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她也会成为他喜欢的人
文理两科平时交集很少, 但有什么八卦消息都会传得很快,开学摸底考结束没多久,庄微就听说楼上二十五班这学期转来个学霸, 成绩排名直接空降年级前二十。
不过她一向对这些不敢什么兴趣,直到在学校的英语补习班碰见这个传闻中的学霸。
那天大概是庄微最幸运也是最倒霉的一天。
她一向准时的生理期不知为何提前到来,不巧的是她当天还穿了一条浅色的连衣裙,坐在教室写试卷的时候,她隐约感觉到不对劲,趁着课休无人注意,她低头在板凳上看到一抹红色印记。
文理英语是通用试卷, 但文科班来补习英语的女生很少,庄微和班上另外几个理科班的女生坐得远,也并不熟悉。
她裙子上沾了东西,不方便走动,只能坐在位上给放假在家的好友发消息求助。
下课交试卷的时候, 庄微红着脸叫住起身去交卷的陈临戈:“陈同学,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带交一下试卷?”
陈临戈没说什么, 接过她的答题卷一并交了上去。
等陈临戈回来,庄微才扭头对他说了句:“谢谢。”
“没事。”他语气淡淡的,像是随手的一件事并未太在意, 自顾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今天的补课已经结束了。
庄微看他拉上书包拉链, 才慢慢转过去,正要问好友到哪里了,桌上突然丢过来一件校服外套。
她微微愣住, 抬头看过去时, 男生已经背起书包往外走, 清瘦挺拔的身影在窗台一闪而过。
像是突然过境的台风, 卷走她所有思绪。
庄微从小到大不缺人追,可她也不是来者不拒,对于感情她向来宁缺毋滥,拒绝得多了,也有人说她是自恃清高,但庄微心里清楚,她不过是在等那个对的人出现。
直到这一天,庄微突然觉得,她要等的那个人可能出现了。
庄微在下一次补课时把洗干净的校服外套还给了陈临戈,“那天谢谢你,袋子里有我亲手做的巧克力,你可以尝尝。”
“不客气。”陈临戈把装在纸袋里的外套拿了出来,把装在里面的巧克力连着袋子一起还了回去:“我不爱吃巧克力,谢谢你的好意。”
庄微也没多失落,笑了笑说:“那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了。”陈临戈把外套塞进抽屉里,并未注意到女生在他衣服上下的小心思:“老师来了。”
“哦。”
这之后,庄微陆续向陈临戈示了几次好,可他都像不开窍的石头,三言两语就给拨了过去。
他仿佛把自己隔离在补课班之外,来去自如,不刻意与谁交好,也鲜少与人起争执。
他越是这样高不可攀,庄微对他越是着迷,她以为他对谁都一个样,客气、疏离、却也不失礼节。
可在今天,庄微却看见了一个截然不同的陈临戈。
他会笑会闹,被人掐住脖子摁在玻璃窗上也不生气,脸上的表情无奈又宠溺。
就像是一幅黑白的默剧在这一瞬间突然跳成了彩屏的动画,变得生动而有活力。
庄微神色微敛,却也还是笑着走到桌边打了声招呼:“你说中午有约了,原来是来这里。”
有外人在,周兮辞不好再跟陈临戈胡闹,默默收回手,端起面前的汤碗喝了起来。
陈临戈捏着脖颈两侧轻咳两声,才说:“嗯。”
“……”周兮辞有些无语地抬起头看着他,有你这么跟人说话的吗?
他像是没看明白她的目光,淡声说:“看什么,喝你的汤。”
周兮辞磨了磨牙根,腹诽道,有机会我咬死你。
她抬头和庄微笑了笑:“庄同学你好。”
“你认识我?”庄微拉着朋友顺势在两人对面坐下。
“去年选校花的时候,我给你投过票的。”周兮辞捧着碗,鼻息间闻到几分熟悉的茉莉花香味。
她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只是问:“不过,庄同学怎么认识他啊?”
庄微看了眼陈临戈,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笑着说:“我们在一个英语补课班上课,我俩坐前后桌。”
“这样啊。”
“那你们是……”庄微欲言又止。
“我们是一个班的。”周兮辞和庄微没什么好说的,捧着碗在她和陈临戈之间来回看了看,好像明白了什么。
庄微打破沉默:“你这几天都来学校复习吗?”
“不一定。”陈临戈见周兮辞盯着自己,眉梢轻扬:“不是要给我做奶茶,还不去?”
“你吃那么多,你还能喝得下?”周兮辞嘴上嫌弃,身体却很诚实,拿过一旁的点单页丢在他面前:“自己看喝什么?”
陈临戈看也没看:“就上次那个。”
“你昨天不是说不喝了吗?”
“我现在又想喝了。”陈临戈看着她:“不行吗?”
周兮辞咬牙:“行。”
她今天不加一堆柠檬进去她就不姓周!
周兮辞气鼓鼓走到操作台后,陶姜已经将庄微点的那两杯做好,伸手放到吧台上,“你要做什么?”
她拧开水龙头洗手:“椰汁柠檬茶。”
陶姜语顿,难得开起玩笑:“难以置信,这竟然真的会有人爱喝。”
周兮辞黑着脸抬起头:“姜姜。”
“我开玩笑的,好喝,还是好喝的。”陶姜摘下手套,靠在一旁看她操作。
这一套下来,周兮辞已经很熟练,不到几分钟便做好了一杯椰汁柠檬茶,只是并未没有像她设想的那样放了很多柠檬在里面。
她把三杯一块提过去:“庄同学,你们的奶茶好了。”
庄微接过:“谢谢啊。”
“没事。”周兮辞把陈临戈的那杯放在他面前:“喏,你的。”
陈临戈坐着没动。
庄微没打算久留,起身要走的时候问了句:“你下午还在教室复习吗?我有些问题想过去问问你。”
“不在。”陈临戈说:“我等会拿了东西就回家了。”
她语气有些失望:“好吧,那我们先走了,周同学再见啊。”
“拜拜。”周兮辞坐在位上看着庄微从店里出去,忽地问:“我们校花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我怎么知道。”陈临戈拿起桌上那杯柠檬茶,问:“没加冰?”
“我的哥哥啊,你看看现在都几月了?”周兮辞说:“麻烦您对气温有点感知可以吗?”
陈临戈没说话,盯着她看了会,忽地转开了视线。
坐在他身旁的周兮辞看不见,可站在吧台后的陶姜却看见男生转过去的耳朵漫漫涌上一层薄薄的红意。
她摇头失笑,拿起抹布擦掉桌上的水渍,一旁的手机震了震,进来一条Q.Q消息。
是邱琢玉发来的,只是旧手机看不到内容详情。
陶姜盯着亮起来的屏幕发愣,直到屏幕重新暗下去,才挪开视线去忙手中的活-
陈临戈大概是躲着庄微,回学校拿了书包在奶茶店坐了一下午,放在桌上的柠檬茶一点一点见了底,外面的天也黑了下来。
周兮辞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把门上的牌子翻成CLOSE朝外,抻了个懒腰说:“姜姜,你晚上吃什么?”
“我不吃了。”陶姜说:“中午吃太多了,我等会直接回去睡觉。”
“那好吧。”周兮辞摘下身上的围裙,朝里喊了声:“陈临戈!快点,我们走了。”
下一秒,陶姜便看见男生拎着书包走了出来,临走前还和她打了声招呼:“明天见。”
陶姜:“?”
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两人已经走出店外。
霓虹夜色中,男生拎着书包径直走到树荫下,扶起被碰倒在地的自行车,将书包扔进车篮里。
他坐在车上,单脚点着地,回头看向蹲在不远处系鞋带的女生,夜色模糊了他眼里的笑意。
陶姜只看见男生忽地踩着踏板往前骑远了。
反应慢半拍的女生立马追过去,在快要消失在视线里时,才抓住少年的衣衫,一跃坐了上去。
风中传来他们远去的笑声。
……
周兮辞载着陈临戈缓慢而艰难地骑过一个又一个路口,到了平常该转弯的地方也径直骑了过去。
陈临戈脚点着地,稳住移动的车身,“骑过了。”
“我知道,我又没说要回家。”周兮辞从车上跳下来,“我骑不动了,换你带我。”
陈临戈没下来,直接倾身握住车把换到坐垫上:“去哪儿?”
“我去找小凡。”周兮辞白天给简凡也发了消息,但只收到两条回复,嗯和哦。
这样反常的情况更让她觉得不对劲。
简凡家是今年春节才换的新房,她父母都在国企单位里任职,家里条件在五人中是除了邱琢玉以外最好的。
周兮辞只来过几次,凭着记忆摸到单元楼下,却被底下的门禁给拦住了,给简凡打了电话也没人接。
她叹了声气:“算了,估计不在家吧,我明天再过来找她。”
陈临戈看她垂头丧气,问了句:“你们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啊,就突然这样了。”周兮辞和简凡一向玩得最好,现在她突然冷下来,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陈临戈。”
“嗯?”
“你以后千万别这样。”
“什么?”
周兮辞抓着他的衣服,小声说:“别这样突然不理我。”
陈临戈听出她语气里的低落,停住了原先要打趣的话,低低“嗯”了声,又怕她没听见,补了句:“知道了。”
到家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周兮辞好像忘了什么,掏出钥匙自顾开门,陈临戈从后面把书包直接挂到她脖子上。
她没防备,钥匙掉在地上,蹲下去捡的时候,门从里被推开了。
陈临戈及时扯着她的领子把人从地上拎了起来,周兮辞捂着脖子:“咳咳咳,勒死我了……”
徐慈英站在门内,看着两人笑着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今天学校不是没有训练吗?”
陈临戈松开手叫了声徐姨,周兮辞还捂着脖子说:“我……陪他,都怪他,非要做完最后一张试卷才肯回来。”
徐慈英看向陈临戈,他摸摸鼻子说:“是,有道题没解出来,心里过不去。”
徐慈英关心道:“学习归学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周兮辞打岔道:“哎呀,妈你放心好了,我们中午吃得可好了,他买了一堆东西。”
她走过去揽住徐慈英的肩膀,眉头倏地一蹙:“妈,你们厂里竞选压力很大吗,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没有,可能是这段时间没睡好。”徐慈英说:“小临,你回去收拾收拾,等会过来吃饭。”
“好,知道了徐姨。”陈临戈拿着钥匙开了门,想着等会要出去,门也没关严实。
周兮辞进屋了才知道周国成也在家,一个多月不见,他也明显消瘦了很多,但人看着爽利了不少。
她放下包,打了声招呼:“爸。”
周国成头也不抬地应了声,也没说旁的。
周兮辞松了口气,跟着徐慈英进了厨房,“妈,我爸最近……在忙什么啊,怎么今天突然回来了?”
“他找了个活,具体做什么我也没问。”徐慈英往汤里洒了一撮小葱:“最近不是国庆吗,回来待两天。”
“那你放几天假啊?”
“说是七天,但厂里也有人留下来加班,等你上学了我就回去。”徐慈英问:“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我挺好啊,反正就上课训练,也没别的事了。”
母女俩在厨房边炒菜边聊天,周兮辞一样样往外端,很快桌上便摆满了,徐慈英擦着手从里出来:“小辞,去叫你哥过来吃饭。”
“好嘞!”
周兮辞用手捻起一块黄瓜,在徐慈英开口前,一溜烟跑了出去,陈家门没关,她径直走了进去:“陈临戈?”
浴室的门应声从里推开了,陈临戈刚洗完澡,换了身居家的套头圆领T恤和灰色长裤。
过于松垮的领口露出半截锁骨,发茬的水珠顺着脖颈落进锁骨凹下去的那个地方。
“看什么?”陈临戈抱着一堆脏衣服走到发愣的周兮辞跟前,锁骨上那一点水珠顺着滑进了看不见的地方。
周兮辞眼皮一跳,堪堪挪开了视线,回避了他之前的问题:“吃饭了。”
“马上来。”他抱着衣服走到阳台,打开洗衣机丢了进去,又折进来拿起搭在沙发边上的校服外套。
周兮辞看着他从地上拎起洗衣液的袋子,金纺薰衣草味的。
她脑袋咯噔一下,倏地想起什么,之前在他校服外套上闻到的茉莉花香,今天好像也在庄微身上闻到了相同的香味。
“你换了洗衣液吗?”周兮辞走过去,倚着门问了句。
“嗯?”陈临戈往洗衣机里倒了一点洗衣液,拧好盖子递到周兮辞眼前:“你之前买的,你忘了?”
“没忘。”周兮辞摸摸鼻子,看他按下洗衣机的开关,启动之后的嗡嗡声搅得她心里一阵烦闷。
原来,他也有了她不知道的故事。
吃饭时,周兮辞始终闷闷不乐的,连徐慈英偶尔跟她说话,她也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怎么了?”
“问你运动会参加什么项目,你想什么呢,都迷进去了。”徐慈英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是不是训练太累了?”
“没有,我就是晃神了。”周兮辞咬着肉说:“今年项目还没定,等放假回学校再看看。”
徐慈英叮嘱道:“也别太累着自己了。”
“我不会!”周兮辞也给她夹菜:“快吃吧,吃完你早点休息,碗我来刷。”
一旁的周国成放下手中的酒杯,冷不丁出声:“我喝酒饭吃得慢,晚点我来刷。”
周兮辞咬着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被徐慈英敲了下碗才回过神。
一顿饭吃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一会想着周国成态度的转变,一会又想到简凡的失联,但更多的时候,她都在想陈临戈和庄微的事情,
烦闷的情绪像个罩子一样套在周兮辞身上。
她摸不着缘由,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清晰明白,这股情绪随着庄微的频繁出现,变得更加强烈了。
自那天在奶茶店偶遇之后,庄微像是看不出来陈临戈在躲着她,从教室追到奶茶店,也不说什么,一到店里就找个角落点杯奶茶一坐就是一下午。
偶尔碰到不会的题目还要凑到陈临戈面前问,陈临戈有事要先走,她也不追着了,留在店里跟周兮辞八卦陈临戈。
周兮辞对着这样一个大美人,也说不出来什么拒绝的话,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也都打哈哈说不知道。
庄微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换了别人,她肯定能说一句祝你好运,可她要追的是陈临戈,周兮辞怎么想怎么别扭。
一直以来,她和陈临戈之间从来没有都没有过第三人的出现,就好像这是彼此默认的事实。
可事实上,他们都会长大。
长大意味着分别,也意味着他们之间会出现别的人,也许是他喜欢的人,也许是喜欢他的人。
周兮辞记得小时候扮家家酒,她总是不乐意做新娘,可偏偏非要让陈临戈做新郎,每回都要给他“指婚”不同的小女生当他的小新娘。
陈临戈的脸从头黑到尾,终于有一次,他不乐意再当新郎,扔下手上的野花走开了。
周兮辞追过去,拿自己珍藏的糖果把人哄好,又问道:“哥哥,你为什么不想当新郎啊?小胖他们想当我还不让呢。”
陈临戈语气硬邦邦的:“我不想娶她们。”
“她们?”周兮辞小脑袋转了转才明白他说的她们是那些新娘,登时有些惊讶:“可她们都很好看啊。”
“好看有什么用。”陈临戈语气老成:“我又不喜欢。”
周兮辞嚼着糖:“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陈临戈揪着脚边的小草,认真道:“我喜欢的,也喜欢我的。”
小时候的周兮辞不知道陈临戈喜欢什么样的人,长大了也一样不知道。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喜欢他的人出现了。
周兮辞看着坐在对面的庄微。
女生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容,眼睫明亮,笑起来漂亮又动人。
空气里有浅淡的茉莉花香。
她忍不住猜测。
会不会有一天,她也会成为他喜欢的人。
作者有话说:
陈临戈:不会谢谢:)
66个红包~-
以下是感谢名单!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黄明昊老婆 5个;述的静。、匆匆向晚风 4个;小盛夏 3个;SYONGGG. 2个;雾眠_、Z-Lu、败降、望海添梦、Sillyplayer、拒绝江忍10086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卷不能停 42瓶;达芬祁 31瓶;山乞 15瓶;Redemption 12瓶;小白很上进-、KK、柒七 10瓶;我蹲下跟你讲话行吗 9瓶;kkkkkkkkk 8瓶;是珊崽吖 7瓶;木、七十一、很love佳鑫 6瓶;6、小佳d战、甜茶.、Y. 5瓶;对me说情话、沐小秦、SYONGGG. 3瓶;嘉嘉睡懵了、立春十六日、bacon、慢热小绵羊、Z-Lu、艾斯、爱吃橘子! 2瓶;霸道总裁的替身前妻、栗子味的一纯.、59200196、左手陈路周右手段嘉许、白昼归航曲、阿柴鱼、沈_困困不倦倦.、Cr.、拒绝江忍10086次、
第32章
少年的胸膛温热
四天短假转瞬即逝, 傍晚,周兮辞和陶姜直接从奶茶店去了教室,给熊力他们一人带了杯奶茶。
她坐在邱琢玉的位上, “大熊,这几天你看到小凡了吗?”
熊力住在胡同里,和简凡家小区只隔着一条马路,以往放假简凡都会跟父母去他家早餐店买包子。
“没,我给她发消息也没回。”熊力拆开桌上的奶茶,刚喝第一口,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这什么?”
“椰汁柠檬茶啊。”周兮辞看他那表情, 没忍住笑了下,可一想到简凡的事情,又皱起眉头:“你说小凡到底怎么了,我给她发消息也没怎么回,打电话都不接。”
“可能是家里有事吧。”熊力说:“说不定跟爸妈去哪个山疙瘩里玩了, 信号不好。”
“但她也没说国庆假要出去玩啊。”
熊力安慰道:“你也别想那么多了, 等会上课不就能见到她了。”
“也是。”
周兮辞拎起书包回了位上, 掏试卷的时候碰到了装在底下的铁盒,手指顿了下。
她看了眼趴在一旁补觉的陈临戈,把铁盒掏了出来, 想趁着不注意偷偷塞进他抽屉里。
陈临戈大概是真有透视眼, 她手刚放过去,忽地被他攥住了手腕,铁盒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干嘛?”他人还趴在桌上, 手上的力道不轻, 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惺忪, 有些低沉。
“那个, 我……”周兮辞也忘了把胳膊抽回来,犹犹豫豫才说道:“庄微托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庄微追人是温水煮青蛙式的,不广而宣之也不让会让人觉得被冒犯,傍晚回学校前,她借着这两天在奶茶店和周兮辞的相处,托她给陈临戈带一盒小饼干,是她亲手制作的。
为了表示感谢,她还硬塞给周兮辞一小盒,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周兮辞找不到拒绝的机会,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陈临戈这才睁开眼,漆黑的眼睫像是蒙着一层雾气,好半天才凝住神:“庄微?让你?给我带东西?”
“啊。”
“你什么时候也做起快递员的工作了?”陈临戈坐起来,背低着椅凳,手还抓着她手腕搭在自个腿上:“她让你带你就带?”
“那她也给了我一份么……”周兮辞想伸手挠脸,却发觉胳膊还被他攥在手里,忍不住动了动给抽了出来。
手腕被他攥过的地方还覆着一层薄薄的热意,她像是被这温度灼到,就那么僵在半空中等热度退下去。
陈临戈弯腰捡起地上的铁盒和原先黏在上边的便利贴,一同放在了周兮辞桌上:“谁拿的谁解决。”
周兮辞嘟囔了一句:“可人家是给你的。”
“我不收,你丢了还是还回去,自便。”陈临戈抵着椅背看过来,眼神冷冷淡淡的,“谁领的情谁还。”
周兮辞不知怎么,不仅没被他冷淡的语气刺到,反而还有点松了口气。
还回去总比陈临戈收下了好。
她把东西收进书包里,和庄微给她的那一份放在一起,又凑过去问:“那我下课还回去了啊?”
“不然呢?你等毕业再还?”陈临戈扭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仿佛要杀人,周兮辞撇撇嘴不敢再触他霉头,趴在桌上抄作业,抄得正入迷,她头也不抬地说:“小凡,你生物作业写了吗?”
陶姜回过头:“简凡还没来。”
周兮辞这才抬起头,简凡的座位空着,桌上放着的那杯奶茶里的珍珠都沉底堆成一团了。
她看了眼墙上的钟:“都快上课了,她怎么还没来?邱琢玉,你这两天跟小凡联系了啊?”
“啊,简小凡?没联系啊。”邱琢玉从一旁凑过来:“怎么了?”
“没事,就一直联系不上她,有点担心。”周兮辞掏出手机又给简凡发了条消息,一直到第一节 自习课下都没收到回复。
周兮辞去楼下还东西的时候,顺道跑去林松媛办公室打探了下消息,才知道简凡请了三天的假。
“她说不舒服,我以为你们知道呢。”林松媛看着周兮辞:“怎么,小姐妹闹矛盾了?”
周兮辞挠挠脸,“不知道。”
林松媛往她手上一瞥:“你拿着书包干嘛?逃课啊?”
“不不不。”周兮辞忙否认道:“我给人送东西,先走了啊林姐。”
“去吧。”
文科班在一二楼,二楼是重点班,周兮辞在门口找人叫了庄微,看着她从教室出来。
她今晚穿了一身淡蓝色的针织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件长开衫,身姿曼妙,走过的空气里都萦绕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周兮辞忽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套了一身刻板的校服,裤脚还不安分地卷起来一截。
仔细闻闻,倒是没异味,但也没香味。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等庄微走到跟前,那点自惭形秽的心里更加强烈了,“庄同学……”
“怎么了?”庄微看她提着书包,隐约猜出什么:“是不是他没有收我的饼干?”
周兮辞不大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把两盒饼干都掏出来还回去:“对不起啊,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没事,我猜到了他不会收,你也不用还给我,留着吃吧,我自己觉得还挺好吃的。”
周兮辞推不过她,只好又塞回包里,没忍住问了句:“你既然知道他会不收,为什么还要送啊?”
“不知道最终结果的事情,为什么不在没到达结局之前再多努力一点呢?”庄微说:“我在赌那个万一,万一哪天他就收了呢,总不能他不要,我就什么都不做吧。”
周兮辞听得一愣一愣的,看着庄微脸上不含一点失落的笑意,心里像是被人戳了一下,冒出一阵酸意。
是啊。
万一呢。
万一哪天陈临戈就愿意收了呢,那到时,她是不是得叫庄微嫂子了?
周兮辞拎着书包出去又拎着书包回去,陈临戈看她丢了魂的模样,停下笔问了句:“饼干还了没?”
“还了。”周兮辞坐回去,把两个铁盒摸出来放在桌上:“她又送给我了。”
陈临戈还欲再说什么,但看她兴致不高的样子,想起前面空出的那个座位,放缓了语气问:“你去找林老师问简凡的事了吗?”
“嗯,林姐说小凡请假了。”周兮辞拆开一盒饼干,嘎吱嘎吱嚼了起来,确实还挺好吃的。
她递到陈临戈面前:“吃吗?”
“……”陈临戈觉得她真有点缺心眼了,转过头去:“不吃。”
“不吃算了。”周兮辞边吃边伸手从陈临戈桌上拿试卷过来抄,“也不知道小凡到底怎么了,哎。”
饼干的香味从铁盒里飘出来。
陈临戈放下笔,从她手里拽过盒子,周兮辞正要说你不是不吃么,却见他抬手把盖子扣上了。
他从抽屉里拽出书包:“别吃了,带你去找简凡。”
“啊?现在么?”周兮辞说:“等会还有一节自习,你要带我逃课啊?”
“你逃过课还少吗?”陈临戈动作迅速地收拾好东西,朝她挑了挑眉:“走不走?”
周兮辞一咬牙:“走。”
她把没写完的试卷全收进书包里,趁着老师还没来,跟陈临戈大摇大摆离开了教室。
两人走出教学楼,陈临戈拽住要往大门口去的周兮辞:“你去哪儿,现在是上课时间,门卫不会让我们出去的。”
“那我们怎么出去?”
陈临戈跟看傻子似的看着她:“你以前逃课都怎么出去的?”
周兮辞正声道:“我以前不逃课的!”
“是么?”他单肩背着包,抱臂靠着墙,一脸的我不信。
“好吧。”周兮辞败下阵来:“偶尔,也就偶尔体育课翻墙出去吃过饭的,但我没逃过晚自习。”
陈临戈假意鼓掌称赞:“真棒。”
“你烦死了!”周兮辞扯着书包往他怀里砸,被他抓住带子一拽,人径直朝他倒了过去。
少年的胸膛温热,随着呼吸起伏的动静全都在周兮辞的掌控之下,她靠在他怀里,脸颊蹭着底下柔软的布料,抓着他的胳膊愣在那儿。
夜风里,墙角的猫“喵”地一声窜出来,两人像突然被惊醒,猛地拉开了距离,书包径直掉在地上。
周兮辞摸着额头,往陈临戈那儿瞥了眼,刚才摔过去的时候,额头撞在了他下巴上。
他有一声很短促地闷哼,像是被砸疼了。
“你下巴没事吧?”周兮辞走过去正要借着月色看一眼,他忽地扭过头往前走。
她只顾低头捡书包,没能看见他耳尖一闪而过的红意,等再追过去,他神色已如常。
陈临戈往她额头上瞥了眼,正中间红了一片,“额头,不疼么?”
“啊?”周兮辞下意识摸了摸:“没什么感觉了,是不是红了?”
“嗯。”
周兮辞忽地凑到他跟前:“都是骨头最硬的地方,怎么你没红?”
陈临戈没有防备,差点又撞到她额头,有些不自然地偏了偏头:“估计消下去了。”
“哦。”周兮辞又摸摸额头,拎着包走在他身侧。
到了翻墙的角落,周兮辞没让陈临戈搭把手,动作熟练地翻了过去,只是落地时的动静有些大,噼里啪啦的。
陈临戈顾不上那么多,踩着砖块立马也翻上墙头,“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踩歪了,砖块倒了。”周兮辞把书包往肩上一甩:“你等等,我把砖块摞起来。”
“不用。”他手撑着墙,一跃而下,两米高的墙这么打量着,似乎也就比他高出一小截。
周兮辞拍拍手:“陈临戈,你现在多高啊?”
“一八|九?”陈临戈也不太确定:“好久没量过了。”
“高三的时候不是有体检吗?”
“那个不准。”当时体检班上男生身高都比真实身高要多出一两厘米,陈临戈那会测出来有一米九一,跟校篮的队员差不多高。
两人是逃课出来,不方便骑车,走到路边上了公交车,周兮辞在路上给邱琢玉发了消息-
周小辞:要是林姐问,你就说陈临戈不舒服,我送他回家了-
邱大玉:哈?你们去哪儿了?你带着陈临戈逃课?你不想活了吗,你不怕林姐把你给撕了啊?-
周小辞:我能说是他带我逃课吗?-
邱大玉:?你看我信吗
他发来一个奥特曼惊掉下巴的表情。
周兮辞笑了下,没再跟他胡诌:我去小凡家找她,林姐说她不舒服请假了,我有点担心-
邱大玉:OK,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们说,别像上次一样瞒着-
周小辞:知道了。
简凡家离学校也就六站,下车时周兮辞看了眼时间,不到九点,第二节 自习课刚下。
她收起手机,扭头问:“林老师有找你吗?”
“没,她找我做什么?”
“你……我们不是逃课?”周兮辞说:“今晚最后一节是她的自习啊。”
“我跟她请过假了。”陈临戈笑了声:“你真以为我带着你逃课?”
“哦,你怎么跟她说的?”
“我说你肚子疼,我送你回家。”
“哈?”周兮辞愣住了:“我刚刚才跟邱琢玉说你不舒服,我送你回家。”
陈临戈也愣住了。
周兮辞在这方面反应快,迅速给邱琢玉发消息改供词,邱琢玉过了好半天才回-
邱大玉:……-
邱大玉:你不早说,林姐刚问过我-
邱大玉:难怪我看她神情都不对了,你俩逃课怎么也不串一下口供啊。
周兮辞心想,我这不是也没想到他不是真逃课啊。
她正苦恼明天回学校怎么办,陈临戈突然抓着她跑了起来,赶在单元楼门关上之前进了楼里。
前一个进来的阿姨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见两人都穿着校服,又松了口气,进了电梯里问:“不进来吗?”
陈临戈摘下周兮辞的书包:“你去吧,我在楼下等你。”
周兮辞“哦”了声,顶着阿姨八卦的目光进了电梯,好在简凡家住的楼层不高,她先一步出了电梯。
在门口按了门铃后,她贴着门板听到里面走动的声音,在门口之前直起了身。
“你怎么来了?”简凡额头贴着退烧贴,脸很红,看到周兮辞很是惊讶。
“我听林姐说你身体不舒服请假了,加上这两天又联系不上你,有点担心你。”周兮辞就站在门口和她说话:“你爸妈不在家吗?”
“不在。”简凡也没说让她进去。
周兮辞抿了抿唇角:“那你……生病了怎么不跟我们说啊?”
“没什么好说的。”简凡咳嗽了声,垂着眼说:“你不也不是什么事都跟我说吗?”
周兮辞好似明白了:“你是说赵辉的事情吗?”
简凡不说话,她其实也不想这么小气吧啦的,可只要一想到三个人里,她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所有事情的人,她就觉得自己仿佛是被排斥在外。
她不知道她们俩约好了要去做兼职,也是三个人里最后一个知道赵辉找茬的事情,哪怕是到了最后,周兮辞也会选择先给陶姜发消息打信号。
甚至是父母,好像都对她有了隐瞒的事情。
国庆这四天假,简凡以为回到家里会和往常一样迎来自己的美好生活,可刚一回家爸爸就说要出差,妈妈也不知道为什么早早去了外婆那里。
简爸爸出差前晚,简凡半夜口渴醒来,听到他在书房和人打电话,对话的内容让简凡犹如五雷轰顶。
她不敢相信像父亲这样忠厚老实的人,也会有会婚外情出现,难怪妈妈会回外婆那里。
简凡心里装着事,忘了关掉空调,开着冷气睡了一夜,第二天晕晕沉沉,出门去周兮辞家里找她。
等到了才反应过来她今天和陶姜在奶茶店做兼职。
生病让人变得脆弱和敏感,那天简凡一边下楼一边哭,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现在看到周兮辞来找自己,她心里其实是高兴的,可脸上要面子,又拉不下脸,别别扭扭把人赶走了,又趴在阳台看她离开的身影-
陈临戈看到周兮辞从楼上下来,关了手机迎过去:“怎么了?简凡不在家吗?”
“在。”周兮辞跟霜打了一样,“回学校吧。”
“现在回?”陈临戈看她垂头丧气的模样,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吵架了?”
“就是……”周兮辞也不知道怎么说,吵架吗?她们也没有,只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她可能确实考虑的没有那么好。
她叹了声气:“陈临戈。”
“嗯?”
“你会,就是你会因为我一些善意的谎言或者是不得已的隐瞒生我的气吗?”
陈临戈下意识想说得看看什么情况,可看她那副他要说个除了不会两字以外的答案,她下一秒就能哭出来的表情,只能违心道:“不会。”
“别骗我了。”周兮辞思路很清晰:“你不久前才因为我瞒着你赵辉的事跟我生气了呢。”
“……”陈临戈屈指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没良心啊。”
周兮辞捂着额头跳开,“那我不是实话实说嘛。”
陈临戈哼了声:“如果是赵辉这样的事情,我肯定会生气。”
“那什么事情是你不会生气的?”
“我不知道。”陈临戈觑着她:“要不你试试?”
周兮辞鼓着腮帮,吐了口气,“算了,我不敢试,万一真把你惹生气了,还要我来哄。”
她一句话把陈临戈说得格外无理取闹似的,不过他看她心情总算好了点,也没计较:“走了。”
回到学校自然是免不了一顿罚。
林松媛一视同仁,把两人拎到后面站了半节自习课,下课后,她拿着教材走到两人跟前,看着陈临戈说道:“你说你好好一学霸,逃个课怎么也不把口供串好,智商都被周兮辞带跑了啊?”
听到这儿,周兮辞忍不住看了林松媛一眼,心里嘀咕着,林姐你骂人就骂人,怎么还拉踩呢。
林松媛眼风一扫:“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周兮辞抿着唇摇头:“没有没有,林姐骂得对。”
“明天接着站。”林松媛丢下一句,踩着高跟鞋蹬蹬走了。
教室这才像快煮开的水,慢慢沸腾起来,纷纷起身收拾东西各回各家,邱琢玉反坐着凳子问:“见到简小凡了吗?她什么情况,真生病了啊?”
“嗯,发烧了。”周兮辞说:“我明天中午再过去找她一趟。”
羊毛出在羊身上,有些话总要说清楚的,这件事的起因在于她的隐瞒,那就她来低这个头。
“那行啊。”邱琢玉捞着书包站起来:“我们一起吧。”
周兮辞扯着书包的拉链:“也行吧。”
等到第二天,周兮辞说什么也不让陈临戈跟着,“不行不行,万一林姐再发现我带着你逃了午休,我可真就成罪人了。”
“你不让我去,我跟林老师举报你们。”陈临戈挑眉看她:“要么一起,要么都别去。”
周兮辞没想到陈临戈还有釜底抽薪这么一招,指着他“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邱琢玉走过来打圆场:“算了,一起就一起呗,本来我们就是一体的啊。”
周兮辞被一体这两个字戳到了心窝里,“好吧,那你别再提前给林姐发什么消息了。”
陈临戈点头:“行。”
不知道是冤家路窄还是缘分匪浅,五人走到二楼,正巧碰上从教室出来的庄微。
她手拿着杯子,拧得很费力,抬眼看见他们,笑着走了过来:“陈临戈,能不能帮个忙?”
陈临戈看了眼周兮辞,她小声哼着歌,别扭地挪开了视线。
他轻轻叹了声气,伸手接过杯子,庄微到嘴边的谢谢都准备好了,却见他拧了两下没拧动,一抬手又把杯子塞给了周兮辞:“我拧不开。”
周兮辞:“?”
庄微:“??”
看八卦的几人:“???”
作者有话说:
庄微:呵呵:)
66个红包
第33章
只因为她是周兮辞
杯子最后是邱琢玉给拧开的, 走在路上,他捏着陈临戈胳膊上的肌肉轮廓,不解道:“哥, 你这是假的吗?”
“手滑了。”陈临戈没多解释,看向不远处缓缓驶来的公交:“车来了。”
上了车,几人被车上零散的座位分开,周兮辞昨晚没睡好,倚着车窗摇摇晃晃睡了过去。
几站路的囫囵觉里,她也做了一个很短促也很荒唐的梦。
在梦里,庄微和陈临戈表白成功, 陈临戈拉着她的手走到周兮辞面前,叫周兮辞喊她嫂子。
寥寥几个画面,却把周兮辞猛地吓醒了。
初秋的阳光隔着一层玻璃晒进车里,她在恍惚里抓住陈临戈撑在前排椅背上的手腕。
手心里握着一片跳动的温热,一颗心才慢慢落回去。
陈临戈由着她有些过分用力地抓着自己的手腕, 看她肩膀塌下去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低声问道:“怎么了?”
“做了个噩梦。”周兮辞垂着脑袋, 声音也很低:“梦到这一车人都变成了丧尸,你的胳膊被咬掉了。”
“……”
陈临戈没再说什么,周兮辞也收回了手, 低着头看脚边两人交叠的影子。
公交车在大街小巷间晃过, 窗外的树荫一闪而过,影子时而交叠,时而被覆盖, 却始终没离开。
她不知想到什么, 眼睫颤了颤, 扭头看向了窗外。
陈临戈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看了半天, 不明白她到底做了什么奇怪的梦,能吓到耳朵都红了起来。
阳光下,那一点痕迹格外明显。
他忍不住想碰一下,看看她受惊的表情,手刚有动作,公交车到站了。
周兮辞回过神,听到到站的语音播放,扶着椅背站了起来:“我们到了,下车。”
陈临戈刚抬起的手又落了回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周兮辞隐约听见耳旁传来一声轻叹,像是遗憾像是无奈,可下车的人太多,挤乱了她的思绪。
她回过头拽住陈临戈的袖子:“走了啊。”
他“嗯”了声,跟着下了车。
刚走到小区门口,周兮辞看见简凡父亲神色匆匆从小区里出来,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他径直上了路边停着的一辆出租车。
“出什么事了吗?简叔叔怎么看着那么着急?”邱琢玉话音刚落,眼尖瞥见另外一道身影,猛地撞了下周兮辞肩膀:“简小凡简小凡!”
简凡看样子像是跟着简父一块出的小区,也很快在路边上了一辆出租车,他们跑过去时,两辆车一前一后开了出去。
“我靠!这在干嘛?”邱琢玉忙在路边也拦了辆车,推着周兮辞坐进了后排:“走走走,师傅快跟上前面那辆车。”
他降下车窗伸出脑袋,在车子飞快地移速里喊了一句:“我和周小辞先追上去,你们重新拦辆……”
车。
尾音都被丢在了风里。
熊力和陶姜还愣在原地,陈临戈已经走到路边拦到了车,他回头喊了声:“走了。”
两人像才回过神,忙跟着坐在后排。
熊力抱着副驾的椅背:“他们的车都开没影了,我们怎么追上去啊?”
“邱琢玉开了共享位置。”陈临戈把手上的图标拿给司机看:“顺着前面这个绿点走。”
“好嘞。”
邱琢玉的位置在二十分钟后停止了移动,而后他退出共享,给陈临戈发了条消息-
邱琢玉:第一人民医院,来这里,我在门口等你们,周小辞追简凡去了-
哥:好。
陈临戈收起手机,让司机加快了速度,到医院和邱琢玉一回合,他又带着三人往医院里面走:“周小辞追上简凡了,她们现在在妇产科那栋楼,具体情况还是要等见了面才知道。”
“妇产科?”陶姜皱着眉问了句。
“嗯,小辞微信上是这么说的。”邱琢玉加快了步速:“走走走,跑起来跑起来。”
四人跑过去时,周兮辞和简凡正蹲在楼外的花坛边,背影看着鬼鬼祟祟的,陈临戈走过去拍了下周兮辞的肩膀:“你们……”
“啊!”
“我靠!”
两个女生都被吓了一跳。
陈临戈也被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周兮辞拉着一块蹲了下去,六人围成一个小圈,表情有严肃有疑惑。
周兮辞几次想开口都不知道怎么说,“算了,小凡你自己说吧。”
她转过去继续盯着大门口来往的人群。
简凡贴着她蹲在一侧,过了好半天才开口:“我怀疑我爸出轨了……”
一听这话,邱琢玉、熊力和陶姜全都惊出了表情包,连一向稳重的陈临戈都没控制住表情,一张俊脸写满了惊讶。
邱琢玉又挠头又抓胳膊,语无伦次道:“那你现在是,我们这是,啊,来,那什么?捉什么的吗?”
简凡低着头:“嗯……我爸以为我上学去了,我在房间听到他打电话,说什么孩子胎像不稳,我就跟着他一起来这儿了。”
邱琢玉就差没抓耳挠腮了,“那你看到你爸跟……那谁了吗?”
“没看清楚,就看见他搂着一个女人走了进去,我离得远,追进去已经找不到他们了。”简凡说:“我去问了,这栋楼里白天就只有这一个出口。”
一伙人都没经历过这种事,说安慰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陪着简凡蹲在那儿晒了半个多小时的太阳。
熊力忍不住问:“他们会不会住在里面了?”
周兮辞看了简凡一眼:“再等等吧,如果再不出来我们就进楼里找,我们穿着校服,别人不会把我们当成坏人的。”
就这么又蹲了半个多小时。
简凡说:“不然你们回去吧,等会该上课了。”
“没事,我们逃的课还少么。”邱琢玉从口袋里摸出一把薄荷糖:“来吃点东西补补。”
“别补了。”周兮辞猛地站起来,“简叔叔和那谁出来了。”
简凡蹲了太久,站起来人还晃了一下,陶姜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把糖剥开喂到她嘴里:“含一会。”
“谢谢姜姜。”简凡抓着她的手,又和回头看过来的周兮辞对上视线,有关心有谢意。
周兮辞眨眨眼睛,给了一个安抚性的笑,简凡含着糖也眨了一下眼睛。
那些不足挂齿的矛盾和间隙,在这一刻全都散尽。
简凡领着众人冲过去的时候,周兮辞真有种要惩奸除恶的正义感,要不是听到简凡喊了声“爸爸”,她差一点就要把妖怪哪里跑给喊了出来。
简义平听到声音搂着妻子转过身,看到简凡和周兮辞几人,神情有一瞬的错愕:“小凡,小辞你们……”
“捉奸”小队也愣在了原地,陈临戈不明所以,侧头朝邱琢玉轻挑了下眉,什么情况?
邱琢玉歪头靠近了些,小声说:“那是简凡爸爸。”
陈临戈:“……”
“他搂着的那个是简凡妈妈。”
陈临戈:“?”
所有人都蒙了。
简义平和妻子季蓉对视一眼,又看向女儿,“小凡,爸妈不是故意想瞒着你的,你听我们解释。”
一听简义平这么说,简凡绷了这么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绷不住了,“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哄都哄不住。
季蓉忙松开丈夫的手朝女儿走过来:“小凡,你听妈妈说,我们不是想瞒着你,主要是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了,我跟你爸爸都没做好准备……”
“做什么,什么准备啊,你们不都要离婚了吗……”简凡哭得直抽抽,“你们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啊。”
“离婚?”季蓉回头看了丈夫一眼:“我跟你爸什么时候说要离婚了?”
简凡也顿住了,“你们不是不是因为这个孩子要离婚了吗,你都搬到外婆家里去了。”
“谁说的啊?我搬到外婆家主要是怕你知道我怀孕的事情一时接受不了,再加上……”
“啊?”简凡抹了下眼睛,哑着嗓子道:“等会,谁怀孕了?”
简义平这时候才开口道:“你妈妈,怀孕一个多月了,因为是高龄,加上你又这么大了,怕你会接受不了这个孩子的出现,我们一直在商量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
简凡眨巴眨巴眼睛,像是才明白过来:“所以这三十号那天晚上还有今天中午你都是在跟妈妈打电话?”
“是啊,你都听见了?”简义平看看女儿这模样,又看看后面五人惊讶又尴尬的表情,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你不会以为爸爸……”
“没有!我没有那么想。”简凡坚决否认了简义平的猜测,还‘倒打一耙’道:“怀孕就怀孕呗,瞒着我干嘛,是你们的孩子,又不是我的孩子。”
季蓉抹着女儿的眼睛,笑道:“我们不是怕你会吃这个孩子的醋么。”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简凡吸了吸鼻子:“留下吧,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想要个弟弟妹妹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好了好了,别哭了。那就听你的,留下了。”季蓉笑着在她鼻尖上轻刮了一下,又看向后面几人:“那你们这是……”
“路过!”周兮辞打着哈哈:“我们出来吃饭,刚好路过这里,啊快上课了,简叔叔简阿姨再见啊,我们先走了。”
她拉住陈临戈,又对着简凡道:“小凡,你好好休息,我们学校见啊!”
简凡这会也尴尬得不行,怕父母追问,也忙说:“爸爸你带妈妈回去好好休息,那我学校还有事,我先走了。”
她没给父母挽留的机会,一溜烟追上了他们。
搞了一场乌龙戏的六个人一口气跑到医院门口,周兮辞没忍住先笑了:“这叫什么事啊。”
简凡又哭又笑,闹了个脸红:“对不起啊,害你们跟我浪费了那么久时间。”
“哎。”邱琢玉说:“浪费就浪费了吧,还好不是真的,不然我们今天可真要血洗妇产医院了。”
“求你快别说了。”简凡忙走过去捂他的嘴,把他肩膀往下一压,回过头又是以前那个潇洒不羁的简凡:“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吧,就庆祝……我即将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周兮辞一挑眉:“那我要挑贵得点!”
“没问题!”简凡松开手:“走咯!回学校上课去!”
一群人笑着往车站走去,陈临戈跟周兮辞走在最后,树荫下的光影斑驳,微风吹过。
“和好了?”他问。
“是啊,和好了。”周兮辞往前走了两步,忽地看向慢她一步的陈临戈,不知是不是恰好有光掠过,他看着她的时候,眼里也像有光。
周兮辞看着他,忽然想到什么。
简凡因为她和陶姜的秘密商讨而感觉到自己被排外,所以才会选择和她冷战,而简父简母也因为怕家庭新成员的出现令女儿吃醋而选择隐瞒。
那她和陈临戈呢?
她因为陈临戈隐瞒了他借过校服给庄微、因为庄微的频繁出现,而产生不知缘由的烦闷,是友情里的吃味,还是亲情里被第三人插入的不满?
亦或是。
她不曾想过、也不敢想的第三种感情?
“陈临戈。”周兮辞看着他走近,看他眼里的光,眉眼间的英俊,轻声问:“你为什么不喜欢庄微啊?”
陈临戈眉头一蹙,“我为什么要喜欢她?”
“可她是校花啊,长得好看,身材又好,成绩又好,我们学校很多男生都喜欢她。”
“她是校花我就要喜欢她吗,那如果……”
周兮辞盯着他,“如果什么?”
那如果你是校花,我也要喜欢你吗?
他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是因为这个假设并不成立。
无论周兮辞是不是,陈临戈都会喜欢她,和校花的头衔无关,和样貌成绩无关。
只因为她是周兮辞。
“没什么。”陈临戈侧头看向远方,固执而又坚定道:“我不喜欢她。”
“那你喜欢谁啊?”周兮辞问完觉得这个问题似乎太绝对,又改口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总该会有一个方向吧。”
陈临戈转回来看着她,脸上没了漫不经心的神色,漆黑的目光专注地看着她。
长久的沉默里,周兮辞好似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似是隐隐期待,又微微有些慌乱。
期待他说得具体些,又怕他说得太具体。
没等到陈临戈回答,远处突然响起一道尖锐刺耳的汽笛声,惊醒了两个梦中人。
等声音远去,他忽然开口:“周兮辞。”
没有下文了。
周兮辞愣愣看着他:“什么?”
陈临戈又那样专注地看了她几秒,忽地又挪开视线,垂下眼帘,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没什么。”-
回到学校,体委杨巍一看到他们六个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着邱琢玉的手就往位上去:“快快快,学校那边在催运动会报名表了,就剩下你们六个没给我报项目了。”
周兮辞扯着凳子走过去坐下:“我那天就跟你说了,除了铅球,其他项目你随便填。”
正往表格上填名字的杨巍抬起头:“铅球不行,那投标枪可以吗?”
周兮辞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觉得呢?”
“算了算了,不给你写其他的了,那就200、50、4x100外加一个跳远。”杨巍填完周兮辞五人的,看着表上还剩下的几个空,戳了戳周兮辞的胳膊:“你哥报什么?”
“你自己去问他呗。”
杨巍尴尬一笑:“那不是跟他不熟吗?”
周兮辞扬眉:“都在一个教室快待两月了,还不熟?”
“你哥跟我们又不一样,他成天都坐在位上学习,吃饭干嘛也都跟你们几个一起,我们话都没说几句呢。”
周兮辞看了眼又在写试卷的陈临戈,叹了声气:“算了,你还剩什么就随便给他填吧,他以前也是体育生来着,身体素质不差的。”
“好嘞。”
运动会定在十月中下旬,四楼几个班级提前半个月便开始去操场训练,考试上他们不占优势,运动会再不争点面子,一个班上几十号人估计脸都没地方放。
高三的体育生基本上也都分布在四楼这几个班级里,运动会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场大战。
谁垫底谁丢人。
周兮辞是晚上训练的时候才知道杨巍把陈临戈塞进了什么两人双足,跨栏跑这些没人去的项目里。
和陈临戈搭档两人双足的是李大川,一晚上下来,周兮辞就看见他和陈临戈跟叠方块似的摔了不知道多少跤。
她看得眉头直皱,在他们又一次摔在跑道上时,没忍住跑了过去:“你们这行不行啊?”
周兮辞朝陈临戈递了手,他握住了,但好似没怎么借力,一跃站了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我在那边。”她回头指了个方向,“看你们一次你们摔一次,没事吧?不行的话我让杨巍给你换个项目吧。”
陈临戈拍了拍袖子上不小心蹭到的灰,“没事,练练就熟悉了。”
李大川也在一旁说:“哎呀周小辞你我没信心,能不能对你哥有点信心啊,人家好歹学霸呢。”
“你还好意思说,每次都是你先摔。”周兮辞踢了一脚过去:“学霸也禁不起你这么摔啊。”
李大川躲开了,又凑回来搭着陈临戈的肩膀:“你哥都没说什么呢,你这么激动干嘛?”
陈临戈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摔多了,也挺疼的。”
“哥!你刚刚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啊。”李大川叫道:“你明明安慰我说不疼来着。”
“一开始是不疼。”陈临戈笑说:“我也没想到你会摔这么多次。”
这话也逗乐了一旁训练的其他同学,邵宇平扒着李大川脑袋看不停,李大川也不敢动,问:“宇哥你干嘛?”
邵宇平说:“我看看你左右脑是不是发育的不均衡啊。”
李大川委屈死了,“草,老子不跑了!”
杨巍用绑腿的绳子把他一捆,威胁道:“你敢不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腿打断?”
他把人往陈临戈面前一推:“陈临戈,你看好他哈,他要走了,我连你一起打。”
陈临戈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不会。”
众人笑开。
周兮辞看着被围在人群里的陈临戈,正打算悄悄离开,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周兮辞!”
这声音穿过大半个操场,引得众人纷纷朝声源处看过去。
男生穿着一身宽大的黑白球服,个子很高,正往这里小跑而来,额前的碎发随风而动。
算不上特别英俊的长相,但笑起来很阳光,也格外惹人注目。
周兮辞在心里暗道不好,下意识往一旁看了眼,陈临戈和邵宇平他们都站在那儿没动。
她不知为何忽地有些心虚,正想先溜为上,卫洋像是看出她的意图,喊了声:“周兮辞!你别跑啊,这么久没见,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了吗?”
周兮辞没辙,只能赶忙往前走了几步,拽着卫洋往人群的反方向去。
围观的人散开。
陈临戈和李大川蹲在一处往腿上绑绳子,他打好结,又往周兮辞离开的方向看了眼。
李大川注意到他的视线,善解人意地解释道:“那是二十三班的卫洋,也是我们学校校篮的队长,这几个月都在外面带队打比赛呢。”
他说完还八卦地补了句:“也是周兮辞的绯闻男友。”
作者有话说:
陈临戈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大家六一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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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绯闻男友都有了
周兮辞和卫洋的纠葛得追溯到她读初中的时候, 那会学校流行交笔友,她在简凡的撺掇下,也随便写了一封, 不是什么情话,就一句——食堂的饭好难吃,想回家吃饭。
本来都没指望能收到回信,但没想到还真有人给她回了,也是一句——我也觉得,但2号窗口的红烧小排还不错,你可以试试。
周兮辞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 便断断续续跟他联系了起来。
两人就像交朋友一样,吐槽学校的不好,上课的无聊,甚至偶尔还交流起数学题目,虽然彼此都解不出来。
后来大概是交笔友的风刮得太大, 学校突然查起来这事, 周兮辞那会在操场训练, 来不及把罪证藏起来,被班主任收了一堆小纸条。
经过一番核查,周兮辞才知道一直和自己传信的人是个男生, 两人以早恋的名头被请了家长。
不过当时两人传递的信件里并未有很出格的对话, 教导主任也只是口头教育,罚了两人各写一份三千字检讨。
周兮辞和卫洋也阴差阳错地从笔友成为了现实里的朋友,但交笔友的事情毕竟闹得太大, 兜兜转转传出去, 他们俩便成为了对方的绯闻男女友。
为这事, 班主任找了周兮辞好几回, 提醒她年纪还这么小,不要犯糊涂做错事,周兮辞简直有口难言,无奈之下只能躲着卫洋。
周兮辞以为到了高中这事就能翻篇,可没想到是,毕业后卫洋也来了九中,这个八卦也跟着一块来了。
平时只要卫洋来找周兮辞,队里的人就跟着打趣,虽然大家都知道两人没在一起,可卫洋对周兮辞的心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李大川说完八卦,摇头叹了句:“可惜了啊。”
陈临戈搭着他的肩膀走到跑道起点处,语气淡淡道:“可惜什么?”
“周兮辞不开窍啊。”李大川跟倒豆子似的,吧拉完陈年旧事,又道:“甭管卫洋怎么追怎么示好,她都跟在地底埋了几十万年的活化石一样,仿佛看破了红尘。”
陈临戈没说什么,只是回头又看了眼两人离开的地方。
可惜吗?
他不觉得。
“训练吧。”陈临戈收回视线说。
“行嘞。”
这边热火朝天地练着,另一边,周兮辞拽着卫洋走到操场出口边:“你怎么回来了?”
“比赛打完了啊。”卫洋靠着铁丝网:“不回学校我还能去哪儿?”
周兮辞“哦”了声。
卫洋啧了声:“你就这反应?”
“啊?不然呢,难不成还要我给你请个礼仪队来夹道欢迎吗?”周兮辞看他一脸还真想要的模样,呵呵笑了声:“你想都不要想。”
卫洋摸摸鼻子:“得不到,我想想也不可以啊。”
“你有事吗?”周兮辞不想跟他废话:“没事我要回去训练了啊。”
卫洋这才说:“这周末我们队庆功宴,你来玩玩呗。”
“你们校篮的庆功宴,我一个田径队的去干吗?”周兮辞说:“而且我周末还要兼职,没时间过去的。”
卫洋笑了笑,脸上的神情却有些落寞:“好吧,不来算了,那现在说句恭喜总行了吧。”
周兮辞挑眉:“你们拿了冠军?”
“不然呢,拿个亚军还回来办庆功宴。”
“恭喜咯。”
“……”卫洋说:“你真的一点良心都没啊。”
“你信不信我要揍你了?”周兮辞看他一点防御姿态都没有,又放下胳膊,说:“这样吧,你周末到学校门口一枝奶茶店,我给你打折,八点八八折,发发发,怎么样?”
“行啊,到时我多带几个人过去。”
“那就这么说了啊,我先走了,拜拜。”
卫洋看着她跑远,又道:“周兮辞。”
“啊?”
“我被保送了,B市体育大学。”
周兮辞倒退着跑:“那恭喜啊,大学生。”
“你……”卫洋笑了笑,终究没说下去:“你小心点,别摔着了。”
“我闭着眼跑都不会摔。”周兮辞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说:“卫洋,认识你这个朋友,我真的挺开心的,虽然有时候也挺烦你的,但还是很幸运在初中认识了你。”
那个时候周兮辞因为和陈临戈断了联系,生活里只剩下学习和训练两件事,认识卫洋算是给她平淡无奇的日子增添了不少快乐。
夜色里,少女始终没有回头,少年渐渐红了眼眶:“我也是,认识你我也开心。”
周兮辞摆摆手,大步往前跑去。
卫洋看着她走进人潮里,也转身离开了操场。
周兮辞往前跑出一大截才回头看了眼,少年挺阔的背影在树荫下越走越远,她忍不住叹了声气,加快步速回了训练的地方。
两人三足还在艰难而痛苦地练着,只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周兮辞隔着人影的缝隙里看到有好几个女生上前去给陈临戈送水。
她忍不住啧声,这才刚开始训练呢,等正式比赛这操场不知道得有什么样的盛况。
“嘿。”简凡从后面跑过来,勾住她肩膀:“和你的绯闻男友说完话了?”
周兮辞往她肩窝砸了一拳:“闭嘴好吗?”
简凡哈哈大笑两声:“听说他被保送到B体了,真假啊?”
“真的,他们校篮在全国联赛拿了冠军。”周兮辞说:“你别在陈临戈面前提绯闻男友这事啊。”
“知道知道,这事都得瞒着家长嘛,他怎么也算半个家长咯。”简凡在她又想握拳头砸过来之前抢话道:“不过卫洋真挺厉害的啊,算是我们这一届体育生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了,还是B市的学校。”
周兮辞说:“你努努力也可以。”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啊。”简凡说:“陈临戈将来肯定也是要去B市的吧,姜姜也打算往那边考,大玉和大熊……嘶,你说不然我们六个一块都考B市去吧,将来周末还能一块出来玩。”
周兮辞唇边的笑意淡了几分:“怎么,不打算回九中实现你最靓体育老师的梦想了?”
“这两也不矛盾啊,而且,我去B市上几年大学,就等于给自己镀了层金,说不定面试的时候还能多谈点工资。”
周兮辞笑着拱了她一下:“那你倒是努力起来啊,争取明年走个单招。”
“你以为我是你啊?单招条件那么苛刻,我就是把命送在跑道上我也跑不动啊。”简凡看着她:“不过说真的,你真打算毕业了留在溪城吗?其实以你的条件,去B市并不是难事。”
周兮辞抬起胳膊抻了个懒腰,“再说吧。”
简凡叹了声气:“哎呀你真的,难怪老王说你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油盐不进的。”
“……”
参加运动会的学生训练在第三节 晚自习上课前结束,体育生的训练照旧,周兮辞看着陈临戈一路走来把手上收到的水散给了班里的男生。
她忍不住打趣道:“你行情不错啊。”
陈临戈从一旁捞起校服搭在肩上,手上还有瓶喝了一半的水,他拧开凑在唇边,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没你行情好,绯闻男友都有了。”
周兮辞唇边的弧度瞬间僵住,像是被抓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小秘密,结巴道:“谁谁谁、谁跟你胡说的?”
陈临戈仰头喝了口水,没吭声。
正巧李大川从后面走过来,看见周兮辞,笑着道:“唷,你的绯闻男友呢?怎么没陪着你啊。”
周兮辞咬了咬牙,立马丢开手上的东西朝他冲了过去:“李大川!你今天死定了!!!”
“哎哎哎!你干嘛你干嘛!”李大川被她的架势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了一步,而后转身就跑。
邵宇平把手束在唇边,笑着道:“川子啊!跑快点!别丢我们男生的脸,被女生追上像什么话啊。”
李大川边跑边喊,嘴里被灌了一口风:“我他妈!”
他一回头,周兮辞已经追了过来,忍不住大叫了声:“周兮辞!你还是人吗,你怎么跑这么快!”
“我是你姑奶奶!”周兮辞揪住他耳朵,“是不是你跟陈临戈说卫洋是我绯闻男友的?”
“是是是,但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吗?”
“大家都知道,可他刚转来知道个屁啊。”周兮辞松开手:“你搅得乱你给我解释清楚,万一我周末回不了家,我就去你家睡。”
“行行行,姑奶……哦不是,你放心我一定帮你跟陈临戈解释清楚,证明你和卫洋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李大川揉着耳朵往回跑,周兮辞还没走过去就听见他的大嗓门:“陈临戈!我作证!周兮辞和卫洋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之间是清白的,你要相信周兮辞,你别不让她回家。”
周兮辞登时脑壳一疼,想当场就那么撅过去。
在场的,知道她和陈临戈关系的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可不知道的都以为听到了什么三角恋的八卦,目光不停在周兮辞和陈临戈之间流转。
周兮辞跟火烧一样定在原地。
陈临戈气定神闲地往她这里看了一眼,说:“没不让她回家。”
夜风掺了凉意,可他的声音却像是带着温度,灼到了周兮辞的耳朵。
她下意识伸手揉了一下,抬眸对上陈临戈漆黑安静的目光,心跳有一瞬间的失控。
作者有话说:
陈临戈:虽然快气死了但也不敢骂老婆
66个红包
还有两章第二卷 就结束啦,提前预告,下章很肥=w=
第35章
是只此一次的风华正茂
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奇怪的魔咒, 每逢运动会前夕溪城总会淅淅沥沥下几场雨,温度跟着一降再降。
不过雨再大温度再低也挡住四楼几个吊车尾班级对运动会的热情和期待,正式开始前一晚, 方平上来说了几次叫他们安静点,但每次的效果都只能维持几分钟,他一走,教室又跟炸开了锅似的。
这两天下雨,所有训练都被暂停,周兮辞闷头趴在桌上补觉,仿佛听不见耳边的吵闹声。
她睡得正香, 突然被人晃着肩膀摇醒,一脸的不耐烦:“简小凡,你干嘛……”
“快别睡了,邱琢玉跟二十四班的人闹起来了,你快点去看看。”简凡扯着她胳膊, 把人连拖带拽拉出来教室。
邱琢玉和赵辉正呛着, 他指着赵辉的鼻子, 语气恶狠狠的:“我他妈运动会不赢了你们班,我邱琢玉名字倒着写。”
“大话谁不会说啊。”赵辉也不甘示弱:“我们班要是拿不到第一,我赵辉名字也倒着写!”
邱琢玉继续加码:“我们班拿不到第一, 我不仅名字倒着写, 我他妈还绕操场裸|奔一圈!”
“你……”赵辉被他的气势唬住了。
邱琢玉呵笑一声:“怎么,不敢了啊?”
赵辉脸红脖子粗的,“谁说我不敢了!”
“行啊。”邱琢玉抬手拍了两下:“各位同学都听见了啊, 我邱琢玉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儿了, 到时候谁输了谁敢不作数, 谁他妈这辈子都硬不起来。”
他话撂得太快, 周兮辞拦都拦不住,她捂了捂脸,从人群里挤进去:“怎么回事?”
邱琢玉扫了赵辉一眼:“这狗东西在厕所乱散陈临戈的谣言,被川子他们听见了。”
赵辉怒骂道:“我草你妈!你说谁狗东西!”
邱琢玉也怒气冲冲说:“谁他妈接话谁就是狗东西!”
赵辉本来都要走了,一听这话立马又冲了回来,半道上被邵宇平一把兜住,他用了狠劲,勒得赵辉脸色都变了:“你他妈松开。”
邵宇平松开手,跟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往他肩膀上蹭了下:“赵辉,今天这事本来就是你做得不对,我们没揍你一顿都算给你面子了,陈临戈虽然才来我们班没多久,但他也是我们班的一份子,你上次扎人车胎的事情我们已经没跟你计较了,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赵辉也不是吃素的人,一听这话,他们班校篮几个人都围了过来,邵宇平也不怂,撞着他肩膀顶了回去:“怎么,想打架啊?”
周兮辞拽了下邵宇平的袖子:“副队。”
邵宇平最近正在备战年末的田径锦标赛,如果拿奖了将来也是要走保送这条路的,万一这个时候背上一个打架的处分,别说保送,连比赛王沪生都不会让他去参加。
气氛正僵着,卫洋从走廊另一头跑了过来,和邵宇平打了个照面,回头看了眼自己的队友,沉着声道:“校篮的,都给我回去。”
赵辉不怕卫洋,但怕卫洋把这事兜给教练,对着邱琢玉竖了个中指才带着人回教室。
“你他妈——”
“邱琢玉。”邵宇平抓着他肩膀把人按了回来:“别冲动,明天就是运动会了,在赛场你还怕找不到机会虐他?”
一伙人在方平上来之前散开了。
周兮辞听了半天骂战,等回到教室才意识到不对劲:“嗯?陈临戈呢?你们说了这半天,他人呢?”
“他去语文补习班了。”简凡忍不住道:“你这觉睡得可真实啊。”
“……”
陈临戈上完两节补习课,拿着辅导资料刚进教室,发现整班同学都若有似无地朝他投来视线。
他人停在门口,迟疑道:“怎么了?”
邵宇平笑了声:“没事,你上完课了?”
“上完了。”陈临戈走进来回到位上,把资料顺手放到周兮辞桌上的书堆里,“他们怎么了?”
“就上次那个赵辉嘛。”周兮辞避开了他们争吵的过程,只说:“邱琢玉冲冠一怒为红颜,跟人家下了战书,说是这次比赛不拿到第一名,就绕着操场裸|奔一圈。”
“为红颜?”
“为你。”周兮辞一本正经道:“你现在就是我们班的国宝。”
陈临戈不置可否,只问:“要是有人输了,真会绕着操场裸|奔一圈吗?”
“当然会了,邱琢玉可是下了毒誓的。”
“什么毒誓?”
“就……”周兮辞看着他,突然就说不出来了,“反正很毒很毒,断子绝孙的那种毒。”
陈临戈一挑眉,忽然有种责任巨大的使命感,要不是外面雨刚停,他甚至都想下楼跑两圈。
晚上下课前,林松媛又来教室交代了明天早上运动会开幕式不要迟到,今年学校没让全年级绕场走一圈,而是安排了高一高二年级的学弟学妹们给高三学姐学长们整了几个大型表演节目。
学校要求高三的出席率必须达到百分之百,有无故缺席的班级直接扣五分,之后还要算到运动会的最终成绩里。
几场又唱又跳又打拳的表演看下来,在寒风中站了快半个小时的高三学生全都冻得直哆嗦。
周兮辞缩着脖子:“今天温度这么低,她们穿这么少跳舞不冷吗?”
“可能心在燃烧吧。”简凡指着本班的男生,又指指隔壁二十四班的一伙人:“就跟他们现在差不多,人在这里,心已经在罗马角斗场了。”
自从昨晚下了战书之后,整个二十五班的男生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就连陈临戈都在得知邱琢玉发的毒誓内容之后,产生了强烈的集体荣誉感,这会也跟着他们和二十四班的男生你来我往的眼神厮杀着。
周兮辞扶额:“我求求开幕式快点结束吧,我真怕他们再看下去马上就当着学校领导的面打起来了。”
架是不可能打的,但比赛是一定要比的。
陈临戈上午只有一个跳高项目,二十五班三个参赛人员都是杨巍按照身高挑出来的。
跳高跳高,个子越高,跳得越高。
大概是这个定律真的有点用,比到最后场上只剩下陈临戈跟二十四班的体委,以及校队里的一个男生。
杨巍捏着陈临戈的肩膀替他松骨,“别紧张啊,拿不到第一也没事,只要进了前三就有加分。”
他皱着眉按住杨巍的手:“我不紧张,但你再这么按下去,可能等不到我上场,我这骨头就要被你捏碎。”
旁边传来几声笑,周兮辞拍了下杨巍的胳膊,“体委,你放轻松点,这才今天第一场比赛呢。”
杨巍甩着手:“我不紧张啊,我很放松。”
她不做评价,把手里的水递给陈临戈,他接过去拧开喝了口,又自然递过去:“你上午没比赛?”
“有个五十米,估计等会要过去检录了。”周兮辞手上还拿着他的外套,凑得很近问:“有没有信心拿第一?”
陈临戈看向对面人堆里的男生,摇摇头说:“难,校队的那个很强,估计再跳两轮我们就跟不上了,”
“天啊,我终于看到你正儿八经谦虚一次了。”
“……”陈临戈看了她一眼,难得没驳回来,抬手在她发顶揉了一下:“走了。”
掌心的温度一瞬即逝。
周兮辞无意识抓紧了手里的外套,唇边不自觉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总决赛要开始了。
陈临戈和另外两个选手走到裁判跟前,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显得人清瘦而挺拔。
裁判个子不高,他微低着头在听,不知说到了什么,他忽然抬起头笑了一下,眉眼间的冷意霎时淡了不少。
围观群众的反应更是热烈,周兮辞随便一扫,有好几波人堆里的女生都举着手机咔咔在拍照。
陈临戈好似没看见,听裁判说完话,抬头往周兮辞这边看了过来,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
周兮辞还没来得及回应这个笑,视线便被突然闯入的男生挡住,她立马换了个位置再看回去,陈临戈已经走到一旁排队去了。
比赛按照初赛的成绩排名顺序,陈临戈排第二,等他站到起跑点的时候,简凡忍不住啧声:“陈临戈这人气,等到年底校草投票,他的票数都得断层吧,我怎么以前没觉得我们学校有这么多女生呢?”
“那是因为你没去文科班待过。”周兮辞说着话,视线却紧紧盯着场上跟裁判抬手打信号的陈临戈。
黑色T恤迎风而动,紧贴着少年精瘦的腰身,一跃而起的瞬间,被风掀起边缘,腰腹间的春光一闪而过。
欢呼声更加热烈。
落地的瞬间,海绵垫上积攒的灰尘在半空中扬起,他背贴着垫子顺势滚了一圈,站起来时,袖子上雾蒙蒙一层灰。
裁判记录了成绩。
陈临戈拍着灰回到起跑点,二轮开始的时候,广播里在喊高三女子五十米开始检录。
周兮辞把手上的外套和水塞到杨巍怀里:“我走了,记得在群里说一下比赛结果!”
“知道了。”杨巍抱紧外套:“加油啊周小辞,别给我们田径队丢脸。”
“放心好了。”
周兮辞往外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了眼,陈临戈刚从垫子上下来,捋着袖子往她之前站过的地方看。
重重人影逐渐遮掩住了两人的视线。
她来不及说什么,转过头朝自己的战场跑去。
一上午比赛下来,二十五班收获满满,周兮辞和简凡分别包揽了女子50、100米的冠军。
陈临戈跳高拿到了第二,第一名是校队的高浠。
“二十四班呢,他们现在多少分了?”中午吃饭时,周兮辞听完杨巍的统计,咬着排骨问了句。
杨巍脸色不是很好:“跟我们比分咬得很紧,他们班这次实力也挺强的,扔标枪这项是第一名,我们班只拿了第六。”
“别崩,还没到最后呢。”周兮辞翻了下项目表:“下午还有个男女子八百,两人三足……”
她说到这儿抬头看了眼正埋头奋吃的李大川,在桌底踢了下陈临戈的脚:“你们练得怎么样了?”
“还行。”陈临戈放下筷子:“已经从走一步一摔升级成五步一摔了。”
周兮辞眨了下眼睛:“你认真的?”
“不然等会吃完饭我们给你跑一遍。”
她啧声:“算了,还是把这不多的实力保存到赛道上吧。”
李大川闻声应道:“你要对我们有信心,虽然我们练得不咋样,但别班也没练得有多好啊,我们只要赢了隔壁班那群狗东西就成。”
周兮辞还是不太放心,并且把这点不放心放大到了赛场上,尤其是在看到跑道上另外几队参赛选手的时候。
二十五班在最内圈的跑道,隔壁道是二十四班的赵辉和何一金,这俩算是二十五班的公敌,尤其是赵辉,比赛还没开始,她已经开始担心他们会不会半路跑着跑着打起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表情太过于严肃,检完录回来的陈临戈屈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下,等人回过神才笑着说:“我是上赛场,不是上战场,那么紧张做什么。”
他没怎么用力,可周兮辞还是觉得脑袋那块热烘烘的,伸手摸了摸才说:“我是怕赵辉给你们使绊子,他这人小气吧啦的,就因为考个试被抓都能抓着你的车胎……”
说到这事,她又陡然想起什么:“他最近没去扎你车胎了吧?”
“没。”陈临戈说完,见她还是不信,提醒道:“现在车棚里装了监控,你忘了?”
“你说完我就想起来了。”
扎车胎这事出了之后,方平给了赵辉一个大过处分,还连夜加班在车棚四个角都装上了监控。
正说着,李大川拿着绑腿的绳子跑了过来:“快快,给绑上,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周兮辞正要蹲下去,就见眼前的鞋往后退了一小步,她抬起头:“怎么了?”
陈临戈摸了摸鼻子:“我们自己绑,你去帮我拿瓶水。”
“好吧。”周兮辞站起来把绳子塞到他手上,走去拿水的半道上听见裁判吹哨的声音,又立马折了回来。
陈临戈和李大川已经绑好腿站到赛道上,学生会的志愿者在帮忙检查绳子的松紧。
他看见周兮辞,抬手做了个喝水的动作。
旁边的同学拿着旗杆在把人往线外赶,周兮辞挤不过去,正着急怎么跟他说,视线里忽地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卫洋!”她把人叫住,跑过去从他怀里的箱子里拿了瓶水:“回头还你啊!谢了!”
“周——”卫洋看着她又挤进围观的人堆里,拉住一旁的同学把箱子塞了过去:“我上个厕所,你帮把水拿过去。”
“行。”
周兮辞正跟陈临戈示意她拿到了水,卫洋从另一边挤了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对上陈临戈的目光,他轻扬了下眉尖,扭回头来问道:“那就是你们班新来的转学生?”
卫洋离开学校四个多月,一回来就听说他们这一层这学期转了个学霸,聊八卦的人知道他和周兮辞的绯闻,还多说了一句那人好像是周兮辞的青梅竹马。
他喜欢周兮辞的事情众所周知,周兮辞不喜欢他大家也都心里有数,熟悉的人平时开开玩笑无伤大雅,可卫洋也没想给人这么随便八卦的机会,当即搪塞了两句便把这茬掀了过去。
说起来,今天也是他第一次见到陈临戈真人,确实挺帅,就是眼神有些冷,看着不太好接近。
周兮辞也没顾得上回答他的话,比赛一开始,她整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跑道上的陈临戈身上。
也不止她,围观的很多女生大概都是为了陈临戈来的,卫洋从开始的哨声结束后,耳边就只听得见陈临戈三个字。
他想和周兮辞说话,还没开口,就听她骂了句:“我靠 !赵辉这个狗东西!我就知道!”
说完,她人就往终点处跑了过去。
卫洋也跟着挤了过去。
距离终点线前大概二十米的位置已经围了一群人,卫洋在围观群众的口中听清来龙去脉。
2号跑道的赵辉跟何一金在失去平衡摔倒后绊倒了1号跑道的陈临戈和李大川。
二十五班说是故意的,二十四班的咬死不承认,两伙人直接搁跑道上吵了起来,要不是有老师在一旁,估计都能动起手来。
周兮辞从人群里挤进去,陈临戈坐在地上,两只胳膊搭在膝盖上,手背和手指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小拇指最严重,整个侧面都破了层皮,正往外冒着血珠。
周兮辞眉头都快拧成一条了,捏着他胳膊想看伤势时,陈临戈都能感觉到她手在发抖,
他用指尖戳了戳她手腕,“没事,我……”
身旁忽地又蹲下了个人。
卫洋。
周兮辞的绯闻男友。
陈临戈脑海里刚冒出这么两句印象,眼一闭,呼吸都沉了:“我好像有一点疼。”
周兮辞头也不抬,眉心间的疙瘩越拧越明显:“肯定疼啊,都出血了,赵辉这个狗日的玩意。”
“周兮辞。”
“啊?”
“别说脏话。”
周兮辞这才抬起头,刚想说什么,一转眼看到蹲在旁边的卫洋,愣住了:“你怎么在这儿?”
“……”卫洋叹了声气:“我从比赛开始就跟着你了,你不要跟我说你都没发现。”
周兮辞还真想说她没发现。
卫洋脸上的哀怨更深了:“那你还记得你拿了我们班的水吗?”
“不是吧卫洋,就一瓶水,你跟我到现在?”周兮辞扬着眉:“我又不是不还了。”
听到这儿,陈临戈实在没忍住笑了,心里那点不轻不重地酸意顿时就没了,他指指周兮辞掉在地上的水:“我喝口水。”
“哦。”周兮辞拧开了正要递给陈临戈,看到他两手的伤,直接递到了他唇边。
陈临戈就着这个姿势喝了两口,视线落到卫洋那里,两人你来我往,最终是卫洋先站起来:“我走了,水不用还了。”
“我会还的。”周兮辞拧好瓶盖,回头看了他一眼,叫人把陈临戈从地上扶了起来:“你动动腿。”
陈临戈依言动了两下:“没事。”
“真没事?”周兮辞一边说着,手一边往他腿上摸。
陈临戈被吓得直接往后跳了两步,手在半空中甩出一道血线,语气很严肃:“做什么?”
“我检查你有没有受伤啊。”周兮辞说:“不过看你动作这么迅速,我也就放心了。”
她说完,转头在人群里寻找赵辉的视线,等发现目标,就跟踩着风火轮的小哪吒一样径直朝人冲了过去。
“周兮辞——!”
陈临戈拦都没拦住,就看着她像个定好攻击目标的炮弹一样撞向了刚从地上站起来的赵辉。
“我操!谁这么不长眼啊!”赵辉之前那一下也摔得不轻,这会被周兮辞这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撞法,直接撞了个脸朝地,本就不挺的鼻子这会估计都要撞趴了。
“是你姑奶奶我!”周兮辞摔在赵辉背上,一点磕碰没有,爬起来的时候还往他腿上补了好几脚:“真对不起啊大孙子,你姑奶奶我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没看见地上有这么大一坨狗屎,就这么踩上了啊。”
“你他妈——!”赵辉撑着胳膊刚要站起来,腰上忽地落下两个重物,压得他人又往下一垮。
邱琢玉在隔壁扔铅球,比赛比了一半,听说这边出了事,直接抱了两个铅球就冲了过来。
他按着两个分量不轻的铅球,直接把赵辉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你是不是男人是不是男人?这就站不起来了啊?”
在邱琢玉一口一个是不是男人说得正尽心的时候,二十四班的班长带着老师冲了过来。
二十五班配合默契,在他们到来之前,邱琢玉把球一扔,跟旁边的男生们一个叠一个,全压了上去,还一脸无辜地说:“老师你怎么来了啊?”
老师皱着眉:“你们干嘛呢?”
“叠罗汉啊。”最上边的邵宇平站了起来,“老师您上学的时候没玩过吗?挺好玩的。”
何一金指着他道:“胡说!你们明明在欺负人。”
“谁啊?”简凡顶了回去:“我们欺负谁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欺负人了?他能力不行被压在底下这是他的问题,怎么叫欺负人呢。”
她说着话,手还往何一金肩膀上搭了下:“诶,你碰到我了,我还能老师说你耍流氓呢。”
何一金没跟女生吵过架,更没跟简凡这样不按常理的人吵过架,指着她哆嗦半天:“你你你——”
“别你了,你们班就是输了,场上场下都是loser。”邱琢玉竖起拇指往下,“loser!”
二十五班的男生们学着邱琢玉,异口同声道:“loser!!!”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运动会期间打架闹事是要扣分的,你们别仗着方主任今天不在就乱来。”老师也不想管这些事,随便打了打圆场,“你们也是,玩闹也要注意分寸,下不为例。”
“是!知道了老师!”邱琢玉领着男生们跟老师敬了个礼:“老师再见!老师辛苦了。”
等人走远了,赵辉才被他们班的男生从地上扶起来,邵宇平走过去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有灰,我帮你踢踢。”
“你们别欺人太甚!”二十四班男生们这会大多不在,几个女生也撑不起场面,说话都没什么分量。
“到底谁欺人太甚啊?”周兮辞走过去:“是不是你们班赵辉跟何一金先故意在赛场上绊倒我们班同学?你看看都摔成啥样了?”
她小心翼翼扯着陈临戈的胳膊,陈临戈配合着把手上的伤露出来,唇瓣紧抿着,像是疼得受不了了。
周兮辞说:“他可是我们班第一名!年级的第十三名——”
陈临戈低头凑在她耳边:“十二名。”
“啊?你爬这么快?”周兮辞也压着声问了句。
他点点头。
周兮辞继续道:“他可是年级第十二名,要是因为这次意外摔伤了胳膊以后都不能写字了,学校的损失我们家的损失你们负责吗!还有李大川同学,别看他虽然表面上没什么伤,心里受到的伤你们清楚吗!”
一旁的李大川立马把头埋在熊力肩膀上,熊力板着张脸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没事,有我们在。”
二十四班的班长忍不住说了句:“可裁判也没说我们班同学犯规啊……”
就在这时,陶姜从跑道那边跑了过来:“犯规了。”
她缓了口气:“二十四班故意绊人算犯规,扣了十分,我们班裁判说补偿分,给加了一分。”
二十五四全体:“……”
先前说话的班长小声道了歉,拉着另外几个女生便走了,一旁的赵辉几人也要走,被邱琢玉挡了下:“道歉。”
“你——!”
“你什么你,犯错就要挨打,我们还没打你呢。”
赵辉欺软怕硬,丢下一句“对不起”头也不回地跑了。
“怂蛋。”邱琢玉骂了句,刚要说什么,突然看到地上两个铅球,忙反应过来,弯腰抱起球就跑:“卧槽!我比赛还没比完呢,我先走了啊!!”
一伙人看着他跑了一半,被找来的老师拧住耳朵缩着脖子的模样,全都没忍住笑了起来。
邵宇平笑了一半看到陈临戈手上的伤,又笑不出来了:“你这个要去校医室处理一下吧?”
周兮辞反应过来,抓着他胳膊:“我带他去。”
校医室和操场两个方向,周兮辞拽着陈临戈过去的时候,学校的值班医生正要去洗手间。
他确实急得不行了,说:“你们稍等我会,几分钟。”
周兮辞看着他,说:“没事您去吧,我也会处理,我能先拿点棉球给他擦擦灰吗?”
“可以。”校医把白色小铁罐拿到桌旁:“用镊子夹,别用手。”
“行,谢谢啊,您快去吧,别管我们了。”
周兮辞看着他走出去,估计是觉得他们没关注了,拔脚跑了起来,挂在裤腰上的钥匙叮当响。
她没忍住笑了声:“看来是真急啊。”
回过头看到坐在一旁的陈临戈,脸色又严肃了起来:“我刚刚就应该再多踢赵辉两脚。”
陈临戈想到她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撞法,不能想,一想脑袋就疼:“周兮辞。”
“嗯?”她正夹了两块棉球,拖着凳子坐到他面前:“怎么了?”
“以后想打人,换个方式。”
“吓死了,我以为你要跟我说以后别跟人随便动手了。”周兮辞抓着他的手腕翻过来,“不过我基本上不跟人动手,都是邱琢玉和大熊,他们就是我的打手,小凡呢,就是我的第二张嘴巴,姜姜的话……勉强算我的军师。”
陈临戈看着她,忽然问:“那我呢?”
周兮辞手上的动作倏地一乱,戳到了他破皮的地方,吓得忙把手抬了起来:“没事吧?”
陈临戈拧着眉:“没事。”
“你别说话了,吓我一跳。”她低着头,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陈临戈为什么要这么问。
你是我哥。
这不是明摆着的答案吗。
可……
为什么这样明摆着的答案,她却没能在第一时间想到,周兮辞又开始皱着眉深思。
一脸的愁云。
校医从外面进来看到她的表情还以为男生伤得很严重,等处理完才松了口气:“还好,伤口不是很深,换个两三次药就差不多了,还有这几天注意点也不要沾水。”
“好的,谢谢医生。”周兮辞接过药袋,“这会留疤吗?”
“要看个人恢复,不过在手上,留不留疤也不影响吧。”
周兮辞嘀咕:“那还是有一点影响的。”
校医笑了。
陈临戈也笑了下,站起身说:“走吧,回去了。”
周兮辞架着他走了一半,意识到什么:“不对啊,你伤的是手,又不是腿,你不能自己直立行走吗?”
她作势要甩开他的胳膊,陈临戈抢在之前皱起眉头啧了声,她手顿了下,又松开了:“算了算了。”
陈临戈低笑了声,胳膊压在她肩膀上,周兮辞余光里都是他缠了整个掌心的白色绷带。
挨得太近了。
近到他的呼吸,身体的温度,她全都能听见和感知到,太热了,像挨着一个火炉,整个人都慢慢烧了起来。
周兮辞在耳朵根热到不能热的地步时,以一个非常不自然的姿态蹲了下去,“我系个鞋带。”
陈临戈胳膊慢慢垂下来,视线落到她通红的耳朵尖,手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落下去。
不敢。
也怕吓着她-
运动会总共开三天。
陈临戈原本最后一天还有一场一百米跨栏跑,但杨巍一看到他两只手上的绷带,立马就自己顶上了。
他知道杨巍上午刚跑完一千五,下午还有场三千米,试图强调自己没事:“我可以参加。”
但杨巍很坚持:“不行,你这伤口一百米跑下来肯定要裂开,不行,我不能当我们班的罪人。”
陈临戈动作利索地把手上的绷带拆了:“已经没事了。”
绑带是今早去换药,周兮辞非求着校医给缠上的,说是怕恢复期碰上灰尘引起感染。
杨巍还要说什么,陈临戈忽然按住他肩膀:“还有,跑步是用脚,不是用手,就算要裂开也是二十四班的人裂开。”
杨巍“噗嗤”笑了:“哎,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学霸。”
陈临戈收回手,把绷带重新缠了回去,笑着问:“我什么样啊。”
“就……”杨巍挠挠头:“我以为你跟我们这样的学生玩不到一块的,不都说学霸和学渣之间有壁吗。”
陈临戈没说话,只是抬手在半空中敲了敲。
杨巍不解:“干嘛呢?”
“我敲敲壁在哪儿。”
杨巍这次真是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笑的拿完水回来的周兮辞都纳闷了:“跨栏跑还没开始呢,你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
“你对我们男生有点信心好吗?”杨巍往旁边看了眼:“走,我们检录去,不跟她一般见识。”
“我?一般见识?”周兮辞看向陈临戈,他一脸无辜地摊摊手,被杨巍拉着走了过去。
周兮辞注意到他手上绷带的结,追了过去:“你绷带咋回事?”
“重新打了个结。”陈临戈试探道:“我能不能解了?”
“你觉得呢?”她板着脸:“我能让你继续参加比赛都是看在邱琢玉是为了你才发的毒誓份上。”
杨巍说:“我劝过他了啊,是他非要上的。”
“他不上难道让你上吗,你是不是忘了你下午还有个三千米。”周兮辞叹气:“就是耕田的牛也没这么累的。”
杨巍:“你这么什么比喻?”
“学渣的比喻。”
“……”
陈临戈笑了笑:“行了啊,我只是上个赛场,又不是战场。”
周兮辞指着他:“你昨天也是这么跟我说的,结果呢?”
陈临戈面不改色,只是加快了步速:“我去检录了。”
杨巍被两人的相处模式逗乐了,随口说了句:“你们家以后指定是你当家,陈临戈看着就是个妻管严。”
周兮辞本来还在盯着陈临戈的背影,听了他这话,猛地撤回了视线,“你胡说什么呢。”
杨巍拍拍嘴:“错了错了,是我说秃噜了。”
周兮辞抿着唇,被杨巍这句话搅得都不敢再盯着陈临戈看,看一眼都像是别有目的。
她也没凑到检录点,跟着简凡和陶姜挤在班上的啦啦队里。
陈临戈站在4号跑道,不知道是不是老师知道前天他们班跟二十四班的矛盾,这次二十四班的人站在1号跑道,怎么跑也绊不到对方。
他正在按照周兮辞之间教他的动作热身,两手都缠着绷带,目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面有人喊了声陈临戈,周兮辞和他同时看了过去。
人堆里,庄微穿着一身天蓝色卫衣搭着一条灰色运动裤,手里拿着两瓶水,朝他笑着摆了摆手,“加油啊。”
陈临戈点了下头,挪开了视线。
周兮辞却莫名想起杨巍的话,目光在陈临戈和庄微之间不停流转,一直到哨声吹响才回过神。
参加一百米跨栏跑的男生个个都腿长一米八,周兮辞快速目测了下,陈临戈最长。
他只练了一周的跨栏,可能是学霸的buff,抬腿的动作明显比其他人标准,身影在风里拉成一道黑线。
在耳边热烈的欢呼声里,他冲过了终点拉起来的横线,几乎是没有悬念的第一。
邵宇平他们几个男生冲过去将他围在中心,周兮辞看到庄微过去送水,离得远听不清说了什么。
她被简凡和陶姜推着走过去,听到陈临戈的拒绝:“谢谢,不用了,我有水了。”
他说完看见周兮辞,挤开人群走了过来,身上的热意也一齐涌了过来,他脸上有一层薄薄的汗意,在阳光下透着光。
周兮辞有些定不住神,整个人都被笼在他身影里,热意一点点从耳朵根又烧了起来。
陈临戈盯着她看了会,终究还是没忍住抬手捏了一下:“你怎么了?”
周兮辞猝不及防,心跳猛地一乱,紧掐着手心才没让自己窜出去,嗓子有些突如其来地干涩:“没事,太热了。”
陈临戈也没多问,倾身从她手里把水抽出来,拧开递了过去:“喝一点。”
周兮辞看着他没动:“给你的水。”
他递到她唇边,低声说:“你嗓子都干了。”
周兮辞接过来自己喝了两口,想到盖子还在他手里,又把水递了回去,陈临戈接过之后直接隔着瓶口喝了小半瓶才拧上瓶盖。
她愣了下,强迫自己挪开了视线,一张床都睡过,喝一瓶水又有什么,只是心里这么想着,脸上的热意却始终没能褪下去。
可能天太热了。
一旁有路过的学生。
“靠,今天多少度啊,怎么这么冷?”
“十几度?好像要降温了。”
“走走走,回宿舍拿衣服去。”
……
周兮辞:“……”
她低头嘀咕着,就是天太热了。
邱琢玉从后面跑过来,胳膊压在她肩膀上,带来一阵潮湿的热意:“你一个人在这儿嘀咕什么呢,简小凡跟陶姜呢?”
“不知道,刚还在这里。”秋风吹来,周兮辞感觉周身的热意散去不少,扭头对上邱琢玉白净的脸,又转回去静了几秒再转回来。
邱琢玉被她这个动作弄笑了,摸着下巴说:“怎么,终于被我的帅气迷到了吗?”
“滚。”
周兮辞把他胳膊拱了下去,心跳依旧不快不慢地蹦着,没慌没乱,也没有那种走着走着忽然踩空了的失控感。
她看了眼站在一旁跟邵宇平说话的陈临戈,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随意瞥了过来。
周兮辞却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猛地低下了头,心跳又开始乱窜。
她要疯了。
二十四班的赵辉也要疯了,他们班因为两人三足犯规,被扣了十分,和二十五班拉开了一小截。
这样下去,不说第一,能稳住前三都有些危险。
如果真输了,赵辉相信二十五班那群疯子指定会按着他绕操场裸|奔一圈,他揉着还有些酸疼的腰坐在看台上,视线紧盯着二十五班那一群人,心里在盘算着些什么。
高三项目的只剩下午的男女组三千米了。
这个项目虽然加分高但完成度很低,各班男女只有一个名额,每年跑到最后都是几个体育生之间的冠军争夺赛。
杨巍去年不敌别班的体育生,只拿了第三,今年不知道是不是被邱琢玉那个毒誓给激出斗志来了,最后两百米的时候,周兮辞只看到他猛地提起速度,一个一个的过人。
看台上和底下围观的二十五班学生都炸了,尖叫声的分贝直接压过别班好几倍。
杨巍就踩着这么多的呐喊声,以和第一名几毫秒之差拿下了第二,紧随其后的二十四班的李木松。
周兮辞赶忙走到统分表前,拿着手机才刚按了一半,陈临戈在一旁说道:“我们比他们班多十二分。”
“你怎么算这么快?”
陈临戈淡淡道:“只是两位数以内的相加。”
“你还是闭嘴吧。”周兮辞收起手机:“只剩女子三千米了,去年赵辉他们班拿了第三,姜姜是第一,就算今年他们班拿了第一加了十五分,只要姜姜稳定在前六名,我们一样还是赢的。”
三千米第一名加十五分,往后算到第六名,每名递减两分,按照现在情形来算,二十五班的赢面很大。
可意外之所以被称为意外,便是源于它来得突然且让人毫无防备。
在看台看完男子三千米比赛的陶姜正准备下楼去检录点登记,却在走到最后两级台阶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撞了下,整个人直接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周兮辞接到简凡电话跑过去的时候,她的左脚脚踝已经明显肿了起来,别说跑就连走路都成问题。
“是不是又是赵辉他们干的?”周兮辞气得眼睛都红了,起身要去找人的时候被陶姜拉住了手。
她疼得脸都白了,“不是,是高一的。”
撞人的两个男生也没走,站在人群外边,听到这话其中高一点的那个立马道歉:“我们真不是故意的,我俩就在打闹,不小心踩空了才会撞到学姐……”
“是不是赵辉叫你们来的?”周兮辞没听他们继续解释,冷着声又道:“我问,是不是赵辉叫你们来的?”
两男生看看彼此,都对这个名字很陌生:“不是,我们不认识……”
正僵着,二十四班那几个从楼下上来了,瞧见这里的场景,赵辉嗤笑了声:“恶人有恶报了啊这是。”
周兮辞还没来得及冲出去,邱琢玉已经撞开众人一拳把他砸倒在地,他跨坐在赵辉肚子上,拎着他的衣领大吼道:“你他妈你也是学体育的!你难道不知道运动员的腿要是受伤了对他们到底有多大影响吗!?”
赵辉这两天窝了不少气,也不怯弱地回了他一拳:“我□□的!谁说了这事是我干的了?”
两人扭打起来。
两个人班的人怕事情闹大,都跑过去拉架,陈临戈从后边一把兜住气头上的邱琢玉,沉着声说:“别打了,闹开了对你影响也不好,撞人的还在这儿,事情迟早能查清楚。”
邱琢玉抹掉嘴角的血渍,转过来的时候陈临戈看到他眼角都红了,他闷头走到陶姜面前,“我送你去医院。”
陶姜抓着他胳膊:“可是比赛……”
女子三千米马上要开始了。
邵宇平几人收到消息也跑了上来,他蹲下去检查了下,稍微松了口气:“还好,应该没伤到骨头,但是比赛肯定不行。”
“我不想输。”陶姜说。
这个时候谁都不想输。
哪怕没有新仇旧恨,这也是他们在高中最后一场运动会,在场的每个人都不想留下遗憾。
“我去跑。”周兮辞拉下拉链,脱了外套丢在一旁,里面是一件蓝白色运动短袖。
她拿起陶姜的号码牌和别针,笑了笑:“十几公里的山路都跑过,难道还怕这三千米不成。”
陶姜还想说什么,一旁的陈临戈也脱下外套丢在一旁,说:“我陪你跑。”
他沉默着解掉了手上的绷带,抬头看向众人:“九中没有不让陪跑的规定吧?”
“当然没有。”邵宇平走下台阶,把立在栏杆旁迎风而动的班旗扛了起来,“走,我们都陪你跑。”
“姜姜,你就在台上好好看着,我们是怎么——”周兮辞视线盯住赵辉,一字一句道:“光明正大赢了这场比赛的。”
风吹过,阳光落在每个人的脸上。
属于高三二十五班的红色旗帜在风中飘扬。
那是青春。
是年少轻狂。
是少年热血。
是只此一次的风华正茂。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端午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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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胆小鬼不配拥有周兮辞
周兮辞领着一大号人去了检录点, 跟老师说明了情况,在登记表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三个字写得龙飞凤舞。
陈临戈拿过她手里的别针把号码牌别在她背后,低声说:“尽力而为。”
两人挨得很近, 因而他说话时的热气都萦绕在她颈后,周兮辞下意识挺直了后背,感受到他手指抵在背上的温度。
“别动。”陈临戈松开抵在她后背上的力道,别针穿过布料将号码牌牢牢固定住:“好了。”
周兮辞仍旧挺得很直,下意识抬手揉着颈后,用他的话搪塞回去:“放心好了,我是上赛场又不是上战场。”
陈临戈偏过头笑了一声, 下颌线条格外明显。
周兮辞在他靠近耳垂那一片看见一颗很淡的小痣,“我记得你以前这里是没有痣的啊。”
陈临戈下意识抬手摸了下,大约也清楚她说的是哪里,解释道:“不是痣,是以前写卷子写睡着了, 笔尖不小心戳上留下的痕迹。”
周兮辞知道他很拼, 回来这两个月, 他基本上没休息过,空闲时间都在手机上刷题目。
但她没想到,他以前在沪市也这么拼。
一时间, 神情多了几分心疼。
“别脑补, 是跟蒲靳熬夜打游戏,回学校补作业累睡着的。”陈临戈一看她眉头一蹙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以前沪市没你想得那么不容易, 你也别瞎想, 好好比赛去。”
周兮辞抿了下唇角:“知道了。”
等到起跑点, 邵宇平和刚跑完男子三千米的杨巍都过来给她传授经验:“起跑可以快一点, 中间保留点体力,不然你到后期会绷不住的。”
周兮辞在耐力这块是短板,王沪生这学期抓着她在做专项训练,但长跑毕竟不是她长项。
邵宇平说:“我们不抢第一,只要进前六就成。”
周兮辞正在活动脚腕,心不在焉听着,目光在人堆里找到二十四班的参赛人员。
没出她的意外,也是田径队的,叫林离,和陶姜一样练的长跑。
抛开赵辉不说,田径队的人还是挺和谐的,这会林离估计也听说了赵辉的事情,主动走了过来:“我们班主任问了赵辉,他说姜姜受伤这事不是他做的。”
“是不是他做的不重要了,我们已经把这仇算在他头上了。”周兮辞笑了下:“等会别让着我啊。”
女生眉梢轻挑:“你觉得可能吗?”
“那就赛场见。”周兮辞说:“加油。”
“你也是。”
三千米不分组,文理加起来二十五个班,二十五名女生乌泱泱全都站在起跑线前。
周兮辞没在人群里挤,退到了第二排,他们班的人以两百米为一段分散在跑道四周。
这会只有邵宇平跟陈临戈陪在起点处。
随着开赛的时间越近,邵宇平也变得婆妈起来:“别紧张,起跑也别抢,这么多人指不定你就会被谁绊倒了。”
周兮辞笑得有些无语:“副队,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呸呸呸。”邵宇平说:“周兮辞天下第一牛逼!”
裁判开始过来点名了,不相干人员都被推出线外,陈临戈临走前捏了下周兮辞的手指,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了句:“加油。”
她下意识蜷了蜷手指,看着他随着邵宇平往后走。
“预备——!”
邵宇平还在不放心的叮嘱:“不要抢,也不要——”
“嘟——!”
裁判的哨声打断了他的话,下一秒,周兮辞像拉满弓弦的箭矢,咻地一下从人堆里冲了出去。
邵宇平愣了瞬,回过神后立马朝着那道身影追了过去,嘴里喊道:“周兮辞!你疯了吗!!!”
三千米不像短跑,保存体力是很重要的事情。
可周兮辞压根没想着保存体力,她从哨声吹响的那一刻,便凭借着超强的爆发力直接冲了出去,并且一直没有减速的迹象。
整个操场都燃起来了。
第一段两百米邵宇平压根没跟上周兮辞,到了第二段,邱琢玉勉强跟上,风呼呼吹着。
他根本顾不上和她说话,跑到第三个两百米,他推了熊力一把,熊力也立马拔脚跟上。
少女像蓝天里刮来的一阵仓促而疾驰的风。
第一圈下来,周兮辞已经遥遥领先。
邵宇平和陈临戈追上去,他朝一直在中间道上的人影喊道:“你后面没人了,你稳一点,不要这么着急,后面你会受不了的!!周兮辞!”
周兮辞仍旧没有减速。
杨巍扛着班旗,身后呼啦跟着一圈人,炽红的旗帜在空中飞扬飘动,最后几圈,二十五班几乎所有人都跟在跑道外陪跑。
有人落下,有人跟上。
满操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呐喊尖叫,为飞驰的少女喝彩,为他们的最辉煌的学生岁月喝彩。
“高三万岁!”
“高中万岁!”
“青春万岁!”
这个时代,有人耀眼有人平凡,但在人生的长路上,他们都是最勇敢的前行者。
少年披荆斩棘,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终将抵达人生的终点。
三千米的最后一圈,操场几乎所有人都在跟着跑。
周兮辞依然遥遥领先。
橙红的跑道比起漫长人生路,平坦而又笔直,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她听见许多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疯了吗。
就当她是疯了吧。
什么未来、梦想,远方,她全都看不见,唯有终点的线近在眼前。
她只要赢。
最后一个弯道过来。
周兮辞看见站在终点线外的陈临戈,那一刻,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明了,她径直冲过线。
他伸出手,接住她倒下的身体。
耳畔的欢呼声听不见,拥挤的人潮看不见。
她靠在他怀里,只听得见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和她怦然乱窜的心跳在同个频率上。
周遭的人群散开。
周兮辞被挤过来的简凡喂了一口掺了葡萄糖的水,干涩的喉咙被浸润,呼吸才顺畅起来。
她双腿这会像灌了铅,沉重又酸疼。
“能走吗?”陈临戈用指腹抹掉她额角的汗,没等她回答,自顾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简凡跟在一旁:“周兮辞,我以前都没发现,你真他妈牛逼。”
她笑着咳嗽了声:“现在发现也不晚,我草啊,我感觉我腿都要断了。”
“你见过谁三千米像你这么跑的,幸好老王不在,不然你今天死定了。”简凡捏着她的小腿,“你真的太牛逼了。”
“其实跑到一半我就后悔了。”周兮辞半真半假地说道:“早知道就不这么拼命了,但是你们都在喊啊,我又慢不下来了,想着赶快跑完就算了。”
简凡松开手,说:“我们是在喊啊,我们都在喊你慢点好吗?”
周兮辞笑了笑,感觉缓过来不少,抓着陈临戈胳膊叫他放自己下来,脚刚一沾地,就跟被挑了脚筋一样,两腿发软无力,直接顺着跪倒草坪上,陈临戈都没来得及扶。
他弓着腰要抓住她的手腕:“扶你起来?”
周兮辞额头抵着他膝盖:“先缓缓,我不想动。”
一旁登记完成绩跑过来的杨巍见状,吃惊道:“怎么,这就要开始动家法了吗?”
“……”周兮辞抬起头说:“我他妈是没力气了。”
邵宇平从一旁走过来:“你这样跑下来,腿不断都算你走运了,我喊你多少回叫你慢点慢点,你都跟聋了一样,那飞得叫一个快。”
周兮辞嘴硬:“是跑,飞我现在还在这里吗?我上天了好吗?”
她干脆伸直腿坐在草坪上,“林离第几?”
“第三。”邵宇平也坐了下来:“我们班总分第一,他们班第四,裸|奔逃不了的。”
“爽啊。”周兮辞想到那个画面,已经乐起来了,她拽着陈临戈也坐下来:“我们赢了啊,别板着脸了,高兴点。”
陈临戈表情缓和了点,但还是很难看,她闭着眼睛白着一张脸倒下来的画面像梦魇一样笼罩在他心底。
那瞬间,没人知道他心跳都陡然停了一刻,直到感受到她的呼吸和颤抖,才缓过来。
“你是够威风了,把我跟你哥吓个半死。”邵宇平说:“这事肯定瞒不住老王,等他回来你有得罪受。”
这下连周兮辞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别这样可以吗,让我先快乐点。”
邵宇平嘎嘎乐了起来。
周兮辞看了一圈,问:“邱琢玉跟姜姜呢?”
“你一比完,大玉就送姜姜去医院了。”熊力说:“姜姜非要看完你比赛,邱琢玉也是,说是就算爬也要陪你爬到终点,没想你直接飞——跑那么快,我们中间两趟都没跟上你。”
“哈哈。”周兮辞说:“你们不行嘛。”
陈临戈面无表情道:“那是你太行了。”
周兮辞缩着脖子不敢反驳,秋风一吹,没忍住偏头打了个喷嚏,她刚出过暴汗,这会又有些冷。
他们的外套都被拿到了本班的帐篷那边,这会周兮辞根本走不动路,陈临戈站起来说:“我去拿衣服。”
周兮辞揉揉鼻子:“再给我带几个橘子啊。”
运动会,林松媛自掏腰包给买了六大箱砂糖橘,三天吃下来,周兮辞感觉自己脸都变黄了,但这会嘴里难受,就想吃点橘子。
陈临戈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邵宇平说:“你真吓到你哥了,我中间有一段看他脸都白了,要不是看你想赢的那劲太猛,他估计都要冲上跑道把你拽下来。”
周兮辞摸摸耳朵,笑了下没说话,只看着逐渐走远的陈临戈。
二十五班的帐篷在看台的右侧。
陈临戈走进去,找到自己的外套穿上,把他们几个人的外套都拿在手里,又从一旁的箱子里抓了一大捧砂糖橘放在口袋里。
他刚走出去,庄微像在他身上装着定位器似的,突然就出现了。
“陈临戈。”她手里拿着张粉色的卡片:“这周六是我生日,我父母替我在家里办了个生日party,你有空吗?”
陈临戈看着她,抿了抿唇:“抱歉。”
“好吧,其实来找你之前我就猜到了。”庄微把手上的卡片翻过来,姓名那一栏写着的并不是陈临戈的名字。
陈临戈还是说:“抱歉。”
“哎,你别这样,搞得好像你对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庄微笑了下:“我能问个问题吗?”
陈临戈以为她要问自己为什么不喜欢她,或是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并未太在意,点点头说:“可以。”
庄微直接道:“你是不是喜欢周兮辞啊?”
陈临戈眼皮猛地一跳,很深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庄微见状,忙摆手笑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嗯,怎么说呢,其实那天在奶茶店我就有感觉了,我就是不甘心,还想再试试,可你真的挺狠心的,送东西也不要,约你吃饭也不答应,就连在辅导班跟你说几句话,你也跟躲什么一样,你这样,我都怀疑那天给我校服外套的是不是你了。”
陈临戈这才敛了几分神色,少有的多说了几个字:“只是举手之劳,她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我知道没人帮忙的尴尬。”
“原来你对我唯一的好,也都是因为周兮辞啊。”庄微叹了声气:“看来我真的挺失败的。”
“你挺好的。”陈临戈硬邦邦的安慰。
“我挺好的,但就不是你喜欢的类型是吗。”
陈临戈略显尴尬地轻咳了声:“会有人喜欢你的,我们学校很多男生都喜欢你。”
庄微笑了:“不行,怎么表白失败了,还觉得你越来越好玩了。”
陈临戈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回避了她的视线,“我还有事,先走了。”
“诶。”庄微又叫住他。
“怎么?”
“周兮辞是不是不知道你喜欢她啊?”庄微看着男生脸上的神情,试探道:“要不要我帮你追她?”
“不用了。”陈临戈想了想还是说:“也拜托你,不要跟她说。”
“为什么?”
陈临戈沉默了。
“你该不会是怕被她拒绝吧?”庄微像是发现新大陆:“没想到你面对感情也会变得这么胆小。”
陈临戈就是这样自信又胆小的人。
他有自信觉得周兮辞不会喜欢上别人,却也胆小到没勇气相信周兮辞会喜欢自己。
庄微看着沉默的男生,心里忽然也平衡了许多,她追而不得,他同样也有所求不得的人。
许是同病相怜,她鼓励道:“陈临戈,勇敢点吧,胆小鬼是没有好结果的,虽然我勇敢了也没得到什么好结果,但我起码不遗憾了。”
暮色里,陈临戈难得对女生露了个笑:“谢谢,也祝你早日遇到更喜欢的人。”
“也祝你早日美梦成真。”庄微晃了晃手里的卡片:“真的不来吗?就算是朋友。”
“不了。”陈临戈说:“不合适,也没必要。”
“好吧。”
他点点头,转身往来处去。
周兮辞几人还坐在原来的位置,四周甚至还多了些人,连卫洋也来了,她一战成名,是许多人心里短暂而耀眼的一个存在。
她看见拿着一堆衣服的陈临戈,便顾不上听身边的人说话,站起来往他这边跑来。
几米远的距离。
陈临戈忽然想起意识到自己对周兮辞起了不一样心思的那一年。
那天几个男生约着到蒲靳家打游戏,其中一个人不知道从哪儿下了一部片,游戏打了一半,几个人挤在电脑前看了起来。
他没什么兴趣,起身出去抽烟。
陈临戈好像一直对这些都不太上心,学校有女生追他,也全都拒绝,蒲靳笑他是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新唐僧,他也不置可否。
这会他从房间出来,走到阳台却想起来忘记拿打火机,又折回去。
没想到他们光看电脑不尽兴,翻了投影出来,陈临戈一推门,映入眼帘的画面香艳又色|情。
只几秒,他关上门退了出去。
那一晚,陈临戈破天荒做了个难以启齿的春|梦,傍晚匆匆一瞥的画面在梦里成为现实。
暮色中,墙边的窗帘飘动。
他搂着怀中的少女,馨香满溢,手下无所适从,只紧紧搂在她腰后,内心躁动不平。
“哥哥……”
她忽然开口,软绵绵的一声,击溃了陈临戈最后的心理防线,他不管不顾低下头。
眼前人却又拉着他的手哭了起来,质问他为什么要丢下她,陈临戈想去擦她的眼泪,手又被她紧紧握住。
他想辩驳,她又亲过来,堵住他的唇,“哥哥……”
……
醒来后,陈临戈一度以为自己心理变态了,对自己的妹妹竟也起了这样肮脏的心思。
他消沉挣扎了好一阵,最后实在没辙,跑去看了心理医生。
诊所的医生听完他的描述,沉默片刻,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你说妹妹,亲妹妹吗?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陈临戈愣住神,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才让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干涩,“没有。”
心理医生推推眼镜:“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喜欢上对方了?”
陈临戈再次愣住,他和周兮辞已经多年未见,他也一直拿她当妹妹,可会有哥哥做春梦的对象是自己的妹妹吗?
他有些无措地捂着脑袋,是喜欢吗?
蒲靳之前问过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生,陈临戈不清楚那时是怎么回答的了,只记得听见问题的瞬间,脑海里闪过的是周兮辞的身影。
他以为他喜欢的是她这种类型,却没想到,他喜欢的是她。
心理医生又说:“你这个年纪有这种冲动是很正常的事情,就像很多人也会把某位老师当做性|冲动的幻想对象,可这也不能说大家都对这位老师有了爱情的喜欢。”
“不是。”陈临戈在这一刻无比确认,“我喜欢她。”
也许是儿时相伴的情感在成长的路上逐渐发酵成别的情感,也许是他无论对人对物都很强烈但不明显的占有欲。
可无论是什么。
陈临戈喜欢周兮辞,这是既定的事实。
……
陈临戈被周兮辞朝自己跑来时带来的风和热度拉回现实,看着她翻出自己的外套穿上。
“橘子呢?”她仰头问,眼睛里很亮。
陈临戈侧了侧身:“在口袋。”
周兮辞刚伸手摸了一个,那边有人来喊她去领奖拍照,她破了学校三千米的记录,二十五班额外又加了五分。
她剥着橘子,拒绝了来人的请求:“算了算了,我不去了,晚点要照片我再给一张就行。”
简凡问:“干嘛不去,你今天多风光,多少人等着你拍照呢。”
周兮辞把橘子丢进嘴里,说:“人可以出风头,但不能尽出风头啊,容易招恨。”
简凡鼓掌:“好有道理哦。”
周兮辞一抬手,把橘子皮朝她丢了过去。
可即使周兮辞不去,也有人主动找上门,男男女女,有些是认识的朋友,周兮辞不太好拒绝,跟人打了声招呼。
有人拿手机偷拍她,她也大大方方对着镜头笑。
“周兮辞,你今天超酷的啊!”
“谢谢啊。”
陈临戈看着她被人拉过去拍照,有男生给她饮料,她笑着摆手拒绝了,回头招呼他们过去拍照:“快来。”
邵宇平从地上站起来,拍着屁股上的灰走了过去。
他们这一圈十几个人,陈临戈被简凡推到了周兮辞身边,胳膊撞到了胳膊,周兮辞扭头看了过来。
两个人被身边的人挤到挨得很近。
周兮辞刚要说什么,旁边又有人喊她,“周小辞,听说你今天一战成名,够威风啊。”
她笑道:“你快少说两句吧。”
拍照的同学等着大家一齐看向镜头。
陈临戈紧挨着她的胳膊,垂在腿侧的手背不经意间碰到她的,很轻的一下,谁都没有躲开。
有路过的男生在跑过去的瞬间喊了声:“周兮辞!我好喜欢你啊!”
二十五班的人护短:“滚一边去,我们不对外开放择偶权。”
众人哄笑。
周兮辞侧头问旁边的人刚刚跑过去的那是谁,拍照的同学已经准备要开始拍了。
“好了好了,大家快看我,我准备拍啦!”
一圈人又挤了挤,周兮辞都快被挤到陈临戈怀里,她脑袋撞到他下巴,下意识抬头看了过去。
她看到陈临戈动了动唇,似是想说什么,漆黑的眼睫像海潮一样,寂静而温柔。
人群中,大家牵着手振臂高呼,耳边是齐声的“高三万岁”。
定格的画面里,所有人都笑着看向前方,唯有正中间的周兮辞和陈临戈侧着头看向彼此。
旁人看不见的角落。
陈临戈在一次又一次的触碰中,在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里,牵住了周兮辞的手。
既然别人都可以。
为什么他不可以勇敢点。
胆小鬼不配拥有周兮辞。
——《卷二·高三万岁完》——
作者有话说:
卷二完!
本章66个红包!也祝即将参加高考的小朋友们高考顺利!
第37章
转身抱了他一下
最后的班级领奖环节, 周兮辞还是被邵宇平跟杨巍他们推了出去,“你今天是大功臣,去享受你的荣耀吧。”
她有些抗拒这么抛头露面, 抓着陈临戈的胳膊不松:“我不去我不去,别人班都是体委去。”
杨巍直接把兄妹俩一块推了出去:“那你俩一块上去领奖,正好当我们班门面了。”
那边老师已经过来发奖状和奖杯了,前有狼后有虎,周兮辞和陈临戈只能被迫站了过去。
学校老师把奖状拿给周兮辞,“小姑娘跑得够快啊。”
周兮辞笑了声,双手接了过去:“谢谢老师。”
奖杯是给陈临戈捧着的, 两人站在最高的台子上,果真成了门面一样养眼,摄像老师对着咔咔拍了几张照片。
秋天太阳一旦落下去,温度便降得很快,周兮辞对着镜头硬是忍着打喷嚏的冲动, 在摄像老师一声又一声的“好好好”里直接把眼泪给憋了出来。
老师举着相机笑了声:“哎, 这同学别激动啊, 眼泪都掉出来了。”
陈临戈猛地扭头朝她看了过来,周兮辞顾不上解释,低头连打了三个喷嚏, 才揉着鼻子说:“对不起, 我就是太激动了。”
老师笑了起来:“激动吧激动吧,高中最后一次了,来看镜头, 给你俩拍张合照。”
陈临戈知道她说的是假话, 脸上的惊讶退了下去, 往她那边挪了一步, 把两人之间仅剩不多的空隙给挤掉了。
只是没掌握好距离,步伐迈得太大,差点把周兮辞挤下台子,她人晃了晃,又被他一把捞了回来。
站稳后,他手依然搭在她肩上没收回去,周兮辞侧头看了他一眼。
陈临戈目视前方,下颌线在暮色的柔光里好似都变得没那么冷硬了,“别看我,看镜头。”
周兮辞转了回来,看向黑漆漆的镜头。
四周是奔跑走动的人影,不远处还站着他们班的同学,学校的老师和领导,他手上的力道没有任何的松动,掌心的温度隔着单薄的布料一点点渗进来。
她紧绷的后背慢慢放松下来,捧起代表荣誉的奖状,在老师三二一的倒计时里,忽而笑了起来。
“陈临戈。”
“嗯?”
“我们赢了。”
“嗯。”
周兮辞在老师拍完照的瞬间,毫无预兆地转身抱了他一下,时间短促到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跳下领奖台朝班级里跑了过去:“我们赢了!”
瘦高的身影很快被人群淹没,大家高呼着我们赢了,激动的男生们冲过来将陈临戈一把围住,在他的抗议声里将他高高抛起。
身体有一瞬间的失重感,又被底下的人稳稳而接住。
陈临戈紧紧抓住手中的冠军奖杯,风声和欢呼声一齐灌进耳里,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是冠军!”
“冠军!”
“冠军!”
“冠军!”
在众人的齐声里,他终于踩着实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杨巍忽然指着前面说:“赵辉!你丫给我们站住!”
赵辉听到声本来想跑,一回头看见乌泱泱一群人都朝自己跑了过来,干脆直接站在那儿没动了。
他是输了,是不够光明不够磊落,可有些事他也有分寸,在邵宇平拎着他衣领握拳想揍下来的时候,说了句:“扎车胎的事我认,背后恶意抹黑陈临戈我也认,但陶姜的事不是我干的。”
他是想过使坏,但没想过用这种方式。
“邱琢玉说得没错,我也是运动员,我知道腿受伤对运动员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平静道:“我愿赌服输,要打要骂,随便你们。”
邵宇平紧抿着唇,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放下拳头,甩开了抓着他衣领的手,“那你跑吧。”
“裸|跑哦。”简凡在一旁提醒了句。
赵辉咬着牙,自知逃不过这一劫,动作利索地脱了外套和里面的T恤,要脱裤子的时候,抬头看了周围人一圈,见他们都没有喊停的迹象,咬着一口气,把校裤给脱了。
周兮辞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内裤颜色,眼前忽地一暗,陈临戈从后面捂着她眼睛,低声说:“还看?”
“都没脱完呢。”周兮辞抠着他手指,抠出点细小的缝隙,等看清人影,差点没笑出声。
赵辉这丫估计是知道自己今天逃不过这劫,在校裤里又套了条老爷爷们穿的大裤|衩。
她叹了声气:“算了,别脱了,传出去影响我们学校市容,就这么跑吧,一圈,少一米我就让人把你裤子扒了。”
“还不去?”邵宇平又举起拳头。
“我他妈缓口气不行啊?”赵辉算是豁出去了,赌约是他应的,大话是他放的,跑这么一遭肯定是逃不了的。
他走到跑道的起点处,操场还没走的那些人,全围了过来,有五六个人从后面挤了进来。
是他们班那几个男生,这会也都光着膀子,套着不同颜色的花裤|衩站到了起点处。
李木松活动着脚腕:“坏事是我们一块干的,怎么说惩罚也不能让你一人承担。”
几人一排站开,没人说开始,全都闷头跑了起来。
周兮辞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感慨道:“他这些朋友倒还挺有义气的,就是不学好。”
邵宇平说:“还有救。”
都不是纯粹意义上的坏学生,不爱学习也好,爱使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也好,起码做人的底线还在。
一圈对体育生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等赵辉几人回到起点处,周兮辞一行人正要走,他忽然来了句:“你们也不要高兴的太早。”
周兮辞真想冲过去给他两个大嘴巴,“赵辉,你是不是不嘴贱一下心里不舒坦啊?”
“你知不知道你们要换班主任了?”赵辉接过同学递来的裤子套上,“也不对,不止你们班,我们班,还有二十二班,可能都要换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在了原地,陈临戈看了眼周兮辞一眼,她下意识拧着眉,问:“你什么意思?”
旁边他们班的同学也有些诧异,尤其是他们班的班长宁雯,急得都快上手扯他了,“赵辉,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赵辉拿着T恤,“就之前我扎他车胎的事被方平叫去办公室,当时他们班班主任还有我们老杨都过去了,我走的时候偷听了两句,方平说什么你们还记得开学在会上校长给你们两个班和二十二班定的目标吧,要是三次大月考你们三个班总平均分还是倒数前三名,你们这个班主任是都要被撤掉的,其他的我也没听多少,反正就这些。”
宁雯气道:“你这么早就知道你怎么不说啊,这马上就是第二次大月考了,我们班上次考得什么样,你是没看到吗?”
“我看到有什么用,努努力从倒数第一考到倒数第三,有意义吗?”赵辉套上T恤:“最后还不是一样要被撤职。”
简凡抓着周兮辞胳膊,突然恍悟:“我靠,难怪林姐这学期开学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又抓暑假作业,又让我们搞错题本,每次上课还都时不时到教室里面来盯我们,原来是……”
她突然慌了起来:“我们班上次月考也还是倒数第三,赵辉的话糙理不糙啊,这样下去林姐还是会被撤职的。”
林松媛从高一入学就带了他们班,那时候她刚硕士毕业,说自己是第一次当班主任,希望同学们能够多多指教。
这一带就是两年多,他们班是众所周知的差班,班上男生多,调皮捣蛋的事情总有,可林松媛每回都替他们兜着。
周兮辞没想到这么大的事,她也给兜住了,还瞒得这么严实。
她想到林松媛一个人担着那么大压力,鼻子忍不住一酸,低头说了句:“先回教室,在小群里叫班长还有几个班委回来,我们先说一下这个事情,再看怎么办。”
“好。”
本来是高兴的一天,大家却全都垂头丧气的,周兮辞看着手上的奖状,只觉得有些讽刺。
陈临戈帮她把奖状收起来放到奖杯里,“别看了,再看我们也是第一名,变不了第二名。”
周兮辞情绪被破坏了,说:“你听着还挺骄傲。”
“是激动。”
“你以前班里拿过的第一名奖状还少吗?”
“不少。”陈临戈看了她一眼:“但没拿过运动会的第一名,我以前那个班都是学霸,没什么运动细胞。”
“那你这个学霸怎么还挺厉害的。”周兮辞摸到口袋里的奖牌:“对了,你跨栏跑的奖牌还在我这儿。”
“你拿着吧。”陈临戈又回答她上一个问题:“我长得高。”
“啥?”周兮辞反应过来,拖着腔“哦”了声,说:“你有本事当杨巍面前去说去。”
陈临戈目测了下,“我应该和杨巍差不多。”
杨巍是实打实量出来的一米九,长手长腿的,他迈一步,别人得迈两步才能追上。
他听到什么,扭过头来:“说我呢?”
周兮辞指着陈临戈:“他说你没他高。”
陈临戈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别挑事,我说得是差不多高。”
杨巍笑了:“站一块看着是差不多,不过你应该比我高点,我每次跟你说话,站近点,就看不到你发顶的旋了。”
“你站那么近,我也看不到你的啊。”
说完,陈临戈垂眼瞥了下,周兮辞注意到他的视线,抢在他之前说道:“就能看见我的是吧。”
“是。”他点点头,笑了起来:“还挺清楚。”
周兮辞懒得跟他动手,抓了抓被他揉乱的头发,没说什么,但看着没之前那么低落了。
回到教室,杨巍把几个班委叫出去单独说了一会话,等回来时,周兮辞看见班长徐林林的眼睛都红了。
这事太大了,也太突然了,他们一点准备都没有,这学期开学之后他们都跟之前一样吊儿郎当的学,偶尔还逃逃课,被方平拎着耳朵骂也都不往心里去。
别班高三过得跟苦行僧一样,他们天天快乐的都找不着家,现在知道这快乐上边都是林松媛一个人在顶着,谁心里都不好受。
林松媛晚上过来发现一教室人都安稳坐着,也不吵也不闹的,还挺稀奇:“怎么今天都这么乖,运动会拿了第一名,不该这样啊。”
徐林林一听她声就“哇”地一下哭了出来,周兮辞没想到她一个平时在教室说话温声细语,你大点声就能把她吓到脸红的人,哭起来是这么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动静。
林松媛也被她这么个哭法给吓到了,走过去安慰了几句,又问不出什么名堂,拍着她肩膀抬起头往后边看了眼。
周兮辞指指外面,起身走了出去。
“你们好好自习,杜青,你安慰安慰班长,带她去洗个脸。”林松媛交代完,走出教室,领着周兮辞去了楼下办公室:“说吧,怎么了?”
周兮辞把赵辉听到的事说了一遍,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试探道:“林姐,是真的吗?”
林松媛没想到是这个事,人愣了一下。
周兮辞在她愣住的那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垂下眼帘说:“看来是真的了。”
“别那么早就开始垂头丧气的,这不是还有两次大月考么。”林松媛说:“上次月考你们已经进步很多了,总平均分比摸底考还高两分。”
周兮辞揪着桌上的绿植叶子:“可排名还是倒数啊。”
林松媛往她手上拍了一下:“还揪,那块都让你揪秃了没发现吗?”
她把绿植搬到了里面,“学习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我也不能要求你们一下就考到多好,那不可能也不现实,我们一点点进步就行了,哪怕到最后我们还是倒数,可对比之前你们的成绩都是在提升不是吗?毕竟你们在进步,别人也在进步,我不能拿你们去和楼上的几个班级比较,你们只要做到这次永远比上次要好就够了。语文里不是有句话叫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你们每次考试的一点点进步,到高考就能帮你们往前跃一大步,现在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这个努力的过程。”
“努力的过程很重要,结果也一样重要,我们不想也不会让你走的。”周兮辞深吸了口气:“林姐,以前都是你帮我们顶着兜着,这次就让我们来吧,俗话不是说天塌下来还有个子高的顶着么,我们不会让你走的。你是我们的班主任,以前是,现在也是,一辈子都是。”
“哎,你别这样。”林松媛抹着眼睛往后靠:“我要哭了啊。”
“哭吧哭吧。”周兮辞笑了笑:“我回去了,你也别哭太久,不然明天眼睛就要肿了,眼睛本来就小,再肿起来就没了。”
林松媛嫌弃道:“你烦死了,快走。”
周兮辞笑着从办公室跑了出来,心情却没表面上那么轻松,刚缓了口气走到楼梯口,被站在暗处的人影吓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陈临戈及时捂住她想张开喊啊的嘴巴,往前靠了一步,压着声说:“别喊,是我。”
周兮辞拉开他的手,嘴巴因为惊吓过度还保持着O型。
陈临戈抬手顶着她下巴帮她把嘴巴合上,没忍住笑了:“跟林老师聊得怎么样?”
“不是,你怎么在这儿?”周兮辞说:“你要慢一步,这会整个楼的人都会给我喊出来了。”
“你嗓门这么大呢。”
“嗯哼,你要试试吗?”
“不了。”陈临戈看着她,眼睛有点红,心里也有了判断:“看来赵辉这次没撒谎了。”
“嗯,林姐虽然没明说,但意思是那个意思。”周兮辞叹了声气:“这可怎么办啊。”
他们班艺体生占了三分之一,这学期大多都在忙专业课,文化课一个赛一个的差。
她跟林松媛话是那么说,可真要努力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别担心。”陈临戈仍然站在暗处,四周光影黯淡,唯有他的一双眼眸像是蕴着光:“有我在呢,不会让林老师走的。”
周兮辞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忽然问:“那你呢?”
你会走吗?
“什么?”他往前走了一小步,少年高大的身影拢了过来,眼里的光更甚,“周兮辞——”
“你俩在这儿干嘛呢?”林松媛的突然出现打断了陈临戈的话,整理好情绪的她又是以前那副模样:“周兮辞,你是不是又要带着你哥逃课呢?”
“我不,我没有。”周兮辞简直有苦难言,心里先前那点旖旎散得一干二净:“我正准备回教室的呢。”
林松媛举起手里的一沓卷子,作势要打下去:“那还不走。”
周兮辞忙不迭往楼上跑,陈临戈从后面跟上来,听她嘴里嘀咕了句:“这就是学渣的待遇啊,下辈子我也要投胎做个学霸。”
陈临戈笑了声:“这辈子努努力也还来得及。”
“就我这智商,努力个十年还有可能。”
周兮辞跑回到位上,等着陈临戈坐下来,低声说:“你觉得这次大月考,我们班能考出倒数前三吗?”
“有点难,毕竟离这次月考也没几天了,参考之前的成绩,我们班要想一下追上去,除非你们……”
“什么?”
陈临戈看了她一眼,淡声说:“抄。”
“那不行,原则问题不能动。”周兮辞说:“要是林姐知道了,她恐怕宁愿撤职,也不要我们这样考出好成绩。”
“那就先努力吧。”陈临戈拿出一个新练习本,“这次月考你们都尽全力考,不要交白卷,我先看看大家的基础,然后再跟班长她们商量一下,制定不同的学习小组,一人带几个,总能拉点分上来。”
周兮辞趴在桌上,看着他提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那颗慌乱的心忽然就安稳了。
好像有他在,什么事都能逢凶化吉。
“陈临戈。”
“嗯?”他头也不抬地应了声。
“谢谢你啊。”
陈临戈转头看了过来,对上小姑娘水灵灵的大眼睛,忽而笑了:“谢什么?”
谢谢你回来。
谢谢你在这儿。
谢谢任何时候我只要看你一眼就能觉得心安。
周兮辞笑盈盈道:“提前谢谢你为了二十五班付出的努力。”
“这还用谢?”陈临戈提笔在纸上唰唰写着什么:“我也是二十五班的,你们都为了我跟别人下那么狠的战书,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周兮辞“嗯”了声,爬起来从桌上拿了张试卷也开始努力。
下了课,陈临戈让杨巍把教室前后门都关上,在黑板上把自己的计划写了下来,“我不知道大家的基础,所以这次考试希望你们都可以把会写的都写了,尽量不要交白卷,等考完,我们再分小组补课,争取在下一次大月考都能有一个大的进步。现在离这次考试没有几天了,分组的话可能来不及,我今晚回去整理一下每科的基础考点,大家到时候先按着复习,争取多考两分,你们看行吗?”
这大概是陈临戈来到二十五班以来当着众人说过最长的一句话,班上的人都愣住了。
还是邵宇平先带头鼓了掌:“行,怎么不行,我们正愁找不到方向复习呢,有你这个学霸在,可太好了。”
陈临戈在掌声里把手中的粉笔头丢回盒子里,拍拍手说:“还有个事。”
他个子高,平时给人的感觉比较冷淡,这会站在讲台上总有种居高临下的威严感。
一开口,教室的掌声立马停了下来,比方平的吼叫还管用,个个都正襟危坐,严肃得不行。
周兮辞没忍住笑了,见陈临戈往她这里看了一眼,又立马收了笑,还真有点被唬住了。
陈临戈搓掉手上的粉笔灰,看着大家都这么严肃,自个也笑了,“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别紧张。”
杨巍喊了句:“什么事你就说吧,我们现在没什么不能承受的。”
“行。”陈临戈拿起桌上的练习本,淡定丢下两个字:“别抄。”
教室一圈人第二次愣住了,陈临戈也没多说,拿着本子从讲台下来的时候,众人嘎嘎乐了起来。
杨巍高举双手鼓着掌:“不抄,这次绝对不抄。”
“你要能抄得到才行啊。”邵宇平说:“你们那考场抄来抄去下次估计还能一考场吧。”
“哈哈哈哈哈哈。”
周兮辞在掌声和笑声里看着走过来的陈临戈,他眼里的光依然明亮,带着让人挪不开视线的魔力。
陈临戈把卷起来的练习本往她脑袋上一敲:“看什么呢,上课了。”
她回过神,低着头佯装看卷子上的题目:“你还挺有老师样的,你以后不会是第二个方平吧,不到中年就成了地中海。”
“不可能。”陈临戈看着她:“我又不当老师。”
他语气太绝对,绝对到像是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周兮辞转头看过去:“那你以后想学什么专业?”
炽白的灯光下,陈临戈的目光里透着旁人无法撼动的坚定,这一次,他没有回避,说出了一个周兮辞不曾听过的专业名词。
遥感与科学技术。
这是第一次,他们谈及梦想,谈及未来。
远方未至,却已近在眼前。
作者有话说:
开启第三卷 啦。
关于梦想、关于离别、关于成长的一卷。
66个红包~
第38章
难道不是可爱吗
周兮辞在运动会上一战成名的事情终归没能瞒过王沪生, 加上陶姜和另外一名男生脚扭伤的事,当晚训练,王沪生在队里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火。
“一个运动会, 要你们那么逞能做什么?我是不是说过你们现在是关键时期,任何不重要的比赛只要尽力就行,费那么大劲,有什么用?现在拿个第一名能给你们加分让你们保送吗?你们都不拿自己的前途当回事是吗?”王沪生沉着脸:“我看你们都不要练了,脚都伤成这样了,还练什么呢,比赛也不要参加了, 都回去吧。”
先前的荣誉在此刻都像巴掌一样扇在周兮辞脸上,火辣辣的疼,既为自己的莽撞和冲动后悔,也为连累队友让教练失望而羞愧。
她低着头,正声道:“教练, 对不起, 运动会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 跟其他人无关,您要罚就罚我一个人,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陶姜也道:“教练, 对不起, 受伤是我自己走路不注意,跟其他人也无关,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王沪生语气更沉:“后果?你怎么承担?你这一伤起码要停半个月的训练, 停训半个月, 你知道这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陶姜抿着唇, 头垂得更低。
“教练, 对不起,是我这个当副队的没照顾好大家。”邵宇平说:“您把他们交给我,是我辜负了您的嘱托,我愿意——”
“我不是要听你们谁对谁错,现在说这个有意义吗?”王沪生看着他们:“那么多人觉得你们学体育是为了走捷径,可又有几个人知道你们在背后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流了多少汗。现在都到了这个关键时刻,你们有谁真的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周兮辞,我盯着你做耐力训练,是为了让你在运动会上这样出风头的吗?你那么厉害,怎么不往大赛上跑,就躲在这几百米的跑道上,你就算拿一百个第一名,你也永远都只是校第一名!我就问你,有用吗?”
人群中,周兮辞始终低着头,王沪生的话仿佛是比之前更重的巴掌扇在了她脸上。
她紧攥着手,呼吸一下比一下沉。
王沪生不再多说,语气里充满了失望:“行了,所有人三千字检讨,停训一周,散了吧。”
夜风中,几十号人屹立在原地,丝毫未动。
王沪生看着他们并未多言,而是径直离开了操场。
邵宇平还像往常一样,从队伍里走出去,捏着哨子吹了吹:“所有人,五公里。”
“是!”
没有人喊累也没有人说苦,沉默着跑完五公里,周兮辞最后一个归队,她走到人前,忽地弯下了腰,低声说:“对不起啊,是我连累你们了。”
江河拎起裤脚大喇喇坐在地上,“说什么呢,运动会你一个人参加的?我们都参加了,难不成我也要站起来道个歉吗?”
“是啊周小辞,你别这样,我们本来不就是一个队的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呗。”林离打趣道:“不过,我也参加三千米了,我也跑得很猛,怎么没人记着我呢,果然还是第一名能让人印象深刻哈。”
“记不记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第一第二都是我们的。”邱琢玉说道:“不然我们一帮学田径的,在我们专业比赛上还输给别人了,我们脸往哪儿搁。”
邵宇平笑道:“这话要是换个人说我就信了,怎么你说我就那么不信呢。”
“怎么?我虽然在队里是属于混日子的,可我哪回也没拖后腿啊。”邱琢玉叫道:“我可是很有集体荣誉感的。”
“是,没谁能比你还有集体荣誉感了。”简凡拉着周兮辞坐下,笑道:“硬不起来这毒誓你都敢发,谁敢跟你比啊。”
邱琢玉指着她:“简小凡,你一天不怼我,你是不是心里不快活啊。”
“是啊。”
“打一架吧,就今天。”邱琢玉从地上站了起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周兮辞靠着简凡的肩膀,冷不丁冒了个声:“我赌你死。”
邵宇平笑:“我跟押。”
江河:“我也。”
林离:“我也是。”
其他人纷纷跟着周兮辞押,最后只剩陶姜,她抿了下唇角,押了邱琢玉赢,“万一爆冷呢。”
“还爆冷。”周兮辞看着邱琢玉唰地红起来的耳朵,轻笑道:“我看他马上快要爆炸了都。”
“周兮辞,你真烦人啊。”邱琢玉倏地坐了回去,少年脑袋低垂,背影清瘦,露出的一截脖颈也跟着耳朵一块烧了起来。
众人目光暧昧,却也没再打趣。
有些事不言而喻。
邵宇平站起身说:“好了,老王说停训,我们也别就真的停了,先练着吧。今晚回去大家都把检讨写了,明天我一块交过去,再跟老王说说好话,你们这阵子都给我乖一点啊。”
简凡笑着应道:“知道了,邵爸爸。”
“邱琢玉真没说错啊,你这嘴迟早要挨打。”邵宇平吹了声哨:“来吧,都跑起来了。”
“好嘞!”
陶姜和另外一个受伤的男生没法参加训练,为了不耽误时间,邵宇平让两人回了教室:“你们在这里干坐着也没用啊,你们就当休息,先回去复习准备月考,别忘了,我们两个班还有二十三班现在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脚底下都埋着雷呢,训练重要,月考也一样重要,除非你们想在这个时候换班主任了。”
“我不想。”陶姜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成,我叫人送你。”邵宇平回过头:“邱琢玉,你过来,送姜姜回教室。”
邱琢玉立马屁颠屁颠跑了过来,陶姜脚腕扭伤,医院给配了拐杖,他嫌费事,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哇哦。”身后有人起哄:“大玉,你今天有点好帅哦。”
他头也不回地说:“周小辞,你等会训练结束的时候,记得把姜姜的拐带回教室。”
周兮辞笑道:“好哦,邱王子。”
“闭嘴吧!”他抱着人走得飞快。
众人收回视线,继续顺着跑道往前跑。
简凡和熊力凑到周兮辞身旁,沉默着跑了一段,熊力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又不是头一回挨老王的骂了,都习惯了。”周兮辞说:“况且这次,确实是我做得不对。”
简凡应声:“呵呵,现在知道错了,昨天是谁啊,我天,怎么喊都不减速,那飞得叫一个快。”
“简小凡。”周兮辞缓着呼吸:“我真发现了,你这张嘴啊,活到现在还没挨打,纯属是因为你跑得快。”
“……”简凡呵笑:“彼此彼此吧。”
周兮辞加快步伐跑远了。
“你别说不过就跑啊。”简凡拽着熊力跟着追了上去。
夜空下,一道道身影沿着跑道跑了一圈又一圈。
坐在教室的陶姜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从桌上拽出一张卷子,摊在桌上盯着看了会,转过头敲了敲陈临戈的桌子。
他抬起头,“怎么了?”
“周兮辞今晚被我们教练训了。”
“啊?”陈临戈愣了一秒,明白了她的意思:“我知道了。”
“嗯。”她还维持着侧着半个身子的姿势。
陈临戈看着女生,“还有事?”
“能不能……”陶姜看他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给自己做了好几秒的心理建设才开口道:“借一下你的物理卷子,我抄——不是,我看一下。”
陈临戈找出卷子递过去:“还是尽量自己写。”
“好的。”陶姜抓着卷子匆匆转过身,松了好大一口气。
第二节 课休,陈临戈正准备下楼去操场,刚走出教室,迎面便撞上周兮辞几人。
他们都刚训练完,周身萦绕着潮湿的热意,她鼻尖冒着汗,脸颊透着红意:“你去哪儿?”
“厕所。”陈临戈伸手在她鼻尖刮了下,把那点汗珠抹了去,也没说什么,“走了。”
周兮辞愣在那儿,被从小卖部回来的邱琢玉拍了下脑袋:“干嘛?堵门口当门神呢?”
“我当你家门神。”她摸着鼻子进了教室。
“我家门口不缺门神,缺两石狮子。”邱琢玉坐到位上:“你和简小凡一人一边刚刚好。”
周兮辞看着他,张张嘴巴:“姜——”
他瞪大眼睛,忙合掌求饶:“我错了我错了祖宗。”
“哎,你真是。”周兮辞摇头叹息,没想到邱琢玉喜欢一个人竟然会变成这样。
正想着,陈临戈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忍不住想,要是有一天他喜欢一个人会变成什么样?
“想什么呢?”陈临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走到里侧坐着,手在抽屉里摸了摸,找出一盒巧克力放到她桌上。
周兮辞坐着没动:“这什么?”
“巧克力。”
“……”她用手戳了戳:“你买的?”
“你问那么多,不吃算了啊。”
他作势要来拿,周兮辞手挡了下:“吃吃吃。”
她撕开外面的塑封,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手往前边一递:“巧克力,你俩吃不吃?”
简凡回头掰了一块,顺手又掰了一块塞到陶姜嘴里:“够了。”
邱琢玉见状也嚷着要吃,周兮辞连着袋子一块丢了过去,“都给你们。”
她又重新拆了一袋,掰开正要往嘴里吃,忽地想到什么,转而递到陈临戈那边:“你吃吗?”
他眼神只从试卷上挪开一秒,而后便低头直接从她手上把巧克力咬了过去,温热的唇瓣碰着她的手指。
一触即离。
周兮辞猛地把手收了回来,动作太大,胳膊肘不小心撞到了椅背,疼得她忍不住轻嘶了声。
“怎么了?”他嘴里嚼着巧克力,声音含糊。
“没事。”周兮辞把手搁在他看不见的另一侧,只感觉手指上还沾着他唇瓣的温度,也不敢再用那只手掰巧克力往嘴里塞,她干脆把塑封撕得更大了些,直接对着生咬。
咔咔的。
跟嚼骨头似的。
陈临戈没忍住看了过来,瞧见她脸上的巧克力印,一下没控制住笑了出来:“你……”
“咋?”一张嘴更吓人,牙齿上都是巧克力,那效果就跟广告里的黑人露出一口白牙一样滑稽。
他笑得不行,抬手用指腹在她唇角擦了一下,“又没人跟你抢,你这咔咔的,吃得脸上都是。”
周兮辞也顾不上他这么用手直接碰了自己的脸,从抽屉里翻出镜子看了眼,自己也没忍住乐了。
她伸手戳了戳简凡:“小凡。”
“干嘛——”简凡在椅子上差点蹦起来,“我靠。”
周兮辞嘎嘎乐了起来,对着镜子看了看,又朝陈临戈龇着大牙直乐,“我是巧克力鬼。”
陈临戈笑了:“是不是傻。”
周兮辞凑过去,“难道不是可爱吗?”
他看着她“嗯”了一声。
嗯?
嗯什么?
周兮辞趴在他桌沿,一时没反应过来。
“可爱。”陈临戈转过头补充道。
作者有话说:
陈临戈:天啊,这也太可爱了!
66个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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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她是牵扯住他的那根绳
周兮辞长这么大没少听别人夸过自己可爱, 每回说她也都当听个乐,高兴了还能说句谢谢叔谢谢婶,不高兴了……好像也很少有不高兴的时候, 反正每次都挺乐在其中的,但陈临戈这么正儿八经的说她可爱,她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还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还垫着下巴趴在他桌沿,神情愣愣的。
“怎么了?”陈临戈拿了包纸放到她手边。
“我在思考要不要说声谢谢。”周兮辞拿着纸直起身,纸上有淡淡的茉莉花香,她想起什么, 又凑过去问:“怎么最近不见庄同学来找你了?”
“她为什么要来找我?”
“她不是在追你吗?”周兮辞抹掉嘴角的巧克力印子:“追人还能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啊。”
陈临戈没接茬,扯了张试卷放在她面前:“你管别人那么多,先把卷子写了。”
“哎。”周兮辞嘴上虽抱怨,但拿到试卷后还是收了心,认真看了起来, 遇到不会写的题目, 也都像陈临戈说的那样, 先圈了出来。
一节自习下来,陈临戈喝着水往她试卷上瞥了眼,一口水直接呛了出来, 还有些溅到了周兮辞的试卷上。
她拿纸巾擦掉水渍:“你干嘛?”
“你在干嘛?”陈临戈抹了抹嘴, 把她试卷拿起来,正儿八经的题目没写几道,一眼望过去全是圈:“你这……”
“不是你说的吗, 遇到不会写的先圈起来。”周兮辞挠着脸:“好像圈的是有点多。”
陈临戈快速看了一遍, 把试卷收了起来:“走吧。”
“去哪儿?”
“回家。”陈临戈拽出书包, “这阵子你都跟我回去。”
“你要给我开小灶啊。”
“嗯。”陈临戈看着她:“就你这成绩得开煤气灶。”
“……”
明天正好是周末, 周兮辞收拾了几本书,又装了一沓试卷,还想回宿舍去拿古诗集册子。
陈临戈往她脑门上崩了下:“你是放一天假,不是一年,把理综的卷子和复习资料装回去。”
“哦。”周兮辞收拾好东西:“那我先送姜姜回宿舍。”
“忙你的去吧。”邱琢玉从教室角落拿起陶姜的拐杖,“我送她,你们早点回去。”
“啧。”
“你啧屁啊。”
“对啊,啧屁。”周兮辞抢在邱琢玉反应过来之前,拉着陈临戈从教室跑了出来。
回去的路还是陈临戈骑车载她,周兮辞给脚找了个位置踩着,但总是不得劲也很吃力。
她低头看了看,说:“早知道就该买个电瓶车,这脚都没地方放。”
“别乱动。”陈临戈晃着车把:“不然你来骑。”
“当我没说。”周兮辞老老实实闭了嘴,等到小区门口,直接从后座上蹦了下来,顺势还推了陈临戈一把。
他估计没反应过来,差点连人带车摔了过去。
“我不是故意的啊。”周兮辞在原地蹦跶了两下,而后立马先一步往小区里跑。
没跑多远,听见身后的车铃声又停了下来,没曾想陈临戈压根没打算等她,直接从她身边“咻”地骑了过去。
“陈临戈!”她抓着书包追了过去,一直到车棚才停下:“你这踩的是风火轮吧,跑这么快。”
他勾着钥匙笑了声:“我以为你能跟上。”
“你在羞辱我吗?”
“没有。”陈临戈从车篮里拿出书包:“走了,早点上楼早点给讲完试卷,你就能早点睡觉。”
周兮辞想到那一卷子的圈圈,头都大了。
以她的水平,一晚上讲完一张卷子简直是天方夜谈,陈临戈也不想英年早逝,讲完三十几道单选直接把笔一扔:“今天先到这里,你回去睡觉吧。”
周兮辞“哦”了声,收拾好东西往外走的时候见他拿了张新试卷摊在桌上,“你还不睡吗?”
“嗯。”他头也不抬:“做完这张卷子。”
已经是一点钟了。
她想了想,又走了回去,从他桌上拿了本语文书,“我看会古诗词,多背点是一点。”
陈临戈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学霸房间有学习能量加成,周兮辞一直看到他写完那张卷子都没觉得困,甚至还大有继续挑灯夜读的冲动。
“你看看几点了?”陈临戈把桌上的电子钟拿到她眼前:“你不打算睡觉了吗?”
“我靠,都三点了,我真没觉得困。”周兮辞合上书:“你平时都学到这个点吗?”
“平时不会这么晚。”他看着她。
周兮辞回过神:“哦哦哦,今天是有我这个学渣在,我懂了我明白了,我麻溜地走了哎。”
陈临戈笑了声:“饿不饿啊?”
“这个点还有吃的吗?”
“就问你饿不饿。”
“饿。”她摸摸肚子,看着他走进厨房:“你平时在家还开火么?”
“不然呢,我喝露水养活自己吗?”陈临戈从冰箱里拿出面条和鸡蛋,“荷包蛋还是散的?”
“都可以。”
他看着她没动。
“打散吧,都这么晚了,别折腾了。”
“行。”陈临戈说:“你去看书吧,好了我喊你。”
“不用帮忙吗?”
“你刷碗。”
“……”
周兮辞没站那儿多说废话,回到卧室见他桌上散着一堆东西也没敢乱动,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一边转笔一边背书。
这要让陈临戈看见了指不定又要赏她一个爆栗,她想到这儿,没忍住笑了,手上没留心,把笔帽给甩了出去。
周兮辞放下书,在地上摸索了一圈也没找到,陈临戈进来喊她的时候,她正往半空中丢了个硬币。
他站在门边问:“干嘛呢?”
“笔帽掉了。”周兮辞说:“周奶奶以前说找不着的东西可以丢个硬币,然后顺着硬币滚落的方向就能找到原来丢掉的东西。”
话音落,硬币掉了下来,地上铺的是毛毯,硬币别说滚,连落地的动静都听不见。
周兮辞:“……”
陈临戈止不住笑:“周奶奶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扔硬币别在地毯上扔。”
“你闭嘴。”
“别找了,先出来吃饭,明天我打扫房间。”
“不行。”周兮辞就跟有强迫症一样,心里拧着个疙瘩:“你先去吃吧,我不找到我今晚不用睡了。”
陈临戈要进来帮忙,她摆摆手说:“你先去吃吧,不然面都要坨了,我就找五分钟,找不到这笔我就不用了。”
“行,快点啊。”
“嗯。”
周兮辞干脆趴在地上摸索,一路从毛毯这边循着记忆里的笔帽甩落的抛物线找到书桌旁。
陈临戈真对得起他学霸的称号,卧室里到处都是书和试卷。
她在书堆的缝隙里扒拉着,终于在书桌桌脚的一个位置把笔帽摸了出来,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推倒了一旁的书堆。
“哗啦”一声。
周兮辞立马心虚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等了半天没见陈临戈过来,动作迅速地把书又重新摞了回去。
地上的书很杂,看书封有一部分是他在沪市的教材。
“还没扔呢。”她嘀咕了句,拿起掉得最远的一本教材,一张纸片从里掉了出来。
是从草稿纸上撕下来的,并不齐整的边缘底下印着附中的名字。
纸上写了很多东西,周兮辞看到几个熟悉的字眼,溪城航大、溪城科技大学……
她真佩服自己在这种时候,还能分心听见陈临戈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慌乱之下把教材和草稿纸一齐塞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找到没?”陈临戈站在门口。
周兮辞提着书包从地上站起来:“找到了。”
“那过来吃面。”
“哦。”她走出去,发现面碗里放了一整颗荷包蛋,不知怎么眼眶倏地一酸:“不是说打散的吗?”
“都开火了,多煎两个蛋也不费事。”陈临戈拿起筷子:“快点吃吧。”
她低着头“嗯”了一声。
周兮辞本来还挺饿的,但心都被纸条上的东西牵扯着,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三分之一,“要不你放着吧,我明天早上热一下再吃。”
“这是面啊,放一晚还能吃吗?”
“可以放冷冻。”
“……”陈临戈叹了声气,端起她的面碗往自己碗里一扣,“好了,你回去睡觉吧。”
她坐着没动。
陈临戈自顾吃了起来,“碗明天刷,我也困了,吃完就睡了。”
周兮辞点点头,拎着书包走了出去。
家里没有想象中的冷清,周兮辞走到主卧,周国成不在家,但可以看得出来他这阵子应该是住在家里,被子是乱的,床头的烟灰缸也有几根烟头,屋里还有没散干净的烟味。
她走过去把窗户打开,出来时也没关着门,就这么敞着风。
忙完这些,周兮辞又进了卫生间,以往几分钟就能冲完澡,她硬在里面磨蹭了半个多小时。
等坐到桌旁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在逃避,在逃避那个会让她难过内疚的真相。
那天跟陈临戈聊完专业的事情后,周兮辞上网搜了一下,这个专业最强的学校不在溪城。
甚至离溪城很远。
她从书包里拿出那本教材,其实压根不是教材,是一本高考报考指南,陈临戈把写在纸上的那几个学校所在的那一页都折了个边角。
周兮辞没怎么费力就找到了,他每所学校圈出来的专业都差不多,遥感与科学技术、人工智能还有一个计算机。
她捏着那张纸片,陈临戈在上边写了一模二模的成绩,按照那个分数,他本可以去到更好的学校。
周兮辞缓缓低下头,眼泪掉在纸上,黑色的字迹逐渐模糊起来。
她还是做错了。
她不该打那个电话的-
发现小纸片的事情周兮辞没打算现在就找陈临戈聊,毕竟马上就是月考,她不想再因为自己影响到陈临戈。
但十月底的这次月考整个二十五班并没能像想象中发挥的那么好,因为之前实在落下了太多,临时抱佛脚都是要被佛踹开的那种程度。
不过还是有值得高兴的地方。
“这次我们班虽然没能跳出倒数前三,但我们稳住了倒三的位置,不要瞧不上这个位置啊,以前你们都是倒一倒二的。”自从被学生们知道可能要被撤职的事情之后,林松媛也没再像以前那么绷着了,“还有要重点要表扬一下陈临戈同学,这次总排名挤进了年级前十。”
林松媛说到这里仿佛已经看了陈临戈拿下年级第一的盛况,带着大家起哄鼓掌:“按照这个成绩发展下去,你明年高考该不会给我拿个状元回来吧?”
陈临戈已经完全融入二十五班的风格,倒也不谦虚:“我争取。”
林松媛笑道:“那我到时候岂不是能跟人家吹我也是带出状元的班主任了?”
“吹!”邱琢玉也起哄道:“拿个全省前十林姐你也能吹!我们跟你一起吹!与有荣焉不是我们共同的原则吗!”
“你一个倒数第一你还好意思吹。”林松媛等会还有会,跟大家说完事,交代了几句纪律问题便匆匆离去。
闹腾的教室很快安静下来。
徐林林按照这次的排名叫了几个人,最后才走过来喊陈临戈:“我们去林姐办公室讨论一下学习小组分组的事情吧。”
“好的。”陈临戈翻出之前的笔记本,临走前把自己的数学试卷拍到周兮辞面前:“把错题对着我的答案订正一遍,搞不懂的地方先圈起来。”
“知道了,陈老师。”周兮辞目送他走出教室,拿起他的试卷从头至尾扫了一遍,最后回到分数那一栏。
——150。
这次考试没有附加题,如果有估计还能再加十分。
林松媛说他有机会冲击状元,可没有哪一届状元是会留在溪城的。
周兮辞从书包夹层里翻出那张小纸片,想到很久之前她想问没敢问的那个问题。
如果他今年考上了,还会回到溪城吗?
答案不言而喻。
无论如何,陈临戈都会回来的,因为她在这里,她是牵扯住他的那根绳,是累赘。
周兮辞叹了声气,把纸片收了起来。
他不能留在这儿,她也不会让他留在这儿。
学习小组的事情很快定了下来,陈临戈没意外地包揽了周兮辞几人的补课任务。
周末六人窝在一枝奶茶店,周兮辞和陶姜一边兼职一边复习。
简凡在一次又一次失败中彻底崩溃了:“我靠,我为什么要学数学,我上菜市场买菜我也不用跟人家老板说,你给我以XY轴上的这条抛物线切一块五花肉吧。”
“你可以试试。”上午奶茶店人还挺多,周兮辞怕没法集中注意力写试卷,捧着本生物基础知识小册背了一上午。
陈临戈拿起简凡的草稿纸看了遍,很快又提笔打了个叉:“你不要死记解题步骤,记住公式就行,有些题型基本上都是换汤不换药,你不记住公式,就算给你出一模一样的题目,换个数字你也解不出来。”
简凡啧声:“我不会笨到这个程度吧。”
他点了点草稿纸上的那道题:“这个三角函数的题型,你上午做过三道差不多的了。”
周兮辞毫不给面子地大笑起来:“承认吧,你已经笨到这个程度了。”
陈临戈看了她一眼,突然提问道:“生命系统的结构层次是什么?”
“啊?”周兮辞只愣了一秒,立马掰着手指道:“细胞、组织、器官、系统、个体、种群、群落……还有生态系统和生物圈。”
陈临戈点点头没说什么。
周兮辞立马显摆起来:“啧,看来我还没笨到这个程度。”
简凡:“……”
陈临戈淡淡道:“这是必修一的内容。”
简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兮辞酝酿了会,叹了口气:“算了,我不跟一个同题型写了三遍都还不会的人计较。”
简凡撸起袖子:“打一架吧,周兮辞。”
“我不,我要学习,我要奋发图强。”
一旁埋头苦写卷子的熊力抬起头:“粪?是我理解的那个粪吗?”
邱琢玉皱起眉头:“写试卷,别说话。”
熊力:“哦。”
六人安静地坐着,写试卷的写试卷,背书的背书,深秋的日光晒得人昏昏欲睡。
邱琢玉打了个哈欠,最先趴了下去:“我眯一会,半个小时后叫我。”
紧接着是熊力,转过头趴在另一张桌子上,简凡和陶姜也没支撑多久,靠着椅背就睡了过去。
周兮辞还在跟孟德尔豌豆杂交试验DDddDd作斗争,十根手指都不够她掰的,“早知道我去学文科算了,死记硬背总能行吧。”
“文科也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死记硬背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陈临戈笔尖唰唰写着,“历史每个时间阶段发生的事情,产生的意义影响,同个时间国内外的发展情况,光是这些就够你背的了,还有政治那一长串一长串的文字,你背的过来吗?”
周兮辞咂咂舌:“应该不能吧。”
她从小说话晚,脑袋也不活络,上了学这点更是明显,别人一两天就能背下来的九九乘法表,她要一个星期才能背完,幸好还有体育这条路可以走,虽然苦了点难了点,但也是条出路。
只是这条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恐怕也走不长了。
周兮辞看着坐在对面的陈临戈,他低着头,思考的样子很专心,不会像她会一边看题目一边转笔。
他这样的人,是要去高处的。
她垂眸看着纸上的文字,下定决心,准备等这次月考结束要和他聊一聊纸片的事情。
这样的补课持续了半个多月,他们基础薄弱,要想在短时间内提升太多是不可能的事情,陈临戈只能从根本出发,把入学几次大小月考的试卷都整理出来,按照出现的高频率题型给他们针对性补课。
“英语和语文这种积累的东西,一个月提升的空间有限,我找了些常规词汇量比较多的完形填空和阅读理解你们先背着,背多了语感上来了,对做题也有帮助。”陈临戈把刚打印出来的一沓资料放到桌上:“还有英语作文,我整理了一些基础性的短语和句子,写作文的时候基本上都能套进去,不过这个没有巧办法,只能靠死记硬背。”
邱琢玉拿起其中一份翻了翻:“哥,你也太强了吧,你这高考结束都能开个辅导班了。”
“算了啊。”陈临戈把电子版的内容发到班群里,放下手机笑了笑说:“辅导你们我就已经够了。”
“辛苦了,真的。”简凡把桌上仅剩的一只鸡中翅推到他面前:“快补补吧,我看你都瘦了。”
一听这话,周兮辞也抬头看了眼,确实是瘦了,甚至都有黑眼圈了。
这阵子,她每晚都跟着陈临戈回去开小灶,基本上没在两点前睡过觉,有时候还要更晚。
她心里装着事,竟然都没注意到这些。
陈临戈察觉到她的视线,摸了下脸说:“也没瘦多少,过了这阵就能补回来了,不说这些,先复习吧。”
“好嘞。”简凡也拿了份资料,低头看了起来。
陈临戈把鸡翅递到周兮辞手边,拿起她刚做完的试卷,“快吃,吃完给你讲试卷。”
周兮辞小声说:“不敢吃,怕被打啊。”
陈临戈只好自己解决,三两下便把骨头剔了出来。
周兮辞震惊地看着他:“你嘴里是有剔骨刀吗?”
“鸡中翅的骨头有节点,找到那个节点一咬就能剔出来。”陈临戈都没怎么嚼,把试卷摊在桌上:“过来。”
“哦。”
晚上散场后,陈临戈骑车载着周兮辞,她坐在后面拿着手机嘀嘀咕咕在背东西:“……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但见,但见……”
陈临戈提醒道:“但见悲鸟号古木。”
“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没背几句,周兮辞又卡住了,打开手机看了眼,叹气道:“哎,这篇文我都背三天了。”
“不管是三天还是三十天,只要能背下来就行。”陈临戈说:“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周兮辞额头抵着他的后背,轻声说:“我有时候都在想他们会不会是因为我智商有问题,觉得我是个麻烦才丢掉我的。”
“别瞎想,你那会才多大,哪里能看得出来智商有问题。况且,你也不是麻烦。”陈临戈不紧不慢地踩着踏板,声音在寂静晚风中显得格外温柔:“是礼物。”
是上天赠予他的礼物。
“礼物?”周兮辞这个思维显然没捕捉到重点,直接跑偏了,“差点忘了,下周六是你生日,他们几个让我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周兮辞。”
“啊?”
陈临戈笑了笑:“你们都能过及格线,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
“……”周兮辞拿脑袋撞了撞他后背:“是问你要什么礼物,不是要我们的命。”
“不用送礼物,到时休息一天吧。”陈临戈加快车速:“蒲靳那天会过来,我们一起吃个饭就行。”
蒲靳这学期忙得要命,自从暑假回去之后一直没抽出时间来溪城,这次是因为身份证掉了要回沪市补办,正巧赶着来给他过生日。
周兮辞忍不住猜测道:“我怎么觉得蒲靳哥像是故意把身份证扔了,好找借口请假回来的呢。”
“是他能干出来的事。”陈临戈笑着说:“到时你问问他。”
“讨打的事情我可不做。”周兮辞抓着他外套,视线扫过路边一家店铺,忽地想到什么,又抓紧时间看了眼店名,生怕一觉睡醒就给忘记了:“我想好送你什么了。”
“命吗?”
“滚。”周兮辞说:“先保密。”
不过这个秘密也没能保多久,礼物是手工制作,周兮辞每天就那点空闲时间,几个人一直都跟连体婴儿似的,做什么都一起,不到一天,陈临戈就从邱琢玉那儿知道周兮辞打算亲手做一只杯子送给他。
哦。
现在是五个了。
他们四个想不到什么建设性创意,干脆直接跟风周兮辞,也打算亲手做一只杯子送给他。
“虽然礼物没了新鲜感,但你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中午临出门前,邱琢玉说:“毕竟吧,我们五个人能力不同,做成什么样都是惊喜。”
“谢谢,不需要惊喜,能喝水就行。”陈临戈看着他们:“我真不能去?”
“不能!”周兮辞拦着他:“让你知道礼物是什么已经很失算了,再让你看到制作过程那不是一点期待值都没了。”
“行吧。”陈临戈坐了回去:“早点回来。”
“嗯嗯嗯!”五人敷衍应着,跟逃命一样飞快地下了楼。
陈临戈把掉在地上的试卷捡起来,刚写没两道,搁在兜里的手机震了震,他摸出来看了眼。
蒲靳的电话。
虽然午休没老师,但陈临戈也没胆大到直接在教室接电话,回了消息过去-
clg:在教室。
蒲靳回得很快-
蒲靳:草-
蒲靳:我闯祸了-
蒲靳:我把你高考的事说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高考继续加油!今晚好好休息!
66个红包!祝大家旗开得胜!
注:1.“细胞、组织……”
2.“问君西游……”
出自高中生物和语文课本。
第40章
十八岁的陈临戈同学
蒲靳因为陈临戈的缘故, 对蒋玉雯的印象一直算不上特别好,这趟放假回来蒋玉雯邀请他们一家人过去吃饭,本来他没打算去, 但架不住蒲母的唠叨,最后还是跟着去了。
席上,陈建业知道蒲靳周末要去溪城给陈临戈过生日,托他给陈临戈带了些东西,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一个行李箱那么多。
蒋玉雯在一旁说道:“这么多你还是别让小靳带了,直接寄过去就是,他坐车也不方便。”
“没事陈叔, 我坐高铁没什么不方便的。”蒲靳说:“我自己也没什么东西,就一个书包。”
“行,主要是里面装了个模型,我怕寄快递磕着碰着了。”陈建业又拿了张卡给蒲靳:“这个你也帮我带给他。”
蒲靳估摸着陈临戈应该不会收银|行卡,但也没说什么, 跟礼物一起收了起来:“陈叔你放心, 这东西我肯定亲手交到他手上。”
陈建业笑了笑:“行。”
“好了好了, 你先让人吃饭。”蒋玉雯面上没说什么,可话里话外都透着不乐意。
这顿饭蒲靳也吃得没那么舒坦,心里堵着口气。
饭后, 一家人留宿陈家, 蒲靳睡在陈临戈之前的卧室,本来还想给他拍张照片看看他房间现在的样子,一想又觉得自己缺心眼, 这不是上赶着去戳人伤口吗?
他叹了声气, 起身去屋外倒水, 在二楼走廊的小阳台听见蒋玉雯拉着蒲母说到陈临戈, “他心好,上赶着给人送礼物,人家要真记着他,就不会说要回溪城。”
蒲靳越听越气,一时没忍住冲过去说了句:“蒋阿姨,您说这话可就冤枉陈临戈了,要不是您,他会回去吗?”
……
“我说完这句也就冷静了,也没说其他的,但你爸跟我爸那两个老狐狸估计是听出我话里有话,昨天晚上来我家吃饭的时候,他俩故意灌我酒,我喝醉了把什么都给说了。”蒲靳想死的心都有了:“我妈还说我指着蒋阿姨的鼻子骂她不是人没有良心。”
陈临戈听到这儿,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还笑,你爸跟窦叔一大早就开车过来找你了,估计没一会就到你学校门口了。”蒲靳叹了声气:“我等下也准备去机场,你先想想怎么面对你老爸的疾风吧。”
陈临戈其实能想到陈建业会有什么反应,但算不上特别担心,毕竟蒲靳知道的和事实上有一定的偏差。
现在比较棘手的是他不知道是该跟陈建业坦白,还是就这么错下去,但无论选择哪一个,最终伤的都是陈建业的心。
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
没等陈临戈想出什么好对策,窦彭的电话先打了过来,“在学校吗?”
陈临戈想缓和一下气氛:“我能说不在吗?”
“别跟我贫,今天这事我也帮不了你。”窦彭压着声:“快点出来,你爸在学校门口。”
“好,我现在过来。”
挂了电话陈临戈也没耽误,先去跟林松媛请了半天假,下楼的时候给周兮辞也发了消息。
她一直没回,不知道是不是在忙他的生日礼物,但看时间也该回来了。
陈临戈顾不上想那么多,快步走到学校门口,陈建业的车就停在一枝奶茶店前。
窦彭站在车外抽烟,大概是看到他了,捻灭了烟头往垃圾桶里一扔,朝这边走了过来。
“窦叔,好久不见。”陈临戈笑了笑,但没什么用,窦彭的脸色还是那样,看来陈建业是动了大怒。
“你小子真够厉害的啊,为了回来都做到这份上了。”窦彭按着他肩膀,“你爸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你自己掂量掂量。”
窦彭手上搁了劲,捏得陈临戈骨头都跟着疼,但他也没说什么,快走到车前的时候,陈建业推门走了下来。
陈临戈还没来得及开口叫爸,脸上便先挨了一巴掌。
这么多年,陈建业一直对他视如己出,他不崇尚棍棒教学,从未对他下过这么重的手。
陈临戈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右边耳朵里也嗡嗡的,他抿了抿唇,嘴角大概破了口,尝到了点血腥味。
他站着没动,只是低声道:“爸——”
“你别叫我爸!”陈建业用了狠劲,整只手都在颤抖,“陈临戈,你真行啊,我说呢,学校每次模拟考、联考你都好好的,怎么一到高考就考成了那样,你拿你自己的前途开玩笑的时候,你有想过我是你爸吗!”
陈临戈看着他,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吭声。
也许是他这样欲言又止的模样让陈建业更加确信了自己听到的事实,他扬起手,作势又要打下来,但最终还是没落下去,言语间透着对陈临戈的失望,对自己的失望:“我养了你那么多年,你一声不吭要回来,我说过什么吗?我有绑着你不让你回来吗?你这么糟践你自己的时候,你有想过我是你爸吗?你没有,你但凡想过,你都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爸……”陈临戈看着陈建业像是快要站不稳,想要伸手去扶,被他一挥手推开了。
他看着陈建业湿红的眼角,心里一阵闷闷的难受:“我没——爸!”
解释的话才刚开口,陈建业忽然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陈临戈忙上前抓着他的胳膊把人架起来,朝远处喊了声:“窦叔!”
窦彭先前往旁边走了点,听到声立马往回跑,帮着他把陈建业扶进车里,立马绕到驾驶位:“上车!”
陈临戈在车上给急救中心打了电话,按照对方的指示对陈建业的身体做了一些基础的检查。
陈建业没有心脏病,身体状况一直都挺好,不能判断是不是急性心梗,好在医院离得不远,窦彭开车过去的时候,接到消息的医护人员已经等在了医院门口,一下车就把人推进了急诊。
这是陈临戈没有想到的意外,站在外面等消息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懵的,窦彭交完费回来,他还站在那儿一步也没挪过。
窦彭拍了下他肩膀:“别担心,你爸身体一向硬朗,这次估计是气急了,一时怒火攻心。”
陈临戈觉得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又干又涩,“是我对不起他。”
“你不像这么没分寸的人。”窦彭走到一旁坐下,嘴里咬着根没点的烟:“蒲家那小子说的话,不全是真的吧?”
陈临戈坐到他对面,仰头靠着墙,闭上眼说:“窦叔,我不知道怎么说。”
“跟你妈有关吧?”窦彭拿下烟在手中把玩:“你慢慢想,现在不跟我说不要紧,想好怎么跟你爸说,别让他心寒。”
陈临戈闷声应道:“嗯。”
陈建业的情况和窦彭猜得差不多,就是急火攻心加上昨晚喝了不少酒,情绪激动引起的晕厥,说白了就是被气晕过去的。
他被送进病房的时候,窦彭看陈临戈绷着张脸,故意打趣道:“你也够厉害了。”
陈临戈苦笑一声,没说话。
“行了,这里有我,你先回学校吧。”窦彭按着他肩膀捏了捏:“今天不还过生日呢,十八岁,成人了啊。”
“挺难忘的。”陈临戈低着头:“十八岁生日当天,把自己老爸气进医院了。”
窦彭乐了:“挺好,大孝子。”
“窦叔你是真不会安慰人啊。”陈临戈那点情绪被压了回去,坐在床边没动:“我等我爸醒吧。”
“也行。”窦彭说:“蒲靳等会是不是还要过来?”
“嗯。”陈临戈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看了眼。
出去做礼物的这几个人估计回学校从当时在场的学生或者一枝奶茶店老板娘那儿听到了他被打的八卦,这会都快把他电话打爆了。
之前手机放在口袋里,什么时候静音了他也没注意。
陈临戈拿着手机站起身:“窦叔,我出去打个电话。”
窦彭头也没抬:“嗯,去吧,有事就先回去,你在这儿对你爸心情恢复没什么用。”
“……”
陈临戈走到休息区才拨通了周兮辞的电话,那头估计也在给他打,显示正在通话中。
他只能重新拨了邱琢玉的电话。
“我靠!哥你终于接电话了。”邱琢玉把手机开了外放,其他四人都围了过来。
他咋咋呼呼道:“哥,你什么情况啊?杨巍说你在校门口被人打了,还被人拖上车带走了,你是借高利贷了吗?”
陈临戈被这一长串无厘头的消息逗笑了,短暂地松了口气:“我没事,我爸来找我说点事,我……晚点回去。”
邱琢玉迟疑道:“你爸找你说事,咋还动手打人啊?”
“你爸气上头了不打你吗?”
邱琢玉很快被带偏了:“废话,当然打,还是往死里打。”
“那不就得了。”陈临戈说:“我这边没什么事,你们不用担心,先上课吧。”
电话那边没人接话,只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很快原先有些嘈杂的背景音消失了。
周兮辞的声音从里传了出来:“你在哪儿?”
陈临戈沉默几秒:“医院。”
“我来找你。”周兮辞说:“正好我有事要问你。”
他叹了声气:“来吧,到了给我打电话,记得请假,别逃课。”
“……”-
医院离八中并不远,但陈临戈还是过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接到周兮辞的电话,准备下去接人的时候陈建业已经醒了。
他进去打了声招呼,陈建业哼都没哼一声,闭着眼不搭理人。
窦彭跟他摆摆手,示意他先去忙。
“我就在楼下。”陈临戈最后看了眼陈建业,他还是那副拒绝交流的姿态,有些不合时宜地幼稚。
他有点想笑但没敢笑,这要是笑了估计这岌岌可危的父子情今天就要彻底断了。
走出病房的时候,陈临戈从对面玻璃橱窗上看到自己脸上的伤,想着要不要找个口罩遮一下。
算了。
他叹了声气,去了楼下。
周兮辞坐在一楼大厅靠南边的一排长椅上,怀里抱着个书包,等他这么点功夫手里还拿着本古诗集小册在看。
但估计看得也不认真,陈临戈还没靠近,她人已经察觉到什么,抬头看了过来。
他脸上的伤遮不住。
“你……”周兮辞看着他走过来坐下,手里还抓着那本古诗集小册,“我以为你被打到住院了。”
陈临戈笑了:“你当我爸真是借高利贷的啊?”
“那怎么……”周兮辞反应过来:“是陈叔叔住院了?”
“嗯。”
周兮辞一惊:“你还手了?”
“可能吗?”陈临戈言简意赅道:“情绪太激动晕过去了。”
“哦。”周兮辞想了想:“被你气的吧。”
陈临戈把她手里攥着的小册抽出来敲了下她脑袋:“会不会聊天?”
周兮辞笑了笑,垂眸看地上瓷砖之间的缝隙,手指无意识揪着书包的带子,“陈临戈。”
“嗯?”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陈临戈叹了声气,人往后一靠,盯着她的侧脸:“想问我志愿的事情是吗?”
周兮辞抬起头,愣愣看着他。
“我那些书都是有数的。”陈临戈在她拿走报考指南的第二天就发现书不见了,只是她没主动问,他也就顺着装作不知道,“偷东西都不会偷,那么厚一本报考指南,书堆都矮一截。”
“我也不叫偷吧。”
他纠正道:“是光明正大地拿。”
她笑笑,揪着书包带子没松手,又扭回头继续看地上的砖缝:“所以,就算你高考没有失利,你也还是打算回溪城的对吗?因为我给你打的那个电话,你担心我在溪城过得不好,你觉得是你把我丢在这儿的,即使我跟你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你也还是要回来。”
周兮辞低着头,眼泪一滴滴掉在手背上,“但你成绩那么好,你想到陈叔叔可能不会让你报溪城的学校,所以你就故意没考好……”
“不是。”陈临戈揪着她的袖子拽了拽,等她抬头看过来时才说:“不是故意没考好。”
他用袖子往她脸上一抹,“我不是会拿自己未来开玩笑的人。”
周兮辞被他袖口蹭得脸疼,但也没动,只看着他不说话。
陈临戈叹了口气:“我说,但你别哭了。”
“嗯。”周兮辞仍旧看着他。
陈临戈沉默了会,忽然无奈地笑了下:“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周兮辞吸吸鼻子,“那我问你答,陈叔叔为什么会动手打你?”
“他跟你一样,也以为我是故意没考好。”陈临戈像是找到了切入点:“高考前一天,我妈也看到了我夹在报考指南里那张纸,她可能觉得我养不熟吧,就提出了退养的事情。”
周兮辞猛地抬起头。
陈临戈闭着眼往后一靠,“我当时确实挺想回来的,不仅仅是因为你打的那个电话。”
陈临戈刚到陈家那几年,蒋玉雯对他并不差,尽管后来有了陈临舞,对他没那么关心了,可吃穿用度上总不会亏着他,心里也还是拿他当一家人。
直到陈临舞八岁那年夏天。
那天蒋玉雯和陈建业临时要出趟差,家里保姆刚好请了两天假,照顾陈临舞的任务便落到了陈临戈头上。
陈临戈当时还在学校游泳队,保姆要回来的那天傍晚,他接到教练的电话要去队里一趟。
陈临舞那会还娇气得很,说什么都要跟着哥哥一起,陈临戈没辙只能带她一起去了队里。
“哥哥要去找教练,你在这里等我。”临走前,陈临戈把自己的手机留给陈临舞:“别乱跑。”
“知道了。”陈临舞捧着手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还催着他快走。
陈临戈笑着揉了揉她脑袋才起身去教练办公室,大概在里面待了半个多小时,他忽然听到楼下保洁阿姨在喊有人落水了。
陈临戈当时心里一慌,从窗口往下一看。
陈临舞刚被听到动静的安全员救上来,要不是教练拦着,他可能直接就从二楼跳了下去。
陈临舞被紧急送往了医院。
陈临戈站在抢救室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被接到电话赶回来的蒋玉雯劈头盖脸打了一顿也没想着躲,只是一遍遍说对不起。
蒋玉雯疯了一样,巴掌和撕扯一下比一下狠,挣扎间,陈临戈装在口袋里的报名表掉在地上。
周遭凌乱的脚步踩了上去,踩脏了,也踩碎了他少年时期的梦。
这次意外溺水之后,陈临舞的身体落了下严重的病根,小小年纪便体弱多病,而蒋玉雯也对陈临戈起了强烈的防备心,当着陈建业的面只是冷漠,私底下却是各种冷嘲热讽。
母子间的隔阂与矛盾越拉越大,蒋玉雯在陈临戈的沉默中愈发变本加厉。
高考前夕,陈临戈住回家里,她无意间发现他准备回溪城读书,瞒着陈建业找陈临戈谈了退养的事情,“既然你想回去,那就干脆走得彻底点。”
陈临戈像是早料到会有这天,格外地平静:“好。”
……
“我高考那天早上,小舞突然身体不舒服,原本要送我去考场的司机先送她们去了医院,我怕赶不及考试,就自己骑车过去。”陈临戈轻叹:“可能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吧,我在快到考场的最后一个路口撞上了送考的车子,不小心摔伤了右手。”
陈临舞是不是真的身体不舒服,陈临戈已经无从探知,只是当摔倒的那一刻,他躺在地上看着头顶广阔的蓝天,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我想或许这也是离开的一个契机。”陈临戈靠着椅背,“受伤这事我就没跟别人说,蒲靳知道我打算报溪城的大学,误以为我是怕我爸不同意,所以故意没考好,我不想多生事,就由着他这么误会了,但我没想到昨天两家人在一起吃饭,他喝多了不小心把这事说了出来。”
“不跟你说,是不想让你有负担。”陈临戈看着她,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溪航是国内第一个设立遥感专业的大学,虽然它不是专业最强的学校,但学校的底蕴是最扎实的,我没有拿我的未来不当回事。”
周兮辞忍着鼻酸,低声说:“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没打算留在溪城呢?”
“我没想那么多。”陈临戈笑了一下:“谁让你在电话里哭得那么惨,几年不跟我联系,一联系就哭成那样,问你怎么了你也不说,一直在那儿喊疼,要换成你,你能不着急吗?”
她低着头不说话,眼泪成串往下掉。
陈临戈只能起身半蹲在她面前,“我说过的,在哪儿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这儿。”
她哽咽道:“我在这儿啊。”
不管你走多远,我都一直在这儿。
“我的人生是我自己选择的。”周兮辞深吸了口气,认真道:“我不希望有人为我的人生停下脚步,更不希望那个人是你。”
午后落进走廊的阳光静谧而温暖,陈临戈脸上仿佛蒙着一层柔和的光芒,他握住她的手,掌心交握的温度灼着周兮辞的心。
“好。”他眼睛直直看着她,“但你要记住,无论我走多远,我的未来里,始终有你。”
他眼眸漆黑,温柔而有力量,周兮辞心口鼓胀,像是有什么将要呼之欲出。
她别开视线,低头看书包上的纹路,忽然想起什么,从里掏出一个礼盒。
蓝色的包装盒,扎着差不多色系的蝴蝶结。
她拿在手里,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想着你晚上应该没有时间跟我们一起吃饭,来医院的路上就先去取了礼物。”
“生日快乐。”周兮辞看着他,心跳突然变得很快,“十八岁的陈临戈同学。”
作者有话说:
生日快乐,陈临戈同学。
这章两分评论皆有红包!
是不是还有小朋友明天还要考一天!继续加油嗷!!
注:学校方面一半参现实一半架空,一切为剧情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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