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姝姝求生第二十六天
端妃完全被架了起来, 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这宫里的妃嫔,有哪个能跟贵妃关系好, 不说恨的牙痒痒,那至少也是相看两相厌的。
她要了曾深受贵妃器重的侍女算什么?是投靠了贵妃阵营,还是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再或者她不应, 贵妃可不是又有说法了——
看看看看, 都说端妃心善,一个她曾施以援手的侍女, 真出了事, 反倒冷眼旁观了。
林姝姝不知她复杂的心情,或许是知道的, 但跟她又有什么关系:“端妃觉得如何?要是合适, 本宫今晚就把人给你送过去。”
几番斟酌后,端妃只能假笑着说:“得娘娘看重, 臣妾自是不敢推拒但, 只是也不急, 您身边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不如让落染再伺候您些时日,毕竟主仆一场, 想必那丫头也想多陪陪您的。”
最好拖来拖去,贵妃就把她忘了。
可林姝姝并不同意:“端妃多虑, 本宫身边要是缺了人, 就找皇上要几个,不讨喜等丫鬟, 留着也是添堵。”
“既然端妃没什么意见, 本宫这就让人过去。”她笑了笑, 意味深长地看着端妃,“只希望端妃和落染能相处得愉快,也不辜负本宫这一片苦心啊。”
再往前两人就要分开了,林姝姝往东,去华清宫,端妃往西,去临芳殿。
不等端妃再拖延,林姝姝款款转身,只留下一个背影,气得端妃满心郁闷,反手掐在旁边的宫女胳膊上,同时恨声说:“不许叫!”
端妃那边发生的事林姝姝一概不知,她回到华清宫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就进去,问到皇上还在殿里,就开始在外面磨磨蹭蹭,直把宫门口的绿植叶子揪掉一半,才不得不起身。
可怜华清宫内装饰花草本就稀疏,全靠这么几株绿植装点,如今又被揪了许多,越发显得荒凉。
伺候花草的宫人就差冲到贵妃面前大喊:“娘娘求您别拔了!”
好不容易把贵妃盼走,不少人松了口气,有个年纪小的内侍小碎步跑到那柱被拔秃的绿植跟前,撇着嘴把落叶捡起来,小声嘟囔着什么,等其他人来问:“这株是前天才移过来的,还没长大呢,就……也不知还能不能活。”
问话的那人先是四周看了一圈,然后一巴掌拍在小内侍肩上:“你管它能不能活,妄自议论娘娘,你小心自己活不成了。”
殿里,林姝姝再怎么磨蹭,也早晚有到司祁跟前的那一刻。
“玩好了?”见贵妃回来,司祁张口问了一句。
却见美人蹙眉,瞧着不大高兴的模样,嗔怪一声:“哪里有去玩呀。”
不等司祁反驳,林姝姝快步凑过去,将桌案上的奏折往后面一推,垫脚坐上去。
一时间,林姝姝比司祁高出去将近半个身子,居高临下的感觉,叫她不觉心中暗叹一声爽。
“咳咳!”林姝姝清了清嗓子,“阿祁,你说得不对。”
司祁一时间也没动弹,就仰着头,难得的经历有些新奇,他问:“哪里不对。”
“你不能说我是出去玩,我是去看望太后娘娘的,是当面谢太后之前对我的关心,明明是很正经的事,如何能说是玩呢?”
“皇上,你这不仅是对我的慢待,也是对太后娘娘的不尊重,所以我才说,这是不对的。”
对于不对,说到底只是帝王的一句话。
但此时此刻,看着病美人一本正经的跟他讲道理,因为着急,双颊还染上一抹异色,司祁忽然品出那么点不一样的味道。
以至于他沉默片刻后,竟如林姝姝所愿:“姝姝说的是,是朕说错话了,给你赔个不是。”
“皇上知道就好。”林姝姝顺坡就下,也不揪着这事了,如今也过足了居高临下的瘾,拍了拍屁股,从桌案上跳下来。
她无视宫人们略带惶恐的目光,冷静吩咐道:“去传晚膳吧,正好皇上在,不如把昨天送来的小鹿烤了,我记着宸妃做的梅炙鹿肉就很不错。”
吩咐完了,她要去换身衣服,跟司祁说了一身,很快退去后面。
然而桌案前的人心潮微动,许久不见平息。
本以为没了贵妃在旁添乱,司祁处理起政务的速度少说要提高不少。
谁料林姝姝走了近两个时辰,他带来的折子才处理了不到三分之二,然后就是思绪各种飘转,目光游移在殿里各处。
这段时间贵妃深受皇恩,圣宠比之从前更盛。
宫里各司各府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以前就惧贵妃威严,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华清宫用,现在更甚,就连一些罕见的贡品,得了皇帝应许后,也是第一时间送来这边。
就比如对面那一对梨木圈椅,还有茶桌上的一套瓷釉茶具,典雅大气,随便一件拿出去,都会引人追捧。
他一会儿品鉴桌椅,一会儿想到外面荒凉突兀的院子,不等他想到如何装饰外面,林姝姝就回来了,更有了刚才那一出。
尤记得不久前,他忍受着贵妃的嚣张霸道,那个时候,他是真的不想见到这个女人,多看一眼都觉得烦躁。
可自从贵妃失忆后,贵妃诸多反应,于她而言仍是逾矩,偏他不仅忍让了,亦不觉得厌烦,还琢磨出几分兴味来。
这些变化不深究不觉什么,一考量,才觉得有些震惊。
尤其是——
我很喜欢你,你也很喜欢我。
贵妃失忆那天的荒唐之语,司祁还记得清清楚楚,夜深人静之时飘进脑子里,还带着几分余韵。
想的次数多了,说不清是不是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华清宫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宫人们浅浅的呼吸声,司祁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还能感觉到其中悦动,一时恍惚,还能想一想他于贵妃……
哪怕贵妃是林家女。
司祁还没能想明白自己的心思,林姝姝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
一袭简单利落的月白褥裙,头上繁琐的发簪也去了七七八八,就连面上的妆容也去了大半。
见司祁看来,林姝姝一点不怵,浅浅一笑:“今天天气不错,阿祁要去后面亭子里用晚膳吗?”
她的华清宫鲜少有外人踏足,摸清了来人的规律后,林姝姝也总结出一套自我舒适的法子。
就比如群妃请安时,需要穿着华丽贵重些,去给太后请安时,则要素净典雅些。
除了这两种情况,其他时候就没什么需要多加在意的了。
至于皇帝,这可是要长久相处的主儿。
与其由她来顺应对方的喜好,倒不如潜移默化,让对方习惯她的衣着喜好。
再说了,之前她病成那副模样,浑身汗涔涔,多丑的样子都被看过了,还需要在乎一件两件衣裳首饰?
果然,司祁并没有对她的穿着打扮多加评论,想了想:“也好。”
“阿布去拿瓶葡萄酒酿过来,不要冰过的。”说着,他又看向林姝姝,“那葡萄酒酿是西边送来的贡品,尝着滋味不错,同烤鹿肉正搭,不过你酒量不好,又久病初愈,浅尝一杯就好了。”
林姝姝也知道自己的毛病,没有反驳,乖乖应了声好。
皇上贵妃用膳,膳食司那边准备得极快,虽说炙鹿肉比较费时,但前后只半个时辰,两人份的炙烤小鹿就送上来了,搭配的还有酸酸甜甜的果酱,以及一碟叫不出名字的莓果。
剩下的菜就比较普通了,一些炒菜,两碗热汤。
以及一碗平平无奇粘稠软糯的白粥。
晚膳设在殿后亭子里,左右树干已经长了青翠的枝叶,随风摇动,自有一番生趣。
只坐下片刻,林姝姝就开始期待入了夏,她陪太后去避暑的日子了。
当然,前提是太后愿意捎带上她。
正这时,司祁挑了四五块鹿肉放到林姝姝盘子里,又给她了倒浅浅一个杯底的葡萄酒,迎着对方不可思议的目光,最后把那碗格格不入的白粥移过去。
“稍微尝两口就好了,你病才好,不宜油腻,这白粥里放了肉糜和瑶柱,也很香。”
可再香,又能香过现烤的小鹿肉吗?
林姝姝试图讲价还价,偏在这种原则问题上,司祁分布不让,白让她费了许多口舌,最后只换了一片堪比发丝细的肉丝。
司祁说:“不能再多了。”
林姝姝终于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要是她没提出烤小鹿肉,把刚猎到的小鹿留下自己吃,还会被人管着多一口都不行吗?
不过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心里抱怨几句也就算了,实际还算念着司祁的好,点了点不远处的小碟:“皇上可以蘸些果酱,别有风味。”
司祁其实不是很习惯咸甜口混着吃,但也很给面子的试了试,谁料效果不错,蘸了果酱的烤肉,果然多了些不同的感觉。
烤肉油腻,和果酱的酸甜混合在一起,不仅解了腻,还多了几分清新鲜甜,烤肉的汁水也显得更丰盈。
司祁吃得很是满足,林姝姝也算沾光,品一品古代的葡萄酒,哪怕不多,好歹能尝出个滋味。
林姝姝说了要把落染送给端妃,就真的说到做到,晚膳时想起这事,竟不顾司祁还在旁,直接吩咐人把落染送过去,连最后一面也不见了。
“为何?”司祁抬头看了她一眼。
林姝姝并不隐瞒,将前因后果尽数道来,就连落染去找端妃的事也说了。
最后道一句:“落染生了异心,我不想留她了。”
司祁赞许地点了点头:“早该如此了。”
引得林姝姝侧目,将这话从脑子里过了两遍,终于品出点他意——
皇上这是,早知道落染有二主?
她一肚子的问题,但司祁完全没有解答的意向,吃饱喝足一拍屁股,临走还要说一句:“姝姝宫里的梅炙鹿肉不错,过两天朕还来。”
林姝姝嘴上说着好,但转头就吩咐:“本宫不喜欢吃鹿肉,这段时间就不要往华清宫送鹿肉了。”
皇上想再吃烤小鹿?
没有啦!
贵妃病好的差不多,一些事也可以安排给她了。
就比如不久后的太后寿宴,司祁甚至都没有问询她有没有时间精力,一纸诏书,直接把差使安排给她。
操持太后寿宴,这对于后宫妃嫔来讲,绝对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荣誉,前不久众妃请安的时候,还因为这事针锋相对了一番,没想到争来争去,这差使还是落到贵妃头上。
其他人如何羡慕嫉妒不提,反正林姝姝接到圣旨的时候,一转身就是满脸颓然。
仗着殿里没有外人,落梅又嘴严,她不禁念叨:“我怎么记着端妃才说过寿宴要交给她去办,怎么又变了。”
落梅不知她的真实想法,闻言也只道:“那不是更好,说明皇上还是更看重娘娘呀!”
可你家娘娘并不想要这份看重哦。
林姝姝有苦难言,长吁短叹许久,也只能接受现实。
说起太后寿宴,除了宴席的布置,各宫妃嫔当然也要奉上寿礼。
林姝姝对寿宴不太上心,毕竟太后规格摆在那,她再怎么推陈出新,也比不上传统大寿来得实在,而且她俗,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拿银子砸出来的恢弘宴席最有气势,什么奇奇怪怪的新想法,还是靠边站吧。
寿宴不好表现,就只剩下个寿礼。
如此一来,给太后的寿礼才是重头戏。
之后几天,林姝姝除了去太后那边请安,回来就把宫人喊过来,问问他们的给家里长辈送礼,一般都会送什么。
可惜宫人们大多自小入宫,很少会有小时候的记忆,偶尔几个有的,也无外乎自己绣个荷包,或者跪下磕个头,心意到了就好,但这些要是放到太后身上,哪怕心意再浓,也难免会显得敷衍。
最后还是落萱来汇报华清宫上月账簿,见娘娘为难:“太后位尊,寻常珍玩想必也是不在乎的,这寿宴上礼物贵在心意,不如投其所好呢?”
太后所好,无非一个佛字。
太后常年礼佛,就连最近林姝姝常去仁寿殿请安,每日到了时辰,太后都会去后面的小佛堂,从无例外。
“那,为太后准备万福图如何?”林姝姝问。
“奴婢觉得挺好,心意十足,也不落俗套,想来太后娘娘会喜欢的。”落萱拍手说好,“对了娘娘,还可以去禧平寺求支平安签,太后常去禧平寺礼佛,若能得到主持师父的祝福,定会高兴的。”
求签好说,林姝姝寻思着哪天天气好,出宫去趟禧平寺就好了。
还剩下个万福图——
“拿纸笔来。”说来惭愧,成为贵妃这么久,林姝姝还不曾动过纸笔,也不知写字好看与否。
在等待的过程中,她的目光不觉落在落梅落萱身上,打量几眼,忍不住问:“你二人写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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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姝姝求生第二十七天
落梅只识字, 但不经常握笔,写出的字歪歪扭扭,还不如三岁小儿, 反倒是落萱常与账本打交道,拿笔的时间多一些。
客观的说,落萱的字比林姝姝还要好些。
贵妃原身虽也是自幼饱读诗书, 但多是为了增长见识, 女子不可科考,请回去的夫子也不会过多要求, 林丞相更是忙于公务, 还有儿子要辅导,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检查一次女儿的功课。
要说贵妃跟普通农家女的区别, 除了养尊处优和广阔见识外, 于识字念书上,也不过只是一个会字。
至于说什么一手娟娟小楷, 那实在是高看了她。
林姝姝对书法没有过多研究, 品鉴谈不上, 但左右两幅字哪个更好看还是分得出的。
她也没想着一开始就叫别人代劳:“你这些天先不要忙里忙外了,正好我给太后写万福,你也一起。”
“是。”落萱慢声应下。
林姝姝的心意是好的, 可有些事,并不是有心就能做好的。
为了表示诚心, 华清宫专门在偏殿腾出两间屋子, 修了个小佛堂,里面的佛像也是专门从皇家寺院请来的。
——贵妃要给太后贺寿做万福图, 斋戒一月, 以示诚心。
林姝姝没有刻意瞒着, 而且以此为借口,她是有了正当借口把司祁拦在殿外,简单敷衍都没有了。
司祁前两天还会过来,但往往等一下午,傍晚才能等到贵妃从小佛堂出来,不等两人说几句话,一桌子素斋送上来,而他正是年少气盛火气旺的时候,一日两日三日,实在做不到日日茹素。
更重要的是,托上回林姝姝非要侍奉圣驾的福,司祁再留宿,他是不敢让对方陪着了,两人的位置完全倒转,贵妃早早躺到床上,只留给他一张连腿都伸不开的美人榻,无端遭罪。
这般,几次之后,司祁也鲜少踏足华清宫了。
不过他不来华清宫,也不去其他妃嫔的殿宇,叫那些惯会见风使舵的人摸不透皇上想法,隔空观望着。
很长一段时间里,林姝姝都是早上都太后那里转一圈,吃吃点心喝喝茶,躺着躺椅晒太阳。
下午就回华清宫,往小佛堂一躲,谁来也不见,就连汇报太后寿宴章程等女官都要挑晚上时间求见。
依着外人的想法,贵妃定是在潜心礼佛,一心一意为太后寿宴做准备,可只有跟林姝姝亲近的几个婢女才知道。
不存在的。
小佛堂里,落萱恭敬跪坐着桌案后,提笔描摹,落笔是一个个整齐的“福”字。
落梅拿着小扇,轻轻摇晃着,给一旁侧躺的贵妃扇风,不时过去问一声:“娘娘可要吃点喝点什么。”
“唔——”林姝姝这些日子是越发懒散,毕竟上午躺下午躺,到了晚上还是躺,连带着整幅骨头都躺散了。
而且最近天气越发炎热,太医那边也建议她不要用冰,为了纳凉,她更不爱动,也省的出一身汗,难受。
林姝姝手边放着两张皱巴巴的宣纸,风透过窗子掀开一角,隐约能看清上面细密的福字,密密麻麻的,看久了眼睛都痛。
落梅怕娘娘压到纸不舒服,倾身将纸张移开,因为是娘娘墨笔,拿开也要好好保存。
等那两张纸在地上铺平了才看见,上面写的尽是福字,但不知为何,随便拎出一个字看着都还行,但等这些字凑到一起,就又挤又难看了。
提起给太后的万福图,当初林姝姝是真打算自己写的,无奈人算不如天算,写出的字丑巴巴,要是真在寿宴上展开,怕不是要被人大声笑话。
林姝姝只迟疑了一瞬,就放弃了自力更生的念头。
正好落萱这两天一直在,她把落萱也叫进小佛堂来。
林姝姝先是跪在佛像前:“佛祖明鉴,非是我心不诚,皆是为博太后心喜,方找人代劳的。”说完,她虔诚叩拜。
叩拜完了,写福字就跟她没关系了。
也是从这天起,落萱到了佛前,林姝姝就躺在一边,只有闲的实在无聊了,才会凑过去添一两笔,美名其曰——
为太后祈福。
一眨眼进了七月,这天是越发热腾了。
林姝姝实在受不了,叫人拿了小半盆冰来,放在床脚,好不容易感到一丝凉意。
这些日子她没怎么生病,有太医院的太医隔三差五看诊,温补的药方一直换着,竟让她产生一种错觉,认为自己跟普通人也差不多了,稍稍贪一点凉,肯定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这样,直到临睡她也没叫人把冰盆端走,还又往里加了两块冰。
所谓乐极生悲,林姝姝还没高兴一晚上,半梦半醒间,就觉得头又些昏沉,她试着爬起来,不料胳膊酸软无力,才起了一半,又重重摔回去了。
幸好落梅她们就守在门口,稍微听见一点动静就闯进来,可算在她烧糊涂前发现,一阵慌张后,才安生了没几天的太医重新忙碌起来,且因为贵妃昏迷,还惊动了何院首,最后传来传去,皇上太后那边也都知道了。
等林姝姝再睁眼,她第一时间就感觉浑身散发着热气,头顶也闷闷的。
“有点热……”她才说出两三个字,就听耳边一阵轻哼。
司祁负手站在床侧,冷漠说道:“那也不许用冰了。”
仔细算起来,两人也有段日子没见面了,司祁怎么都想不到,再见面竟又是这幅场面。
有时候他真想抓着林姝姝的脑子晃一晃,问问她有没有点自知之明,随便一点风吹草动都能生病的人,怎么敢夜里用冰的。
林姝姝自知理亏,顿时闭口不语。
但她说热也不是虚言,为了让贵妃尽快发汗退烧,她身上盖了两床厚被子,额头上还敷了热毛巾,屋子里除了角落开着两扇窗通风,其他窗子全闭着,在这种天,整个寝殿跟蒸炉似的。
林姝姝是想等司祁走的,可一转眼,男人就在她对面坐下。
忍了又忍,她实在受不住了,有气无力地说道:“皇上,我好热呀……”
“热也忍着。”话虽如此,司祁看着林姝姝满脸汗珠,心中也不太确定,转而说,“叫太医过来!”
太医时一直守在偏殿的,得了皇上召见,没一会儿就赶了过来,等听清贵妃诉求,两人同时拱手:“回皇上,娘娘现已退热,可以将被子换下了,然为防止万一,臣不建议开窗,还请娘娘忍耐一二。”
开不开窗的先放一边,能把身上的累赘去掉就很好了。
等落梅她们把被子搬开,林姝姝只觉得整个人都活了。
但对上司祁稍显冷厉的目光,她顿了顿,言语间有些心虚:“皇上,我有点怕。”
“怕什么?”
“我怕我不发热了,变成中暑了。”
“……”
莫说司祁,就是两个医术精湛的太医,对此都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太医怕贵妃又烧起来,但也怕把人真给闷坏了,两人私语商议好半天,决定再开一半的窗,再找几个宫人在四角处扇扇子,虽然凉风跟林姝姝无关,但自我催眠都是她的。
念着念着,她竟也平静下来。
司祁站着说话不腰疼,还非要在旁边说一句:“心静自然凉,姝姝心不静,自然会觉得热。”
叫林姝姝才消下去的火又上来了,本想怒目而视,转念一想这是皇帝,是能要了她小命的人,临了又改成谦逊温顺的笑,抽抽鼻子,不声不语。
好在贵妃这段时间修养的不错,这回发热看着来势汹汹,过了前两天,基本就好多了。
不过保险起见,司祁还是喝止她出门,少说也要闷上三五天,才能见风。
也是为这,司祁来华清宫的次数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五天来了三次,看他那架势,还有更频繁的趋势。
林姝姝一开始是不愿意的,但后来发现皇上的膳食中总有些清凉的小菜,偶尔还有冰粉之类的甜点,她能蹭上两口,这点不情愿也就跟着没了。
距离贵妃接手太后寿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而太后寿辰就在这个月月底。
林姝姝准备的万福图已经在收尾,还剩下平安签没求,正好司祁在,她便提了一嘴。
“要出宫?”司祁抬头。
“是。”林姝姝打量着他的神色,看他没有多少拒绝,才接着往下说,“太后常去禧平寺听方丈讲经,我便想着能不能到那里求支平安签,聊表心意。”
“那便去吧。”想到前几次贵妃出宫,司祁吸取了教训,“朕派人护卫着,你自己也小心些。”
“正好前段时间林相还说能不能让林夫人进宫看看你,你既然出去了,可以回林府一趟,无需着急,小住两三天也可以。”
林姝姝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事,忍不住问:“父亲找我做什么呢?”
“朕也不知,林相只说想你了。”
林姝姝有些汗颜,还是头一回听说娘家人想了,宫妃就能回去的。
不过司祁都没意见,她也不会多说什么,最多也就是表表忠心:“好,那我回去看看母亲,不过就不留宿了,尽量赶在宫门落锁前回来,阿祁有什么需要稍带带吗,我可以一起带回来。”
“朕能有什么需要的?”司祁轻笑。
就听林姝姝慢吞吞地说道:“我听说街上有许多好东西,笔墨纸砚书籍画本,再不济还有各色点心小吃,应该跟宫里的不一样吧。”
在司祁戏谑的目光下,林姝姝渐渐噤声,吞了吞口水,腼腆一笑。
“后面才是你想捎带的吧。”司祁已经看清她的意图,不过却是摇头,“这次就算了,朕不放心。”
“看你前两次出去,总是状况百出的,还是尽量减少行程,少去那些人多的地方吧。”
“还有,姝姝不是坐不惯马车,如今天又热,你总在车上呆着,能吃得消?”
林姝姝想去街上的念头本就没那么强烈,如今又被司祁一说,很快就打消了原有想法,还傻乎乎地点头应和:“阿祁说的对,那我便不去了,先去禧平寺求签,看过母亲就尽早回来。”
“好。”
念及贵妃此次出行是为了给太后求签祈福,宫里专门派了禁军护送,还有司祁私下里给拨的人,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二十多个了,再有随身伺候的内侍婢女,等出门那天,林姝姝看着围在前后的三十来个人,忽然有些怀疑人生。
“这样出去……当真不会引人注目吗?”
“就是要引人注目才好。”落梅笑着,“这样大家就都知道,您是为太后寿辰才出的宫,一片孝心可嘉,是好名声诶!”
话虽如此,但林姝姝总忍不住想到古代皇家出行最容易遇上的人——
神出鬼没的刺客先生们。
虽然不知道贵妃有多少对家,但谁知道会不会赶巧,就碰上了。
怀着这样的担忧,从皇宫到禧平寺这一路,林姝姝始终提着心,不时往外撇两眼,看谁都觉得可疑。
直到赶车的人敲响车门:“回娘娘,禧平寺到了。”
林姝姝才发现,因为紧张或者那么点点期待,她竟没感到头晕难受,就连提前备好的冰块都没用到。
应了一声后,她最后打理了下行装,下车,上山。
禧平寺坐落于京郊云莱山上,相传有百年历史,香客往来络绎不绝。
林姝姝过来并未用到贵妃仪仗,她挑了七八个人跟随,其他人就等在外面,一路上去,瞧着跟其他富贵人家的小姐也没什么两样。
进到禧平寺里面,随从找小沙弥打听到求平安签的位置,一路转去后方大殿。
今日求签礼佛的人很多,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轮到林姝姝入内。
“请问施主所为何来?”青衣小师父双手合十,念一声佛号。
林姝姝说:“家中长辈寿辰将至,我想为长辈求一只平安签。”
寺中求签需捐些香油钱,不拘多少,三五文也行,几百两夜可。
林姝姝出来没有带散银,只带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如今全都捐了进去。
她来禧平寺更多还是为了见主持方丈的,不然一支普通平安签,去皇家寺院里求也是一样。
如今她求到签了,就想见主持一面,最好再给她的签加持一二,往匣子里一放,等太后寿宴上,也能拿得出手。
等她提出想见主持方丈一面,青衣小师父却有些疑虑:“施主海涵,方丈不见外客……”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远道而来,是老衲慢待了。”小师父话说一半,就听门口传来一道稍显苍老的声音,回头一看,却见一个面容慈和的老和尚走进来,“老衲佛号古燃,施主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方丈。”青衣小师父的称呼解了林姝姝的疑惑。
林姝姝点头,跟着方丈移去后面。
为表尊敬,她只带了落梅前往,其余侍卫跟到院外就停下了。
等四下无人,古燃大师说:“不知贵妃亲至,有失远迎,还请贵妃恕罪。”
“方丈见过我?”林姝姝心有疑惑。
谁知方丈摇头:“不曾。”
“那您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古燃大师摇着头,一派和蔼。
人家不说,林姝姝也不是非要追究,她虽不信佛道,但也心存敬畏,简单寒暄后,她言明所来目的。
对此,古燃大师很好说话:“老衲曾与太后娘娘讲经,恰逢娘娘寿辰,老衲便送上一卷手抄佛经,祝娘娘万寿无疆。”
说好平安签和佛经的事,林姝姝就不知道做什么了。
她本就不知道古燃大师叫她的原因,又对佛法不甚了解,找话题都找不到。
直到古燃大师问:“贵妃远道而来,不知可适应?”
林姝姝心下一惊,语带含糊:“适应的,不知方丈说的是……”
古燃方丈但笑不语,拨弄着手中的佛珠,好久才说一句:“佛渡有缘人,娘娘心有大爱,只需知事在人为,善哉善哉。”
落梅在旁边听的稀里糊涂,林姝姝却正相反,她缓了许久才平静下来,又不明白古燃方丈同她说这些是为了什么,也是抱着点试探的心思,她问:“敢问大师,大师觉着,我这幅病怏怏的身骨,可有机会跟普通人一样康健?”
“阿弥陀佛 ,一切自有天意。” 古燃方丈仍是笑眯眯的,给出的答案却跟没说没什么两样。
幸好林姝姝并不是非要知道个一二,她随性惯了,病了这么多年,向来是多活一天赚一天,要说没有失望那是假,但不过片刻,她也就释然了。
不管古燃大师是不是真看出她乃异界游魂,反正事未临头,就都跟她没关系。
今日来的目的也达到了,林姝姝学着念了一声佛号:“多谢方丈解惑,来日我将派人为佛祖修一座金身,还请方丈不要推拒。”
修一座金身要花不少银子,她已经打定主意,回去就找司祁骗银子。
“施主慈悲,佛祖定会保佑施主。”
从禧平寺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日头还在往高处升着,林姝姝找人问了下脚程,估摸着能在午膳前抵达林府。
她就叫人将马车赶快些,早早到,早早回。
在车上,她想着古燃方丈的话,手心里握着两枚冰珠子,到林府时稍微有点晕车,但不是很严重,下车站一会儿,还是能自己走的。
“娘娘,奴婢去叫门。”落梅等她安定下来,主动去敲门。
门房的人才出来,就见一个年轻的姑娘:“贵妃娘娘归宁,还不速速开门!”
“贵——”门房大惊,赶紧将正门打开,然后喊了个同伴,赶紧去告诉管家。
管家呆着家仆前来,一番跪拜见礼后,一行人走进林府。
小姐回府,又没有提前打过招呼,一应接待的东西都是没准备的。
好在林姝姝也不在意,听说父亲不在家,母亲去了街上也要晚点才回来,就跟着家里的仆从回出嫁前的院子。
引路的是她待字闺中时就伺候的婢女,叫还霜,因跟府上的账房定亲,就没随她入宫,后来调去林夫人身边了。
听小姐打听起家中近况,还霜很是犹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家中一切都好,只是夫人和老爷最近有些嫌隙。”
“嗯?”林姝姝脚步一顿,“等回到房里,你跟我仔细说说。”
等在屋里坐下,屋里服侍的人本想去拿冰鉴的,幸好被落梅拦下:“娘娘近日身子不好,不宜受凉。”
如此,就免了冰块,只上些点心茶水。
等坐定了,林姝姝喊还霜过来,问她林丞相和林夫人是怎么一回事。
还霜只知道表面,对于老爷夫人房里的事,却是不知道的,不光她不晓得,便是其他婢女也没听说过。
林姝姝这才知道,原来父亲母亲已经冷战一个多月了,月前的某天晚上,林丞相被赶出房门,也不知哪里惹恼的夫人,后面哪怕放低身价去哄人,也不见林夫人好脸。
几次之后,林夫人的气少了些,两人的关系也跟着缓和了不少。
谁知林丞相不知又说了什么,叫夫人勃然大怒,摔了好几个花瓶,彻底冷战起来。
这一回,不管林丞相如何伏低做小,林夫人连看都不看他,遑论求和呢。
说起来,林丞相在朝堂上威风八面的,到了自家夫人跟前却难得敬重,就林姝姝所知道的,诺大一个林府,除了林夫人外,并无其他妾室,之前有人给林敬之送舞女,更是连林府家门口都没进去。
根本用不着林夫人生气,林丞相就先给打发了。
林姝姝不知道这算不算琴瑟和鸣,也无权置喙上一代人的感情。
只是听还霜说着,不禁好奇,她爹这是干了什么事,能把敬重的夫人惹成这样。
“对了娘娘,表小姐月初就来了府上,原本该跟夫人住在一起的,可这回夫人不同意,只能让表小姐住在您院子后面。”
“哪个表小姐?”
“便是三表老爷家的小女儿,林媛林小姐。”
很遗憾,林姝姝还是没印象。
贵妃的揽芳院极大,刨去下人住的屋子,还能空出将近一半的房间。
以前贵妃未出嫁的时候,过年林家来人,一些表小姐们没地方住,就在她院里歇着。
后来她入宫,揽芳院就不轻易进人了。
林姝姝对相府了解不多,但她寻思着,怎么也不该差一间屋子,就是不知道母亲为何,偏要让林媛住到她这儿来。
正聊着呢,就听外面有人喊话。
凝神一听,原来是林夫人回来了。
管家在接见了贵妃后,第一时间派人去给夫人传话,正好林夫人也准备回家,两方一对上,赶紧回来了。
林姝姝起身,正准备出去见母亲,谁知林夫人已经找了过来。
如今也不在宫里,什么礼节都可以省了,林姝姝拦得快,就免了母亲的跪拜。
林夫人握着她的手:“回家好回家好,姝姝想吃什么,娘叫厨房去准备,你看看你,怎么越来越瘦了呢。”
距离上次见面才过了两个多月,但不知是不是林姝姝的错觉,她总觉着林夫人眉眼间多了些细碎的皱纹,看着也没之前那么精神了。
林姝姝略有心虚,捏了捏自己侧腰上的肉肉,不好意思地笑笑。
或许这就是母亲专有滤镜吧。
要是一个月前说她瘦,林姝姝事认可的,但这一个来月,她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还有太后皇上的多方投喂,没胖一圈都是她吸收不好,怎么也不会越来越瘦呀。
“都好的,母亲您看着安排就好。”
林夫人应了,赶紧换婢女过来,交代了十几个菜色,叫厨房赶紧去准备,回头又问:“姝姝出来多久啊,能不能在家多住两天?”
“我跟皇上说今晚就回的,不过也不一定。”林姝姝没把话说死。
“好好,那至少能用过晚膳再走。”林夫人满足说道,“我这就派人去告诉你大哥,叫你大哥嫂嫂都回来,可惜老二跑去北疆,这回是见不着了。”
林丞相府上两位公子一位小姐,小姐自是不用提,当朝贵妃,那名号可是一等一的响亮。
贵妃的两位哥哥虽不如她出名,但也称得上青年俊才,尤其是还未成婚的二公子,每年年后游园会上,往园子里绕一圈,总能收获满怀绢帕,荷包香囊更是不知凡几。
林家大公子单名一个辉字,十年前娶了阁老家的女儿,成婚不久就外调出京,几年前才调回京城,如今在户部任职。
二公子名林澜,从小就不爱读书,调皮捣蛋气跑了不知多少夫子,最后林丞相一怒之下,将他扔去军营,没成想不仅没磨掉他的性子,还教他在军营里干出一番功绩来,前两年跑去北疆了。
要知道,大景朝堂中文臣武将向来不对付,一个嫌书生酸朽,一个嫌武夫鲁莽,要不是一直有司祁压着,少不得回回吵天天闹。
林相作为文官之首,他的公子进了军中,免不了被针对,即便如此,林澜在南大营里也混到中郎将的位置,前年北疆异动,他瞒着林丞相自请赴边,等林丞相发现的时候,他人早就跑远了。
后来林丞相上书想把林澜调回来,不说皇上允不允,林澜先不同意,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亏得林姝姝提早了解过贵妃家事,如今听林夫人谈及两位哥哥,勉强能应和一二,实在私密的小事,就用失忆含糊过去。
说着说着,林姝姝想起来:“皇上说您和爹想我了,才想让我回家看看?”
林夫人皱了皱眉,沉吟片刻:“应该是你爹的问题。”
她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肯定是那老头想与她说和,实在没法子了,就想把女儿喊回来和稀泥。
林夫人本是高高兴兴的,如今越想越是生气,一拍桌:“你爹他怕不是被谁迷了心窍,不护着自己女儿也就罢了,还想着送人进宫,生怕没人跟你争宠似的,荒谬!”
“啊?”饶是林姝姝早有准备,还是被惊住了。
说都说了,林夫人也就不瞒着了:“你可知道,林媛又来府上了。”
“我听还霜说了。”
“呵,一个妾生的丫头片子,不本本分分的,成日想着一步登天,还想入宫,想的美!”曾几何时,提起林媛,林夫人也多是夸赞的,现在再说起来,却没一句好话。
林媛的母亲本是花楼清倌,后嫁给林恒之为妾,天时地利人和,几年后主母病逝,她又哄的老爷倾心,直接抬成继妻,林媛也跟着成了嫡女。
单从家世上讲,林媛入宫身份还是有些不够的,但若有个贵妃表姐,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母亲,是怎么回事呀?”林姝姝问。
“林媛到了说亲的年纪,皇上大选也不远了,你爹说想把她送进宫里,给你做个伴。”
“……”槽点太多,林姝姝竟不知先说什么好。
林夫人同样不愤:“你爹可真是嫌你圣宠太多,偏要找个人帮人分一分,真不知他在想什么!”
“就连你这次回家,也是你爹想的主意,我正跟他生着气,好些天没理他了,他就想把你喊回家说和,姝姝啊,这真不是母亲恼火,实在是你爹做的事太不地道。”
“你就看,我还气着呢,他就把林媛接进家里来了,知道的是要给皇上准备妃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抬小妾呢。”
林夫人也是气急,说话有些尖锐。
林敬之刚回家,正巧听了最后一句,他脚步一停:“胡说!”
屋里的两人同时看来。
林夫人眸光微闪,但转念又不觉得自己有错,冷冷地收回目光。
至于林姝姝,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位丞相爹,这位位极人臣、终惨淡收场的辅政大臣。
不管她心中如何做想,还是要起身拜见爹爹的。
林丞相刚被夫人说道,如今在女儿面前有些没脸,硬邦邦地应了声,复拱手说:“参见贵妃娘娘。”
“父亲多礼了。”
此处没有外人,林丞相也在旁边坐下,可在他落座时,林夫人特意避开他,换到另一方去坐,叫他身子一顿,动作都僵硬了许多。
作者有话说:
来惹来惹
整个人都被榨干.jpg
第28章 姝姝求生第二十八天
其实也挺好笑的, 林丞相在官场上八面玲珑,到了自家夫人面前,却不懂迂回之道。
就像现在, 他明知道林夫人气他气林媛,还要当面讲这些,甚至直接去问林姝姝的意见:“皇上大选的日子就定在今年秋, 你有什么想法吗?”
林姝姝心说, 她能有什么想法,皇上大选, 说到底不还是看皇上怎么想的。
要真按她的想法, 只要没人动摇她在太后心里的地位,不挡着她好好奉承太后和太后贴贴, 随便谁进宫。
但话不是这么说的, 谁叫她们女儿对皇上一片痴心,闻言也只能蹙眉:“我自是不愿皇上再有新人, 可我的想法, 又如何能干涉皇上呢?他若有喜欢的女子, 我除了接受,又能怎么办。”
就像三年前,贵妃在宫中风头无两, 几欲独占圣宠,可司祁仍是在大选后抬了七八人入宫。
这也说不清是他受制于朝臣, 还是为了制衡贵妃的结果。
“你想的没错。”林丞相赞同地点点头, “为父如今有一计,不知你怎么看。”
“你可还记得你表妹媛媛……”
“林敬之!”林夫人彻底震怒, “你真是疯了!”
“我——”
“你给我出去!现在!立刻!马上!”
莫说林丞相瑟缩, 便是林姝姝都有点被吓到, 暗戳戳往旁边躲了躲,有心安抚母亲,可又怕被殃及池鱼。
生怕把夫人气出个好歹,林丞相终于知道收敛了,顺从地滚到门口,但又不甘心离开:“夫人你相信我,我怎么也不可能害了姝姝,你不能只看片面,等以后你就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了……”
气到极点,林夫人竟神奇地平静下来。
“我不管你有什么用心,现在,我不想看见你,你给我走。”
“以及,你心里那点子破事,想都别想,我死都不可能同意!”
林丞相嘟囔:“不死不死,怎么也不能叫你死啊……”
他那神奇的关注点让林姝姝差点笑出声,她轻咳两声,果然是两边和稀泥:“母亲莫气莫气,不值得的……父亲您不如先走吧。”
林丞相只能寄希望于女儿,严肃地点了点头,虽说是走,但一步三回头,要不是亲眼看他把林夫人气成这样,还以为有多深情多恋恋不舍呢。
可怜他匆匆赶回来,屁股下的椅子还没坐热,就被夫人赶出去。
现在只能窝在院里的石凳上,看似平静,实际焦虑地期待一个林姝姝喊他回去。
而屋里,在林姝姝的好生安抚下,林夫人终于平息了些许怒火。
她保持原有意见,害怕女儿糊涂,苦口婆心:“姝姝啊,你可千万别听你爹瞎说,就算真如他所说,他是为你好,但他又如何保证,林媛不会生出异心呢,千万不要小看一个女人的嫉妒心,何况深宫之中,没有情谊。”
“就连当初——”
要不是女儿闹着要做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她如何会同意丈夫把女儿送进宫里呀。
思及往事,林夫人情绪更低落了几分,原本还想说什么,最后也只能轻叹:“罢了罢了,好在如今你与皇上两情相悦,总算结果不是太差。”
林姝姝轻轻抿唇,没好意思告诉母亲实情。
虽然林夫人还在生气,但女儿好不容易回来,总不能一直不高兴。
她很快收拾好心情,拉着林姝姝话家常,要不说她两个哥哥如何如何,要不就打趣她情情爱爱不知羞。
说起太后寿宴,林夫人很欣慰:“那毕竟是皇上的母亲,你万不可总由着自己性子,你与太后不和,皇上夹在中间难做不说,时间久了,你又怎知皇上心里不起疙瘩?”
“我也曾同太后有过接触,太后不是那般难相处的人,你服个软,说几句好话,至少面上也要过得去,何必成日针锋相对呢?”
林夫人不是不知道自家女儿的脾性,之前劝了又劝,仍不见她有所收敛,幸好,这改的也不算晚。
林姝姝也不知说什么,或许贵妃落得那般下场,除了受家族牵连,也少不了父母溺宠,但另一方面来说,林夫人该说的该教的也都做了,尽人事,只结果不尽如人意。
“你在宫里缺什么就派人传话,娘想办法给你送去。”
两人没有说太久,午膳就备好了。
因为林姝姝来得突然,午膳就按照日常准备的,林夫人说的那些菜也要留到晚上才能做好。
吃过午膳后,几人各自回房歇息,林丞相本想找林姝姝说会话的,被林夫人一瞪,灰头土脸地退回去。
以前贵妃归宁,都是落染跟随,落梅还是头一次来林府,听了这么多东西,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直到左右无人了,林姝姝喊她过来:“今日在林府听的……”
“奴婢知道,奴婢什么也没听见,奴婢肯定不会跟第二个人讲的,请娘娘放心。”落梅赶忙跪下表忠心。
林姝姝满意地收回视线。
兴许是林夫人生气的缘故,一直到晚上,都没见林丞相再出现。
下人说老爷未曾出府,一直待在书房,而那位暂住的表小姐,也一直没出现在眼前。
林姝姝上回在宫里见到母亲,避讳着隔墙有耳,跟林夫人没说多少。
今日聊的多了,她怕露出马脚,多是静静倾听,最后得了林夫人一句感叹:“姝姝真是变了不少,瞧着稳重了许多。”
幸好林夫人没有过多深究,到了饭点,相伴去饭厅。
而此时,林辉已经带着夫人到了,还带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看着年岁都不大。
饭桌上气氛颇有些沉闷。
林丞相和林夫人隔了一个位子,从冷战开始,两人已经许久没有同桌而食了,今儿全是因为儿女都在。
底下林辉和夫人林乔氏倒是挨着,但林姝姝暗中打量了几眼,很快就看出两人动作见的疏离,不像成婚数十年的夫妻,倒像迫不得己坐在一起的陌生人。
没人说话,只能林姝姝来打破僵局。
她笑了笑,探头望着离她最远的那道花胶鸡:“那是花胶鸡吗,闻着好香啊。”
“是,你不是最喜欢吃花胶鸡,炖煮了一下午,你快尝尝好不好吃。”林夫人笑了。
她忙着给林姝姝夹菜,短暂地忘掉不悦,还招呼其他人:“快吃快吃,趁饭菜还热着。”
然而她那一筷子美味佳肴还没落进林姝姝碗里,就听一道含娇带俏带声音响起:“媛媛来迟了,见过表叔表婶,我听说贵妃表姐也回来了,媛媛参见贵妃,娘娘您又好看了呀!”
林敬之到底算不上蠢,今日家宴就没喊林媛过来。
可也不知她从哪听到的风声,没人去请,她却自己来了。
看见她的那一瞬间,林夫人脸拉的老长,啪一声将筷子摔在桌面上。
林姝姝也跟着抬头看,想要一睹引发夫妻大战之人的真面目,可才看了一眼,就忍不住默默吐槽林丞相的眼光。
林媛身形娇小,面上还带着点稚气,看着是副笑模样,但行止间,不说好不好,总归跟林姝姝见过的宫妃有着不小差距。
皇宫可是个规矩大的地方。
许久没人应声,林媛也觉得尴尬,下意识地看向林丞相,林丞相刚想说话,耳边猛得一声震响。
林夫人面无表情,看着脚底碎开的碗:“不好意思,手滑了。”
她在家中的地位还是显而易见的,就像现在,没有她发话,林丞相也不好说让林媛坐下,林辉和妻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低着头闷头吃饭,最后剩下个林姝姝,也总不会跟母亲对着干。
以至于林媛来得兴高采烈,走得无人问津,除了林姝姝多看了一眼外,连林丞相都没多关心。
晚饭间,有林姝姝时不时缓和气氛,这顿饭吃得还算顺利。
林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到了后半程就是林辉和父亲谈论朝堂上的事。
剩下几个女眷说些家常,林乔氏寡言少语的,不念到名字根本听不见她回应,倒是两个小孩挺活泼,一边一个抱着林夫人的胳膊,“奶奶奶奶”得叫得可甜。
当然,还会夸姑姑真好看!
林姝姝高兴,捏捏小孩的脸蛋:“等下回姑姑给你们带好吃的好玩的。”
晚饭后天色已经逐渐暗了,林夫人本想留女儿住一晚,但林姝姝考量再三,决定还是回去。
“再过不久就是太后寿宴了,到时候还能和您见面。”林姝姝说。
也只能如此了。
只是林丞相算盘落空,把女儿喊回来,既没能让夫人消气,也没能商量林媛入宫的事,可惜可惜。
林府就在内城,距离皇宫不远,乘坐马车半个时辰就能到。
傍晚夜风微凉,林姝姝打开马车上的纱窗,夜风吹拂着,直到下车她也没觉得难受。
与此同时,司祁得知贵妃回来,笔尖一顿:“贵妃如今在做什么?”
“华清宫的太医正给娘娘看诊,怕娘娘有什么不舒服。”一次两次,大家都有经验了。
司祁点了点头:“应该的,今天出去没出意外吧?”
“回皇上,一切都好,只是娘娘说,她同古燃大师说,要为佛祖修金身,为太后娘娘祈福,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给太后祈福的金身,做儿子的,怎么也要表示表示吧。
司祁沉默片刻:“……朕出,走朕的私库。”
可皇帝私库里的钱实在没多少,小几千两银子,修一座金身,少说要下去大半。
他原本还想着过去看看,这忽然出了一大笔钱,顿时没了心思,交代人送碗燕窝粥,叫贵妃好好歇息。
然宫人下去没多久,又有其他人过来。
“皇上,您要臣收集的证据都找到了,林丞相……”
……
回宫没几天,太后寿宴也快到了。
林姝姝给太后贺寿的礼物基本备好了,由贵妃“亲手”写的万福图也送去御绣坊,等绣娘照着绣出万福,就能装进匣子里。
不过她并未因此得闲,太后寿宴将宴请百官及家眷,最后时期,容不得半点马虎。
她躲闲躲了这么久,可算吃了苦果,礼部的人就差住在华清宫了,从早到晚总有不同的人来,请娘娘过目宴请名单,请娘娘过目寿宴布置,请娘娘过目菜色歌舞……
上至百官人员,下至一桌一椅,都要林姝姝看过定夺。
这些事,要让礼部的人安排也不是做不到,但万一出了意外,有贵妃在前面顶着,他们也好逃过罪罚。
幸好左右不过四五天,七月十三,太后寿辰。
百官觐见,贺太后华寿。
百官贺寿后皆转去前朝,有皇上和几位王爷招待,剩下的女眷则在后宫,有女官接引。
林姝姝也在今天见到了司祁的妹妹,嘉毓公主司敏。
小姑娘古灵精怪,从见了太后就一直逗她老人家笑,可惜看不上贵妃,林姝几次搭话,也没得声应。
正好前面开宴,她也顾不上小公主了,忙着去前面安排各位夫人的位子,中间还跟林夫人见了一面。
好不容易坐下了,不等林姝姝喘口气,太后入座,自后宫妃嫔开始,一一进献寿礼。
她顿时把那口气憋回去,赶紧招呼落梅把准备好的平安签和万福图拿来,仅在嘉毓公主后,向太后献上寿礼。
“臣妾为娘娘请来平安签,又做万福图,祝娘娘凤体康泰,万寿无疆。”林姝姝道过万福,亲手献上装有寿礼的匣子,又说,“臣妾数日前曾至禧平寺,主持方丈托臣妾为您带来手抄佛经一卷,贺娘娘华寿。”
许是这些日子操劳太多,贵妃面上抹了脂粉,仍盖不住那点疲弱。
太后看着她,难免想起林姝姝之前病歪歪给她请安的模样,一时心软,便把她招到跟前来:“好孩子。”
太后握着贵妃的手,夸她有孝心,夸她办事周到,这让见惯了两人心面都不和的夫人们目瞪口呆。
反而是一众嫔妃:但凡你见过太后和贵妃一起晒太阳。
林姝姝被太后留在身边,同司敏一左一右的陪着,如果没有小公主的怒目而视,想必能坐得更安稳些。
待其余人贺过寿后,便是歌舞同起,满堂同乐。
一直到酉时,太后要提前离开,她熬不得夜,今日歇得已经算晚了。
司敏今日在宫中留宿,陪着太后回去,至于林姝姝——
今日前来参加寿宴的官员家眷少说几百,她用不着一一相送,但也要跟几个重要的诰命夫人告别。
等她能离席的时候,一抬头,繁星已挂了漫天。
回华清宫的轿辇上,林姝姝就差摊成一张咸鱼饼,落梅递过来的温茶都拿不动了。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她能为了一场寿宴,操持劳累成这样,说好的贵妃位尊,每天只需要看看花看看草,训训宫女太监呢?
下次再操持宴席。
林姝姝心里淌泪,暗自咬着牙,下回不管谁说,便是装病,也不能再来一回了。
不对,正确打开方式应该是——
宫中宴席,狗都不办!
太后寿宴过后,林姝姝可是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好歹那天有太后护着,她逃了其他妃嫔的劝酒,最多也就是累些,不至于醉倒再生病。
但对于一条热衷躺平的咸鱼来讲,累已经是很严重的问题了。
因这,她连太后跟前都不凑了,司祁来了两趟,得到的回应要么就是“娘娘还睡着”,要么就是“娘娘刚睡下”。
一连四五天,竟没人见过贵妃走出华清宫,就连华清宫里的人都没在寝殿之外的地方见过自家娘娘。
就这样过了一星期,林姝姝总算歇够了,原本想去太后那的,谁知还没出门,就听宫人说皇上来了。
不一会,司祁露面。
除了日常看望贵妃外,司祁也是来说一声,前段时间贵妃喝的伤寒药出问题那事,很遗憾,没能找出人来。
说出结果的时候,司祁也有些郁闷:“朕查了华清宫的宫人,煎药的药童,以及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并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他还私底下查了其他妃嫔,但因为事出意外,许多线索查到一半就断了,找来找去,仍是没找到在贵妃药中动手脚的人。
对此,林姝姝表现得不太热络:“没关系,辛苦阿祁了。”
“找不到就算了,以后我多注意些也行,大概不会有事吧。”
要是贵妃闹一闹,司祁还不会觉得如何,可对方这么一通情达理,反倒显得他无能了。
司祁面色不佳:“朕会继续查下去的。”
林姝姝温声答应了,忽然想到什么,点了点桌面:“皇上,快要进八月了。”
“嗯。”司祁不明白。
林姝姝再说:“往年这个时候,太后娘娘还在宫里吗?”
“倒没有,母后嫌宫中闷热,每年八九月都会去行宫避暑,怎么了?”司祁一转头,差点撞上林姝姝。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林姝姝已经凑过来,两人只差了一只手掌的距离,从司祁口中得到明确回答,她心头雀跃:“那今年呢?太后娘娘还去吗?”
“去、去吧……”
“那我呢?我要陪娘娘一起吗!”林姝姝含蓄一笑,“臣妾刚为娘娘操持过寿宴,同娘娘关系更好了些,想必娘娘也不介意捎上臣妾的吧。”
作者有话说:
姝姝:能去吗能去吗能去嘛!
来啦!明天上夹子更新会晚些,大概晚上九十点叭
以后的更新也和之前差不多,晚上六点至十点不定,早写完早更新~保底日三,如无意外大多数会日五日六
感谢在2022-05-16 15:06:40~2022-05-17 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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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姝姝求生第二十九天
“往年你不是都不爱去吗?”司祁说, “按照惯例,你该前年去的,只那时候你不愿意, 今年便轮到庄嫔她们陪母后了。”
林姝姝眉心一皱,开口便说:“我可真是不懂事。”
“陪娘娘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耽搁呢!幸好娘娘宽宏大度, 没有计较我的任性, 便是为了感谢娘娘,这回我也一定要陪她老人家一起。”
这话听起来有两分道理, 但不知为何, 司祁总觉得远不止如此。
再听林姝姝还在责备自己不懂事,他只能估摸着打断:“倒也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呢?”林姝姝看上去有些气愤, “阿祁你想, 若以后你有了儿子,你们约好一起学习一起探讨政事, 他却自己跑去玩耍, 把你晾在书房里, 阿祁你不生气吗?”
阿祁心里的火一下子就起来了。
虽然司祁不知道,连皇后都没有的他从哪儿来的儿子,可还是忍不住附和了一声:“是该生气。”
“这不就对了。”林姝姝欣慰道, “太后娘娘心善,不曾当面指责我的过错, 却并非说我真的没错, 娘娘不说,我也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择日不如撞日, 不然我现在就去娘娘那里看看吧, 找机会跟娘娘道声歉, 看看今年去行宫,有没有机会弥补。”
自经历了南梁使臣那事后,只要一听见林姝姝说道歉,司祁对这两个字有了特殊的敏感。
林姝姝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巴巴地看着司祁,眼睛一眨不眨。
皇上又不去行宫,她的夏天能不能过的舒坦,重点还在太后那里,虽说在这宫里,皇上才是最大的金大腿,但一个没用的腿子,抱了也白抱。
想明白这点后,林姝姝连最后的一点耐心都没有了。
可要她直接走,在皇上跟前又说不过去。
司祁似乎在说什么,但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林姝姝完全没有听见,直到她被人戳了戳额头,一抬脑袋,正好对上皇上那张骤然放大的脸。
“爱妃想什么呢?”
林姝姝心中警铃大躁,结巴着解释了两句,却不见男人眼中的怀疑消散,正在这时,她眼前灵光一现。
美人忽然凑近,眉眼弯弯,带着令人沉醉的体香,一点药香亦不刺鼻,随着掌心一热,垂眸去看,原来是一只莹白无暇的手塞进来。
林姝姝说:“阿祁你等等我,我先去太后娘娘那,晚些时候再来陪你。”
话音刚落,一个轻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吻落在侧颊上,只那么一点点的触动后,便是美人香的骤然远去。
司祁的所有动作皆凭本能,他下意识地抬头,就见贵妃苍白清透的面颊上染了一层薄薄的绯红色,额间一点朱砂,衬得眉眼灵动活泼。
“我走啦!”林姝姝小声说道,也不知是怕皇上发火,还是怕被打趣,总之说完这句,转身就往外跑。
贵妃体弱,有时候走两步都要喘息。
司祁甚是不合时宜地想着,可别跑,小心摔倒,又要生病。
但直到那道单薄的背景在视线里完全消失,他也没能把这话说出来,只是后知后觉地想到——
她亲朕了。
司祁半天反应不过来,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该羞恼。
诺大一个后宫,其中妃嫔不知凡几,司祁曾经也去旁人那里坐过,便是最大胆的,也不过借酒往他腿上坐了坐,就这,没多久也被他寻了个由头塞进冷宫里了。
贵妃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强势的时候,可再强势的,也不敢无端凑过来,拉拉小手已是极限,再多的,到旁人嘴里,怕就要成了放浪不矜持了。
说来惭愧,这般亲密的举动,还是司祁头一回经历。
怎么就……
他在心里默念好几遍:贵妃失忆了贵妃失忆了贵妃失忆了。
他堂堂九五之尊,怎么能跟一个失去记忆的弱女子计较呢。
就算这样洗脑,司祁也花了好些时间才将林姝姝偷吻的瞬间消化完。
正好阿布过来禀报:“皇上,嘉毓公主派人来问,您今年要一同前往行宫避暑吗?”
提及今年行宫避暑一事,司祁难免想到刚刚贵妃说的,忽而意识到一些不对劲——
林姝姝拿皇子不学习举例,然一个是逃避学习去耍闹,一个是关系不恰少往一块凑,这能是一回事吗?
道歉是假,想去行宫避暑才是真吧。
他被气笑了,把华清宫外的宫人喊进来:“你们娘娘这些天除了吃吃睡睡,可还做过其他事?”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许久,禁不住皇上审视的目光,一个身量中等的宫女微微抬头:“抱怨这天越来越热……算吗?”
“……”怎么不算呢。
先不论司祁是何感想,另一边,林姝姝躲在硕大的油伞下,宫人的轿辇极稳,她支着脑袋,哪里还有半分羞涩。
侧耳一听,原来她是在打听太后那边的动向。
林姝姝在寿宴上累坏了忙着修养,其他人可不用,尤其是嘉毓公主也在,可不正是到太后公主跟前博好感的好时候。
就像那七天里面去了六趟的端妃,每天两次请安的梁贵人,宸妃更离谱,前儿开始直接在仁寿殿住下了,说是要给嘉毓公主做梅炙鹿肉。
林姝姝问:“除了梅炙鹿肉,宸妃还会做点别的吗?”
“奴婢不知道,不曾听说过。”
闻言,林姝姝就忍不住哼哼:“本宫除了会豆乳盒子,还会许多别的点心,便是到了饭桌上,也是有几道拿手好菜的,宸妃只一道烤小鹿肉,如何跟本宫争宠。”
落梅忍俊不禁:“娘娘说的是,您才是最厉害的。”
“明眼人都能看到。”林姝姝毫不自谦。
说闹间,便到了仁寿殿。
几天不来,林姝姝都生了几分生疏,但再往里面一走,便是喧喧嚷嚷的嘈杂声了。
她还记着司敏的声音,如今听着,那些声音里属她的最大,然后便是太后爽朗的笑。
趁着嬷嬷进去通传的功夫,林姝姝拦了个宫人:“里面都有谁在?”
“回娘娘,嘉毓公主在里面,端妃娘娘、宸妃娘娘,还有梁贵人都在,晚些时候高美人也会过来。”
好家伙,只是听着,林姝姝就觉得喧闹了。
不及多想,通传的嬷嬷走出来:“太后请贵妃娘娘里面去。”
林姝姝答应一声,提步走进去,一进去就看见,除了宫人说的妃嫔,还有不少伺候的内侍宫女,还有在一边剥葡萄敲核桃的。
等林姝姝给太后行礼后,端妃几人也给她文案,司敏看上去不大高兴,但别别扭扭的,也说了“参见贵妃”,但几个字说完,一扭头全是抗拒。
太后见状只是想了笑,并未多言。
等大家都坐下,太后先是关心了几句:“贵妃前些天辛苦了,如今歇得可好?哀家看了你那万福图,甚好甚妙,贵妃有心了。”
“娘娘喜欢就好。”
太后又说:“不是哀家说,贵妃你身子骨实在是太差,一点劳累都要歇好些天,还比不上哀家个老太婆,这样可不行。”
林姝姝先是表达了歉意,然后委婉地说:“娘娘说的是,臣妾也觉得不好,只希望今年夏天不要太热,不然过了暑气,怕是更不好修养了。”
太后点头,正想再说两句,却被司敏晃了晃胳膊,司敏不满地嘟着嘴:“哎呀母后,你怎么总跟贵妃说话呀。”
“好好好,哀家不说了,哀家跟你说话总行了吧。”一个是刚修复关系没多久的贵妃,一个是疼宠了许多年的女儿,孰轻孰重,不用说也能知晓。
太后只好拍拍司敏的手,又让人把公主要的冰拿来。
这冰可不是往冰鉴里放的,太后上了年纪,殿里很少放冰鉴,便是司敏来了,也怕母后受凉,最多是吃一碗冰,也没张口要冰鉴。
那冰是砸成细碎的冰沙,在最上面撒一层坚果和蜂蜜。
林姝姝瞧了两眼,开口道:“公主可喜甜?本宫之前见过把水果榨成汁淋在冰沙上的,还能放些软糯的红豆沙,撒上一层水果粒,尝起来更清爽些。”
大家都知道,夏日里把水果往井里镇一镇,拿出来很是消暑解热。
久而久之,说起夏日的水果,大家第一时间就觉得凉快。
偏偏这是贵妃提出来的,先不说其他人是什么看法,只司敏就闹着:“本公主才不要,贵妃娘娘说的东西,能好吃的了?”
“试试吧。”不等林姝姝再劝,太后先开了口。
太后说:“哀家听着还不错,你不是吵着热吗,不如尝尝贵妃说的法子,等再过几天呀,把去行宫的事定下来,去了行宫就好了。”
“那就试试呗……”司敏说。
刚端上来的冰又被撤下去,等着按照贵妃的说法重新做,趁着这顿时间,林姝姝提了句:“太后娘娘今年也要去行宫避暑吗?”
“是呀,每年都去,今年也去。”太后说。
“这样呀……说起来,之前臣妾本该陪您一起的,都怪臣妾不懂事,也不知今年有没有机会,陪您一起去行宫住上些时日。”林姝姝叹息。
说完,只见太后欲言又止。
司敏嘴快:“贵妃娘娘前年不还说,便是得了失心疯,也不可能陪母后去避暑!”
作者有话说:
姝姝:肯定不是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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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姝姝求生第三十天
也不知是谁先笑了声, 随后便是此起彼伏的嘲笑。
端妃要保持舒雅,捂着嘴,只有肩膀一颤一颤的, 宸妃心直口快,又或者完全是故意的,抚着头上的钿头, 笑得天花乱坠, 整个屋子里属她声音最大。
一时间,竟只有太后反应最小, 还能分神问一句:“贵妃是说错话了吧。”
众人看来, 贵妃定是要恼羞成怒愤然离开了,谁料林姝姝只是笑了笑, 眼睛微睁, 仔细去看,里面全是惋惜和天真。
天真?
端妃忍不住骂一声见鬼, 但很快, 她连鬼话都能听见了。
“臣妾不记得了, 可臣妾想着,往事如烟,过去也就过去了, 人总不能沉缅于过去。”
“再说了,那什么失心疯……”林姝姝言语间多了几分淡泊, “不过被人在背后笑话两句, 比得上陪娘娘一起去行宫避暑吗?”
别人只以为贵妃这是在讨好太后,只有林姝姝知道, 她的一言一行, 可是字字恳切。
太后喜欢她这份敢作敢当浑不在意, 而且谁不喜欢被人敬重,便打了个圆场。
“好了好了,谁年纪小没说过两句胡话,难为贵妃有心了,还愿意陪我这个老婆子,你放心,以后要是有人在后面乱嚼舌根,哀家第一个不放过。”
“臣妾先谢过娘娘了。”
刚才说起避暑,太后只跟司敏和端妃她们商量,现在再提,也开始询问贵妃看法。
司敏虽然对林姝姝抱有敌意,可也被她的反应惊到了,几次偷看,被林姝姝发现后,再抿着唇,匆忙收回目光。
后面宫人把新做好的冰送了上来,林姝姝只浅尝了两口就放下了。
太后同样,等人把碗勺收拾走,又说:“贵妃这样就很好,自己身子不爽利,就多在意些,夏日贪凉本是天性,但要是因此生病就不好了。”
“劳娘娘挂念。”林姝姝道。
见司敏吃得多了点,太后又劝了句:“敏敏你也是,适度适量,不许多食。”
大家也是没想到,不过把冰上铺的坚果换成果汁,味道就能截然不一样,含一口在嘴里,好久都凉凉爽爽的。
等一众宫妃走的时候,太后说:“今年出去避暑,贵妃要是也打算一起,可以提早做准备,出去两个月,常用的穿用都要提早准备。”
有了这话,便是明确应允林姝姝一起去行宫了。
林姝姝得偿所愿,差点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出门被人阴阳怪气了两句都不生气,只是拿帕子挡在嘴上,生怕被人看去上扬的弧度。
“能到娘娘跟前尽孝,便是被人说几句,又如何呢?”
这份好心情一直维续到回到华清宫。
也不知皇上这些日子是怎的,一下朝就往这边来,之前林姝姝也问过,知道司祁来后宫的频率不高,便是回回都到华清宫坐坐,一星期也不会超过三次。
而现在,就差不是一天一次了。
林姝姝没想到司祁在屋里,看见有宫人凑上来说话,她心里有事,先摆手拒绝了。
一边走着,她一边吩咐:“去打听打听太后娘娘去行宫一般都会带什么,咱们也该早早准备起来了。”
“准备什么?”
“自然是去行宫避暑的……皇上?”林姝姝回答一半,看清桌案后坐着那人的面容,顿时噤声。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笑说道:“皇上是忙完公务了吗?我也是才从太后娘娘那回来,说起过段时间出宫避暑,娘娘心善,原谅了我之前的不懂事,今年许我陪着她老人家一起呢。”
“我还是第一回 陪娘娘出去,怕有什么准备不妥,就想着叫宫人们尽快准备起来。”
看啊,就是这个女人。
前脚轻薄过你,后脚就能跟没事人一般,把前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更过分的,竟连宫里都不打算待了,还要陪太后出去,一两个月都不定回来。
司祁也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有点不舒服,可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高兴。
看着林姝姝那双饱含欢愉的眼睛,他恶劣心顿起。
“可是,爱妃出宫,朕同意了吗?”司祁看着有些不解:“朕记着姝姝是把出宫令牌还回来了吧,没有朕的应许,你如何出去呢?”
“皇上……不会不许我陪娘娘去行宫吧?”
“姝姝猜呢?”司祁笑了。
不等林姝姝说话,他忽然凑近半步,两人之间仅剩半寸距离,压迫感迎面而来。
林姝姝心跳猝得慢了半拍,徒生慌张。
“朕公务繁忙,劳累一天后就想找个温香软玉的地方歇着,姝姝走了,叫朕去哪里呢?”
“姝姝前不久不还说,最在乎的便是朕,总不会忍心让朕下朝回来,皆是冷屋冷灶,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吧?”
“怎、怎么会呢……”
林姝姝慌了,一把抓住司祁的手臂,强颜欢笑道:“阿祁说的哪里话,我怎么可能忍心。”
“那就好,姝姝也别担心,赶明儿朕去跟母后说,就说留你在宫里陪朕了,母后深明大义,想必不会不同意的。”
林姝姝茫然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司祁从她手里将胳膊挣出去,返回桌案后,继续批阅奏章。
林姝姝找了个地方坐下,过了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后面的目光就没从司祁身上移开过。
许是那目光太可怜,司祁在把最后一份奏折放下后,终是忍俊不禁。
他问:“去行宫到底是为了给太后尽孝心,还是为了避暑躲闲?”
“就——”林姝姝努努嘴,“也不全是为了避暑吧。”
司祁笑了:“不装了?”
见状,林姝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往美人榻上一趴,将脸埋进抱枕里。”臣妾也会觉得天热呀,皇上在华清宫待了这么久,就不觉得闷热吗?我又不能用冰鉴,总不好成日病怏怏的,便是阿祁看了,也会觉得晦气吧。”她的声音发闷,含含糊糊的,“我知道错了嘛,我不该撒谎的,对不起。”
林姝姝认清局势,能屈能伸。
司祁听了没多大反应,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反让林姝姝一颗心上不来下不去。
琢磨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让太后松口,谁成想会死在皇上这。
为了讨好司祁,到了晚膳的时候,她难得殷勤,桌上的菜夹了个遍。
待司祁要离开的时候,忽然觉得袖口发紧,回头一看,原来是林姝姝拽住了他。
贵妃仰着头,小声问:“皇上今晚要留下嘛?”
“……留。”
“那臣妾叫人来铺床,皇上你快去后面泡泡澡,可舒服啦!”
司祁大脑卡壳,答应了才觉懊恼,但到了这时候,他也不好露怯,半推半就的,只能去后面沐浴。
小半个时辰后,他回屋就见林姝姝已经躺在外面的美人榻上。
见他回来,林姝姝起身,笑颜满面:“皇上,我今晚侍奉你休息吧。”
话音刚落,司祁脑子里拉起戒备线,他想也不想:“不用!”
“还有你不用在榻上睡了,去床上吧,朕在外面。”
“啊?”
“快去。”司祁不许她拒绝,看她磨磨蹭蹭的,还上手拉了她一把。
终于把林姝姝赶去床上,司祁刚转身,就发觉又被拽住了。
林姝姝眉心紧皱,看着有些不高兴,细声细语地念着:“都怪臣妾身子弱……”
“无妨。”司祁只能又安抚她几句。
虽然睡在榻上不太舒服,但至少不用担心贵妃夜里劳神生病了。
然而,纵是少了担忧,司祁仍旧没睡好。
华清宫夜里是不放冰鉴的,打扇的宫人也在熄灯后就离开,而且为了防止贵妃受凉,殿里的门窗只开一半,林姝姝体寒,一般睡着就不觉热了。
然而换到司祁这里,他强行睡下,不到一个时辰就被热醒,到最后,他甚至自己出去找了团扇,打了一晚的扇子。
即便如此,那颈间的汗珠依旧不断,将头枕打湿大半。
第二天清早,林姝姝一睁眼就看见司祁坐在床头,眼底似有青黑,一开口便是:“朕想了一夜,难得姝姝有想做的,不过去行宫小住两月,自无不可,便是为了叫你高兴,朕也该答应,今年朕也一起吧,去陪陪你。”
林姝姝尚没想明白他为何忽然转了主意,已经到了上早朝的时辰,内侍鱼贯而入,伺候皇上洗漱穿戴衣冠,也没给林姝姝详细问清楚的机会。
等司祁离开后,林姝姝也跟着起床,刚坐到桌边准备用早膳,就有消息灵通的宫人过来:“启禀娘娘,奴婢听前朝值班的侍卫大哥说,皇上今早在朝上提了要去行宫,正要礼部尽快拟个章程出来呢!”
“诶?”林姝姝想不到他速度这么快,?忍不住多问了两句,“那除了后妃外,还有其他人也去吗?”
“奴婢听他们的意思,除了您和太后她们,皇上也去,还会带上一些得力的大臣,家眷也能同往,且皇上出行,肯定还要安排沿途布防,人数上应该不在少数。”
“这样啊……”林姝姝毕竟没有经历过这些事,也不知这样安排到底好不好。
但很快,她就知道好不好了。
传旨的太监躬身将圣旨递出,而这一幕也极为熟悉,就在不久前,贵妃操办寿宴的时候,也有过这么一回。
“……娘娘接旨吧。”
内侍说了好几遍,仍不见有人将圣旨接下,不由抬头去看。
只见贵妃面上不见丝毫喜色,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仿佛……还有些抗拒?
“娘娘?”传旨太监再喊。
林姝姝不得已:“皇上可有说出行要求?往年去行宫都是礼部一手安排的吧,怎么今年就要本宫插手了呢?”
“回娘娘,皇上说您今年也要同行,怕礼部的安排不合您心意,不如就交给您去办,也好让您舒心。”
“本宫不挑,何况礼部的大人们更有经验,本宫就不添乱了。”林姝姝说什么也不想把圣旨接下,说完还后退半步,推拒之意简直不能更明显。
“娘娘您看……”内侍为难,“不然您再同皇上商议?”
说着,他担心贵妃还不肯接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通一声跪下,五体投地,大有林姝姝不接旨他就不起来的架势。
实在无法,林姝姝只能把圣旨接下,然后再把传旨太监打发下去。
想到内侍刚刚说的——
皇上说您享有闲余,与其忧思天热,不如找些事做,避暑一事便由贵妃多操些心思了。
林姝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最后把殿外守着的宫人叫进来:“从昨天到今天,可有人私底下跟皇上说过话?”
“皇上有没有问什么,快快如实说来。”
一开始没人说话,但禁不住娘娘凌厉的目光,只能战战兢兢地站出来:“回禀娘娘,奴婢、奴婢昨天见到……”
等她把昨天林姝姝离开后的事说完,林姝姝终于知道问题出在了哪。
怪不得皇上一眼看透她去行宫的真实目的,怪不得礼部的事又到了她头上。
她恨铁不成钢,把所有人都招呼到跟前,认真敲打了一番。
“什么本宫吃吃睡睡要不就是抱怨的,以后皇上再问,你们一律回答,本宫思念皇上成疾,常夜不能寐,又不敢打扰皇上,只能顾影哀思,这才不常出华清宫的。”
“昨天在皇上面前说错话的是谁?”
昨天回话的宫女颤巍巍地上前一步。
林姝姝说:“把本宫刚给的标准答案抄二百遍,下回皇上问,你第一个去答。”
宫女顿时叩拜:“多谢娘娘,多谢娘娘,奴婢一定牢牢记住!”
等所有人退下后,林姝姝手里还拿着圣旨,她盯着手中明黄卷轴,半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正是因为中宫无主,这后宫大权才交至贵妃手上,上至出行宫宴,下至月度开销,无一不是华清宫的人在打理,她亦要跟着忙活。
可要是——
有了皇后呢?
中宫掌权,贵妃就可以靠边站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如脱了僵的野马,奔向无法控制的方向。
林姝姝不知司祁的皇后是谁,这些日子也没看出他对哪个女子格外不同,把落梅她们几个叫来问了一个遍,也没能得到有用的多消息。
说的最多的:“皇上当然最宠爱您啦,娘娘不是最清楚!”
“……”大可不必。
林姝姝问不出有用的东西,想了想,只能寄希望于几个月后的大选,万一就出现了那么个天命之女,早早接管凤印,也好让她退休。
至于现在。
她掂了掂手心里的圣旨,扭头说:“走,咱去太后娘娘那坐会儿。”
落梅一向看不懂娘娘的心思,索性也没有需要她动脑子的地方,娘娘说什么她做什么就好了。
林姝姝出去的时候刚过晌午,一般这个时候太后还在睡午觉,她就推了轿辇,想自己走过去。
一路走到御花园那边,她有些走不动,想了想,还是打发落梅去叫轿辇,而她慢吞吞地走着,不时停下看看沿途草木。
到了夏天,御花园里的各色鲜花都绽开了,林姝姝特意找了一条没有花的小路,见前方有片竹林,为了纳凉就走进去。
竹林中幽静清爽,她觉得舒服,就想找个地方坐一坐,谁知忽然听见有人说话,她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想躲开。
谁知说话的人也在往这边走,林姝姝不欲多生事端,闪身躲进后边的小径上。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讲话人的声音也清晰起来。
咦?
过于熟悉的声音让她脚步一顿。
林姝姝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一眼,只见外面是一男一女,女的实在不能再熟悉,可不就是嘉毓公主司敏。
至于那个男的人看着有些眼熟,她好像前不久在太后寿宴上见过,但到底是谁家的公子,她却是记不清了。
再听两人说话内容……
偷情的小情侣?
林姝姝到底不是纯纯正正的古人,不存在什么男女大防的思想,小情侣私下见见面什么的,她也不会不知趣地跳出去。
她原本想躲一躲,等对方走了她也赶紧离开,谁知司敏和男人说起来没完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仇湛安?”
“……若你不想我同方家大小姐订亲,便请你同皇上提一提,能不能助我升升官。”
什么东西?
林姝姝来了精神,不自觉凝神细听。
之前没有露头,现在??听了这么多不该听的内容,林姝姝就更出不去了。
她站得腿有些酸,便把宽大的裙摆垫在底下,直接坐到大石头上,稍微往后躲了躲,不走过来的,完全发现不了这还坐了个人。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前面的对话越发离谱起来。
仇湛安声音中带了哽咽:“敏敏,是我对不住你……”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你,更不敢求公主下嫁,可是敏敏,过了今年,我便及冠了,同窗家的孩子都会跑跳了,而我却连一个通房都没有。”
“当然,我并不是责怪你,毕竟是我心悦你,为你守身也没什么,莫说只等了你三年,就算事是三年我也能等得起,但——”
守身不是应该的吗,合着到了仇湛安这才,倒成了他的功绩了。
“但什么?”司敏问。
“敏敏,我才疏学浅,要是只靠我自己,怕要几十年才能身居高位,才能有娶你的资格,而你就不一样了,皇上只你一个妹妹,向来疼你,若是你开口,皇上定不会拒绝的。”
“你我青梅竹马,我的人品,你也是知晓的。”
好家伙。
躲在后面的林姝姝听得目瞪口呆,就差跳出去喊一声:兄台好算计!
偏偏司敏一点没觉出不对,还嗯嗯啊啊地附和着,听声音也是苦恼:“我想想要怎么跟皇兄说……”
“仇湛安你再等两天,我想想办法。”
有那么一瞬间,林姝姝甚至想跳出去晃晃她的脑子,看里面进了多少水。
她更是生出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小丫头在她面前那么冷傲嚣张,巴巴巴得可会怼人,怎么到了这个男人跟前,就好坏不分了,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了呢?
只幸好,深宫之内,本就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听他们两人的意思,皇上太后还不知他俩私底下的关系。
前面两人还在依依不舍着,林姝姝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好在司敏没被占什么便宜,最过分的也只是牵了牵手,不然她怕不是真要蹦出去,救无知少女于水火。
好不容易等司敏和仇湛安双双离开,林姝姝捏了捏坐累的双腿,起身绕出竹林,才绕回御花园里,就撞上已经找疯了的落梅等人。
“娘娘您去哪儿了?奴婢找了您好久,才叫人去求见皇上,奴婢还以为您出事了……”落梅哭诉道。
“没事没事,本宫想起还有点事,就先不去太后娘娘那了。”
她还要去消化消化今天听到的,也不能保证在司敏面前不露出情绪,思来想去,还是打道回府去。
落梅心中惊惧未消,闻言不住点头。
之后大半天,落梅几乎是寸步不离,唯恐一个不小心,再把娘娘弄丢了。
是夜,外面忽然下起雨来。
转天林姝姝等到午后还不见雨小,而行宫之事迫在眉睫,她只好冒雨去太后那边。
往日仁寿殿多是宁静安详,今日虽也是静悄悄的,但过往的宫人面上多了些谨慎。
走到里面,林姝姝就知道为何了。
过往宫人打着伞,或是凑在廊檐下躲雨,但不管是谁,都有意避着宫殿正门。
凑近一看,只见司敏跪在廊檐外,豆大的雨点砸在她身上,冻得她嘴唇惨白,不住打着颤,她眉眼低垂,眼尾有水珠滑落,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林姝姝驻足在不远处,拦了个宫人:“这是怎么了?”
“回娘娘,公主今日同娘娘起了争执,奴婢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娘娘大怒,罚公主跪在外面,没有她的允许不许起身。”
说完,宫人福了福身,转身退去。
林姝姝心头浮现一个不详的预感,隐约猜到了她们的争执点,与之相伴的,便是她心头一沉。
作者有话说:
姝姝:看渣男!
感谢在2022-05-18 22:41:20~2022-05-19 22:3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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