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两人之间还弥漫着暧昧的气氛,萧祈甚至鼓起勇气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真心,却被她突然这么一句凉透了心。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低声问她:“为什么?”
男人灼热的体温犹在身侧,浅浅抬眸见他一身结实的腱子肉紧绷着,知他被自己话语所伤,心中不忍,却又不得不快刀斩乱麻。
手心里攥着单薄的衣裙,听着外头嘈杂的雨声,浅浅心里一片寒凉,开口道:“我是个公主,不该跟你走的这么近,或许我是烧糊涂了才干出这么任性的事,但你远比我要清醒的多,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一错再错下去?”
她小心谨慎了十年,就任性了这么一回。虽然只是短暂的时光,但已经足够了。
外头天空劈下的闪电将黑夜照的亮如白昼,白色的闪光照亮了少女的侧脸,她面上泪痕未消,萧祈伸到半空的手悻悻收了回去,心中懊悔不已。
“是奴的错,奴甘愿受罚。”他不该不得召见就闯进公主的卧房,更不该再她情绪低落的时候说那些动人情肠的软话。
自作聪明,以为能让她依赖自己。结果只换来她的疏远和恐惧。
浅浅捂着半张脸,直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她很想让他待在自己身边,可是却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无能为力的卑微让她感到绝望。
她小声啜泣着说:“我真的不能再这样任性下去了,你走吧,离开京城,外头海阔天空,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以你的本领,大可以自由自在的过完这一生……”
句句话都是要把他推开,萧祈心痛的快要碎掉了,“可是奴想留在公主身边,奴还没有为您做过什么。”
浅浅倒吸一口气,转过身给了他一巴掌,打得手掌发麻,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一向很老实,为什么今天那么不听话?
浅浅收起颤抖的手,咬牙道:“别再说了,我心意已定,你明天就离开公主府,离开京城。”
一双粉白的小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直冻的她身子发抖,萧祈低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是他的错。
他没有能力保护公主,能想到的替她解决问题的办法就只有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那些不可说的情感全都藏在心里,半分没有向公主吐露。萧祈想对她好,却在她的温柔之中渐渐忘记了自己的身份——都是他的错。
“奴谨遵公主吩咐。”
他只能听从她的命令。
萧祈跪在地上,对着她行了一个大礼,哪怕跪拜皇帝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虔诚。
浅浅没有应他的话,直到萧祈站起身来离开,她才跑到门前,望着雨中落寞离去的身影,黯然神伤。
这样对他们两个人都好,萧祈再也不用被人盯着,可以去做他想做的事,而她……回到了起点。
第二日,雨过天晴,京城焕然一新,公主府的院子里落了不少新叶,府里的下人正在打扫,仿佛没有人注意到府中少了一个高大的侍卫。
小福照常给公主奉上早膳,大雨过后天气会越变越暖,雨禾早早的准备为公主做新衣裳,素雪打理内院愈发得心应手,唯有紧跟在公主身边服侍的晴妤发现了不对劲。
早起的时候就发觉,公主一双眼睛红肿着,像是昨日哭了一夜似的。一开始晴妤怀疑公主是被雷声给吓得,渐渐却觉得周边好像少了什么——萧侍卫呢?
晴妤开口问:“今日怎么不见萧侍卫?他可从来没有擅离职守过。”
“我让他走了。”浅浅平淡道,“他没跟你说吗?”
晴妤惊讶不已,一是不明白公主为什么要把人赶走,二是惊叹于萧祈的死脑筋,让他走他还真走啊?
“公主为什么让他走?”
“荣怜月盯上我了,萧祈再待在我身边,对他对我都没好处……”浅浅一脸淡漠的说着,喝了一口莲子汤,转头看向晴妤,微笑着,“再过一年半载,我给你们都找个好婆家嫁出去,就不用再跟着我受委屈了。”
等安顿好身边的人,她就再没有牵挂了。若有幸能嫁个讲理的夫君,能相敬如宾的过完一生。若没有那个运气,等到她哪天忍不下去,便自我了断……
一张绝美的小脸任谁看了都要为她的美貌动容,可那一双眼睛却没有了往日的神采,暗淡消沉,像沉进了死寂的湖水中。
晴妤见她情绪低落,紧张道:“公主,再苦的日子总能熬到头,您可千万别放弃自己啊。”
这回,浅浅没有应当她。
没出宫之前期盼着搬府后自己做自己的主,小时候总想着长大了就有能力反抗,但一次又一次受到的打击逐渐磨灭了她的希望,到现在,她已经死心了。
萧祈离开之后,一切好像没有变化,但又好像少了什么。
夜里的窗外不再有那坚实的身影,被人当面讽刺也没有人再站出来替她说话,他住过的房间空空荡荡,和他一起读过的书也蒙上了灰尘……
不知过了多久,暖春的雨在烈日的照耀中化成水雾,漫长的春天过去了,盛夏到来时,京城长街上挂起了红绸。
因为一桩春闱舞弊案,崔千鹤被发配三千里,取消了今年的成绩,状元也顺理成章给了谢卿杭,荣怜月如愿以偿嫁给了状元,婚礼当天十里红妆,轰动京城。
在谢家的婚宴上,浅浅与宁妧坐在一起,难得露出笑容来。
黄昏时分,庭院中点起了喜庆的红灯笼。宁妧安慰浅浅:“虽然沛国公府出了事,但京中有头有脸的又不止他一家,你一定能遇见更好的。”
浅浅摇摇头,“对我而言,能安稳的过好今天明天就很好了。”
水嫩娇柔的小公主正值花季却心如槁木,宁妧直叹帝王凉薄,连亲生女儿的死活都不顾,握着她的手说:“若是我堂兄回京,我一定让他娶你,咱们做一家人,便没有人再敢欺负你了。”
被宁妧挂在嘴边的堂兄离京五年,不知要在边疆驻守到何时才能回京。
浅浅只当她在说笑安慰自己,淡笑着没往心里去。
谈话间,一个小厮走到两人身后,小声道:“我家主人请七公主移步去花厅一见。”
浅浅头都没回,推拒道:“不必了,新郎官定然有许多事要操劳,本宫与他没有什么可说的。你替我转告他,以后就不要再托人来找我了。”
小厮有些为难:“可是我家主人说务必要请到公主。”
“本宫不想见他。”浅浅冷声回。
吵闹的宴席上觥筹交错,声音再大些怕是会惹人注意,小厮也不好太过强硬,只得退下,无功而返。
那日之后,浅浅的日子变得平淡了许多,不仅是因为荣怜月成了亲没有时间顾及她,更多的边疆发生了几场战乱,皇帝为边疆战事发愁生了一场病,经过太医调理之后,皇帝病愈,身体却大不如前。
入秋时节,朝臣们开始提起立储一事,三皇子与六皇子之争从前朝蔓延到后宫,贵妃与皇后也在暗中角逐,京城风云暗起。
浅浅无心掺合权力争斗,只在每个睡不着的夜晚想念那个曾经陪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可她已经渐渐忘记被人守护的感觉,寒冷的身体蜷缩在被窝里,怎么也暖不起来。
宁静的时光很快消逝,秋去冬来,寒冬腊月,冷风乍起,庭院中飘落的枯叶像蝴蝶一样被风卷起,慢慢凋零。
寒风吹着白霜爬上树丛,许久无人上门拜访的七公主府迎来了一位贵客——淑贵妃身边的内官。
浅浅前去迎接,在冷风中跪在庭院里,听内官传达淑贵妃的命令。
“奴才给七公主道喜了,贵妃为您指了一桩婚事,特赐您下个月初三,与宁远候的世子完婚。”
闻言,浅浅眼中满是惊惧。
淑贵妃要她嫁给宁远候家的世子?
京城内外谁不知道宁远候戾气太重,暴躁易怒,候爷夫人也常年卧病在床,脾气阴晴不定,不知道逼死了几个儿媳。
而且他们的儿子,是个傻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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