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我就去先过去看看了,明日再来拜会七殿下。”
“随你。”
李言曦并不太热络,但看起来也不疏远,庆云倒是松了一口气,这时候按着七殿下老老实实地上床上躺着,把太医院敖的药喝了,第二天起来不发烧不头疼就是他做奴才的万幸。
但是当天夜里贺兰淳雪却发了高热,风晴轩里严阵以待无事发生,反而是重华宫里因为布置宫苑热闹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后半夜就闹了起来。
朔月是宫里的老人,他太知道宫里做事的流程,贺兰淳雪的高热一发起来,他就立刻安排守夜的内侍一人去通报皇后,一人去太医院找太医。贺兰淳雪这样的身份请太医是需要向皇后或者陛下请旨的。
但是每一个宫中都会常备一份宫廷药丸药散,伤风高热都有应对,安置的地方也都差不多,这是开国时留下的规矩,朔月还不知道太医什么时候来,怕是万一耽搁了也还有些药丸先用,他也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药箱,去不曾想他刚拧开几个丹药瓶子太医就到了。不过自然不是院判大人,而是太医院值夜的太医。
“大监,这些药都是按惯例配置的,二公子的身子不一定对症,还是容我先把脉再说。”
“有劳大人。”朔月连忙放下手中的药瓶,把太医引进了内室,“不知太医何时能至,老奴就想先按宫中惯例处置着,大人莫怪。不知大人贵姓?”
“免贵,姓叶,名无忧,大人不必客气。”
叶无忧虽然年轻但也不是第一天当太医了,这宫里请太医的规矩多,主子的位份,家族的地位,得宠的程度都要考量太医们也都心知肚明,遇上不得宠的故意耽搁也不是没有,只是叶无忧一向不屑如此,便是宫女太监有疾他也是能放下手中活计立刻赶去的。
他知道朔月的担心,于是好心解释道:“大监不必担忧,今日就算不是我值夜,别人也不敢慢待公子的,下午时平安公公来太医院传了陛下的旨意,说贺兰家二公子入宫教养,公子身子孱弱,太医院上下务必好生伺候,精心调养,不得延误,否则......”
后面的话大家心知肚明,也就没有必要明说了。
重华宫闹起来的动静很大,不仅仅惊动了皇后,到了下半夜就连陛下也来了。宫里人对贺兰淳雪的地位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不是每皇子生了病都能得皇后娘娘和陛下亲自看望的的恩典的。
元佑帝看着给贺兰淳雪擦汗的朔月,沉声道:“这么多年你都没怎么变,看来殇州的风水还算养人,朕可是老了。”
“陛下,殇州苦寒,但也有先辈英灵庇佑,这么多年柔然不敢犯边,陛下文治武功震慑四海,殇州的风水自然是好,不然像公主和国公爷刚刚到殇州的时候,柔然的箭矢都射到公主府的大门上了。”朔月给贺兰淳雪擦汗的手没有停顿,“但是公主把我们照顾得很好。我很好,莲姑也很好,陛下还记得云檀和玉檀那两个胆大包天的丫头吗?她们也很好,如今都长大了都能嫁人了。”
“可是泠阳再也回不来了。”
“在盛京的时候是陛下和娘娘照顾着公主,到了殇州是公主照顾着我们,后来是我们照顾公子。”
“小七的身子骨可能都比阿雪好些,怎么就发热了?”元佑帝在贺兰淳雪的额头上摸了一把:“泠阳那样活泼的一个人,孩子却是这样的身子。”
“怀公子的时候殇州正好赶上柔然犯边,公主屡遭颠簸,公子也是不足月早产,身子骨弱了些,这是从胎里带出来的病根,好好养着就好了,这些年府上银钱是不缺的,天南海北的名医都请来看过了,药方也都大同小异,公主府里什么好药都舍得,这些年已经好了不少了。陛下,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可还有早朝。公子这边我看着就行。”
“无妨,我等着,十七年了,泠阳从朕身边离开,已经十七年了。朕看得清楚,这个孩子心中有恨,大人们的事情,小孩子跟着进来搅合什么呢?”
朔月冷淡地提醒元佑帝:“陛下,公子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在公主府里当家了。公主殿下的丧仪都是公子一手处置的。他早就长大了,公主的死......”
“朔月,这件事我会处置,泠阳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会让她一个人躺在殇州冰冷的土里,我要让那些人都下去陪她,都跪在她面前,永世不得超生。”
帝王承诺几何,朔月不懂,但似乎也感觉到了那承诺的重量......
元佑帝在重华宫里坐了一夜,直接从重华宫去的早朝,皇后娘娘也在外殿陪着陛下守了一夜。
张贵妃黯然神伤,萧淑妃那是恨得牙痒痒,反正雍华宫上下,漫漫长夜,总有人彻夜难眠。
贺兰淳雪反反复复烧了一夜,叶无忧一个人伺候在一旁煎药,帝后都在他自然是走不了了,只能让药房的小太监收拾了他方才正在看的医书来。
恐怕明日他太医院的同僚们都要嫉妒他在陛下和皇后娘娘面前呆了一晚上,怕不是在主子混了个脸熟吧,唉,一群人不研究怎么治病救人,整天研究怎么升官发财也是无趣的很,要知道,就算是太医院院判大人,也不过是个五品,朝中达官显贵何其之多,五品院判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叶无忧回到他在城中的宅邸时天际早就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叶无忧的宅邸在盛京的康乐坊中,是一处两进的小院落,平日里只有他和弟弟两个人住,收留了一个哑巴老奴做些洒扫粗活,再有一个做饭洗衣的婆子,两兄弟怎么都够了。
叶归尘听到声响给他端了一碗热汤来,问:“哥,昨晚值夜没什么事吧?”
“怎么你怕我有事?”叶无忧反问道,“就不能盼我点好?”
叶归尘鼓着脸:“这哪能啊,这不是你干的是太医吗?那宫里都是贵人主子,治得好就罢了,治不好太医不就是那个背锅的吗?先帝一朝的时候,贞敬皇后久病不愈,多少太医都被牵连了,罢官流放,这不是倒霉催的吗?我担心你罢了。”
“你在家好好读书,不给我添乱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归尘,哑叔年纪大了,这宅子里怕是还要雇人,我想给你找个书童来,好好读书,将来为官做宰的比做太医好。”
“那是自然,我哥心肠这么好的大夫,我肯定要好好护着,我做了官就能护着你了。”
“先读书吧,昨夜宫里只是一个贵人发了高热,几贴药的事,他自己身子骨不好,牵连不到太医的。”叶无忧知道他是担心,于是拍了拍他到底头:“别担心,那位贺兰公子人不错,身边的内官也和善,他身份贵重,今日之后肯定是由院判大人接手的,我昨夜不过是碰巧,那样的金贵人的身子,太医院里是不会交给我的。”
“金贵?能比皇子还金贵吗?”叶归尘不服气:“那四皇子的身子不也是哥哥看着的吗?”
叶无忧摇头,也没有解释什么:“快去念书,这里我自己安置,我好好睡一觉,你别来烦我了。”
四皇子生母出身低微,只是一个南夷进宫的女御,得子之后才封了一个贵嫔,也不得陛下宠爱,身份上跟英国公张家嫡女张贵妃,跟太后的内侄女萧淑妃是云泥之别,她的孩子跟张贵妃的三皇子,跟萧淑妃的五皇子、六皇子是比不起的,更比不起皇后娘娘的嫡子和太子了。各家都有用惯的心腹太医,只有这四皇子,不得宠贵嫔自然是请不来那些忙人的,只好请了他。
这些话没必要说出去的,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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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淳雪撑着还有些发晕的头从床上爬起来,一听见屋里的声响,云檀和玉檀就带着几个脸熟的女使推门而入。伺候公子起床的事情她们是做惯了,只是那些被内需司安排来的新人还得好好教。
“你们怎么来了?”贺兰淳雪头疼,还有些发懵,昨日入宫他只带了朔月,还没来得及安排长陵王府里的那些人,倒是朔月聪明,一大早就拿了贺兰淳雪的令牌去传人了。
云檀和玉檀带了四个得力的婆子又带了六个从公主府里养起来忠心女使,连公主府里的四个厨子都打包了一起带来,长陵王府还得诸瑛安顿一段时间,朔月公公吩咐了,内需司安置来的人不清楚底细之前那是不能用的,要紧的地方更是不能让他们插手,公子的饮食、每日要喝的汤药,随身的衣物都是要分外小心的,送进重华宫的东西和人都要再三检查。
本来云檀还担心那本是在宫里,公子这么高调地把自己府里的人带进宫怕是不妥,可是朔月公公说了这事陛下知道的,也是陛下让办的,深宫里人心难测,鬼神莫辨,珍重自身,万事小心。
听了云檀的回禀,贺兰淳雪点点头:“重华宫里一切还是按照过去府里的规矩来,莲姑留在殇州守陵,重华宫中云檀就是掌事的大宫女。月叔本来就是领首领太监,到了重华宫还是首领太监。用度宫中内需司每月会送来,若不是往常用惯了的就让府里送来,不必与内需司纠缠。用不着的东西你们自己分了就是,不必来回我。”
“是。”
“公子。”朔月一脸寻常的从殿外进来,“内需司奉淑妃娘娘的意思,再给公子选了两个宫女来。说都是宫中仔细教养的掌事宫女,让公子好好用着,公子可要出去看看。”
萧淑妃?那肯定是不知道在前边挖了什么坑给他呢,那当然是要去瞧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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