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陈兴庭非常、非常讨厌有人在酒桌上对自己的演员动手动脚。
那时候他甚至亲手打折过一个富二代摸女演员腿的手, 陈兴庭叼着烟还想再去补两脚时却被编导他们合力拦下。
四周嘈杂得要命,他眼底发红一边骂一边喊:“老子最他妈烦不拿我演员当人的傻逼!”
五年后,生活也报复性地折断了他那根傲骨, 这次没有人再拦着他, 是他自己亲手拦着自己对那个姓贺的白面馒头赔上笑脸:“有话好说, 张总马上就到了, 您和张总说,我不敢做这个主。”
他只能徒劳地用身体去堵住那个姓贺的, 一边承受着对方毫无章法的拳打脚踢,一边扭头隐晦地给程嵇雪使眼色——他不知道张总究竟愿不愿意为了个小演员得罪自己的朋友, 但作为导演,他是真爱惜他。
青年冷冰冰地扶着桌子站在他身后, 头顶的水晶灯在他脸上的阴影里投下一片波光粼粼的亮斑,绷紧的下颌线锋利如刀裁。
他漂亮的眼睛里燃烧着炽烈的怒火,唇角却含着一丝哀悯的讥诮。
太美了。陈兴庭无意识地发呆, 他仿佛看到常小月跨越历史长河活生生地站在那,那是一种极尽靡丽的、凛然的美, 戏文和京胡声赋予了他孤决艳美的风骨,却没有给予他一双能提得动枪自保的手。
他一生都依附着强权而活,盛世时他是繁花盛景, 乱世时他是无根浮萍。
耳边一声暴响猛地打断了陈兴庭的怅思,屋里的三个人同时抬头望向门口,只见包厢门口的男人状似随意地扯散了领带——领带上那只银线绣着的豹子还在闪闪发亮。
“听说我有贵客?”
张朝鹤整个人就像一头沉浸在暴怒里的豹子,他语调轻柔和煦,眼神却冷沉得仿佛淬了冰, 一寸一寸地从姓贺的身上剜了过去。
姓贺的身形僵硬, 没敢接话。
这是最原始的强大雄性对意图入侵自己领地的侵略者的警示和压制, 他本能地被震慑得不敢轻举妄动。
张朝鹤又不动声色地把目光投向程嵇雪——程嵇雪安然无恙,只是眼尾气得有点发红,一双凤眼里含着潋滟的薄怒。他手里正无意识地捏着一只瓷杯,欣白漂亮的手背青筋绷起,脆弱又顽强。
这傻逼都把他逼成什么样了?张朝鹤越想越后怕,如果他没及时赶到,程嵇雪怎么办?他文文弱弱的,只会唱戏,万一陈兴庭拦不住,他难道就要用这个小小的杯子自保吗?
张朝鹤倏然迫近,他的定制衬衫被挽到手肘,露出了线条匀称肌肉紧实的小臂。他轻轻地把陈兴庭扒拉到一边——陈兴庭立刻像条鱼一样灵活地溜开,把地方让给面带森然微笑的张朝鹤。
“你叫什么名字?”
他近乎温柔地拎起这姓贺的衣领,捧起他的脸对着水晶吊顶灯仔细打量,对方有一张松软米糕一样讨喜的小圆脸,嘴唇也是很浅的杏子色。
很难想象刚刚他零星听到的两句疯话竟是从这样一张嘴里说出来的。
小胖子嘴唇蠕动:“贺……贺光阴。”
陈兴庭溜边往后退,他生怕程嵇雪不长眼要去横插一脚,结果他一抬头,发现程嵇雪仍好端端地站在原地,脸上没有半点幸灾乐祸或是感激涕零。
他只是冷漠又讥诮地看着,仿佛一个籍此无关的旁观者。
陈兴庭愣了一下,轻手轻脚和他站在了一起。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
张朝鹤长相本就浓厉得极富压迫感,他再露出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就更不像好人,好像随时能卸了贺光阴一条胳膊。
贺光阴梗着这个纠结的姿势唯唯诺诺道:“我……我看见的。”
“放屁。”张朝鹤手上一扯,还没等他继续出言恐吓,贺光阴已经缩着脖子喊道:“这儿本来就是我家开的,我在后台看见的!你满意了吗!”
张朝鹤面无表情地抬起手。
「嘭」!
⚹
张辅霖今年五十七岁,事业有成家庭和睦,社会形象极佳,一直是邻里遛弯时的C位人士。
但五十七岁的成功人士做梦也没想到,他的小儿子会他妈在二十四岁这年退化成十四岁的中学生,随随便便就把人家给揍进医院啊!?
赵女士携张辅霖冲进病房时,贺家独子正生无可恋地躺在病床上装死,贺总和贺太太就陪在病床旁敢怒不敢言。
张朝鹤一个人垂着头靠在窗台边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特意让程嵇雪和陈兴庭先行离开——反正有老张在,贺家绝对不敢动他,但他们两个留在这却难免被打击报复。
张贺两家也是老合作伙伴了,双方家长都没想过会在生意桌之外以这种别开生面的方式见面,纷纷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不过贺光阴也就吃了两拳而已,完全是贺家想要先发制人才硬把儿子按在病床上的。张朝鹤正想说点什么,就听到赵女士发出了一声夸张中洋溢着真情实感、真情实感中又难掩夸张的惊叫!
她像只花里胡哨的大蝴蝶一样飞扑向张朝鹤,颤抖着捧起张朝鹤浅浅缠了一层绷带的手:“点点,点点你怎么受伤了!你伤得严重吗,阿姨好心疼——”
张朝鹤大为震惊,但凡许慎有这演技,也不至于被嘲成那样啊!
贺太太哽住了,她一直不太看得起赵瑾颖,觉得她不过是一个续弦,指不定老张家怎么排挤她——结果这都多少年了,赵瑾颖依旧屹立不倒,每天花枝招展地到处烦人,原配太太同盟都快被气死了。
果然,贺太太今天也成功被气到了。
赵女士一抬头给张朝鹤吓了一跳,她哭得泪水涟涟,纤长漂亮的睫毛都糊成了好几束,还边哭边打嗝:“你没伤到吧,有什么事值得你亲自打人呀,你生气和你爸爸说呀——”
被赵女士点名的「你爸爸」:“咳咳咳!!”
贺太太却吓坏了,她亲生儿子挨揍了都没哭成这样,你一个继母未免也太舍得下血本了吧?她连忙安慰赵瑾颖:“你别急啊,我看小鹤刚刚就擦破了点皮儿,没什么要紧的,你这——”
等一下,我儿子才是挨揍的那个吧!!
贺太太被摆了一道,脸都绿了。
张朝鹤瞬间被愧疚和悔恨淹没,他后悔于之前的一时冲动,即使知道赵女士纯属戏瘾犯了在借题发挥,他心里也仍然冒起了一点小小的甜蜜。
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电光石火间却灵感乍现!
张朝鹤学着记忆里的样子略带忧伤地敛眉低眼,力图把自己捏成一个柔顺可怜的模样,贺总见惯风浪不由得眉心一跳——
“我真是太不冷静了,”张朝鹤做作地吸了吸鼻子,神态像个委屈又倔强的幼稚高中生:“虽然小贺总利用职权之便偷窥我的行程,还想对我公司的艺人性/骚扰,强迫用餐客户去开房,但我也不应该冲动地打了他两下,给贺叔叔一家带来麻烦……”
贺总:病房里六双眼睛都瞅着呢,贺总满脸麻木,抬手往床上缩着的大白馒头背后一锤:“小王八犊子,这都是真的?”
贺光阴畏惧地又缩了缩:“嗯。”
可是……他很想解释,但又知道如果真的解释了,恐怕不啻于火上浇油,只能憋屈地选择承认。
贺总立刻贡献了能和赵女士一较高下的精湛演技:“我打死你个——”
贺太太和张董赶紧一拥而上,挡孩子的挡孩子,拽胳膊的拽胳膊。双方都各自心虚,又都想息事宁人,一时间竟然诡异地达到了一个欲拒还迎的平衡。
两个熊孩子乖巧旁观家长在一旁扯头花。趁无人注意,张朝鹤冷冰冰地瞥向了贺光阴,却发现对方也在偷窥他,双方一对视,贺光阴乌黑的眼珠微微一颤,连忙又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张朝鹤觉得很迷惑,就贺光阴这样子,怎么看都和那些纵欲过度的肾虚战神们不搭边,充其量就是可能因为经常熬夜有一点微微的青眼圈,他为什么要突然千方百计盯着自己?
除非他盯着的本来是包厢里的其他人。
可是程嵇雪就上了一档综艺,就算他是主角受也没有这种能隔着屏幕把人迷得神魂颠倒还倒追三条街的特殊才艺吧?
张朝鹤百思不得其解,但他下意识觉得这件事很重要——今天来了个姓贺的,要是明天再来个姓加的姓贝的,他又恰好不在程嵇雪身边怎么办?
于是他纡尊降贵走到了贺光阴的病床边,扯起了一个友善亲切的笑容:“小贺总咱们不打不相识,留个微信?”
张朝鹤一笑露出了森白牙齿,贺光阴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那两拳,委屈得都要哭了:“别,别了吧……”
张朝鹤脸色唰地一变,忧郁委屈地看向了贺总:“贺伯伯,光哥可能还是心有芥蒂吧,但我也只是想要一个联系方式日后再……”
贺总勃然色变,他刚在这和老张打太极把他儿子干的缺德事糊弄过去,两家都心照不宣地同意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哪里轮得到他这个逆子破坏友好邦交?
贺光阴闭着眼听见张朝鹤扫码时手机「叮」的一声提示音,顿时觉得自己的微信列表已经被病毒玷污,不由得悲从中来。
⚹
赵女士凭借自己的神来一笔,硬生生把张朝鹤全须全尾地捞了出来,离开时走路都带风,气得贺太太两眼冒火又无可奈何,只能背地里暴揍贺光阴泄愤。
张董本想教训小儿子,但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张朝鹤如实描述了现场情况后张董并没有责骂他,反而鼓励他再遇见这种事可以把张印山抬出来——反正圈里的小孩都怕他。
结果话音刚落,因出差而远在大洋彼岸的张印山也来电慰问,张印山老觉得可能是弟弟叛逆期没过——虽然事出有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过后找人套他麻袋不就好了?
张董一听勃然大怒,立刻转移炮火苦口婆心输出张印山的危险思想。
赵女士拍了拍他的手:“那个小程,没事吧?”
张朝鹤摇了摇头,他今天生气就是因为贺光阴狗胆包天还不讲武德。
不过好在对方还没吃了熊心豹子胆真把理想变为现实,否则今晚ICU必将令他宾至如归。
赵女士叹了口气:“以前老人就说戏子命贱,没想到已经新时代了仍然有人看不起他们。哎老公,真没想到老贺家是这种人,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和他们深交了。”
张董也非常赞同,再回想起贺家干出这种丢人事还要恶人先告状卖惨的行为——当然他选择性地忽略了小儿子给了对方两拳的壮举。还是觉得仿佛被喂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赵女士又道:“哎呀,小程真可怜,要不哪天叫他来家里吃饭吧?”
张董立刻锤着扶手盒嚷道:“你想都不要想!!”
他那点被老合作伙伴算计的失落,立刻在和赵女士拌嘴的过程中轻飘飘地消失了。张董此刻化身为幼稚园小朋友,不但对赵女士最近都追过哪些小明星如数家珍,还非要拉张朝鹤评理他年轻时帅不帅。
赵女士偷偷冲他眨了眨眼,张朝鹤终于忍不住被逗笑了。
张朝鹤到家后立刻给程嵇雪打电话,对方接得很快,张朝鹤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已经抢先一步:“对不起,张总,给您惹麻烦了。”
程嵇雪声音那么轻、那么低,像一团吸饱了柠檬汁的棉花,堵得张朝鹤喉咙发涩,他不由得把声音放柔,小心地安慰他:“是我给你惹麻烦了……今天没有伤到哪里吧?”
张朝鹤越想越愧疚,没有他树大招风,贺光阴那小王八犊子怎么会注意到程嵇雪他们?
如果今天程嵇雪真出了什么事,不等季二爷的铁拳惩戒,他自己就得先后悔死。
虽然很心疼,但他也并没有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美好的事物不是罪过本身,错的是心怀不轨的人。
“我没事,如果没有您,张总……”程嵇雪的声音里藏不住地有些颤抖:“我真的想不到会发生什么事。”
张朝鹤最受不了美人示弱,尤其是他还有愧于美人,他立刻犯了每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咬牙切齿道:“我还是打轻了——应该直接送他进ICU。”
程嵇雪心说是啊,今天没有你估计他真得进ICU,虽然善后起来有点麻烦,可能会崩掉我的人设。
好在张朝鹤打的不是视频电话,否则程嵇雪人设立刻就会崩塌——据说身负三百万外债的贫穷青年京剧演员正懒洋洋地靠在装修豪华的私人健身室里扔飞镖玩儿,一扔一个准。
「笃」、「笃」、「笃」。
如果对面是贺光阴,估计已经在人生的弯道激情超车,少走六十年的弯路直接入土为安了。
张朝鹤耳尖一动:“什么声音?”
程嵇雪没想到他耳朵这么好使,沉默了一下,柔声开口:“是瓜皮。”
瓜皮听到主人的呼唤,美滋滋地冲了进来,它兴高采烈地围着程嵇雪转圈圈,还谄媚地拿尾巴去勾他的小腿。
程嵇雪丢开手里剩下的飞镖,歪头用肩膀卡住手机,亲昵地呼噜了一把它的大长脸。
瓜皮傻兮兮地咧着嘴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弧度,程嵇雪在心里暗暗感叹这傻狗和张朝鹤长得可真像。
张朝鹤上次偶遇他遛狗还以为狗是程嵇雪老师家的,没成想竟然是程嵇雪自己养的。他听着电话那边瓜皮横冲直撞引发的声响,仿佛已经隔空摸到了它柔软的毛毛和厚实的肉垫,他真的好后悔没有打视频电话云吸狗。
他清了清嗓子:“今晚和陈导聊得怎么样?”
程嵇雪想了想:“陈导是位很有想法的导演,常小月这个角色也非常适合我,我很期待和他的合作。”
张朝鹤心说要是我我也乐意,有机会扮演本工唱派的祖师爷,这不就是变相的追星搞到真的了?
他嗯了一声,仍在苦思冥想自己如何也能搞到真的瓜皮,然而下一秒张朝鹤视线一滑,落在缠着绷带的手上就不由得笑了起来:“还没谢谢你帮我擦出来的伤口呢,多亏你聪明。”
贺光阴软和得像个馒头,张朝鹤给他两拳毫发无损,程嵇雪临走前却拉着他的手往门框上撞了一下,硬磕出了点淤青和血痕。
张朝鹤疼得想哭,但他刚完美出演了霸道总裁,绝不能装完逼就破功,因此硬生生给忍住了,只好用幽怨的眼神看着程嵇雪。
程嵇雪安抚地冲他笑了笑,翩翩然跟着陈兴庭离开了。
然而到了医院后张朝鹤才明白程嵇雪的良苦用心……程嵇雪真是在每一个会让他心疼的点上四处蹦迪。张朝鹤自忖从小一帆风顺,没有吃过什么苦,当然也就没有多么会察言观色,有时候被长辈笑是个愣头青他还觉得不是什么好词。
可对于那些被迫过早懂得了人情世故,被驱赶着踉跄前行的孩子们来说,多做一分就意味着能少吃一分苦,照顾自己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明天有空吗?你和陈兴庭来我家里吃饭吧。”张朝鹤脱口而出。
程嵇雪在另一边挑了挑眉。
“带上瓜皮。”
⚹
贺光阴简单的人际关系网落在纸面上甚至只有薄薄的一张,神通广大的江特助不费吹灰之力就排出了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张朝鹤这次失算了,贺光阴并不是冲程嵇雪来的,他的目标其实是陈兴庭?
因为贺光阴有个叫白辰的爱而不得的白月光,从一见钟情到惨遭拒绝,再到他巴巴地捧资源砸钱给对方……贺光阴身体力行地在舔狗之路上越走越远。
毕竟对方说的是「可以考虑」又不是「根本没戏」呀,贺光阴心想只要自己努力努力再努力就一定会打动对方的!
张朝鹤:请问您的这种症状持续了多久呢?
不会每一个长得还算过得去的总裁都命中有此降智一难吧?
前几天陈兴庭被白辰拒绝并羞辱,白辰还暗爽了好久。他知道陈兴庭一定会再找其他人,不过他盘算了一下圈内有戏曲功底的演员。
上面的身价太高,不可能看得起他;下面的就算愿意参演,白辰也绝对有信心艳压对方。
结果天上突然掉下来个程嵇雪,他当时看了热搜直觉不妙,托门路一问,果然陈兴庭有意和对方接洽!
对方长得好看、本工挑不出任何毛病,简直是为常小月这个角色量身定造的,到时候两部剧一起上映,他真有一定几率会翻车的!
而且白辰就是硬靠弘扬传统京剧这个标签火起来的,再来一个类似人设的明星,他的流量一定会被分流!
白辰短暂地慌了一瞬间,正着手琢磨着如何把对方先行干掉时,冤大头贺光阴的对话框正好又弹了上来。
【与(贺光阴 25 178 金融硕士)的聊天记录】:
【4-18:辰辰最近在忙什么呀?】
【4-21:刚刚拿到了两张音乐剧门票,不知道你对这个感兴趣吗?(乖)】
【4-25:外面下雨了,我好想你,今晚一起吃饭吗?我发现一家超正宗的意大利餐厅——】
白辰灵机一动,回复道:【改天吧,最近被一个过气导演摆了一道烦得很(哭)】
贺光阴作为合格的舔狗当然要冲在第一线,白辰半推半就地就把「恶毒过气导演被拒后再攀高枝」的故事发了过去,果然贺光阴信誓旦旦地说要替他排忧解难!
然而白辰并没想到贺公子排忧解难的方式居然就是吩咐自己名下的会馆着重关注「程嵇雪、陈兴庭、张朝鹤」这三个人的就餐信息……
白辰听着贺光阴还敢乐滋滋地表功差点被气得倒仰,心说你配追我?你也就配做条鱼吧衰种!
结果没两天,衰种鱼不但真在自家会馆里逮到了张朝鹤,居然还发现三个重要目标竟同时在场?!
白辰:瞎鱼也能碰上死猫,受教了。
他连忙约见贺光阴,并要求对方把程嵇雪带走——门外已经安排好了娱记,只要他成功把程嵇雪带出去,他就有办法让对方身败名裂。
贺光阴听了他的安排头一次反抗得十分激烈,白辰却只是抿着唇对他脆弱地笑了一下:“你这样做我怎么能放心地和你在一起呢?你只是嘴上说着喜欢我吧?光阴哥哥,你真的让我很伤心。”
贺光阴眼前一亮,局促地握住白辰的手:“你是说我做了这件事就和我在一起吗?”
为了防止贺光阴拿到他的把柄,白辰全程都是和他面对面交流,谨防他留有任何电子证据,这反而给了贺光阴触碰到他的机会。
白辰忍着不适,心说钓这么久也该给点饵吃了,遂含情脉脉地反握住了他的手:“只要你替我做好了这件事,我们就交往呀,毕竟你看看你,没有一米八却有这么胖,除了我应该也不会有人喜欢你了吧?”
贺光阴失落地松开手,下一瞬间却又重重握紧,他很想问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为了陷害他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但他没有勇气说出口,只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
江特助只能查到这场无妄之灾和白辰有关,但白辰后面那些缺德带冒烟的具体安排却无法查清。
即便是张朝鹤看完调查报告单只能脑补出最健康环保的版本,他也差点被气笑了。
隔天程嵇雪和陈兴庭赴宴,张朝鹤一边撸狗一边把这份报告单递给二人。陈兴庭看完勃然大怒,他被从前的老对手们排挤纯属无可奈何,此刻竟还要被这么个玩意接二连三地寻晦气,整个人恨得不行。
“你想怎么处理?”张朝鹤认真地问程嵇雪:“雪藏?封杀?还是你更愿意找个人也这样吓一吓他呢?”
他本想学张印山来一句「套麻袋」,但碍于陈兴庭还在场,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显得过于黑恶势力。
程嵇雪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和惊怒,他满面忧色地看着赖在张朝鹤怀里的瓜皮没有回答。
张朝鹤以为他是心地善良,正在犹豫如何处置白辰,殊不知对方其实只是在看张朝鹤的手。
那只劲瘦的手温柔地逡巡在瓜皮棕金色缎子一样的厚厚长毛里,偶尔露出半个手掌,偶尔又只调皮地露出一截甲弧优美的指尖。大金毛被他逗得没皮没脸地乱蹭,还谄媚地把脑袋往张朝鹤身上拱。
陈兴庭从前常常导戏,对于各种形式的表演状态都颇有心得,他瞄了瞄沉默的程嵇雪,不动声色地咳了一声。
程嵇雪猛然惊醒,但神态自若八风不动。
他温柔地劝道:“张总不必麻烦了,我们没有证据时您贸然出手只会落人话柄,只等他自取灭亡不是更好吗?狗咬我们一口我们总不能也咬他一口,我一定会努力拍戏磨炼演技,成为比他更优秀的演员!”
话音刚落瓜皮就轻轻咬了咬张朝鹤的手,留下了一个湿漉漉的浅牙印。
张朝鹤恶狠狠地和瓜皮鼻尖顶着鼻尖乱晃,当他发现自己下意识干了什么时候不由得有点僵硬——小张总面无表情地坐直了身体:“你说的对。”
对个屁!陈兴庭心里实在感激白辰这傻逼横插一脚让金主爸爸和他的联系更加紧密,他趁着张总色令智昏,赶忙给无辜遭瘟的的两位道歉,进而牵起话头:“张总,上次江特助提起您有意投资《簪缨》,我做了个报表……”
“哦,那确实是有这回事。”张朝鹤打断他的满篇客套话:“你直说你觉得需要多少预算?”
“八……八千万?”陈兴庭唯唯诺诺。
说实话,五年前他拍出的那部历史正剧扛鼎之作,总投资成本也不过五千万而已。算上五年的通货膨胀、再稍微多报一点,陈兴庭斗胆开口八千万。
“八千万?”张朝鹤轻轻拍了拍瓜皮的背,微微沉吟。
陈兴庭提心吊胆:“我做了详细的报表,张总……”
“给你翻一倍,再四舍五入,我投两个亿吧。”
陈兴庭:……
他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晕厥,四舍五入真的能这么用吗!陈兴庭空着的一只手在底下猛掐自己——我胆子好肥,竟然都敢做这么大的梦了?
程嵇雪在旁边调侃他,替发懵的陈兴庭解围:“陈导怎么都高兴傻了呀?”
陈兴庭真的差点流眼泪。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他那张被生活磋磨得略带阴鸷的脸不受控制地打着颤:“张总,我……我真的替整个剧组谢谢你,我……我陈兴庭能挺过这次,日后一定报答您的赏识之恩……”
他知道张总有钱,可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张总敢把两个亿压在他身上,他就算是死磕这个剧也得给张总一个好交代!
“别日后报恩了。”张朝鹤松开瓜皮,拿出了正儿八经的姿态讲正事:“之前因为贺光阴没能和你谈成——我想在嘉盛之外再重新开设一个新的影视机构,只做真正能称为标杆之作的影视作品,签自己的导演、自己的编剧和策划班底。”
“不捧花瓶流量、不接逻辑混乱的速食剧本,不要滥竽充数也不要拍假大空的天上人间,大家想看什么我们就拍什么而且。我知道圈子里还有很多出头无名的好导演好演员,未来公司还会全力支持推进影视行业优秀人才的发掘计划。”
“公众不是总说流量市场混乱、劣币驱逐良币吗?”张朝鹤目光坚定地与他对视——那是一种近乎于挑衅的、热烈而一往无前的眼神:“我们就做给他们看,圈子里一直都不缺真正在拍戏的人!”
陈兴庭惊觉原来有人天生就适合做领袖,他竟被一个毛头小子的话引得热血沸腾,曾几何时张朝鹤所言不也是正每一个日夜抠戏的影视人暗藏在心底的理想?
只是能逼人低头的东西太多了,很多人不得不屈服于市场、屈服于资方,流水线一样闭着眼拍出一部一部把观众当傻子的垃圾。
“那您真的就愿意放弃快餐剧这么大一块蛋糕吗?”
张朝鹤眨眨眼:“不是还有嘉盛?这又不是结婚只能二选一,两手都赚钱有问题吗?”
程嵇雪凉凉地瞥了一眼他,张朝鹤不明所以,还不甘示弱地看回去了。
陈兴庭心里一拍脑袋——对啊!没有嘉盛,哪来的两个亿让他大展雄风?张总含辛茹苦赚钱养他,他一定不能让张总亏钱!
在他期待、紧张的目光里,张朝鹤问道:“陈导,你愿意成为九州清同的第一个签约导演吗?”
程嵇雪猛地抬眼,却发现张朝鹤不知什么时候也在看着他,那目光温柔而包容,有欣慰也有坚定,唯独没有他想看到的邀功和同情——也或许那是他最怕看到的。
一点都没有。
“九州清同,这个名字是……”陈兴庭咂摸了一下,好听中带一点文绉绉,稍微有点奇怪。
“是我曾经所在的剧团的名字。”程嵇雪轻声回答道:“我在九州清同呆了九年,它也是我家一样的存在。”
“张总,您是想再给我一个家吗?”
那场事故后,以程嵇雪的能力本可以再完好如初地将剧团复原——楼塌了可以重新筑基,茶凉了可以开火再闷,可唯独人走了,千金也难能换得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站在废墟前时,明明耳边充斥着悲哭和怒吼,内心却无比的平静。
在焦黑曝土中,他看见了半个烧得连翎子都只剩下毛茬的盔头。
算了。他难得疲惫地想,比起日后剧团难以为继的狼狈,就这么体面地离开也不错。
他把一身尖刺和微弱的期待全部藏好,带着游戏人间的恶劣念头任凭自己随波逐流,冷眼旁观命运还会将他卷携至何处——
然后他遇到了一个叫张朝鹤的人,他是个小傻逼。
果然,小傻逼故作冷酷地说:“我只是昨天翻资料看到了,正好不用费脑筋想了而已。”
程嵇雪蓦地笑出声来,小傻逼从来不让他失望。
“好啊,张总。”程嵇雪向他点点头,那一瞬间他神色肃穆,犹如披坚执锐的王将,姿态郑重地道:“我谨以九州清同戏社第六代班主的身份,将'九州清同'的名号授权与你使用。”
“希望你能继往开来,令九州清同。”
“那理想有点太大了,不如我们先定个小目标赚他几个亿。”张朝鹤得意洋洋:“不难吧?”
陈兴庭绝望捂脸:好好的张总怎么就长了个嘴?
不过张总心情既然这么好,不趁机敲他一竹杠实在是说不过去,陈兴庭有些扭扭捏捏:“嗯……是这样的张总,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说。”张朝鹤霸气挥手,今天他解决掉了一个大难题,就算现在陈兴庭要求重新盖个影视城拍戏他都能考虑一二。
“您有兴趣来客串一下顾大帅这个角色吗?”陈兴庭开始卖力推销,“您真的太适合这个角色了,我真的想不到还有人比您更像顾大帅!而且您不要担心,他只有几个片段,只要您本色出演就行!”
张朝鹤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立刻拒绝:“不行不行,我不会演戏,我再追加投资行吗?五千万够不够!!”
很难想见有人愿意斥五千万巨资只为躲避导演拉拢,更很难想见有导演竟不为五千万动心,仍然执着尝试拉拢:“我不要钱我要人!”
直到陈兴庭被关在门外,仍然在试图打动不肯丢掉包袱的小张总:“张总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瓜皮委屈巴巴地呜呜呼噜,上一秒它还霸占着小张总带着果香的怀抱,下一秒,它就被和另两个两脚兽一起无情地丢了出来。
瓜皮气愤地用大长脸甩了一下陈兴庭,一溜烟冲进张朝鹤家的院子里去了。程嵇雪无奈地把空荡荡的狗绳收拢成一束:“我再劝劝他吧,您别担心。”
陈兴庭有点发酸——羡慕的酸,他在心里想长得好看真是可以为所欲为啊,明明还没追到手就已经颇具正宫娘娘的范儿了——唉!!
“上次您提的建议,我也和张哥沟通过了,正好他最近档期是空出来的,他同意和您见一面。”程嵇雪笑吟吟道:“连老天都在帮您呢!”
陈兴庭这回是真美得找不到北了!上次他提前和程嵇雪袒露了心里几个男一号的人选,但说实话都觉得不太满意。
这个男一号作为先进分子的代表,形象必须符合观众对于这个时代的认知的投影——长相要周正、英朗,不能寡淡中平;气质上既要有赤子的热忱,也要有书卷气的儒雅,同时不能没有属于劳动人民的质朴。
陈兴庭自己说起来时都觉得过于龟毛了一些,但是没办法,他实在太想把这个戏拍好了。
谁知程嵇雪突然问道:“您觉得张熙京适合这个角色吗?”
陈兴庭猛地一拍大腿——适合啊!那可太他妈适合了!张熙京之前是京剧老生转行,气质、形态都无可挑剔。况且他还天生一张中式审美的脸,简直是适合得不能再适合了!
但是人家是顶流视帝啊!五年前陈兴庭还敢说碰一碰,现在他连人家工作室的门往哪开都不知道,拿什么去碰一碰?
程嵇雪体贴地道:“恰好我们前几天上了同一个综艺,如果陈导有意向,我可以先去探一探口风。”
陈兴庭本没放在心上,结果短短两天瞬间打脸,对方居然真愿意和他谈一谈!
直到他和程嵇雪分道扬镳时他都难掩恍惚——他今年这是哪根香烧对了,一路竟如此通顺?
⚹
张朝鹤糊弄走陈兴庭后磨蹭了一会才去刷碗。虽然有家政阿姨,但他仍然不愿意什么事都麻烦其他人,做饭他实在不行,刷碗他超行的呀!
他把细腻厚实的泡沫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再仔仔细细地把盘子放到碗橱里,结果电话突然一响,吓了他一跳,手里刚刷好的盘子差点飞出去。
江特助的声音非常焦急:“张总,请您暂时不要关注热搜,公关部已经在下场处理了——”
她还真不是怕那些激进粉丝的恶毒谩骂伤害到小张总,她主要是怕杠精属性的小张总头脑一热冲出去伤害人家……
但她忽略了杠精的本质就是,你越不让我做什么,我偏要越做什么。
张朝鹤满口答应,挂掉电话后立刻擦干手打开微博进行网上冲浪,果然见热搜上挂着一个热门tag:#嘉盛总裁张朝鹤不公正对待艺人许慎。
张朝鹤满头雾水——我好像还没开始来得及不公正对待你吧!你的粉丝怎么突然开始放屁?
他前前后后翻了好长才看明白事情始末——原来陆巡工作室今日公布了新片的试镜结果。
上次张朝鹤带许慎赴宴与陆巡见面的照片还历历在目,粉丝们早已认定了是嘉盛把这个角色内定给了自家哥哥,平日里和对家互撕时底气十足。谁成想结果一公布,竟是十八线新人都算不上的程嵇雪轻飘飘干碎顶流许慎力拔头筹——而且他居然还和自家哥哥是同一家公司!?
这不是公司主导的黑幕是什么?公司就是这样对待自家的元老艺人的吗?
许慎的粉丝顿时觉得自己有被东家背刺到,几大和工作室有联系的粉头公开表明立场,再加上还有浑水摸鱼站出来组织粉丝抗议的,声讨活动进行得异常顺利,居然一举冲进了热搜!
张朝鹤:杜泽这王八蛋终于憋不住了?
他冷笑着切了大号,在星娱乐欢快的上线提示声中,小张总淡定地打开了微博编辑栏。
“拉不出来屎你赖茅坑?”
点击,发送。
作者有话说:
芜湖入v啦!再次推销预收文!
★预收1《穿书后我决定干掉男主》重生+追妻火葬场;
1.
上一世江简宁穿进男频文成为男主的恶毒嫡兄后,一直致力于感化男主以避免惨死结局。
男主被嫡母针对他解围,男主刺杀失败他扫尾,皇帝要砍男主脑袋时他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
诸般做尽,在他侯府嫡子的地位威胁到男主仕途后,男主终于肯对他笑一笑。
然后送来了一杯毒酒。
他终于明白,要想驯服一头狼,只轻飘飘摸一摸它是不够的,必得打断它的爪牙、敲折它的傲骨,才可使他低头。
可是太晚了,江简宁还是没能活过那个深秋。
死后江简宁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上一世刚刚穿进书中的那个时间点。彼时原身叫来四五个小厮殴打男主取乐,自己站在一旁看戏。
上一次他是怎么做的来着?轰散小厮,扶起男主嘘寒问暖,还求父亲善待他。
重活一世他幡然醒悟——倒贴感化那都图一乐,真一劳永逸还得直接干掉!
面对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男主,江简宁毫不犹豫断喝道:“给我打杀了扔出去!”
这一次,江简宁平安顺遂地活到了第二年暮春。
2.
周恕时常做梦,在梦里,下令杖杀他的江简宁却有一双温柔笑眼。那个人为他不辞辛苦,也为他披荆斩棘。
周恕觉得荒谬,他认识的江简宁心狠手辣,是鼎鼎有名的酷吏权臣,怎会流露出这样的姿态?
然而最后一次梦中,他竟看见自己亲手为江简宁冰冷的尸身阖目。
周恕枯坐一夜,拨马回京。
经年再见,对方却只是笑容讥诮地奉上了一杯与前世一模一样的毒酒。
“送你万万人之上的泼天富贵,敢是不敢?”
周恕含笑接过,一饮而尽。
不求万万人之上,只求江简宁回头爱他。
“我不愿向他人摇尾乞怜,也不要我的命再悬于他人刀尖。——宁教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
心狠手辣疯批权臣受×隐忍偏执更疯批将军攻;
阅读指南:
1•双强 恨海情天相爱相杀文学+追妻火葬场,受先穿书再重生,攻会恢复前世记忆;
2.1v1 HE攻上一世专注搞事业,受上一世也不是爱他,第二世即正文开始才有感情线;
3•攻受曾经只是名义上一个户口本,无血缘关系;
预收2《病美人是拳术大师》
沙雕爽文;
1.
李霜驰和商摧结婚三年,一直把商摧宝贝似的捧着,毕竟商摧虽然性情温柔淡泊,但身体不好,是个娇弱病美人。
有一天李霜驰正睡得迷迷糊糊时被商摧推醒,对方语气严肃地说道:“老公快醒醒,我穿越回来了!”
吓精神了的李霜驰:??
商摧却严肃地说他刚刚不但穿越到了民国时期,还受高人指点练成了一代武术宗师,堪称叶问再世!
李霜驰:遭了,他以前只是身体不好,脑子并没有问题啊!
李霜驰只以为他在开玩笑,心想既然宝贝如此主动,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对不起这美好夜色?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开玩笑:“宝贝这么厉害?那让我试试看?”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一个大逼兜直接打得滚下床去!
李霜驰目瞪口呆地捂着脖子看着他的娇娇宝贝:只见商摧惋惜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用温柔的语气说出了堪称恐怖的话:“如果是之前的身体,你现在应该已经骨折了。”
2.
童星出道,长大后却放弃演艺事业回归普通人生活的商摧上了一档综艺。
其他嘉宾问他:“你有什么特殊才艺吗?”
商摧沉思许久:“打拳算不算?”
黑粉们大肆嘲讽:“还打拳,不会是网络拳师吧?”
然后大家就在国家武英级运动员名单上发现了商摧的名字:后来商摧还成了一代功夫巨星。
黑粉:3•小剧场•第三人视角;
我有一个仇人,我以为他只是个商人,结果发现他是地痞流氓出身,我根本打不过他。
不过问题不大,我听说仇人相好是个小明星,他长得文文弱弱的,一看就很好拿捏的样子。
而我,从小就是校霸、散打冠军、还混一些有色组织,我肯定能打他十个。
听说他会打拳,我觉得十分好笑。
然后我发现,果然;
只要半分钟,他就得跪下来求我——
求我不要死。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