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未当你是娈.童。”


    江楚继续逼近,唇角挂着自信满满的笑,“只是想和你一起,探索别样的乐趣。”


    鼻尖相擦,雪松的香味浓郁冷冽,二人的吐息彼此胶着,难舍难分。


    眼看就要双唇相贴,江楚垂眸压下。


    下一刻,腕间一痛,江楚猛地睁开双眼,眸光中流露不可思议的惊诧。


    形势陡然翻转,在一息间,江楚后背抵上粗糙树干,两只手腕被松鹤一把抓住,高高举起,压过头顶。


    这个姿势,让江楚第一次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可惜。”松鹤凑近江楚脸颊,附耳过去,低低笑了一声,吐息尽数落在江楚耳畔,就像是美人蛇吐着信子在他的心尖上一舔而过,激起他一阵颤()栗。


    “松某不喜欢没有感情的遇望。”松鹤缓缓的,往江楚耳畔呼气。


    江楚又是一阵颤()栗。


    脑间空白刹那。待他回过神来,松鹤已经松开他双手,后退几步,徐徐转身往前走。


    松鹤走出几步,停下脚步回望,月光顺着他的长发洒下,周身沐光。


    他眨了一下眼睛,“不是要为我引荐一位姑娘吗?”


    江楚怔了怔,随后,耸动肩膀叹了口气,提步跟上。


    他走过松鹤,在前边引路,带着松鹤往谢秋水那边去,一路上,思绪翻涌不停。他的脑中,来来回回、翻来覆去回荡着松鹤方才的话。


    不喜欢没有感情的遇望是什么意思?


    当朝男子无不三妻四妾、寻花问柳,甚至许多高门女子,也都养着人俊嘴甜的面首。这是一个真心不值半文钱的世道。


    松鹤是把那个断袖书生的故事当真了?


    江楚眉心隆起,有些烦躁,书生殉情的故事是他编出来骗这些读书人的,这世间,哪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


    追逐爱情,似他母后那般,都没有好下场。恣意随性,寻世俗极乐,才是真长久。江楚慢慢走着,拉下唇角,罕见露出几丝苦笑。


    刹时,江楚的脚步顿了顿,险些打一个趔趄。


    一个惊悚的念头自他心底悠悠升起。莫非松鹤,是想和他谈感情?!


    谈感情!


    这个想法让江楚惊出一身冷汗,彼此鼓个掌,一起沉沦放纵,这样不好吗?


    谢秋水讲过句话,他特别赞同——


    智者不堕爱河。


    “你没事吧?”听到动静,走在前边的松鹤回头看过来,眸光轻轻跳动一下,伸手扶上他的胳膊。


    江楚凝视着松鹤,探究的目光第一次望进那双琥珀色的眼底。


    这是他第一次,不带任何多余的想法、冷静得打量这个年轻人。


    松鹤的眼睛很漂亮,琥珀色的眸子在月色下水蒙蒙的,闪着碎光,他不笑的时候,眼尾稍稍上扬,勾魂摄魄。


    偏偏他什么都没做,眼波平静似水。


    江楚在这一刹意识到,他根本不知道眼前的年轻人是谁。


    靠,派去天盛的暗卫,乐不思蜀了吗。


    江楚想骂人,体内那股皂热此刻变成了无处发泄的烦闷,怒火在他体内不断翻滚、沸腾,咆哮着要喷薄而出。


    偏他还不愿发作,怕吓到松鹤,只好继续披着这层多情人设的皮,伺机表演。


    “没事。”江楚收起思绪,摇了摇头。


    诡异的气氛在昏暗夜色下猖獗弥漫。


    “嘿,金主男神。”谢秋水坐在假山后边,身前是窜着火舌的烧烤架,她右手挥动着蒲团扇,左手翻着肉串。


    她的身边,围坐着几个勾栏女子。


    江楚抽出腰间折扇,往谢秋水那边一指,道:“就是这位奇女子。”


    松鹤顺着方向看过去,展颜一笑,颇为赞同。


    二人心照不宣,对于方才的尴尬收场,都缄口不再多言。


    “这位是松鹤,来自天盛。”江楚走到烧烤架一米距离站定,避开呛人烟雾。


    谢秋水把手中烤熟的肉串分给几位姑娘,放下蒲团扇起身,朝松鹤拱手行了一个男子的礼节。


    只听她开口道:“奇变偶不变。”


    松鹤怔了一下,拱手回礼,不知如何作答。


    就见围坐一起的姑娘纷纷站起。


    “勾三,股四。”


    “今年过节不收礼。”


    “我在马路边。”


    ……


    姑娘们一人一句,堪比天语。


    松鹤彻底怔住,这个发展走向是他从未遇过的,他向江楚投去无措的目光。


    这让江楚瞬间找回自信,他伸出手臂扶上松鹤后腰,玩笑般把人往怀里带了带,解释道:“别理她们,这是谢秋水交给她们的任务,每次见人先对暗语,说是在找人。”


    江楚话落,无比自然的放下手臂,背于身后,并不留恋。


    松鹤恍然,淡淡笑着颔首,“原是找人,如此看来,松某并非姑娘寻觅之人。”


    谢秋水故作长叹,却也并无真的失落。她自上而下打量松鹤,口中“啧啧”声声,接着在心底哀叹。


    绿江文学,不愧是你。


    十个美男九个基,她是要注孤生啊……


    依照江湖惯例,美人那都是要被疼爱的,谢秋水过于斥裸的目光落在松鹤脸上,自上而下游走,最终停在腰腹以下位置,若有所思。


    凭什么别人穿书都可以睡主角。谢秋水忿忿的想,她的视线再次落回松鹤那张美到雌雄莫辨的脸上,无声呐喊,放下这个美人,让我来!


    谢秋水的目光过于放肆,松鹤不做声,半垂睫羽退开半步,眼尾的碎光里闪过几许锐利,这是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接收到不敬之时,下意识反应。


    江楚直接皱起眉头,走上去两步,身体挡在松鹤身前,扇柄“啪”一声敲在谢秋水肩头,眼底迸出几粒火星,明晃晃宣誓主权。


    漆黑夜幕,那轮孤零零悬起的冷月渐渐被墨色云团遮去一半,意兴阑珊望着夜下男女,百无聊赖谋划着一场风动。


    “劳烦谢大掌柜给我们烤几串肉。”江楚笑着,眸光里涌动着明显愠色。


    “好勒,大金主您请好。”谢秋水一边在心底苦哈哈吐槽“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封建社会”,一边回到烧烤架前,烤肉动作娴熟至极。


    “谢姐姐,再给我也来五串。”


    “我也要。”


    ……


    姑娘们都是风月场里的人精,一看谢秋水坐下,打着圆场争先恐后坐回去,抢那些烤熟的肉串吃。


    江楚对她这些奇奇怪怪的用词并不在意,倒是对松鹤有些紧张,他转身想要安抚松鹤的情绪,“谢姑娘烤的肉串,保证你从未吃过。”


    他作出邀请的手势,率先在烧烤架旁坐下。


    松鹤不是会与姑娘计较的人,提了提宽大衣袍,坐在江楚身边。


    肉串被灼热橙红的炭火烘烤着,“滋滋”冒油,热油汇聚在一起,越来越大,终于坠落,掉进滚烫的炭火里,登时炸出“噼里啪啦”的火花,像是流萤。


    与此同时,刺鼻的青烟升起,被一阵陡然袭来的夜风吹乱。


    松鹤借着躲避青烟,自然而然地往江楚身边挪了挪。


    这个举动让江楚很受用,先前被拒绝带来的气馁和挫败一扫而空,猎鹰再次斗志满满,而将将升起的那边对松鹤身份的疑虑,也在这缕妖风里被吹散了。


    肉串很快被烤好,谢秋水把烤肉分给大家,又额外为江楚烤了十串韭菜,遗憾的是江楚并不理解韭菜的寓意,这让她再次生出穿越者独有的孤独感。


    就在她从婢女的托盘里拿过一壶果酒,准备举酒邀月的时候,猛然发现,月被乌云遮住了。


    “变天了,大家远离火炉。”


    她话刚落,原本温煦晓风就像就像被轻.博了媳妇的江楚一般,瞬间变脸。


    狂风肆虐。


    “少爷,怕是要下雨,还是让家仆们赶快收了吧。”管家提着灯过来,灯罩被风吹得来回摆动。


    姑娘们离开火炉,远远站着。衣袂、披帛在妖风中飞舞。


    “好,今夜就到这里吧,张伯,你驾车送谢掌柜和姑娘们回去。”江楚吩咐道,“另外安排其他人用马车分别送众人到家。”


    楚宅的家仆训练有素、动作麻利,再加上江楚不是第一次组织这样的聚会,因此收拾残局的速度超乎松鹤预料的快。


    只是一刻钟的时间,楚宅门口十几辆马车在马鞭的清脆声响中,朝着各方向有序驶去。


    而后院里招待友人的残酒冷羹、长琴棋枰也都一应收走。


    做完这些,大雨在一声春雷中骤然泼下,雨急且大。


    “府里马车不够用,今夜,你暂留府上,可好?”


    江楚望着回廊外暴雨如银柱,噼里啪啦砸在地上,他终于说出盘算在心里的话。


    松鹤和他并肩站着,他们的身后,就是江楚的起居室。


    家仆都被支走了,这个院子里很安静,只有暗夜风雨声。


    江楚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答,他转身微仰头,注视着松鹤的眼睛,“一定要回客栈吗。”


    松鹤掀着衣襟,把外衫脱了,拿在手里。


    江楚张了张嘴,看着他脱外衫的动作,大脑里“嘭”的一声炸开一朵璀璨烟花,炸得他无法思考。


    “你在勾引我。”江楚深深吸了口气,清越的嗓音在这一刻带着一丝沙哑干涩。


    “没有。”松鹤回答得坦荡磊落,一脸正色,“都湿()了,难受。”


    他的睫羽上落了一滴水珠,随着眼帘眨动,水珠晕开,湿润了眼尾,在烛火下,一片湿漉漉的水光。


    这次,不止一朵烟花在江楚脑中炸开,他的心脏跟着烟花一起剧烈跳动,毫无章法,声如擂鼓。


    “还说不是勾引我。”江楚逼近一步。


    松鹤两手拧了拧外衫,水珠被淅沥沥挤出,“方才你撑伞的时候,伞被风吹得倾斜,雨水顺着伞骨尽数淌在我的左肩。”他一脸平静得说。


    确实如此。


    “我让婢女为你准备热水。”


    江楚决定,哪怕这人真是朵单纯的小白花,他也不准备放过他。


    棋逢对手的感觉,猎鹰骨子里的征服.欲被点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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