,周兮辞惊道:“你真是艺高人胆大啊,我压根都没敢往他头上想。”
简凡小心翼翼道:“试试嘛……”
四人异口同声道:“要去你去!”
简凡:“……”
周兮辞架不住简凡的软磨硬泡,加上她自己也有点想看看陈临戈扮公主的模样,吃完饭回去后旁敲侧击地问了句,“你看到简凡发在群里的剧本了吗?”
“看了。”陈临戈解开她打包回来的土豆鸡腿盖浇饭,“写得挺好。”
周兮辞觉得有戏,接着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陈临戈夹了块土豆,不急不慢地嚼着。
“就……”她想了想,“你有没有兴趣参与进来?我们五个人都决定好要演什么了。”
陈临戈随意问道:“你们演什么?”
“七个小矮人。”
“咳咳。”陈临戈呛了下,抹着嘴角看向她,“你们演小矮人?”
“啊。”
陈临戈捏着筷子笑了,“你们是不是对矮有什么误解,还是到时候打算蹲着演?”
“没有,这是简凡的新想法,反串,给大家不一样的观看体验。”周兮辞凑过去:“你要不要也来反串一个?”
“串什么,小矮人么。”陈临戈想了想那画面,乐了起来。
“不是,小矮人加上杨巍和邵宇平我们已经齐了。”周兮辞缓缓道:“我们想让你串白雪公主。”
“……”陈临戈脸上的笑意一僵,扭头和她干瞪了会眼:“你认真的?”
周兮辞点点头,讨好似的说:“简凡,我们简导简编剧对你非常满意,我也觉得你特别适合。”
“嗯。”陈临戈继续扒着饭,三两口吃完了说:“求我。”
“求求你。”周兮辞扯着他的袖子。
陈临戈不为所动,起身去丢垃圾,连个余光都没有给她。
周兮辞等他走回来坐着,又重新凑过去,在暮色里对上他的目光,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动了动唇,很轻地喊了一声。
“哥。”
作者有话说:
陈临戈:额……她一下就打到了……我的上……心巴-
救……不小心设置错了时间,把明天的更新也发出来了。
所以明天可能要请个假,六点没更大家就不要等了TvT,到时会挂请假条,大家注意看文案,跪倒…………
第46章
我今天一定要跟他打一架
陈临戈纯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仅答应了反串白雪公主,还稀里糊涂被周兮辞哄着答应了正式汇演那天穿上白雪公主裙上台。
“要穿啊,不穿别人怎么知道你扮演的是白雪公主呢?”周兮辞没了心里障碍, 顺嘴就来,“哥,你会穿的对吧?”
陈临戈听多了,已经到了心如止水的地步,“随便吧。”
公主都演了,也不差这一条裙子了。
周兮辞正乐着呢,抬头瞥见从窗外走过的身影, 猛地一拍桌:“卫洋!你给我站住!”
月考之前他说的好消息,周兮辞巴巴等了几天连个屁都没等到,要不是今天看到他差点就把这事给忘了。
卫洋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前跑了两步才停下,回头看着怒气冲冲的周兮辞, 有些发憷:“干嘛?大庭广众之下你不会要对我动手吧?”
“我不动手, 我动脚。”周兮辞往他鞋上踩了一脚, “骗人好玩吗?诓人好玩吗?”
“哎哎哎——”卫洋单脚往后跳,“我骗谁了,我诓谁了?”
“是谁月考之前跟我说我有好消息的。”周兮辞盯着他, “二十班作弊的那个人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什么?”卫洋愣了一下说:“靠, 我都不认识他,我手能伸那么长吗?”
“那我还能有什么好消息?”周兮辞忽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谨慎道:“你该不会真的是要跟我表……嗯什么吧?”
卫洋脸一红, “不不不是。”
他挠着脑袋:“奇怪啊, 按道理说早该来找你了。”
周兮辞拧着眉毛, 看着快要冒火了, 卫洋“哎呀”一声,“就是你之前运动会跑三千米的视频被人发到网上去了,我们教练看到后就把你的视频拿给了田径队的教练。”
“老王?”
“不是不是,是B体的教练。”卫洋说:“当时我们教练找我问了认不认识你,说杨教练觉得你是个好苗子,想来九中找老王聊聊。”
“杨教练,杨毅吗?”
“你知道他?”
“学田径的谁不知道他?”
杨毅,前国家队田径运动员,在役期间拿奖无数,曾三次破中国田径200米跑的记录,退役后在沪市体育学院田径系学习并兼任教练员,后调任至B市体育大学担任田径队总教练。
这几年,他为中国田径队输送了多名高水平运动员,也经常会到各省市挖掘可重点培养的好苗子。
卫洋嘀咕着:“按道理说早该来找你了,你们老王也没跟你透过什么口风吗?”
“没。”周兮辞没想到是这事,一时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惊讶。
“诶,要是杨教练真来招你,咱俩又能在一个学校了。”卫洋笑眯眯凑过来:“你看我还有——”
“你有个屁。”周兮辞凿凿道:“你不要再想了,我有——”
“你有什么?”卫洋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你有喜欢的人了?谁啊?”
“哎呀呀,上课了。”周兮辞推了他一把:“你回吧,下次再这么吊人胃口我真要揍你了。”
他笑了声,摆摆手往前走了。
周兮辞回到教室,拖着凳子坐下的时候,陈临戈扭头看了她一眼,她摸摸脸,想到刚才和卫洋在外面的对话,应该没听到吧?
一到冬天教室前后门都很少开,窗户也都严丝合缝地关着,玻璃隔音效果也不差。
她坐下来问:“怎么了?”
陈临戈淡淡道:“聊什么了?”
“啊,就上次卫洋不是说我有个好消息么。”周兮辞把杨毅看到自己跑步视频的事说了一遍。
耳尖的简凡立马凑了过来:“杨毅?是我知道的那个杨毅吗?难怪老王最近跟碰上什么好事一样,脸上天天带着笑。”
不是铁树开花啊。周兮辞叹了声气,聊起了高兴的事:“简导,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排练?”
简凡小心翼翼道:“那得看我们公主的时间。”
陈临戈:“……”
他忍了忍,最终无奈道:“看导演安排。”-
陈临戈要出演白雪公主一角的事情很快传了出去,他本来在九中靠脸就积攒了不少人气,反串的消息一传,周兮辞明显感觉到这一阵四楼的人比平时要多上一倍。
“我觉得我们都不用演了,元旦汇演那天你穿着裙子往那里一站,我们班赢定了啊。”周兮辞往窗外瞟了眼:“你不出去见见你的迷妹们吗,我看有几个还是文科班的。”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她刚提到文科班,作为文科班的代言人庄微忽然出现在了视野里。
周兮辞下意识挪开了视线,避开和她对上目光的机会。
庄微不是来找陈临戈的,但和朋友说完事之后,还是走过来跟陈临戈搭了话,“听说你要演白雪公主?真的假的?”
他们坐在靠近走廊的一侧,陈临戈也没出去,隔着一扇敞开的窗户应了声:“真的。”
庄微想不出陈临戈扮演公主的模样,笑着说:“那到时候我叫上朋友一起去给你加油。”
陈临戈想说大可不必,但还是客套道:“谢谢。”
一旁趴在桌上装睡的周兮辞等没声了才抬起头:“庄同学走了?”
“嗯。”陈临戈懒洋洋靠着椅背:“你怕她?”
“不怕啊,我就是……”周兮辞也说不好,尴尬?心虚?好像都有点,毕竟人家之前还托她给陈临戈送过东西,她也算是帮人间接追了陈临戈一阵子,可现在她自己的心思都还没摸准,万一这个时候庄微再找她帮什么忙,到时候不管是拒绝还是答应都挺为难的。
“没什么。”她挠着头,又趴了下去:“好困,我再眯一会,下午还有节体育课,又得回去训练。”
“睡吧,小矮人。”
周兮辞枕着胳膊,掀起眼皮:“我还没睡着呢。”
他眼里带着几分笑意,抬手遮在她眼前:“睡吧,上课了我喊你,第一节 是林姐的课。”
“……哦。”周兮辞闭上眼,以往要很久才能入睡的午休,今天不知怎么,没一会困意便涌了上来。
迷迷糊糊中,她想起今天是周一,下午第一节 好像不是林松媛的课吧,是什么课呢……
没等想起是什么课,她人便失去了思考的意识,再醒来,已经是第二节 课的课休。
“你真是,昨晚做贼去了吗?”简凡转过来趴在摞起的书堆上,“喊你几遍了你都没醒。”
“靠。”周兮辞睡久了人还恍惚着,揉了揉脸问:“前两节谁的课啊?”
“林姐的。”简凡说:“林姐上周跟英语老师调课了,你忘了吗?”
周兮辞又“靠”了声:“林姐竟然放任我这么睡过去了?”
“嗯。”陶姜回过头说:“主要是你哥跟林姐说,你昨晚复习到三点才睡觉,早上不到六点就起来背书了。”
“?”周兮辞咂舌:“林姐信了?”
“信没信我不知道。”简凡说:“但林姐说了,让你在明天早读把出师表背一遍给她听。”
“背背背什么?”周兮辞噎住了:“陈临戈呢?不行,我今天一定要跟他打一架。”
“去老朱办公室了。”简凡叹了声气:“真不怪他,我们都喊你了,你睡得跟死猪一样。”
“那他也不能跟林姐这么瞎掰扯啊,我又不是他,还复习到三点,他怎么不说我训练到三点呢。”
“大半夜的,操场也不开门啊。”
“……”
陈临戈直到上课铃声响后才回来,周兮辞正要追究他造谣自己,桌上突然放下几个包装精美的苹果。
“你干嘛?别以为拿几个苹果我就——”周兮辞的视线被系在包装盒外的贺卡吸引,低声念了起来:“有你的夜才叫平安夜,希望能与你共度这个美好的夜晚,啾咪。”
周兮辞:“……”
她搓了搓胳膊:“这什么?”
“别人塞给我的。”陈临戈搓着眉头,“我上楼梯,她跑过来一股脑就塞我怀里了,我都没看清是谁。”
“约你共度美夜,怎么也不留个名字呢。”周兮辞翻遍所有苹果,在其中一张贺卡上看到一串数字,“她给你留了Q.Q号诶,加么?”
“不加。”陈临戈想了想把贺卡收了起来:“你也别加。”
“我加她干嘛,人家又没约我共度美夜。”周兮辞把苹果都推到他桌上,“我也不吃这个。”
陈临戈垂下眼看她,几秒后,偏开头笑了声:“我也不吃。”
“那这些怎么办?”周兮辞看着他,别别扭扭地说:“总不能丢了,那多浪费。”
陈临戈坐下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给他们吃吧。”
她压住笑意,满不在乎地“哦”了声。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周兮辞在陈临戈示意下,把他收到的一堆苹果分给了简凡几人。
邱琢玉用湿纸巾擦了擦,啃了一口说:“后天平安夜,地方我都订好了,下了课我们直接过去就行。”
简凡看着他:“你不嫌脏啊。”
“我擦过了啊。”邱琢玉说着又咬了一口,“别说,这苹果还挺甜的。”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周兮辞站起身,“老王来了。”
王沪生今天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走过去集合的时候,邵宇平撞了撞周兮辞的肩膀:“杨毅。”
“看到了。”周兮辞想起卫洋的话,微不可察地叹了声气。
“叹什么气?”
“没什么。”周兮辞摇摇头,走过去集合,听王沪生介绍完杨毅,在人群里跟这位久闻大名的教练对上了视线。
对方朝她笑了笑。
周兮辞也礼貌性地颔首笑了一下,偏开头看向了一旁。
今天的训练跟以往没什么区别,几圈热身下来后,王沪生吹了声哨,“按平时训练顺序,上道。”
周兮辞排在一号跑道,起跑前,她看见杨毅站在一旁举着手机在拍什么。
“别东张西望,认真跑。”王沪生捏着哨:“各就位,预备——”
“嘟——!”
几道身影飞快地冲了出去,两百米是在弯道处起跑,在终点直道结束,这个距离讲求爆发和速度,全程基本不用留力。
最后五十米,周兮辞有一个不太明显的二次爆发。
对于普通运动员来说,最后五十米冲刺想要加速容易造成肌肉紧张而导致动作变形,速度反而会下降,但周兮辞这次爆发之后,速度明显提升了,是第一个过线的。
王沪生掐了表,杨毅放下手机,听到他的声音:“25秒52。”
“挺好。”杨毅说:“爆发力很不错,起跑反应也很敏锐,是个好苗子。”
“苗子是好,就是难挪坑。”王沪生了解周兮辞,“是块不好撬的硬石头。”
杨毅盯着场上那道瘦高的身影。
女生扎着高高的马尾,站得很直,两条长腿被黑色运动裤包裹着,显露出的肌肉线条流畅漂亮,踝围偏细,跟腱长且清晰,是很匀称的体态。
他笑了笑说:“还没有我撬不动的石头。”
作者有话说:
陈临戈:只想与周兮辞共度美夜>3<
昨天没更新,今天给大家发一点红包!也祝中考的小朋友考试顺利!
第47章
她喜欢他
杨毅这趟的目的很明确, 周兮辞三千米的视频他已经看过很多遍,也一帧一帧分析过,无论是速度还是动作, 她都很出挑,如果能够得到更加系统专业的训练,她一定大有成绩。
不过听了王沪生的话,他没打算现在立马就去找周兮辞聊学校的事情。
周兮辞平时的训练成绩很优秀,但参加的省级大型比赛并不多,运动资格证也只拿到国家二级,和其他院校的田径特长生相比, 她的履历其实算不上特别优秀。
好在幸运的是,她遇到了一位好教练。
这几年在王沪生的安排下,周兮辞参加的为数不多的几场省级比赛都拿到了很好的成绩,将来无论是体育类、师范类院校的单招还是其他重点院校的特招,一轮的初筛, 她基本上都能过线。
杨毅在操场没呆太久, 简凡看到他跟王沪生说了几句话, 便朝着出口处走去,转头问周兮辞:“杨教练今天不是来找你的吗?怎么没过来跟你聊聊?”
“不一定就是来找我的啊。”周兮辞小跑着,额角的汗珠顺着滚落下来, 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不过这口气没能松太久, 体育课一结束,王沪生就把她叫了过去,“最近训练感觉怎么样?”
周兮辞不怕王沪生的骂, 就怕他突然的关心, 回答得小心翼翼, “挺……好的啊。”
“嗯, 刚刚杨教练跟我聊了聊你。”王沪生说:“他挺看好你的。”
周兮辞摸着鼻子不知道怎么接话,王沪生看了她一眼,叹了声气道:“我还是那句话,人生是你自己的,路怎么走别人说了不算,但千万不要选让自己后悔的路,有些时候啊,你应该学学陶姜,不要想那么多,就只管埋头往前跑,有些坎说不定就那么跑过去了。”
周兮辞眼睫颤动,抿着唇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教练。”
“行了,吃饭去吧,晚上接着练。”王沪生拍拍她肩膀,叮嘱道:“多吃点,这么瘦。”
周兮辞笑着往前跑:“那得您跟我们学校食堂打招呼啊,每顿饭给我们多加点油水。”
王沪生笑骂一声,拿起手上的本子一挥,看着人跑远了,转头去跟其他组的教练说道:“是要抽个空跟学校领导争取一下,看看能不能给这群小崽子们单独申请一个窗口。”
“这恐怕有点难了,万一到时候窗口开了,别的学生眼红,闹给家长知道又是麻烦。”
“哎。”
……
周兮辞到食堂的时候,简凡几人已经打好了饭,邱琢玉举着筷子跟她晃了晃手:“这边!”
她走过去,看到自己餐盘放在陈临戈左手边,迈腿坐了进去。
简凡边吃边问:“老王找你干嘛啊?”
“也没干嘛,就聊聊。”周兮辞其实能听出王沪生的意思,杨毅大概是来招生的,这个生是谁再明显不过了。
只是……
她叹了声气,筷子在餐盘里掀来挑去,吃得心不在焉。
陈临戈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跟坐在对面的熊力艰难地交流了一下眼神,对方也很茫然,沉默着摇了摇头。
他很快放下筷子。
“哥你不吃了啊?”邱琢玉一出声,周兮辞也跟着扭头朝他看了过去。
陈临戈端起餐盘:“饱了,我去买水,你们要喝什么?”
简凡说:“可乐就行。”
陈临戈提了一大袋子零食和可乐回来,放在桌上周兮辞明显感觉到桌沿都倾了下。
她疑惑道:“你不是吃饱了吗?”
“晚上会饿。”陈临戈把可乐拿出来分给他们,给周兮辞的却是一瓶黄桃酸奶。
周兮辞:“嗯?”
陈临戈又伸手拿过来帮她拧开了放在桌上,语气淡淡:“可乐喝多了容易长蛀牙。”
一旁刚喝了一口可乐的熊力、刚帮陶姜拧开可乐的邱琢玉,以及埋头吃饭的简凡和陶姜纷纷抬头看了过来:“……?”
陈临戈沉默着拧开水喝了一口,对上几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眼神,及时找补道:“你们也少喝点。”
“晚了!”邱琢玉一拍桌:“哥,亏我还叫你了那么多声哥,你对我的关心就只有——”
他掐着小拇指:“就这么点。”
陈临戈笑了笑,慢悠悠道:“有就不错了啊。”
简凡也表示不服:“凭什么?凭什么?我们不配得到你的关爱吗?我们哪里不一样?是我们不够好吗?公主殿下。”
“咳——”陈临戈呛了口水,抹着唇角说:“是不一样,你们是散养的,她是家养的。”
这一圈静得像是被按了消音键。
周兮辞心跳乱得像在敲鼓,一紧张差点把手上的酸奶打翻,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她强装镇定快速扒完饭,拧上酸奶盖子端起餐盘就跑:“我先回教室了,你们慢慢吃。”
走出食堂,冷风拂面而来。
周兮辞站在台阶上缓了一会,揉着仍旧在发热的耳朵,闷头下了楼梯,绕着操场外面走了起来。
犯规。
太犯规了。
不过……
她刚刚反应是不是太大了?
靠。
怎么办啊。
走了也不知道多少圈,装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了起来,周兮辞摸出来看了眼。
简凡的电话。
不会特意打电话来八卦的吧?
犹豫的片刻,电话自动断了,周兮辞正准备回拨过去,邱琢玉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她意识到这是有事,手在屏幕上一划,接通了:“怎么了?”
“你不说回教室吗?怎么不在啊?”邱琢玉说:“快回来吧,林姐找你有事,好像还挺严肃的,让你回来直接去她办公室。”
“林姐没说什么事吗?”周兮辞边说边朝着教学楼那边跑去。
“没说呢。”
“知道了,我现在过去,挂了。”
周兮辞过去的时候,林松媛正在接电话,示意她先坐,“嗯好好,主要是学生个子比较高,服装太小了也不合适,我知道我知道,没有穿XL码的公主,但这不是要突破要创新吗?你给我看着弄一条,行了,我还有事,晚点跟你说。”
周兮辞等她挂了电话才开口:“公主裙?林姐,你是在给我们联系元旦汇演的衣服吗?”
“是啊,总不能到时候让公主穿着牛仔裤上去吧,那谁知道演的是公主啊。”林松媛放下手机,“最近训练怎么样?”
周兮辞笑了:“林姐,你跟老王今天是说好了吗,问得一模一样,我挺好的啊,该吃吃该跑跑没什么问题。”
“没问题就行。”林松媛滑着椅子往前挪了挪:“今天下午杨毅教练过来找我问了你的情况。”
“啊。”
“别啊,都到现在这个时候了,你该有个目标了吧?”林松媛说:“别拿溪大搪塞我。”
周兮辞扣着手指,半天没吭声。
“你家里的情况我也知道,可你看姜姜,那么难都在想着往上爬,从来不管别人怎么说,一直努力坚持自己的梦想。”林松媛抿了一下唇:“你妈妈当初送你来学体育,是为了给你找出路,你得想着法往外走,而不是把自己捆在这里。”
“我知道,我就是……”周兮辞鼻子忽然泛起一阵酸意,喉咙像是塞着团棉花。
她低下头,盯着手上被掐住的月牙红痕,轻声说:“我就是害怕。”
怕自己多往上走一步,徐慈英就要多吃一份苦。
怕自己走得太远,顾不上家里,也照看不到徐慈英,怕她受苦受累受委屈。
周兮辞以前不是没有想过去远方,可周国成的存在就像是悬在她头上的一把剑,她一步也不敢动弹。
“未来是未知的,人惧怕未知的事情是正常的。”林松媛握住她的手,“首先你得往前走,走下去才有出路。”
周兮辞低垂着脑袋,感受到覆在手背上的力量和温度,强忍着鼻酸“嗯 ”了声-
和林松媛的对话,周兮辞没跟任何人说,他们五人也都默契地没问。
很快到了平安夜那天,陈临戈看出她这两天情绪不高,临出发前,问了句:“你想去吗?”
“嗯?去哪儿?”
“唱歌。”
周兮辞看着他,“你不想去了啊?”
“没有。”陈临戈沉默了会,从包里翻出个苹果放到她手上,低声说:“怕你不想去。”
“我当然想去,好不容易才能出去玩一次。”周兮辞看着手上的苹果,像是才反应过来:“这又是谁送你的?怎么连包装都没了。”
陈临戈收拾着桌上的试卷:“不是谁送的。”
周兮辞愣愣地看着他的动作,半天才“哦”了声:“挺好,没有包装,朴实无华。”
“……”陈临戈拎起书包,语气无奈:“走吧。”
平安夜这天是周三,晚上偷溜出去玩的人不少,光是去KTV的路上,周兮辞就碰到好几茬认识的人,手上陆续收到了五六个苹果。
陈临戈他们几个也都收获颇丰,一人手上都提着好几个。
邱琢玉这两天苹果吃够了,干脆全都送给了路边的环卫工人,“就当是做好事了。”
其他人纷纷效仿。
送完苹果,简凡搭着周兮辞的肩膀,往她手上一瞥,“你这咋还留了一个?”
“留着吃啊。”周兮辞怕他们抢,一伸手把苹果塞进了口袋里,想想还是不够安全,又拽过书包塞到了最里面。
简凡嫌弃了声:“谁还抢你的啊,小气。”
周兮辞难得没反驳,拉上拉链,把书包背在胸前,“我就是小气。”
简凡:“啧。”
KTV离得不远,步行一点几公里,因为靠近学校,位置又比较隐蔽,对未成年的限制便没那么硬性。
邱琢玉定了个大包,一进去就甩了书包摔躺在沙发上:“靠,快让我呼吸一下这放纵的空气。”
周兮辞找了位置坐下,还特意把书包放在了高处,一回头对上陈临戈的视线,摸着鼻子说:“怕弄脏了。”
他笑着挪开了视线,“好了,来学习吧。”
刚呼吸了两口放纵空气的五人:“?”
邱琢玉还跟咸鱼一样躺在那里:“不是吧,哥你认真的?”
陈临戈点点头:“明天一早是林姐的课,她今晚才发了张试卷,如果我们要玩通宵,明天早上肯定没时间补。”
他说着在桌边坐了下来,“怕你们忘记带试卷,我已经帮你们装了。”
一旁正准备说自己没带试卷的简凡闭上了嘴,“我不然回宿舍睡觉吧?啊?我在这儿?在KTV写试卷?这要让我爸妈知道他们会乐疯了吧?”
“不会。”周兮辞说:“他们只会问你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跑来KTV,你就算写一百张试卷,他们也只能看见你进了KTV。”
“好有道理。”简凡连书包都没带,趴在桌沿,“姜姜,借我只笔。”
陈临戈按照考试时间给他们掐了两个小时的表,六人分坐在两张高桌边,之前一个月的补课还是有点用的,平时靠瞎蒙丢橡皮的单选题,现在也能勉强做到完前五题。
填空题第一小问也能尝试算着,偶尔运气好,碰到难度不高的卷子,第二小题也能跟着算一算。
包厢隔音效果不佳,但因为隔壁几个包房暂时还没有人,只能隐约听见走廊那头传来的鬼哭狼嚎。
陈临戈停笔的时候,他们几个也停了笔,倒也不是做完了,是会做得都做完了。
至于不会做的——
“空着吧,全写了林姐也不信。”陈临戈把试卷收起来,一旁的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做题目这一个多小时,他的手机就没停过,按了静音也能看到屏幕一会闪一下一会闪一下。
简凡凑过去看了眼,“你这一会Q.Q一会微信,业务还挺忙的啊。”
陈临戈拿起手机往后靠着沙发,“不知道谁把我的Q.Q号和微信号散出去了,全都是好友申请。”
周兮辞倏地坐直了,看着他手指不停在屏幕点着,也看不出到底是通过还是拒绝。
应该是拒绝?
可那么多,万一心血来潮想通过一个。
她咬了咬唇角,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好了好了,快点让我们嗨起来!”邱琢玉够到门口的灯控开关,将包厢里的灯调暗了。
昏暗环境里,只有陈临戈那一块亮着光,他低垂着头,神情很淡,一直点着手机屏幕。
周兮辞被简凡挤到他身边,膝盖撞到他的膝盖,手跟着撑了上去,掌心下的骨头很硬。
周兮辞回头想和他说话,耳边倏地炸开一声鬼叫,邱琢玉像是被放出牢笼的猛兽,拿着麦就嚎了起来。
她捂着一边耳朵往后靠,另一边耳朵忽然碰到什么软软的,还带着温度的东西。
温热而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颈侧。
周兮辞浑身像过了电一般,顿时僵住了,维持着那个姿势没动,也没敢回头看。
陈临戈也有些错愕,他只是想靠过来听她说话,没曾想亲到了她的耳朵。
两个人挨得很近,包厢里晃荡的灯光时而扫过彼此相贴的膝盖,他无意识滚了滚喉结,往后猛地一靠。
耳边的气息撤离,可周兮辞却好像还沉浸在那种被电了的错觉里,浑身发麻,甚至都有些坐立不安。
她又想出去吹吹冷风了。
还没等动作,身旁的人倒先一步站了起来,丢下一句不知道对谁说的,“我去买水。”
“他去哪儿?”简凡点完歌,回头看见陈临戈开门出去,凑到周兮辞身旁,疑惑道:“你脸怎么这么红?”
“热。”周兮辞拿起桌上的空杯子往脸贴了一下,“空调温度好像打得太高了。”
“是吗?”简凡目光快速地扫了一遍她的脸,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挨着她坐了过去,“算了。”
周兮辞感觉自己都快把杯子烘热了,陈临戈才提着袋子从外面进来,坐下来时,周身的冷意过到了她这边。
她佯装镇定,问:“你去哪儿买的水?”
“对面便利店。”陈临戈从袋子里拿瓶水拧开了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店里没有你爱喝的酸奶。”
周兮辞扣着底下的皮垫,“我也没说要喝啊。”
他“嗯”了声,没再说什么,搁在桌上的手机又亮了一下,周兮辞离得近,看到是一条微信消息。
她拿起水,状似无意提醒了句:“你有消息。”
陈临戈拿起手机看了眼,还是条好友申请,也没看底下的备注消息,全都点了拒绝。
他快速处理完,将手机重新放回桌上,周兮辞在熄屏之前看到他没退出的页面,是一列被拒绝的好友申请。
“你都拒绝了吗?”
“嗯。”陈临戈脱了外套放在一旁,“都不认识。”
“那如果认识的你就会同意了?”周兮辞看着他,眸光倏地顿了顿。
他羽绒服里只穿了件低圆领的T恤,领口随着丢衣服的动作歪了歪,露出了锁骨的线条,很漂亮。
“不会。”陈临戈坐正了说。
“嗯?”周兮辞猛然回过神,意识到他说了什么,挪开视线“哦”了声,安静地坐在那儿听着他们完全找不到调的嘶吼。
陈临戈忽然碰了碰她肩膀:“你不唱吗?”
“不。”周兮辞坚决拒绝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活动,“你怎么不唱?”
“要不要做个交易?”陈临戈看着她,眼眸很亮,“我唱一首歌,换你一个问题。”
“凭什么?”周兮辞:“我可以拒绝吗?”
“那算了。”
周兮辞挣扎了一会:“什么问题?太隐私的我拒绝回答。”
陈临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你这两天为什么不高兴?”
周兮辞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手指无意识揪着矿泉水瓶上塑封。
搁在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这次是电话,来电显示小舞。
陈临舞很少给陈临戈打电话,他犹豫几秒,直接在包厢里接通了,周兮辞听不见那头陈临舞说了什么,只听到陈临戈嗯了几声,又说:“没事,等放假哥哥回来看你,你早点睡觉。”
陈临戈的声音很温柔,哄着陈临舞去睡觉,又给她发了几条消息,才放下手机,“我爸跟我妈这几天在家吵架,小舞担心他们会离婚。”
“哦,陈叔叔他们……”
“不是什么大事。”陈临戈见她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又问:“林姐前天找你说了什么?”
“卫洋之前说杨毅教练看到了我比赛的视频,前天他来我们学校了,也去找林姐问了我的情况。”周兮辞说出自己的猜想,“杨教练可能想让我走单招去他们学校。”
“嗯。”
“我没想好,也很矛盾。”周兮辞垂下眼帘,“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既怕看重自己的前辈和老师失望,也怕自己走出这一步后,迎来的是没有办法承受的结果。
她可以劝说陶姜不要怕,要往前走,也可以告诉陈临戈不必为她的人生停下脚步,但自己却像困兽一般,找不到正确的出路。
周兮辞深吸了口气,“如果我没有走出这一步,你会对我失望吗?”
“不会。”陈临戈捏了捏她的手指,“你的人生是自由的,我不干涉,但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有什么样的结果,都有我在这儿替你兜着。我说过的,我的未来里,一直都有你。”
周兮辞心尖重重一跳,抬眼对上陈临戈的目光,恰好灯光流转,一抹亮光落进他眼睛。
她心跳忽然变得很快,指尖不小心碰到掉在两人之间的手机,屏幕跟着亮了一瞬,系统栏又有很多微信和Q.Q消息弹出来。
全都是好友申请。
他那么好,值得被这么多人喜欢,可周兮辞心尖还是像被人轻轻掐了一下,泛起了不明显的酸疼。
她一点也不想陈临戈被人发现。
直到这一刻,周兮辞才不得不承认。
她对陈临戈不再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
她喜欢他。
就像所有青春故事里写过的那种喜欢。
既有橘子汽水一样的甜渍。
也有初夏青柠一般的酸涩。
作者有话说:
迟到了。
66个红包,庆祝小辞开窍。
第48章
他们终将伟大
包厢内喧嚣躁动, 唯有这一处长久的沉默着,安静而炙热的对视间,周兮辞仿佛听见蠢蠢欲动的心跳。
灯光闪烁, 她在陈临戈眼中看见一个模糊的倒影,张了张唇,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紧张到喉咙干涩,浑身发热。
陈临戈抿了一下唇,指尖碰到她的指尖,像是跃跃欲试着要牵手,才刚触碰到, 站在桌前的邱琢玉忽地回头:“你俩不唱——”
咫尺之离的两人像被人从梦中惊醒,默契地往两边一撇,灼热的对视,暧昧的触碰通通中断。
周兮辞欲盖弥彰似的抱起胳膊,和陈临戈之间生生隔出一个人的距离, 心跳可以隐藏, 情绪可以假装, 可脸上、耳朵和脖颈间不受控制泛起的红意却无法遮掩。
一向镇定自若的陈临戈也偏开头轻咳了声。
邱琢玉大张着嘴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歌吗?”
草。
他不会被杀人口吧……
陈临戈转头看了过来, 他吓得没忍住哆嗦了下, “我其实,什么也没——”
“他唱他唱他唱。”周兮辞及时截断他的话,生怕他下一秒说出什么脸红耳热的话, “陈临戈唱。”
“哦哦哦唱唱唱。”邱琢玉像甩掉一个烫手山芋似的, 忙把手上的麦递过去, “你唱什么, 我给你点。”
“随便。”陈临戈拿起麦,盯着屏幕上的人影,“就下一首吧,不用点了。”
“切歌!快快!”邱琢玉几乎是连蹦带跳到点歌台前,“我看看下一首千万别是什么大姑娘上花轿啊……诶!切了。”
几乎是同一瞬间,包厢里的光线变淡,显得有些迷离暧昧,熟悉的前调从音响里传了出来。
是孙燕姿的《遇见》。
陈临戈坐在沙发上,微弓着身,脊背的线条清晰流畅,包厢若有若无的灯光落下来,衬得他低声哼唱的模样格外深情。
整首歌他都没怎么换过姿势,懒散的坐姿,膝盖时不时撞到她的膝盖,偶然间回头,光影落下来,打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
周兮辞在他专注的目光里,忍不住心跳加速,抱着的胳膊慢慢垂下来,被他不动声色捉住指尖。
他脸上有淡淡的笑意,看着她唱出了最后两句。
“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总有一天,我的谜底会揭开。”
……
尾音的余韵长久地回荡在包厢里,周兮辞的心跳完全失控,愣愣坐在那儿,盯着他的侧脸出神。
“我、靠。”简凡倚着一旁的墙壁,惊叹道:“学霸这是又点亮了一个新的技能点吗?”
陈临戈笑了笑,将麦放在桌上,在他们挤过来之前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周兮辞的指尖才把手收回去。
手上的力道一瞬松了下来。
周兮辞蜷起手,被挤过来的简凡推到陈临戈身边,胳膊隔着薄薄一层衣料蹭在一起。
她心跳像在坐过山车,起伏不平,耳旁是他们难得找着调的歌声。
……
“那一年天空很高风很清澈。”
“从头到脚趾都快乐。”
“我和你都约好了。”
“要再唱这首笑忘歌。”
“这一生志愿只要平凡快乐。”
……
寒风凛冽的冬日,他们并肩坐在一起,闪烁的灯光拂过每个人青涩而朝气的脸庞。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
他们大笑与欢呼,热烈地齐声唱着。
“这一生志愿只要平凡快乐。”
“谁说这样不伟大呢。”
“谁说这样不伟大呢。”
青春无畏,岁月漫长。
他们终将伟大-
溪城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凌晨五点多,老旧的街道覆着一层白皑皑的雪,橙红的身影穿梭在大街小巷。
雾蒙蒙的天,仿佛还能窥见月色。
九中门口的保卫室里闹钟刚响了一声便被人按掉了,没多会,值班的老大爷推开门往外泼了一盆水。
水声哗啦,溅到了站在一旁的人影,只听得一声低呼。
老大爷吓了一跳,忙探出头看了眼,只见一位妇人站在那儿,待到定睛一看,背上还睡着一个孩子。
他迟疑道:“您是?”
妇人脸色蜡黄,眼眶通红,神情有些呆滞,听到声好半天才开口:“我找人,找我女儿。”
“这么早学校还没开门呢,您女儿知道您来吗?要不您给她打个电话?”老大爷见她不说话,叹了声气:“要不您先到屋里来吧,这么冷的天别冻着孩子了。”
妇人犹豫了会,低了低头说:“谢谢。”
老大爷敞着门,走进去搬了张凳子出来,干脆在露天雪地里刷牙洗脸。
六点,学校起床铃响起,藏在校园深处的宿舍楼逐渐动静传出,门口的电子门也在大雾散尽前缓缓移开。
姜素梅坐在窗前,看骑着车疾驰而过、背着书包步履匆匆的陌生面孔,他们穿着朴素的校服,稚嫩而天真,不知人间疾苦。
六点一刻。
老大爷看到坐在保安室里的妇人站起身,视线紧紧看向某一处,他顺着看过去。
不远处,几道瘦高身影正往这里走来,有人哈欠连天,有人调皮打闹,嬉笑不停。
“还以为这雪会下很大,没想到就这么点。”邱琢玉说着又打了个哈欠,忍不住哆嗦了下,“不过真冷啊。”
“去食堂吃点东西暖暖吧。”简凡挽着陶姜,将自己的手伸进她的口袋里,“姜姜,你口袋好暖和啊,手也好暖和哦。”
陶姜笑了声:“那是因为你穿得太少了,吃完回去添——”
她忽然顿住声,脸上的笑意也在一瞬间僵住。
“嗯?”简凡疑惑地抬起头,“怎么了?”
陶姜像被定在原地,简凡搁在她口袋里的手被她紧握在手心里,指尖被握得发疼。
简凡不明所以,但也没说什么,扭头看向周兮辞,张着嘴巴没出声问:“怎么了?”
周兮辞见过姜素梅,一时也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找到学校来,抿着唇摇了摇头。
三个男生也都沉默着站在一旁。
姜素梅穿过人来人往,缓慢地走到几人跟前,语气有些疲惫:“你上个学,连家都不要了吗?”
陶姜一直没松开手,脊背僵直地挺着:“你来做什么?”
“我是你妈妈,我不能来看我的女儿吗?”姜素梅刚说完,背上的孩子忽然醒了。
孩子的哭声仿佛惊醒了陶姜,她松开手,肩膀也在一瞬间塌了下去。
她走过去帮姜素梅解开包被,看着她将哭泣的陶奇抱在怀里轻声哄着,没什么语气地说:“走吧。”
简凡揉着手,低声嘀咕着:“姜姜妈妈怎么突然来找她了?难不成又要劝她去打工吗?”
周兮辞摇摇头:“先过去吧。”
他们跟着一起去了食堂,陶姜找了角落的位置和姜素梅面对面坐着,周兮辞和邱琢玉帮忙打了两份早餐送过去。
“阿姨,姜姜你们先吃,要是不够再跟我们说。”邱琢玉看了眼低头不语的陶姜,被周兮辞拉着走远了。
直到吃完早餐,周兮辞都没见陶姜和姜素梅动筷子,隔着几张桌子,也听不见她们说了什么。
“现在怎么办?”熊力说:“我们就一直在这里等着吗?”
简凡也一直在观察母女俩的动态,提议道:“要不给林姐打个电话?有她在,就算姜姜妈妈要做什么,成年人总比我们小孩会说话。”
“也对。”周兮辞掏出手机给林松媛打了电话,她就住在学校的职工宿舍,来得很快。
“你们几个先回教室,夜不归宿的事情回头再跟你们算账。”林松媛看向坐在墙边的母女俩,“放心好了,我不会让姜姜妈妈带走姜姜的。”
“那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及时跟我们说。”周兮辞一步一回头,“林姐,你一定不要瞒着我们啊。”
林松媛摆摆手:“快走。”
回到教室,周兮辞也没了困意,一直不停在手机和门外来回看,简凡也是时不时回头。
邱琢玉和熊力干脆和邵宇平他们换了位置。
陈临戈放好书包,倚着墙,偶尔走廊外有人走过,也会侧头看一眼。
简凡忍不住了:“万一……”
“没有万一。”邱琢玉说:“林姐不是说了吗,她不会让姜姜被带走的,就算她真的没拦住,我们就去抢人。”
熊力提醒了句:“那是姜姜妈妈,不是坏人。”
周兮辞叹了声气:“哎。”
几人心神不宁地等了半节早读课,周兮辞甚至都想找借口去厕所给林松媛发消息。
她趴在桌上,视线里是陈临戈轮廓清晰的侧脸,又想起什么,默默别开了视线。
“周兮辞。”
“嗯?”
“转过来。”
“……”
她慢吞吞转回来,“干嘛?”
“没什么,睡吧。”陈临戈看着她,“不困吗?一夜没睡。”
“困。”周兮辞闭上眼:“你别看我。”
“没看。”
周兮辞不信他这么听话,睁开眼,他真的没看,过了一会又睁开眼,反复几次,困意都折腾没了。
还真没看啊。
她嘀咕着,教室后门进来个人,这下困意更没了,“姜姜。”
陶姜“嗯”了声,回到位上,说:“我没事,我妈就是觉得我一直没跟他们联系,担心我乱跑。”
“真的?”周兮辞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当然是真的,不然我现在也不会坐在这儿了。”陶姜笑笑:“不信你们问林姐。”
简凡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正聊着,林松媛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一边走一边说:“大家安静一下,有件事要通知你们一声。”
周兮辞撑着手托住脑袋,漫不经心地听着。
林松媛走到讲台边,转过身说:“学校今年的元旦晚会,高三的节目全部取消了。”
作者有话说:
陈临戈:我当不了公主了?TvT
注:“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总有一天,我的谜底会揭开。”——孙燕姿《遇见》
“那一年天空很高风很清澈。从头到脚趾都快乐。我和你都约好了。要再唱这首笑忘歌。这一生志愿只要平凡快乐。谁说这样不伟大呢。”——五月天《笑忘歌》
第49章
永远意气风发
林松媛只说学校是为了不耽误月考才取消高三的节目, 但情报员李大川很快从其他渠道打探了更多内容:“据说是楼上十九班的男生昨晚排练摔伤了胳膊,他父母今天一大早闹到学校来了,在校长办公室吵了半个多小时, 非要学校给个说法。估计学校领导怕事情闹大,引起更多家长的抗议,只能退而求其次取消我们的节目了。”
“靠!”简凡猛地一拍桌:“凭什么啊,大不了我找父母签字,说绝对不会影响学习。”
邱琢玉翘起凳腿,脚搭在桌子上,慢悠悠道:“你那成绩签不签字都没影响吧?”
“滚。”简凡为这节目从头至尾下了很多心血, 一直跟林松媛面前磨,希望能给他们一个上台的机会。
不过林松媛这次嘴很严,怎么都没松口,周兮辞跑了几趟,甚至拉上了陈临戈都没能成功说服她。
“算了, 不要让林姐为难了。”几次下来, 简凡也有些气馁, “明天晚上就是元旦晚会,节目单估计都排差不多了。”
“不能登台表演,那我们在教室过节总可以吧?”周兮辞想一出是一出:“我先去找林姐商量商量, 就算最后真的不能行, 那我们也可以去外面,大不了我们在街头演一场。”
简凡虽然听着很向往,但还存有最后一丝理智, “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公主的感受?”
陈临戈从试卷堆里抬起头, 像是已经看到自己的结局, 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你们随意。”
“噗嗤,别这样。”简凡想伸手拍拍他肩膀安慰一下,抬到一半又放了回去,改拍他的桌子:“你放心,我们不会让我们公主受这种委屈的。”
陈临戈叹了声气:“我能退出吗?”
“你想都不要想。”周兮辞套上校服外套,“我现在就去找林姐。”
她“蹬蹬”下了楼,没曾想杨毅也在办公室,愣在门口打了声招呼:“杨教练好。”
杨毅下午的飞机回B市,这趟是特地来九中找周兮辞聊聊的,本来还想请林松媛叫人下来见一面,这会刚好碰上,干脆直接就拎着包让周兮辞送自己到学校门口。
林松媛起身送他们下楼:“杨教练慢走。”
“好,您别送了,下回见。”杨毅摆摆手,看向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女生:“这几天训练怎么样?”
这熟悉的开场白。
周兮辞一下没忍住笑了,情绪也没那么紧绷:“挺好的。”
“我看过你以前的比赛视频,很冲也很稳。”杨毅边走边说:“跑三千米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没想太多,就想着赢了。”周兮辞有些不大好意思,“运动会我们班跟别的班打了赌,要是输了比赛班里男生就要绕着操场裸跑一圈。”
杨毅神情有些惊讶,大概是没想到现在学生都玩得这么彪,“你们班最后赢了吗?”
“赢了。”
“挺好的。”走了几步,杨毅说:“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了?”
周兮辞呼出一口白气,“能猜到一点,但不完全确定。”
“为什么不确定?”
“……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好。”
“不要妄自菲薄。”杨毅笑笑:“我在跟带你的老师和教练接触的过程中,他们都对你称赞有加,你是个很乐观的小孩,心态好又有实力。其实作为一名运动员,有时候健康的心态会比实力更重要。”
“我也有心态不好的时候。”周兮辞说:“而且,我好像……也没拿过多少奖。”
杨毅一针见血:“那是因为你参加的比赛不多。”
周兮辞默然。
杨毅又说:“在来找你之前,我跟你母亲通过一次电话,很让我惊讶的是,她竟然也听过我的名字,甚至知道我现在在B体当教练。”
周兮辞愣了下。
“你也很惊讶吧?她跟我说当初送你去学体育的时候,曾经一度担心过你会坚持不下来,但没想到你一学就是四五年,她其实也很希望看到你能走得更远。”杨毅看着她:“你们教练也跟我说过之前省队曾经想招你过去,但你没有去。你说自己还不够好,那如果真的不够好,省队不会想招你进去,我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跟你说这些。不管你当初学田径的初衷是什么,走到今天这么长的时间,你甘心就这么轻易放弃吗?”
周兮辞揣在口袋里的手指无意识攥了一下。
“何维言,你听说过吗?”
“听过,他是去年全国田径锦标赛男子100米的冠军,也是去年亚洲田径田径锦标赛男子100米的冠军。”周兮辞说:“当时王教练组织我们看过比赛直播,他在亚锦赛上破了自己的百米记录。”
“那你应该也知道,他是从大山里跑出来的。小时候家里供不起他读书,他一个人跑到市里,挨个学校问招不招跑步的学生,当时体育特长生还没像现在这么广泛,他几乎跑遍了市里所有的学校,最后是市郊一所体校破格录取了他。当时那所体校正在办运动会,他被学校的保安追赶,误入了正在比赛的4X100赛道,有一个跑道的学生传错了棒,他帮人家跑了个第一名。”杨毅说:“这些大概你都在新闻上看过,但大家都不知道的是,那天何维言是全程赤着脚的,他踩下的每一个脚印都带着血。他那么辛苦,跑那么远,就只是为了能继续学田径,想看看自己到底能走多远。很多人都知道,田径是一项看得见终点,但不走到最后永远也不知道顶点的项目,其实人生也一样。”
他看着周兮辞:“你跑了这么久,不想去你的顶点看看吗?”
周兮辞看着杨毅,心里因为他的话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良久后,情感终于战胜理智,她垂下眼帘说:“想。”
“想就好。”杨毅语重心长道:“梦想是用来实现,而不是缅怀的,你好好考虑,我期待看见你顶点的那一天。”-
杨毅离开了九中。
周兮辞看着他坐上车,才转身往回走,进了教室才想起来忘记找林松媛说节目的事。
正要再去一趟,物理老师拿着教材进了教室。
她只能坐下来戳了戳简凡的后背:“我刚没来得及跟林姐说,等会下课我再过去。”
“那你去这么久干嘛去了?”
周兮辞摊开试卷,佯装听课,小声道:“在林姐办公室碰到杨教练了,跟他聊了会。”
“知道了,下课再说。”
周兮辞把玩着笔,心里思绪很乱,想东想西,一节课什么也没听进去,试卷上也被她无意识画了好几道黑痕。
课间休息,陈临戈把她的试卷抓过去订正,“杨教练找你说什么了?”
“说了很多,他还给我妈打了电话。”周兮辞胳膊搭到书堆上,脑袋枕过去,“陈临戈,明天晚上放学后我跟你一起回家吧,我妈元旦应该也有一天假,我想跟她聊聊。”
陈临戈抬眸看了她一眼,点头说:“好。”
隔天便是元旦晚会,高三被迫退出后,晚会的节目单少了一小截,结束的时间也比往年要早。
大礼堂离高三教学楼不远,坐在教室里隐约还能听见那边热闹欢呼的动静。
学校没有限制高三生的自由,也有很多人跑过去看表演,没去的都留在教室自习,由各班班主任负责看管,简凡趁着林松媛出去接水的功夫,长叹了声气:“时运不济啊!天妒英才啊!”
周兮辞笑着往她嘴里塞了片面包,“你小点声,万一方平没去看表演,抓你就跟就抓小鸡一样。”
她咬着面包,含糊道:“你说我们那么辛苦排练,每天就睡那么点时间,到头来就——”
林松媛捧着水杯进了教室,简凡忙转了过去,胳膊不小心碰到趴在桌上睡觉的陶姜,见她睁眼了,凑过去问:“姜姜,我怎么感觉你最近很缺觉啊?你晚上是没睡好吗?”
陶姜揉着眼睛,眼下一片青黑,“没有,可能是训练太累了。”
简凡还嘀咕着,那边林松媛手机响了起来,她走出去接了会电话,而后伸头进来叫了几个人出去。
周兮辞看着林松媛领着他们从走廊走过,一直看到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说:“林姐怎么神神秘秘的。”
陈临戈也回头看了眼,只是什么也没看见,“别想了,写作业。”
“哦。”周兮辞题目才写了一道,之前被林松媛叫出去的徐林林忽然走了进来。
她也学着林松媛叫了几个人:“下楼不要跑,小点声,林姐在操场旁边等你们。”
周兮辞抓住她胳膊,“诶,林林,林姐在搞什么啊?”
“等会你们就知道了。”徐林林也很神秘的样子,陆续跑了几趟,每次只叫五六个人。
周兮辞几人是最后下楼的。
邱琢玉咬着棒棒糖的棍,“林姐到底在搞什么啊,不会要带我们逃课出去玩吧?”
简凡立马反驳道:“你想太多。”
“走快点,到了不就知道了。”出了教学楼,周兮辞抓着陈临戈的胳膊就跑了起来,冬日的风在耳旁呼啸而过。
陈临戈忽地挣开了她的手,没等周兮辞回过神,他又转而牵住了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到她手心里。
等跑到人群跟前,两人默契地撒开了手,周兮辞把手揣进兜里,心跳很快,也顾不上好奇林松媛到底要做什么。
“林姐!”简凡缓了口气:“你要带我们出去玩吗?”
林松媛笑道:“出去是不可能了,大礼堂限时游去吗?”
简凡突然反应过来,“不是吧不是吧,林姐,你真的真的把我们加塞进节目单里了?”
“不算加塞。”
林松媛知道他们为节目花了不少心思,这两天也一直在想办法。
当着校领导的面加塞节目搞不好容易背个处分,那如果是晚会结束后他们在上台表演,也就算不上违反规定。
“我跟那边打了招呼,校领导离场后,主持人会上台告诉大家还有个表演,能留下多少人我不确定,但你们心里要有个准备,可能到时候台下只有我们这些观众。”
简凡激动的都快掉眼泪了,一把抱住林松媛:“林姐!你真的太好了,谢谢你,就算没有观众,我们也会好好表演的。”
“唉哟行了,快跟我过去吧,表演服我都帮你们借好了,时间紧张,我们就不化妆了,”林松媛拍拍简凡的后背:“快走吧。”
简凡松开她,很小声地说了句:“林姐万岁!”
大家在寒风中朝着大礼堂浩浩荡荡走了过去。
林松媛怕走漏风声,帮他们借了一间空办公室。几个女生先进去换了衣服。
周兮辞她们扮演的是小矮人,表演服就是一件简陋的大披风和一顶帽子,但很有辨识度——每件披风背后都印着小矮人三个大字。
换好衣服出来后,林松媛没忍住笑了:“这真是我见过最高的小矮人。”
简凡还显摆似的转了一圈,而后想起什么:“快快快,我们公主呢,快让我们公主去换衣服。”
陈临戈都快躲到人群最后面了,一听到这话,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在这儿。”
林松媛把手上加大码的白雪公主礼服递给他:“估计裙摆还是有点短,你将就着穿吧。”
陈临戈做了个深呼吸,“行。”
不知道是不会穿还是不想穿,陈临戈在里面磨蹭了将近十多分钟,邱琢玉急得都快破门而入了。
“哥,你换好了没啊,马上就快到我们了。”
“好了。”这声音离门边很近,下一秒,门从里被拉开了,穿着公主裙的陈临戈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后。
起初是死一般地寂静。
周兮辞是第一个没忍住笑出来的,紧接着一个两个,笑声跟会传染一样,整条走廊都是他们放肆的笑声。
陈临戈:“……”
林松媛边笑边走过去替他整理衣领,“嗯,还挺好,一会别紧张,别有压力。”
周兮辞笑得直不起腰,陈临戈太高了,这裙子穿在他身上只到小腿,肩也显得很宽。
要不是那张脸撑着,简直没眼看。
“嗯!”她忍着笑,帮陈临戈系着胳膊上的带子,脸都憋红了,“真的嗯,很不错。”
“想笑就笑吧。”陈临戈已经放弃挣扎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周兮辞都快笑出了鹅叫,等看到扮演恶毒后母的李大川,更是直接笑到扶墙。
“大川,这都是为艺术……噗哈哈哈哈。”简凡也安慰不下去了,边笑边说:“为艺术哈哈哈献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兮辞靠着墙:“我不行了,万一我等会上台笑场了咋办。”
林松媛替陶姜理了理帽子,“你们先笑,笑好了我们再上去。”
走廊的笑声一直到有人来喊他们去候场才稍微消停了些,简凡做了几个深呼吸,“一会千万别笑场啊,你们在台下当观众的也别逗我们笑,我们真会绷不住的。”
徐林林点头说:“好,加油。”
林松媛这个安排很突然也很惊喜,大家都不想辜负她的好意,也不想辜负自己这么多天的辛苦,候场的时候气氛显得格外严肃。
周兮辞安慰陈临戈:“别紧张。”
“嗯。”黑暗里,陈临戈捏了下她的指尖,“加油啊,小矮人。”
“好的,公主殿下。”
“……”
四周隐约传来低低的笑声,眼前沉重的幕布在笑声里缓缓拉开,众人按照剧目里的顺序逐一登场。
周兮辞听到台下的惊呼声,听见旁白在朗声叙述故事的背景:“从前,有一所王国,那里的国王新娶了一任王后……”
白雪公主在旁白的叙述声里登场。
台下响起一阵猛烈而激动地尖叫声,紧接着随着剧情的推进,尖叫声变为哈哈大笑。
白雪公主接受不了继母的到来,无法忍受繁重的课业,选择逃离王宫,来到一片的绿林。
他在丛林深处遇见了一群小矮人。
从幕后到台前,往日排练的画面仍旧历历在目,周兮辞看着陈临戈,熟练地念出台词:“哇,好漂亮的公主啊。”
台下有人大喊:“我靠!哪家小矮人这么高啊!”
又是一阵笑声。
白雪公主被七个小矮人收留,有一天午后,一位穿着破烂的老奶奶敲响了他的门。
台下的互动很频繁:“别开啊公主!她是坏人!”
站在暗处的周兮辞没忍住笑了出来,“好好的舞台剧,怎么突然变成了互动剧。”
白雪公主误信坏人,吃了毒苹果,幸而被及时赶回来小矮人及时救下。
旁白及时念道:“在我国,每年都会有不计其数的妇女、儿童被人贩子用请求帮忙、食物下毒、玩具诱惑等手段进行诱拐亦或是强行拐走,有些被卖至深山,有些被打断手脚用以乞讨赚钱,还有更多的被一抔黄土掩埋,终不见天日。”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坏人的手段也千奇百怪,在此,我们郑重提醒大家,与陌生人交流时,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的话,要时刻保持警惕,不接受小恩小惠,不向陌生人透露自己的个人信息。家中有弟弟妹妹的同学,也请告知父母,出门在外看好孩子,教孩子记住家庭住址、父母的电话号码,提醒孩子防备陌生人。”
“我们衷心期盼,愿天下无拐,愿那些走散的人都能早日回家。”
台下响起如雷鸣般地掌声,有人叫好,有人落泪,他们炙热而柔软的内心被这一段剧情所深深触动。
故事行至结局。
小矮人的身份被揭开,他们都是幼时被拐卖的人,吃了恶人的毒药,才变成如今的模样。
白雪公主为了报答他们的恩情,一路披荆斩棘,在寻找解药的路途遇见了一位王子。
他们共同努力,替七个小矮人寻得解药。
小矮人身上的毒被解开,恢复原本样貌,白雪公主邀请他们回到王宫,向父亲认错,并指出后母的恶劣行径。
恶毒后母终遭律法的制裁,白雪公主也与王子情定终身。
“故事的最后,我们善良大方、美丽动人的白雪公主与我们的王子一同考入了溪城大学!”
“卧槽!”
底下观众乐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
“这段能再演一遍吗?我拍下来发给溪大招生办!”
“我拍了!”
“笑死。”
一众演员走上台前,齐声念道最后一段台词:“同学们!”
舞台的灯光落下来,他们像站在光里。
永远耀眼夺目,永远意气风发。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事物的发展总是螺旋式上升和波浪式前进的,新事物必将取代旧事物,我们要用发展的观点看问题!”
“新的一年!我们终将上岸!金榜题名!
“祝大家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在这个夏天都能够金榜题名!
注:“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事物的发展总是螺旋式上升和波浪式前进的,新事物必将取代旧事物,我们要用发展的观点看问题。”——高中政治。
第50章
他们从未分开过
元旦晚会完美落幕, 林松媛大手一挥,直接让他们提前放了学,“让你们早走是让你们早点回家, 别在路上逗留啊,我会给你们家长打电话问你们到家没。”
“知道了林姐!”
“走咯!”
一群人浩浩荡荡下了楼,不少人以为放学了从教室里探出头,“靠!你们干嘛?不上课了吗?”
大家默契回头:“不上了,逃课!”
“……”
楼上有人喊:“带我们一个!”
许是人多势众,四楼六个班级陆续走了大半,班主任们回来一看, 干脆也放了人,“算了算了,都走吧。”
“老班万岁!”
“放学咯!回家啦同学们!”
有人边跑边喊,像是往平静湖面砸下一块大石头,瞬间炸开了。
闷了大半学期的高三学生都有些蠢蠢欲动, 虽然没说什么, 但看着班主任的目光里都透着自由的渴望。
年轻教师放下茶杯, 叹了声气:“下课下课。”
尖叫声此起彼伏,一栋楼都在欢呼,方平听到动静赶过来的时候人都快走完了:“你们干什么!还没放学呢!都给我站住!”
有人借着夜色遮掩, 回头大喊:“方主任我们逃课了啊!”
“你哪个班的!明天我找你班主任!”
“我二十三班的!”
“狗屁!我根本没在我们班见过你!”
“哈哈哈。”
有人在风里奔跑。
有人在风里歌唱。
“我和我骄傲的倔强。”
“我在风中大声地唱。”
“这一次为自己疯狂。”
……
人群中忽然冒出一声:“尼玛破物理!!老子学够了!!!”
已经走到车棚的邱琢玉回头吼了一嗓子:“还没毕业呢兄弟!”
四周笑声不断。
寒风中, 炽热的青春在燃烧。
周兮辞晚上跟着陈临戈一块回了家,在楼下望了望六楼,见家里没点灯, 才松了一口气:“走吧。”
她有一阵子没回来了, 家里也像是许久没住人, 餐桌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显得格外冷清。
周兮辞拿抹布擦了擦,问:“你这段时间见过我爸没?”
“没有。”陈临戈平时早出晚归,很少听到对面的动静,也没和周国成碰过面。
“那真是奇怪了。”
“徐姨之前不是说周叔找到工作了,他会不会住到单位去了?”陈临戈放下她的书包,又问:“徐姨明天回来吗?”
“嗯。”周兮辞拿着抹布进了厨房,水流声稀里哗啦,“我中午给她打电话,她说明天一早回来。”
她探出头问:“你饿不饿?我好饿,晚上就没怎么吃。”
“你家里有东西吗?”陈临戈走到冰箱前,在里面找到一颗鸡蛋和一小把面条,“吃面?”
“都行,给我吧,我来弄。”周兮辞动作很利索,烧水、下面条,鸡蛋打碎浇上去,又淋了几滴香油在面里。
面条的香味散在空气里,吹去了室内的几分冷清。
陈临戈和周兮辞面对面坐在桌前,是少有的安静时刻,灯光下,彼此埋头吃面,偶尔抬头相视一笑。
周兮辞先放下筷子,拿着手机刷了会朋友圈,看到很多人发了他们表演的短视频。
她微信里加了很多人,乱七八糟一堆,共同好友也很多,能看到底下的评论,有不少人都在叫着要白雪公主的联系方式。
要也没用。
要到了也没用。
要到了加了也没用。
周兮辞点赞了几个相熟的好友动态,放下手机看着坐在对面陈临戈,他不紧不慢地吃着面条,“怎么了?”
“没事。”
他咽下最后一口,把面碗往前推了推,“你是不是打算跟徐姨聊学校的事情?”
周兮辞点了点头,“杨教练跟我说他给我妈打电话的时候,我妈不仅认识他,还知道他在B体当教练,我一直以为我妈不了解这些,以前我总觉得我是她的累赘,我多拿一个奖,多往前跑一步,她都要多吃一点苦。”
“不是累赘。”陈临戈突然打断她的话。
“啊?”
“徐姨不会觉你是累赘,如果是,她不会希望你往外走,更不会让你去学体育。”
“我总觉得……”周兮辞揉着眼睛说:“我不是他们的小孩,没有资格要求更好的。”
“这话你去跟徐姨说,你看她会不会揍你。”
周兮辞很轻地笑了一下:“不敢。”
夜风凛冽,撞在玻璃上呼呼作响。
陈临戈专注地看着挂在客厅墙上的时钟,时针已经就位,秒针匀速地移动着,“咔嗒”一声,分钟滑向时钟,与之交叠。
是新的一年了。
陈临戈收回视线,看向坐在对面的人,“周兮辞。”
“嗯?”
他笑着说:“新年快乐。”
屋里安静几秒,任由风声肆虐。
须臾后,才传来低低一声。
“哥,新年快乐。”
灯光下,彼此的笑意温暖而熟悉。
仿佛四季更迭,他们从未分开过。
屋外老北风作祟,卷着新年的第一场雪向这座城市袭来。
寒冬来了-
新年的第一天,周兮辞在一场噩梦中惊醒,她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缓了半天,摸到手机上网搜了搜。
周公解梦显示大凶,有血光之灾。
不是什么好兆头。
周兮辞甩开手机,又闭上眼缓了会,强迫自己忘掉这个梦。
以前想记得的梦转眼就忘记,偏偏这个梦就像在她脑袋里存了档,只要一想起,随时都能调出画面来。
周兮辞心神不宁了一早上,直到接到徐慈英说坐上车的电话才好些,“知道了,你和小秦阿姨路上慢点。”
“晓得了,我们带了菜回来,外面下雪了,你别下楼跑。”徐慈英又交代了几句才挂掉电话。
周兮辞起得早,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正卷着袖子擦玻璃的时候,家里的门被人“哐哐”敲得直响,“你好,请问周国成在家吗?”
“他不在家。”老小区的门都没有装猫眼,她拿着抹布走上前开了门,“你们找他——”
门外站着的几个人周兮辞并不陌生。
三年前周国成在他们家赌场输了五六万,一直还不上债,这群人来家里堵过他好几回。
“小妹在家啊。”为首的男人还算客气,“这大过节,我们也实在不好意思,但你爸在我们那儿又欠了一笔账,拖了好久了,我们也来你家找过好几次,都没碰上人。”
周兮辞全身倏地一麻,像是一瞬间站在冰天雪地之间,手脚直发冷,“他不在家,我给他打个电话试试。”
“行,你打。”
她脑袋都是蒙的,拿到手机按了几次都没能拨出号,也没听见对面的开门声,直到陈临戈走到跟前才回过神。
“怎么了?”陈临戈挡在她跟前。
“我爸……”周兮辞喉咙发涩:“欠了他们赌债,现在还不上人跑了。”
陈临戈没再多问,拿过她的手机点了周国成的电话拨出去,系统很快提示对方已关机,暂时无法接通。
他抿了抿唇,看向面前几人:“他欠了多少钱?”
“也不多,就三万。”
“有没有借条?”
“小伙子,这点钱哪要写欠条,我们也是看他是我们那儿的常客,才给他拿了钱。”
“没有欠条,你们怎么证明他拿了钱?”陈临戈说:“要么给欠条,要么我们报警处理。”
“你这怎么还倒打一耙了。”
“我们只认白纸黑字的证据。”陈临戈没有表情的时候会显得很凌厉,此刻压着声说话也格外有压迫感,但说到底他们都还是学生,比不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成年人。
男人丝毫不退让,“你也别跟我们掰扯什么欠条不欠条的,我们没撬锁进去搬东西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今天不拿到钱,我们是不会走,小妹是在九中读书吧,大不了我们就闹到学校去。”
正僵持着,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
徐慈英一看到这几个人,神情一下就冷了下来,她扶着楼梯的扶手,整个人都在颤抖。
其中一人笑道:“唉哟,大姐您回来得正好,您丈夫又在我们那儿借了三万块,您给看看是怎么办。”
秦立红骂道:“这大过节的,你们非赶着今天来触霉头是吗?”
“这不是家里一直都没人么,我们兄弟几个也实在是没办法了。”男人跺了跺脚,“真冷啊,不然我们就进屋里坐会吧。”
几个人说着就要往屋里去,被挡在门前的陈临戈一胳膊抡了回去,“你再往前一步试试。”
男人哼哼着:“你也别跟我们耍横,没有用,拿不到钱我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周兮辞一直被陈临戈牢牢挡在身后,可仍然觉得冷风从四面八方朝她用来,将她牢牢包裹在其中。
她浑身紧绷着,盯着地砖上的裂纹,他们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那道裂纹上狠狠敲了一下。
裂缝越来越大,大到她再也没有办法跃过去。
屋外突然传来秦立红的惊呼声,“老徐!”
周兮辞愣了一秒,站在眼前的身影一晃,她也跟着冲了出去。
徐慈英晕倒在秦立红怀里。
她看着比之前更瘦更虚弱,周兮辞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握着她的手,整个人都慌了神:“妈,妈……”
“快快送医院!”秦立红扶着徐慈英靠到陈临戈背上,又抓着周兮辞的手:“我们先送你妈去医院,就在市三院,你上去锁门,记得穿件衣服再过来,你妈妈没事,别担心,别担心。”
秦立红还算镇定,交代完事情忙跟着下了楼。
市三院是溪城最好的肿瘤医院。
周兮辞隐隐意识到什么,上楼的时候腿一软,直接磕在台阶上,膝盖传来的刺痛将她从恍惚中惊醒。
她忍着痛意,几乎是手脚并用上了楼,回屋拿了钥匙,锁上门,像是没看见站在门口的几人,径直下了楼。
市三院离九中不远,只是大雪天公交来得缓慢,路上出租车又很少,周兮辞穿着单衣,在雪天里奔跑起来。
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她一路几乎没有歇过,秦立红接到她的时候吓了一跳,立马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肩上:“不是说让你穿件衣服再过来,这么冷的天,小心再把自己折腾病了。”
周兮辞抓着秦立红的手,心肺像是难以负荷,她大口呼吸着,喉咙依旧干涩,“小秦阿姨,我妈……”
秦立红见瞒不下去了,别开眼说:“是恶性肿瘤。”
她脑袋像被敲了一棍,嗡嗡的疼,“什么时候?”
“八月份查出来的,当时是三期,你妈以为还能治,化疗了几次,突然转了四期。”
八月份。
那么久了。
周兮辞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为什么,为什么瞒着我?”
如果不是这次意外,她要到什么时候才知道徐慈英生病的事?她怎么那么笨,徐慈英说什么就信什么。
如果她再细心一点。
如果她对徐慈英的关心再多一点,是不是就能早点发现她生病了?
可惜。
这世上并没有如果。
周兮辞像是终于意识到这一点,一瞬间,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在手里,强烈地窒息感将她束缚在寒冷的冬日里。
她捂着心口蹲在地上,无声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注:“我和我骄傲的倔强。我在风中大声地唱。这一次为自己疯狂。”五月天《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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