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之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纪司北卧室里的窗帘遮光效果极好,她打开才知道外面已经艳阳高照。
餐桌上摆放着已经凉透的早餐,牛奶杯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好好吃饭。
睡醒打电话给我。
纪司北在少年时期,曾跟随澜城一位出名的书法家学过几年楷书,他从前的硬笔字有些楷书的风骨,落笔和提笔苍劲有力,行笔很正。
这张字条的字迹与他早年的风格有些不一样,字形稍稍松驰了,字体更加飘逸。尤其是好字,有些偏行书。
程安之小时候跟爷爷学国画,顺带练得一手好行书,随着课业负担变重,她字迹越来越随性,也越来越有自己的特点,在初中时期就形成了她独有的风格。
某一天春节,纪家老太太还请她给纪家写过春联。
外人或许看不出,但她看出来了,纪司北如今的字有些像她。
他嘴上说着恨和难以释怀,心里却始终没有割舍。只是一个字迹,就能让他露出破绽。
程安之收好这张字条。然后把他归还的那支钢笔拿出来,摆在餐桌最显眼的位置上。
手机震动一下。
纪司北发来消息:【醒了吗?】
她回复后,去热没吃的早餐。
纪司北又发来一条:【来我这里,一起吃午饭吧。】
她把食物放进冰箱,简单收拾了一下,出了门。
路上,纪司北又打来电话。她按下接听的时候还在想,就这么等不及吗?破镜重圆真香定律这么准?
电话那头纪司北却抱歉称,临时有个急事,不能陪她吃午饭了。
说不失落是假的,可这种感觉却是那么熟悉,熟悉到觉得没所谓。
程安之边说没关系啦,边让司机改了地址,开往定格工作室。
今日温度上升,窗外阳光满溢的澜城仿佛一夜之间入了夏。
出租车经过风荷大厦后门时,程安之看见几位干练的职业女性,手捧着咖啡一起走进大厦里面。她快速拍了张照片后,从包里翻出ipad和电容笔,画了张速写。
她参加了一个绘画app的速写打卡活动,花了二十分钟画完摩登女郎们,又上传打卡后,出租车刚好停在定格所在坐在的艺术园区门口。
靳柏杨外出未归,让程安之先自己玩会儿。
今天工作室正好来了几位签约画师,正聚在一起合绘一张图。程安之跑出去凑热闹,一位相熟的画师把笔递给她,要她画五分钟。
画面已经挺满了,画了一个春困的女孩在春日午后的阳台上浅眠。程安之没有太多可发挥的余地,想了想,在女孩的脚边添了两只打架的猫,原本静态的场景一下子活泼起来。
合绘完成之后,其中最出名的那位画师把作品扫描上传到绘画app,艾特了其余几位画手,包括程安之。
半个小时后,程安之增加了好多粉丝,上一条速写打卡点赞量瞬间破百。
靳柏杨进门的时候,正好看见程安之捧着手机笑。
得知刚刚发生的事情之后,靳柏杨觑她:要不是你荒废了几年,现在插画圈肯定有你一席之地,现在只要你稍微经营一下社交平台,人气暴涨是迟早的事情,至于涨这么点人气就开心成这个样子吗?
程安之其实是最近才尝到插画市场日益繁荣的甜头,她说:我上大学那会儿,大家都没什么展示的机会,cg绘画更是不普及,现在看到这么多画师被关注,插画衍生出来的价值也越来越大,当然很开心啦。
靳柏杨提出疑问:其实我很好奇你这几年为什么没画画,宁愿去做婚礼策划,也没想过往画手发展?
程安之很坦诚地说:因为需要向人民币低头啊。成为知名画师之前,收入肯定不稳定。加上,我的学历是有点问题的,想找个跟专业更贴合的工作,在当时有点难。
学历是什么问题?靳柏杨问。
程安之低头笑笑:回头再跟你细聊。
-
纪司北跟纪泽安一直谈到傍晚。他们表兄弟从小到大算得上是兄友弟恭,像这样剑拔弩张的对谈,是头一回。
谈之前,老太太那边就发了话,不管怎么样,不能伤了兄弟和气,又格外叮嘱纪司北,在商言商的同时也不要太苛待自己的哥哥。
纪司北不明白所谓苛待指的是什么,他也不想深思。外孙和孙子的地位,在老太太那儿是有一定悬殊的。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到底掌心的那块肉在里面,一旦发生危险,是比手背的肉要更受保护的。
纪泽安在转让股权的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之前,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了纪司北一番,说:司北,我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你这么不像我的弟弟,而是像我的敌人。
纪司北低头笑笑,表哥言重了。我们都姓纪,永远是一家人,是利益共同体,何来敌对关系?你放心,财务那边会立刻打款,你的燃眉之急,马上就迎刃而解了。
纪泽安胡乱写下自己的名字后,将签字笔重重地扔到纪司北的面前,从此以后,大家各自珍重吧。
他起身,气势汹汹地离去。
纪司北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那些小时候一起玩乐的场景,在一瞬间成了泡影。
他想起外公临走前的教诲,老爷子说:司北,你虽然是弟弟,但你们差不了两岁,泽安性子没有你沉稳,他莽撞的时候,你记得在旁边多提醒他几句。纪家以后仰仗他,也需要你……
纪风荷在律师宣读外公的遗嘱之后,有问过他,外公这么安排,比纪泽安能力更强的他有没有觉得不公平。
他说没有。因为在他很小的时候,外公总是把纪泽安抱在怀里,而让他坐在腿边的时候,他就已经清楚,哪怕他们都姓纪,在外公心里,泽安也始终是最亲的后辈。
其实他很感激外公这般分清楚亲疏,这反倒激烈他更加独立,也更加有野心。
程安之送给他二十岁的生日礼物,很没新意,是她画的一幅画,画的仍旧是他,但是那副画的名字叫做——《野心家》
她在画的背面写了这么一句话——
纪司北,做个野心家没什么不好的。我喜欢你野心勃勃的样子,我相信,总有一天,你的野心会成为你的羽翼,带你乘风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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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司北绕了一段路去定格接程安之一起吃晚饭。
上车后,程安之发现纪司北心情不错,问他:下午去干嘛啦?看样子应该很顺利吧。
纪司北点点头,轻描淡写道:我把纪家持有来之的股权拿回来了。
程安之听后,花了点时间消化这个消息。她其实不太清楚来之科技跟纪家之间的渊源,只是看一些新闻八卦时,偶然看到有媒体分析来之科技的发展阻力,传闻跟纪家势力的干预有关。
明白所以后,她对纪司北说:恭喜你呀小纪,二十岁那年立下的誓言,在你二十八岁的时候就提前实现啦。
二十岁的纪司北,立下了往后不依靠纪家的誓言。可惜创业艰辛,他失败过一次之后,向现实低头,在创立来之科技之初接纳了纪家的投资。之后两种势力的难以磨合和他身为创始人却一再决策受阻,只有他知道这场内耗带来的损伤有多大。
现在,他终于摒除一切阻力,带领来之科技开启新的篇章。
纪司北伸出手拍一下程安之的头,谢谢小程。
程安之借机问他:如果不是因为来之早就注册了,前几年你应该不会用这个名字吧?
注册了就不能更换吗?不能再注册新的吗?纪司北反问她。
程安之当即露出得意的神色。
某人却又说:其实我某些方面还挺懒的,我懒得去注册新的了。
哦。程安之甜甜笑着,感谢你这么懒,懒的都忘了去忘记自己的前女友。
你说的对,我不光懒得忘记前女友,还懒得找女朋友,所以才让你这些年来不停地钻空子。
……程安之无言以对,伸手给他鼓了鼓掌。
等红灯的时候,程安之拿出手机想看看自己有没有继续涨粉,点开消息提醒,一个叫纪来之的人给她所有的画作都点了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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