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还用问为什么?”王二又往那边看了眼,“你看那满山的鬼火也应该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吧?据说那里风水不好,是个什么鬼门的地方,那山里怨气冲天,到处是魑魅魍魉,曾经有许多不信邪的胆大之人进山去想一探究竟,没一个活着出来的。”


    “不过呢,你也不用怕,据说曾有得道高人在那山脚下过阵法,那山里的鬼怪都出不来,只要不靠近那山就不会有事,你可千万记住了。”


    “诶,诶,我记住了。”同伴听的毛骨悚然,往那边看了一眼又匆匆收回目光,只觉背脊发凉。


    远处南筠山幽火冥冥,偶有一声乌鸦啼叫,声音凄厉而苍远。


    如此诡谲的环境下,却有一辆马车从山脚缓缓往山上走。


    林间肃寂,只有车轮碾压石子的声音在四下幽荡,高木遮天蔽日,月光只能透出一点斑驳的光影进来,夜间薄雾缓缓流淌,朦胧缥缈中似有许多眼睛盯着这辆马车。


    蓦地树叶微动,薄雾被一道黑影划散开去,又慢慢聚拢。


    黑影无声无息落在马车车头,然后单膝点地。


    “见过影主,见过主上。”


    车舆的门开着,有很淡的月光照了进去,墨君泽阖目靠着,四下的幽暗让他不适,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人带到了吗?”舒熠问。


    黑衣人恭敬回答:“到了,影主下令后影杀就马上行动了,在他回府的路上劫到了人。”


    舒熠:“其他人呢?”


    “影主放心。”黑衣人道,“他的车夫和侍卫都做掉了,没人发现。”


    舒熠点头,不再言语。


    马车一路行到山顶,在一座残败的庄园门口停下。


    门檐下挂着风灯,倒是豁然亮堂起来,只是这里所有的风灯皆是绿色灯罩,映出的火光幽绿诡谲,照着庄园的裂壁残垣,恹然便是一座恐怖的山间鬼宅。


    车前的黑衣影卫待马车停稳便立刻跳下,将脚梯放在车旁,舒熠小心扶着墨君泽下了车。


    庄园门口的黑衣守卫见车上来人便立即单膝跪地,恭敬请安。


    “见过影主,见过主上。”


    墨君泽点了下头,随手理了下衣摆,便随影卫进了门。


    庄园很大,里面倒不像门口看着那般残破,只是四处都点了幽绿色的风灯,虽看着灯火明亮,却透着一股阴森的感觉。


    几人穿过庄园前院的风水园,径直到了正厅。


    厅内倒是点着橙色的灯火,人还没走近,便听里面传来厉喝声:“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抓我来此?”


    “你们可知道我是谁?我可是御史大夫!你们竟敢劫持我,不想活了吗?”


    “说话!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墨君泽走进去,便见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被两名影卫按坐在椅子上,他眼睛被黑布蒙着,双手被缚于身后,挣脱不了,只得徒劳的叨嚷。


    墨君泽抬手示意了下,一名影卫便将男人眼睛上的布条解了下来。


    待男人适应了亮光,眯着眼睛看过来时,墨君泽和颜悦色地笑道:“闵大人,幸会啊。”


    “……辰王?”闵博远认出了他,冷声道,“你这是想做什么?”


    墨君泽只笑了笑,没回答他的问题,负手缓缓走到厅中正位上坐下。


    有下人端着热茶奉上,墨君泽端起茶杯要喝,又顿了下,抬眼看了闵博远一眼,抬手动了动手指,影卫会意,上前松了闵博远的绳索,下人又即刻再奉上一份热茶放在闵博远手边的方几上。


    墨君泽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莞尔道:“这茶是新上贡的方山露芽,父皇赏赐了本王一些,味道还不错,闵大人尝尝。”


    闵博远并不领情,他盯着墨君泽咬牙质问:“本官乃御史大夫,三品朝臣,即便您贵为王爷,如此随意劫持朝中大臣,也未免太恣睢无忌了些!”


    墨君泽放下茶杯,轻叹一声:“闵大人最近在朝会上多次忤逆父皇,让父皇很是头痛呢。”


    闵博远冷笑一声:“辰王可切莫乱扣罪名,下官不敢忤逆圣上,不过只是好言相劝,忠言逆耳罢了。”


    墨君泽不置可否,闲散的靠坐着,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闵大人,你说说你这是何苦呢?父皇不过是想建个行宫罢了,用的又不是你家的钱,他贵为天子,整个大黎都是他的,你又何必要阻止他惹他不快呢?”


    闵博远睨了他一眼,轻哼道:“王爷钟鸣鼎食惯了,自是不知民间疾苦,茯朝山的云瑶行宫刚建好不过两年,陛下此番又想在洛泉修建一个更大的行宫,如此大举地劳民伤财,何不用于民生社稷与军备物资?”


    墨君泽听他说完,轻轻地鼓掌了两下,笑道:“闵大人深明大义,可真是我大黎百姓之福啊。”


    闵博远自然听出他语气中并没多少真的夸赞,不禁微蹙眉。


    接着又听他不疾不徐的说道:“听闻上月闵大人的长孙满百日,在老家箖县大摆贺宴,山珍海味,筵席十里,笙歌曼舞不断,烟火漫天不息,可谓是好不奢华热闹。据说,那场贺宴的花销,比整个箖县百姓半年的用度加起来还多……”


    墨君泽语带嘲讽的轻笑一声:“不愧是清正廉洁的闵大人。”


    闵博远被噎了一下,脸上顿时青红交加,憋闷了好半晌后,他才嘴硬一句:“以讹传讹,王爷切莫道听途说。”


    墨君泽一笑置之,并不多言此事,姿态宛如和友人闲聊一般悠然。


    “如今无战事,父皇如果修建行宫,必然便会缩减每年军器制作与军备物资的预算,那这其中可暗度陈仓的油水想必也少了很多。”


    他抬眸瞥了闵博远一眼:“本王记得,令郎官拜兵部侍郎,好巧不巧,正好掌管着负责军器的库部司……”


    闵博远拍案而起:“无凭无据,王爷休要妄言!”


    与他的面红耳赤形成鲜明对比,墨君泽始终气定神闲,他端起茶慢悠悠又喝了口,然后看着闵博远轻笑。


    “闵大人何必如此急躁,本王不过与你聊聊天罢了。”


    “下官与王爷应该没什么可聊的。”闵博远紧绷着脸言道。


    他面上镇定,实则被墨君泽那双狭长的眼睛意味不明的盯着,内心却是有些紧张的。


    以前私下听人说过,这辰王看着温润,实则性子狠戾,阴晴不定,是陛下身边最忠心的一条狗,也是最利的一把刀,仗着陛下的纵容横行无忌,与之打过交道的人都说,若非必要,最好离他远点。


    如今这人深夜将他劫持过来,他实在吃不准这辰王到底发什么疯。


    不过想想,他乃堂堂御史大夫,闵氏家族掌权人,这辰王就算再无法无天,也定然不可能无故杀害朝中重臣。


    思及此,他又有了些底气。


    “劫持朝臣乃是重罪,下官奉劝王爷尽快放我回去,我便当今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见辰王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他梗着脖子威胁,“否则这事若明日闹到朝会上,怕是所有朝臣都会让王爷给个交待才是。”


    墨君泽神色从容。


    他轻轻放下茶杯,站起身,慢悠悠的理了下袖子,又往闵博远手边的方几上看了眼,然后悠闲的一边往外走一边惋惜轻叹:“闵大人,可真是浪费了本王一壶好茶啊……”


    闵博远见他径直走了出去,没任何交待,连厅里的影卫也跟了出去,闵博远站在原地略微迟疑了下,想来是辰王终于放自己走了,暗自松了口气,连忙抬步跟上。


    刚走出正厅,他四下环顾了一眼,待看清周围环境,呼吸一紧,又蓦地顿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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