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什么送命题?
如果他问自己喜不喜欢他, 她会欣然承认,以后可以用移情别恋来洗脱“罪名”。
现在他问自己会不会陪他一辈子,这该怎么回答?
苏婕抱紧碗, 轻声道:“仙君,我不想骗你。一辈子太长了,我不确定。”
她从生下来便是半仙之躯、九尾之身, 迟早是要立地成仙之人。
一辈子于她而言太长了,至少都是万年、数万年之久, 她当年对洛淮音都没想过一辈子。
叶清漩听到了却没吭声,日光落在他身上, 有些精神恹恹。她现在连骗骗自己都不愿了。
鼻尖闻到一股淡香, 他有些昏昏沉沉, 不知过了多久, 头顶落下一道阴影, 是苏婕凑到他面前。
她像曾经那样淡淡地笑着, 语带亲昵:“仙君这几天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她没等他回答,就伸手触碰他额头, 一双手又柔又软, “毒没清干净吗?”
头发落到叶清漩脖子上,酥酥麻麻,他身体里好像有某种压制不住的东西正要破土重生,他伸手抓住她的手,惊醒才发现是自己做梦了,鼻尖还残留着淡淡的香味。
旁边的躺椅空空荡荡,火炉熄灭, 人已经走了很久,那股香味像极了狐族的媚香。
心窝忽然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揪住, 他起身去找,找遍无妄山都没找到,在一处果子树下找到了她。
他的情绪瞬间大起又大落,心窝都还在隐隐作痛,她却跟没事人一样摘果子,笑着给他看:“仙君快看,我又摘了好多。”
叶清漩用力抓住她的手,果子从她手中脱落,“噼里啪啦”掉落了一地。他抓得她手腕发红,质问她:“你是不是又去看阵眼了?”
叶清漩猜得没错,苏婕确实去了,但没敢靠得太近,只远远看了一眼。
但是他刚才明明中了她的媚香,他怎么知道这件事?她笃定他在诈自己,“怎么会,我怕死的。”
“怕死还敢对我用药?”他举起她的手指,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香味,惹得他更怒:“岐杌一旦异动,你怎么死都不知道。”
苏婕下意识缩手,被他越抓越紧,“我没有,我只是看你太累了,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
叶清漩已经没有精力再和她周旋,他直接施法,结印,落下大范围禁制,将阵眼周围方圆十里的地方全部圈在传灵阵中,只要有人一靠近,他立马就会受到感应。
苏婕没想到,叶清漩甚至不惜耗费大量灵力造阵,就是为了阻止她靠近。
她有点震惊:“你、你还有伤在身……”
他冷冰冰地打断她的话:“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靠近阵眼,一步都不行。”
她发现叶清漩对这件事真的好敏感,这让她越来越觉得无妄山藏着天大的秘密,或许会和狐族的预示有重大的关联。
苏婕想到这里,一把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窝处,真诚地看着他:“仙君,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再靠近。你现在还有伤在身,不能消耗这么大的灵力,你快收回来吧。”
她的保证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是说来骗他的谎话,叶清漩用力将手抽回,丁点都不愿被她触碰。
胸口用上一股血腥味,他低低地咳嗽两声,脑中有些昏沉。
落下范围禁制的叶清漩有些元气大伤,他还未走到院中就咳了血,视线也开始模糊。
他一想到自毁双目也无法斩断妄念,甚至卑微不自知,只能靠梦里才能感受到她一丝柔情。
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
他又吐出一口血,动用大量灵力将毒血带入经脉,气急攻心,刚回到院中就昏迷了过去。
无尽的黑暗将他包裹着,身体好像落入了水中,没有人拉拽着他,只能一直一直往下沉。
水底有巨大的魔物等着将他吞噬,他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累,真的很累,守了三百年,好像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水流带走眼前的发带,他的眼睛好像能看见,他看到一道光亮袭来,一双柔软的手扶上他的肩膀,坚定不移地拉着他,将他用力拉出水面。
叶清漩醒来满头冷汗。
他正坐在床榻上,盘腿而坐。
苏婕就坐在他面前,她为了帮他清理残毒耗费了很大的灵力,声音都变得软绵绵的。
“仙君,你没事了吧?”
溺水而生的人,碰到能救命的浮木,恨不得用尽浑身的力气去抓住对方。
叶清漩在那瞬间真的失去了理智,他一把将她抱进怀中,两人之间紧到没有一丝缝隙,几乎要将她纤细的身子折断。
他伏在她身上用力地喘息着,一边是被她拯救的心悸,一边是被她欺骗的心痛,他抵在她肩窝上,哑声问她:“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回来?”
叶清漩的身体滚烫得可怕,伏在她身上,身子骨清瘦到透过衣袍都能清晰看到他的肩胛。
苏婕微微后退,伸手覆上他的额头,“仙君,你病糊涂了吗?我是林瑶呀。”
心窝忽然被浇了一盆冷水,叶清漩觉得自己真的病糊涂了,忘了她回来并不是为了自己,手慢慢松开,重重垂下。
“你身上的余毒还没清完,我明天再来,仙君好生休息。阵眼处的禁制你还是收回吧,我不会去,你若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她起身扶起帘子,坐在床边穿鞋,纤细的身影就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上。
叶清漩没有动作,一直到她起身离开,他也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直到房门关上,那股妄念又重新滋生。
耳边有人在说话,低声蛊惑着他:“叶清漩,加入我们,和我们一起掌控世界……你想要的,你希望的,都会得到……”
黑气逐渐爬到叶清漩身上,他低头扶着额头,难受到极致,只能用力咬着牙硬撑。
“仙君。”
那些蛊惑他的妖魔忽然被开门声吓跑,苏婕端了一碗她熬的热汤,坐到床边,吹冷勺子,递到他嘴边,“我看你精神不好,喝点热汤暖暖。”
她靠得实在太近了,他的五感清晰感知到她的睫毛在忽闪,精致的耳坠在她耳边晃动,“丁玲”作响,身上的冷香扑面而来。
叶清漩用力别过脸,苏婕以为他不舒服,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多了呀,还是不舒服吗?”
“我知道了,一定是你维持禁制耗费太多灵力,你还是快收回来吧。”
她见他不吭声,像哄小孩一样凑近了哄他:“我这几天哪也不去,就守着你,把禁制收回来,听话好吗。”
叶清漩的睫毛不受控制地颤动了一下,当年自己受伤不肯喝药,她也是这样哄着自己:“把药喝了,乖,听话。”
那些无比怀念的曾经又浮现起来,让他再度尝到心酸的滋味,他接住她手里的碗,哑声问她:“陪着我,哪也不去吗?”
苏婕笑了起来,真有几分宠溺的味道:“仙君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受个伤还要别人哄着你?”
她笑完,又起身道:“我哪也不去,我去换身衣服。”
叶清漩低着头,将她熬的汤一点一点喝完,喝到最后只剩一点汤底也坚持喝光。
生病让他意识变得薄弱,在那漫长的过程中,他什么也没想,只是固执地、执拗地认为,只要自己喝光,她就会陪在自己身边。
哪怕是假的,他也要。
……
回到房中的苏婕很快便换了一身衣服,她利用时间差正好给云瑶通通话。
“我这几天可能不会联系你,你有事就传话,我有空再看。”
“这几天应该也没什么事,”云瑶细想,还真想起来一件:“我上次跟你说楚风逸来找你的事,你还记得吗?他在你门外守了好几天,察觉到不对劲,就用了小手段,才发现你早就不在广灵殿。”
说起楚风逸,苏婕有点头疼。
“然后呢?”
“然后他就去找你母亲,要死要活地求跟你的亲事,不知道说了什么,你母亲好像松了口。”
苏婕了解自己的母亲,她是那种一旦有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的人,楚风逸能打动她的,一定是非常诱人的条件。
她没好气道:“这个楚风逸,真是一天不给我找麻烦,浑身不舒服!”
“反正我话带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对了,他昨天就离开了青峦山,你先祈祷他不知道你在哪吧。”
苏婕:“?什么意思?你告诉他了?”
“我怎么可能告诉他?他那人跟人精一样,不知道又在使什么坏,反正昨天就不见了。”
苏婕好生头疼,她看了看受伤的叶清漩,又看了看云瑶,摊手,“你说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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