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礼仪咳咳道:“好了,时辰差不多了,呈孕德汤上来。”


    小凤监端了个托盘,上面三大碗黑乎乎的汤。


    封霜咽了咽口水:“一下喝三碗?”


    “这不是为了您能早日怀上吗?快喝吧!”


    “喝了之后……会怎样?”


    “连喝三碗,怀孕几率大增,如能连喝七日,那么基本就会怀上了。”


    封霜颤抖着手抬起碗,想起在夫尚阁里生产的那位孕夫产子的过程,差点又要呕出来了。


    “张礼仪,御绣坊送来了轿帘的新花色,请您来过目。”有宫人在外道。


    “来了。”张礼仪应了一声,向封霜道:“别忘了趁热喝,我们马上就该走了。”


    说完便出门去了。


    封霜颤抖着手把碗抬起来,黑乎乎的汤药映着自己的脸,仿佛看到了未来躺在床上努力生娃的自己。


    忍不住手一抖,汤撒了出来。


    怎么办?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他把第一碗汤药全倒进花盆。


    可是,在倒第二碗的时候,手却顿住了:这样做好像有点对不起女帝?


    如果因为自己没有喝药,反而让女帝怀孕了,虽然照张礼仪所说,这种可能性很小。可也并不是不可能。


    如果女帝真的因此怀孕了,她会恨死自己吧,自己也会死的很惨。


    拿着药碗的手凝在空中。


    算了,死就死吧,喝就喝吧!大不了……大不了就……


    好像也不会有什么吧?难不成真的喝两碗药就会让男人怀孕?


    可笑!


    抱着“反正他是男人,就算喝药也不会真的怀孕的吧呵呵……”的想法,封霜一口气把剩下两碗药汤全喝了。


    还是那条长长的宫道,寂静的角楼,风火翘檐上的浮雕神兽,朱漆灿然的角瓦,月亮和星星已经移了位。


    路过的宫人们行色匆匆,行礼的时候见到他也尽量压低头。


    张礼仪在旁边差点没哭出来:“封贵人,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不要说得我快死了一样。


    “你可知,圣上登基十年,您是第一个能进入承乾殿侍寝的公子啊。”


    封霜起了兴趣:“是吗?所以我还真是独得恩宠?”


    “我早说过,你就是长了张祸国殃民的脸。”


    封霜越想那些人的脸色越觉得不对劲:“你没觉得今天宫里怪怪的吗?”


    张礼仪沉默了。


    封霜皱眉,连张礼仪这个npc都不说话了,这实在很不正常。


    “圣上突然封你为贵人,又要宠幸你,宫里有些人是会不安的。”张礼仪凑过来小声道。


    封霜看着天空飞过的大雁,有些失神。


    凤监总管早早侯在承乾殿外。


    张礼仪道:“总管大人,这就交给你多多照顾了。”


    凤监总管笑道:“我看封贵人对承乾殿倒比老身还熟悉。”


    张礼仪前脚一走,坐在床上的封霜还想起身,被凤监总管拦了下来。


    “封贵人千万不可下床,否则会不吉利的!”


    封霜忍了忍,算了,反正已经忍了三天了,多忍一会也无妨。


    “圣上呢?”


    凤监总管神色古怪:“圣上还在御书房,几位大臣正……”


    “正什么?”封霜觉得今天宫中的气氛一整天都不对劲。


    他眼神闪烁:“老奴不敢多嘴,封贵人还是安心等候圣上吧。”


    说完,凤监总管也出去了。


    封霜坐在龙床上,不知等了多久,不见若帝的身影。


    月上中天,来了这儿那么久,他多少也学会望月推时,现在大概已过了凌晨。


    推开寝宫大门,外面空荡荡,连一个人都没有。


    御书房。浓烈的烛火烧的正旺,火光微微扭曲了空气,四周气氛变得异常浓重压抑。


    若帝坐在王座上,看着平日最倚重的肱骨大臣跪伏在地。


    “诸位爱卿跪了几个时辰,该回去歇着了。”


    “事关大若王朝的根基,臣等怎敢说累?”


    “请恕老臣斗胆,宠幸封贵人一事,请圣上千万收回成命。”


    若帝冷道:“怎么?朕想宠幸谁,也需要你们同意吗?”


    “臣等斗胆请柬圣上,哪怕触怒龙威,也在所不惜,试想我大若与锦国交战多年,如今休战不过一年,锦国女皇派其子来和亲,实则居心叵测,圣上封其为贵人与两国外交上无可厚非,但却绝不能被其美色所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张大人所言甚是,圣上多年不曾生育皇女,朝中没有皇储,如今如果让敌国皇子先怀了帝嗣,无异于将大若拱手让于敌国!”


    王座上只听见杯盖拨动茶水的声音,若帝语调悠闲:“先前朕不立凤后,不纳后宫,专心朝政的时候,你们几位嚷得最大声,如今反对朕的也是你们。”


    “圣上如若要宠幸封贵人,也需先有长皇女出生后。”


    “怎么,是不是以后朕几时用膳,几时行房,也要向你们一一批示?”茶杯被捏在手里,嚓的一声碎裂。


    几位大臣心里一惊,却并没有退缩:“臣等竟然斗胆来了,便已经不怕死,圣上就算杀了我们,也是如此。”


    若帝冷冷看着几位大臣,从自己登基后便一直尽心尽力辅佐自己的前朝元老,此刻竟对自己以死相逼!


    她猛的站起身,怒意已直达眼底:“冥顽不灵!”


    封霜站在外面,听见书籍和墨砚被甩落在地的声音,仿佛一声闷雷,砸在耳朵里。


    后面再如何,封霜没有再听了,他缓步回到后面承乾殿。


    走到半路,凤监总管迎面而来,着急道:“封贵人,终于找到您了!哎呀……这种时候您,您怎么能出寝宫?坏了规矩的!”


    封霜绕开他,进了寝宫,坐在床上。


    他忽然觉得自己白天倒掉的那碗孕德汤,是多么可恶,若帝为他承担多么大的压力。


    他一直以为对方只是一时兴起,无论是对自己的宠爱,还是对自己表现出的兴趣,都只是一个冷酷帝王的游戏而已。


    就好像在凤太后面前对自己的袒护,也不过为了是帝王权利的两相争锋。就好像在夫尚阁任由自己被欺负的袖手旁观,也只是帝王倦怠后的冷眼旁观。


    曾经以为自己能感受到对方的一丝情真意切也是因为这双手。


    因为对方是若帝啊,怎么可能真的动心呢,如同他对若帝的讨好,也只是基于保命,为了让自己不变成炮灰而已。


    那日在龙辇上,若帝问他是不是为了自己留下来的,他说谎了,他怎么可能有那种深情大义?他只是不想得罪可怕的若帝而已。


    他只是怕死而已。


    可是对方那一刻的欣喜不是假的。此时外表冷漠的她却以热血来浇筑一道保护自己的城堡。


    相比起义无反顾的她,一直在权衡利弊贪生怕死的自己简直可恶透了吧……


    若帝那种人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啊?


    封霜完全陷进自己的酿造的悲惨世界中。


    凤监总管在旁边叽叽呱呱的说什么,他一率没听进去。


    也不知他想了多久,他甚至已经睡过去了,睡梦中感觉有人拂过他的眉头,是温暖柔和的触感。


    封霜猛的睁开惊悸的眼睛,见女帝坐在床边。


    “做噩梦了吗?”若帝握住他的手:“让霜儿久等了。”


    相比起在御书房的威压,这一刻她的声音显得如此温柔,让封霜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他双眸如晓星般灼灼地看着她:“只要你来了,我等多久都没事。”


    封霜眼眶真的红了,这次绝不是演技,而是真情实意。


    “会讨朕欢心了,看来是学会了一点媚主之术。”女帝揉过他的脸颊。


    “我是说真的。”封霜情真意切。


    他舒颈亲吻她,忽然想起以死相逼的大臣们,一时停住了:“那今晚我们还继续吗?”


    若帝手指划过他脖颈,沿着锁骨一直落进衣襟往旁扯开,在他耳旁道:“朕让你来侍寝,你说呢?”


    封霜被她锋利又温柔的美丽吸引得心跳加快,吻向她唇瓣。


    他的吻与往日不同,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女帝眸珠微抬,带着一丝愉悦,倾向前加深了吻的力度。


    封霜被抵在床头上,虽想努力扳回一局,最终也没有成功,他悲催的承认,自己的力气确实不如她。


    两个人呼吸浓重。


    若帝低声道:“只要想到霜儿愿意为朕留下来,朕便欣喜若狂。霜儿不会离开朕吧?”


    封霜望着她真挚的双眸,这一刻直击要害,他越发觉得自己曾经真的很无耻,只能点点头:“嗯。”


    若帝满意地吻他额头。


    烛火辉煌,颠鸾倒凤。


    第二日,卯时过半,宫人为若帝洗漱,准备好上朝。


    凤监总管低头在旁,轻声道:“圣上真是料事如神,昨夜封贵人确实去了御书房外。大概是都听到了。”


    若帝瞥了他一眼,凤监总管反应过来,连忙跪下道:“老奴该死,老奴多嘴,这一切全是巧合,都是老奴自作聪明……”


    “闭嘴。”女帝冷道。


    凤监总管看了一眼龙帐内还睡着的人,吓得连忙噤声。


    心里腹诽:封贵人落到您手上也真是完了。


    前往上早朝路上,见今天圣上心情不错,凤监总管才道:“张大人他们会不会真的死谏了?”


    “死谏?朕陪他们玩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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