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首发·06


    谈岁吃完早餐后,在大厅转悠一圈始终没看见路沉萧的身影。


    他坐上电梯回到了主卧,一推开门就看见路沉萧半蹲在地上,身旁的黑色行李箱彻底敞开,原本放在衣柜里的衣裳又重新拿了出来。


    此时,正背对着他往行李箱里塞着东西,书本衣物胡乱地堆积在一处。


    “你这是要打算收拾行李,离家出走吗?”谈岁暗觉不妙。


    完了,肯定是那通电话,让敏感多疑的小娇妻想自证清白。


    他们身份地位的悬差,注定了他二人感情道路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必须得经过重重阻挠,如今他们之间不小心生了嫌隙。


    预计下一步就是小娇妻伤心欲绝连夜出逃,自己悔不当初,雷雨夜追妻火葬场。


    谈岁现在只想快速解除误会,他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眼前那个毛茸茸脑袋猛地抬起来。


    听到谈岁的声音,路沉萧表情惊骇地转过头,像个弹簧一样愤然起身,“我没有,我不是,我不想走。”


    “哈?”出人意料的回到,谈岁表情怔然。


    路沉萧耷拉着狗狗眼,语气沮丧,“我只是觉得我配不上哥哥明亮奢华的主卧。”


    谈岁跟随着他的视线打量着这个色调暗沉,无任何多余装饰的卧室。看他那副恋恋不舍的神情,好像自己在驱逐他,逼迫他离开堆满珠宝的黄金宫殿,将他彻底打入冷宫。


    谈岁控制着轮椅移到了他的身边,帮他打开胡乱堆放的衣裳,抚平上面的褶皱:“哦,是这样啊,那你打算搬去哪里呢。”


    “厨房?”路沉萧忽闪忽闪地眨动着眼睛。他的目光落在谈岁修长白皙的手指,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些褶皱。


    倒还知道找地方发配自己,偏又选了个最不可能的地方。看来小娇妻在和他撒娇闹着玩呢,夫夫间的小情趣无伤大雅。


    谈岁蓦地笑出声来,“你是把自己当成‘灰小伙’了,我有那么恶毒吗,家里这么多的房间,我忍心让你住厨房?”


    “当然不是,不是哥哥的问题。哥哥太好了,是我的身份暂时不配睡在你的身旁。”路沉萧一边流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一边不自觉地说着茶言茶语。


    眼底流露出的分明是那种我还会回来的光芒。


    容貌俊朗的少年,连耍小脾气,无理取闹的样子也好可爱。


    可又能怎么办,自己的娇妻,必须纵着喽。


    谈岁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这是真的色迷心窍。他弯腰拿起他箱子里的试题,封面上画着搞怪的火柴人。随手翻看着里面是一张张崭新中飘散着油墨香气的空白试题,这是路沉萧的寒假作业。


    莫名上火,可爱好像也是有时限的。


    “那个试卷是新发的,我还没来得及做。”路沉萧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谈岁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说:“怎么办,哥哥忽然好想当个恶毒的人啊。”


    “啊?”路沉萧露出茫然的神情。


    谈岁耸肩:“要不我真的把你发配厨房去完成这些试卷吧。不写完,不许吃饭,不许睡觉。”


    少年嗫嚅着半晌,瘪了瘪嘴,干巴巴辩解道:“哥哥,你别误会,我只是考试成绩不理想,不是不学习。”


    “嗯,我相信你。把行李放回去,去把试卷做完,不会的题空在那里,攒到一起再来书房问我。”


    路沉萧突然有点打蔫儿,就好像一颗原本苍劲的小树瞬间枯萎了,失去了生机。


    他还是乖巧地回答:“好的,哥哥。”


    对上那如琉璃般剔透无暇的双眸,到底是舍不得说一句重话,谈岁握着试题的手加大了力度,他将试卷放到路沉萧的手中。


    谈岁继续帮他把胡乱堆砌的衣物拿出来叠好,摊开西装外套时,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落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他循着声响看了过去。


    地板上赫然躺着一把做工精巧的折叠式战刀。


    ……


    现在的谈岁可没心情分辨这把刀的纹路、产地、材质。


    一个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令他不寒而栗。


    他的小娇妻难不成这要来暗鲨他吗?!


    谈岁僵硬地扭动着脖子,不可置信地看向表情变得严肃的男生,声音都有些发颤,“沉萧,这刀用来做什么的?”


    这是要用来切水果还是切什么人,然后半夜三更一刀封喉。


    在刀具掉落的那一瞬,路沉萧就已经蹲下身去拾取了,但还是没有遮挡住他的视线。


    他是不是害怕了。路沉萧忧心忡忡地看着谈岁呆怔的模样,生怕在他黑亮好看的眼睛里看到异样的情绪。


    “不是的。”路沉萧懊恼不已地俯身捡起刀具,在谈岁的面前紧张地解释道:“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不会用它伤害你的。”


    “这把刀还没怎么开锋,我都是把它放在枕头下,防止我做噩梦的。”


    原来是想放在枕头下辟邪。


    听到他的回答,谈岁顿时松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经常睡不好觉吗?”


    他看见路沉萧跪坐在他的旁边,言语急切地向他解释着,眼里覆上薄薄的水汽,生怕会遭到自己的误会。


    将刀放在枕头下可防止夜晚做噩梦,虽没有科学依据。但许多人都会试验一下这个民间习俗,毕竟人生在世,吃上好饭,睡个好觉是最基本的需求。


    路沉萧抿着唇,点了点头。


    “那昨晚睡得还好吗?”谈岁关切地询问。


    想到昨夜,路沉萧轻笑出声,“有哥哥在我身边,我很安心,睡得非常好。”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体,将脑袋乖巧地放到了谈岁的腿上。不敢用力放,只是搭了个边。


    谈岁心事重重,路沉萧噩梦缠身的原因想必是与他过去的经历有着不小的关联。他在路家虽不至于缺衣少食,但无父无母的孩子,若真的挨欺负了,也无人会真正为他撑腰。


    他满眼心疼地看着温吞的少年,刚才拿卷子时,看到他放在行李箱里的照片了,那是一家三口的合照,飒爽英姿的男人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而目光则看向身旁娴雅柔美的女人。


    路沉萧本来应该在父母庇护下幸福地生活,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谈岁暂时不想贸然地提起他的父母,残忍地戳痛他的伤疤。他会默默等待他愿意主动敞开心扉的那一天,以后他们还有许许多多的时间治愈彼此。


    眼下,他能做到的,就是不再让别人欺负到他头上。


    “等我派人给你找来一段儿桃木,放在枕头下同样有效。刀具太危险了,不小心容易弄伤自己。”谈岁伸手摸了摸路沉萧的头发。


    少年的头发乌黑浓密,极其有光泽。发质偏软,摸起来特别舒服。


    “谢谢哥哥。”路沉萧兴冲冲地道谢。


    谈岁无声地笑了笑,他的小娇妻浓密的长捷在轻轻颤抖,嘴唇忽然轻抿,藏匿住了红润的唇瓣,不知在想什么,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起来。


    从饱满的额头到直挺的鼻梁一路向下,每一处的线条都是极致的优美流畅,无可挑剔。


    谈岁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脑袋,一改往常轻松调侃的语气,认真沉静地看着眼前俊俏的少年:“沉萧,别在意我父亲那通电话,我不会将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牵扯到你的身上,更不会迁怒于你。”


    “进入我的别墅起,你就只是路沉萧。我会尊重你的一切选择,在这里你是自由的。”


    换言之,他愿意抛掉所有的疑虑相信他。


    路沉萧浑身都僵硬了,他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面前俊美高贵的男人,心里的雀跃无法言说。谈岁的话语是不是说明,他很特别,他很重要。他虔诚地跪伏在谈岁的身侧,抬头仰望着他。


    “我知道的,哥哥,我分得清楚是非黑白。”路沉萧眉眼带笑,声音清透却又坚定有力。


    少年人的纯真与成熟男人的稳重交融着,同时出现在路沉萧的身上。


    谈岁忽然觉得这样的路沉萧是真的很迷人。


    路沉萧今天穿的是一件明黄色的圆领卫衣,都说黄色系的衣服会显得人皮肤暗沉无光。却将路沉萧光滑柔软的脸蛋衬得愈发白皙。


    迷人的小娇妻忽然坐起身,纤长白皙的手指落在了黄色的衣领上,胳膊抬起,手腕发力,好像是要脱衣服。


    ……


    好好说着话,怎么突然开始脱衣服?


    小娇妻感动的现在就要以身相许吗?


    不不不,他不希望他们绝美的爱情里掺杂着感动。


    谈岁脑袋空白了一瞬,连忙握住他的手,言语透露着慌张,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沉萧,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的衣服染上油烟了,有点味道,我想换一下。”路沉萧目不转睛地看着握在自己手腕上那双微凉柔软的手,油烟的味道掩盖住了谈岁的气息。


    “原来是这样,吓死我了。”谈岁揉了揉跳动的额角,长舒一口气。


    路沉萧眼波流转,笑意盈盈,“哥哥害怕什么呀。”


    怕你冲动献身。谈岁挑了挑眉,思绪疯狂转动着,一板一眼地说:“怕你贪凉。”


    “谢谢哥哥,那我现在可以换衣服嘛。”路沉萧歪着头发问,声音仿佛自带小波浪招摇灵动。


    一下子,就让谈岁回忆起刚才小娇妻那精致的锁骨和白玉般的肌肤,完全招架不住。


    “嗯,我回书房工作。”谈岁红着脸转动轮椅落荒而逃。


    ——


    谈岁去书房工作了,路沉萧换下染着油烟的衣裳,穿上了那件被他细细抚摸过褶皱的卫衣。他回想着他指尖落下的位置,沿着褶皱抚摸,好像一切都能重叠,心口微暖。


    墨黑色的床帘后藏着一扇门,通往主卧宽阔的阳台。


    路沉萧将试卷平整地摊在外面的桌子上懒怠地翻动浏览。


    想起他的叮嘱,他又细细翻看了一遍,熟练地归纳整理完他认为有价值的试题后,静默地坐在竹制的长椅上。


    风将卷子吹得哗哗作响,放在桌子中间的笔咕噜噜地滑动着,无根无依的东西前前后后地翻滚着,眼见它要掉落下去。


    路沉萧不慌不忙地用中指和食指夹起那根笔,将他丢进了卷子的折痕里,藏了起来。


    思绪回转。那把刀具被他藏起来了,他不会再让谈岁看见。


    他其实只说了一半的实话,刀具是放在枕头下不假。他不是怕噩梦,原本是用来防人心,可现在不需要了。他会好好陪在谈岁的身边,再也不要离开他。


    他变得不一样了,好像谈岁也变得不一样了。


    初春的风还是捎带着微弱的凉意,他衣着单薄地坐在风口处,头脑却格外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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