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后苏老夫人对苏环的脸色便有些不虞:
她这孙女莽撞出头丢人也便罢了,谁知居然还惹了侯府不喜,竟能一口气惹得侯府老夫人、夫人、千金人人厌烦。
是以她摆摆手:“老四先回去吧,老身有话对三娘子说。”
居然毫不避讳偏心。
苏环一下脸就臊得通红,抬起眼睛狠狠盯了苏莺莺一眼。
苏家老夫人被苏环丢了的脸被苏莺莺捡了回来,因而今日对莺莺格外好:“莺莺,我这里有一匣子首饰,你且拿去装扮。”
莺莺却摇头:“莺莺不喜这些。”
老夫人到底还是从妆匣里翻检出一对纯金累丝镶红宝手镯塞到了莺莺手里。
莺莺福了一福:“说起来我为祖母绣了个抹额,正好给祖母。”
说罢吩咐绿儿去拿。
宝蓝锦缎上绣着五福捧寿的吉祥花样,看上去又端庄又吉利。
老夫人果然极其喜欢。
莺莺见她高兴趁机道:“祖母,虽我是苏家人,可是家谱上没名没姓总觉得恓惶得很。还有我娘也……”
她当初进了苏家就被老夫人攥住了此事,矢口不提二房夫人和苏莺莺上苏家族谱的事情。
莺莺倒无所谓此事,无宗无族才方便她另立女户呢,可是娘却不能不上族谱。
民间百姓讲究故去后神主能袝归祖庙以享受祭祀,苏老夫人拿捏着此事不言不语。
莺莺一个小娘子自然无法越过她老人家去请族老办成此事。
原先的话苏老夫人自然爱搭不理,那个素未谋面的南诏女子拐走了老实温顺的二儿子,还撺掇他不给家里寄一份钱粮,这样的女子哪里配入苏家的族谱?
可她生养的孙女有出息啊,今日入了侯府老太君的青眼,只怕富贵还在后头呢。
苏老夫人一想到这里便应得痛快:“这是当然。”
莺莺道谢,却并不走。
老夫人一下便明白了,她这是不放心呢,当即道:“你明日就随我一起去寻族老,请他老人家将你们母女写入族谱。”
莺莺这才放心,她恭恭敬敬道:“祖母歇着,我先告退了。”
待回到自己房里。
绿儿有些好奇:“娘子天天与我们在一起,不是盘账就是做花盒,没见绣过什么抹额啊?”
莺莺捂嘴笑:“那天出外烧香我请外头绣坊里的娘子绣的,昨天才完工由长寿哥捎进来。”
绿儿恍然大悟,满脸高兴:“我就说这样不顾人伦亲情的人不配我家娘子的手绣抹额。”
莺莺颔首:“闲杂人不值当我们费神,先理出花盒来。”
苏老夫人和颜悦色应付走莺莺,脸便沉了下来:“去请三房太太过来。”
她偏疼三儿子,可不偏疼三儿媳妇,是以等三夫人进来后便劈头盖脸训斥三夫人一顿:“你素日里自诩自己娘家是皇商,比我们家富裕一等。可你教导出来的女儿居然当众插话处处显摆自己,这便是你教出来的好娘子?”
想起今天的经历她顿觉丢尽了脸,直到将三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才觉出了气
便是侯府也要考量这门婚事
三夫人素来是府里最得意的,丈夫官职最高又得苏老夫人偏心,娘家是皇商,哪里想到会因为女儿被老夫人这么训斥了一通?
她气从中来,冲到女儿住处二话不说将苏环扯了起来,狠狠拧了几把,又打了她背部几下:“你个贼狲猢,闯了什么祸?!”
苏环重生前已经是个成年妇人,哪里还挨过打?
骤然被打人也没反应过来躲闪,一时吃痛泪水都流了下来。
背部的剧痛让她吸了一口气,半天才反应过来:“娘,你莫听老夫人胡吣。”
三夫人这才住了手。
苏环脑筋转得飞快:“娘,我今日与侯府老太君搭上了话,还在侯府夫人和千金前面留了名姓。”
“真的?”三夫人瞪大了眼睛,抑制不住的喜悦。
“真的。”苏环向她保证,“老夫人是因着去了富贵之地被人嘲笑了才回家撒气呢。”
苏环好容易才说服了娘亲不要更改自己的婚事,哄走了三夫人后她便在窗前盘算下一次的机缘。
前世老太君甚为喜爱莺莺,便叫莺莺又陪她去郊野寺庙进香,本就一见钟情的世子则主动请求护送老太君。
等寺庙回来后侯府便向苏家提了亲。
前两次机会都被她错过了,现在唯有阻挠苏莺莺去寺庙了。
苏环吩咐小丫鬟:“去,时刻探听着门房那边的消息,若有侯府来的消息便赶紧告诉我。”
丫鬟应了声是。
只不过比侯府的消息先到的是讨债的人:“四娘子,这教授糕点的钱财还差着些。”
苏环心里添堵,她为了学习紫藤糕的做法高价聘请了名厨教授做法。
以她平日挥霍无度的性子自然是没有积蓄,她又不敢向爹娘开口,便只有以苏家的名义赊欠一二。
她原本想的是为了得到伯府老夫人的青睐便是花些大价钱也无妨。
谁知如今赔了夫人又折兵,她既没有获得老夫人的青睐,又损失了银钱。
苏环一阵心烦意乱,挥挥手:“去去去一边去!赶出去!\"
丫鬟不敢违抗她的意思又不敢赶人,只好跟那酒楼推辞:“我家娘子不在家。你改日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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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渐浓,莺莺在盘算新的赚钱之法。
“这不是我们乡下的御马鞭么?”绿儿打量着自家娘子手里的花材。
莺莺点头:“正是,不过它还唤做笑魇花。这寻常野花进了汴京城便涨了身价。”
她吩咐绿儿:“请奶兄去郊野买些笑魇花。我预备做些花冠卖。”
笑魇花堆满一屋,绿儿感慨:“若是什么时候有个独立的小院子便好了。”
莺莺安抚她:“会有的。”
奶娘蹙眉:“若是三娘子早日嫁人有个依傍了才好。”
莺莺摇头:“奶娘,如今被困在苏家,以后便是被困在婆家,难道这世间还能有男人能容忍得了,”
奶娘叹息:\"那也不能不嫁人。\"
莺莺转移话题:“笑魇花做好的花冠须得拧成大小不同,因着有人头大有人头小。须得注意些。”
等做好后,她便与老夫人请示出门,长寿早就做好的花环抱上了马车。
汴京城外四野全是园林,往南便是药梁园、童太师园。到了郊野汴河边多了许多来踏青的仕女名士。
莺莺自己与绿儿头上都先戴了花冠,随后将剩下的花冠花环都放在带来的简易长凳上。
修长的枝条上一簇簇小如豆的细密白花,春风吹拂,当真如笑魇一般动人,
果然有人过来瞧热闹。
绿儿嘴甜,见那夫人梳着妇人发髻,便热情招呼小郎君:“这位小郎君,何不给你娘子买一束?”
对方闹了个大红脸,小郎君也脸红:“不是,还不是呢。”
莺莺便补上:“那祝两位早日花开并蒂。”
她说话圆滑又好听,两人都高兴,小郎君便掏钱将鲜花花冠买走。
鲜花花冠只是简单系了个丝带或者是用铁丝稍加挽起,上面缠着笑魇花、芍药、金翅雀花等花卉。
可架不住新奇有趣。
今日都来踏春,自然要戴稀罕玩意儿应景,加之春日出来游玩的多是未婚郎君和小娘子,小郎君们出手也阔绰。
不多一会儿她们便将满车的花冠花环销售一空,绿儿目瞪口呆:“汴京人的钱真好赚!”
莺莺笑:“我猜是因着春日出来踏青心情愉悦,汴京又人人富庶的缘故。”
原先在大理,百姓大都务农,可汴京城街坊做什么买卖的都有,或许是因着这个缘故,所以才有闲钱吃喝玩乐。
“就是!”绿儿表示赞同,“那天我还见有人卖猫食的!”
“要是在我们南诏,猫养着都是抓老鼠的,谁还会专门给它买小鱼干。”
莺莺笑:“以后我们有了闲钱便给你先买个狸猫玩。”
“我不要!”绿儿态度很是坚决,“费那钱粮呢!三娘子的钱好好攒着做嫁妆!”
卖完了花冠,几人便好好儿观赏春景。
莺莺喝了口水,绿儿看见周围有卖牙枣的,便买了一把,几个人捧在手心吃得津津有味。
春日山野到处有点点杏花绽放,远处看出去到处是粉红烟霞。倘若花是长在河边那便更有意思,水中树上交相辉映,暖律喧晴。
春日郊野除了踏青的,还有打秋千的,杂耍的,还有儿郎们在蹴鞠。
他们叫喊得热闹,莺莺吃着牙枣,也瞧了一眼。
却看见有个打头的男子打着赤膊,阳光下肌肉虬结,汗珠挥洒,说不出的蓬勃阳刚。
他踢中了以后惹得儿郎们齐声喝彩。
莺莺却只打量着他肩膀上的刺青。
果然那男子跑下场,一抬头——
“萧大人!”
萧照也看见了莺莺。
那个三娘子坐在马车帮上,两条腿往下耷拉,还不老实荡啊荡,手里也不闲着,捧着一把牙枣,腮帮子鼓鼓,眼睛漆黑提溜。
果然还在对着他的刺青发呆。
萧照暗暗好笑。
他索性走了过来与她打招呼:“苏三娘子,你也来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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