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虐心甜宠 > 与糙汉的二三事 > 第29章 、文雅
    赵堰没有注意到宋檀面上的忍无可忍, 一挥笔,又是在纸上添上另一个大树杈子,“看, 多简单。我还可以画两个画三个。”

    “赵堰!”宋檀垮下脸, 夺过赵堰笔下的纸, 一把揉成团。

    赵堰提着笔摸不着头脑,“你怎么又生气了?我画可好了, 树不是这样画的,还能能怎么画?不就一个竖,外加两个叉吗?”

    “你是不是跟我故意的?”宋檀用力朝着门外掷出纸团。

    赵堰搁下笔, 态度诚恳, 老实交代, “我真不是读书的这块儿料,写字写不会,念诗也念不来,你叫我做一做别的都成。”

    “都成是吧?”宋檀抱住双臂问, 语气冷淡,心底的那个探花郎美梦永不破碎。

    赵堰猛点头。

    “那你就去搬柴吧。”宋檀坐下道,她指指隔壁堆放木柴的屋子, “你说的,什么都成。”

    赵堰望着乌漆嘛黑的屋外, 发虚问:“现在?”

    “不然呢?你自己不练字的。”宋檀取下前日赵堰买回来的明灯,点燃提在手里,回眸眉眼一眨, 语调悠悠, “走吧。”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来了, 不去也得去了。

    今夜无月, 光线甚黯淡,唯二的光源仅住房里透出来的隐隐光亮,还有宋檀手里提着的那点照不得太远的灯笼。

    宋檀坐在屋前石阶上,俨然一副要看着赵堰搬柴的意思,灯笼放在她的脚边,给人添上一层茸茸暖意。

    赵堰硬着头皮上前,抱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堆木柴,搬到另一个小破棚子里放着。

    他的力气大,搬柴于他来说不是难事,怎么样都比抓着毛笔写字好受。

    还未正式入秋,晚间的天气仍是闷热,穿堂的凉风一下也不曾来过,除了热还是热。

    没个几趟,赵堰额间出了汗,他将就袖子一擦,闷头继续做事,怎么也不低头。

    宋檀看到赵堰的擦汗动作,微微别过头,假装没看见。

    念书能有多累?竟然宁愿搬柴也不跟她回去念书。

    赵堰没说个要放弃了的话,宋檀自也不肯先开口让人回去,她也是想要面子的。

    半个时候后,宋檀脚边灯笼里的光亮都黯淡下去,耳侧边的蝉鸣也跟着消下去了些,莫约快到了子时。

    看见柴屋里仅剩下最后一半的柴,宋檀张了张口,到底有点儿于心不忍,想着要是赵堰随便先开一个口,她就让他回去算了。

    这时,赵堰一擦额上的汗,先一步走过来在石阶前站定。

    宋檀眸底清明,给赵堰台阶下,“要跟我回去念书了吗?”

    赵堰不答,只是望着宋檀自顾自地说:“我能脱衣裳吗?”

    “嗯?”宋檀眨了下眼,怎么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我热,脱了衣裳凉快。”赵堰豁了出去地答,太热了,他只想脱衣服,若是可以,再冲个凉水澡也是好,就看宋檀应不应了。

    宋檀反应过来,耳尖一红,重声呵道:“我不许!”

    竟还同她讲起条件来。

    “不许就不许算了,那么凶做什么。”赵堰咋舌,转头重新走进柴房。

    宋檀提着灯笼起身,望着赵堰头也不回的背影,她握着杆柄的手一紧,咬着下唇直想跺脚。

    这头牛!要他念个书就这般难吗,跟个牛一样倔。

    硬的行不通,宋檀打算来软的。

    趁着赵堰还在搬柴的空隙里,宋檀放下灯笼,去到灶房里做了一碗乌梅汤。

    宋檀端着乌梅汤出来时,仍还是先理了理发,才走至柴房外,故意放缓了调子地轻声唤,声音柔得都能掐出水来,“赵堰。”

    赵堰放下怀中抱着木柴,随意在身上拍了拍脏手,望望乌梅汤再望望宋檀,问:“给我的?”

    宋檀弯唇点头,眉眼里藏着的笑意恰到好处,“这儿还有第二个人吗?自然是给你的,你不是说热吗?”

    赵堰果然一下忘掉层层叠叠的不悦,憨笑接过,“媳妇儿,你对我真好。”

    宋檀从屋内拿来一柄薄圆扇,给赵堰扇着风,始终维持不急不缓的平和说:“尝尝。”

    她嫌站在赵堰的左边不够,绕到他的右边再扇扇,眼睛一直盯着他双手捧着的乌梅汤,眼见着他的唇边终于挨到碗边,宋檀再出声试探道:“好喝吗?好喝我以后都给你做。”

    赵堰舌尖碰到汤水时,差点直接一下将汤水给全吐出来。

    酸得他牙都要掉了。

    他怎么忘了,就宋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样,怎么可能做得好喝,还不如毒死他。

    不过毕竟是自家媳妇儿亲手做的,赵堰还是龇牙忍着闷头喝下,末了再笑道:“好喝。”

    好喝是假的,笑却是真的。

    这可是宋檀第二次主动给他做吃的,再难吃也是吃的。

    宋檀绕回赵堰的左边扇扇风,十足的刻意讨好,“三章的第二条,就是你要读书的。读书本就是练的性子,你这般急躁没耐心怎么读得好书?你明明都答应过我,说过会做到的。”

    赵堰认命,“我的确是说过,可读书太难了,我真学不会。”

    “不难不难,只要你肯跟我学,一定能学好的,一步步踏踏实实的来,定能学会的。”宋檀笑,实打实的忽悠没读过书的人。

    “你让我想想。”赵堰抿唇。

    “你其实读书天赋真的可以,还算不错。刚刚是我冲动了,你耐心一些,我也耐心一些,只要你每日花半个时辰来念书写字,我每回都给你做好喝的汤好不好?”

    宋檀就差把所有的好话说尽,她还从来没有这样睁着眼说瞎话般地夸过人,自己的话说出来,自己都不够信的。

    可是赵堰信啊。

    尤其是在宋檀又连续讲了好一些好话,说他可以当上秀才,还可进京赶考,若是成功了,那就是光宗耀祖的程度了。

    身穿大红袍,胸别大红花,脚跨白骏马,一路吹锣打鼓,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天际的。

    哪个男人不曾幻想过的啊?

    好像这确确实实比他卖猪肉强。

    赵堰不禁竟幻想起自己真当上状元的场景,一时傻笑出声,要光耀门楣啦!

    “好不好?嗯?”宋檀趁火打铁再细声问。

    “好!我一定好好学!让你当上状元郎的媳妇儿!”赵堰还傻乐,一口应下。

    当夜里,赵堰做了梦。

    是美梦。

    梦里他真的穿上大红袍了!-

    宋檀带着赵堰去百宝阁里选书桌。

    街坊邻居的,大家都认识。

    百宝阁里的老板留有一撮小胡子,人称胡老板,他看见赵堰神采奕奕地跨门槛进来,迎上前笑问:“怎的了?卖猪肉的赵老板今日带着小娘子来我百宝阁里买东西?想买什么?说说看,我这儿啊,都有!”

    “去去去,什么卖猪肉的?”赵堰挺挺胸膛,理理衣襟,“请叫我赵公子。”

    只四字“卖猪肉的”,晦气。

    未来的状元郎怎么可以被人叫做是卖猪肉的!

    那叫什么来着?有辱,有辱门楣!

    宋檀听笑,没去管赵堰,径直在阁里伙计的带领下,提裙上了二楼。

    这人自昨晚后,就一直幻想着自己真会当上状元郎,她拦都拦不住,今早用膳时,赵堰可还口口声声给她说了,他定会好好念书,考上状元郎、身穿大红袍地回来让她高兴高兴的。

    胡老板捻着小八字胡的手一顿,当赵堰抽风,一个五大三粗的人,还当真和“公子”二字配不上。

    “赵堰,你病了?”胡老板思索半会儿睁大眼问。

    赵堰一挥手,胸膛一直挺得非直,“什么病不病的,我这是要……”

    赵堰顿了顿,换了句话说,“要当秀才了。”

    好事急不得,急不得,还是不能先给人透露自己要当上状元郎的事情得好。

    胡老板嘴角一抽,宛如听了天大般的笑话,“秀才?你小子几斤几两我能不知道吗?大字不识几个的,还妄想当秀才?会写字吗?”

    “所以你们这叫鼠目寸光,看不了长远,只够能卖卖东西了。”赵堰撇嘴,丝毫想不起以前自己也被人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他还将自己个儿的案板都砍烂的。

    赵堰不愿跟没眼界的人多谈话,转头跑去寻宋檀的身影,眼里看不到人,只能大声喊,“宋檀,你在哪儿?”

    大大咧咧的性子要他该,一时,真不大现实。

    “你家小娘子在二楼。”胡老板好意出声提醒,带着赵堰往二楼走去。

    胡老板为人好,赵堰的一番话,他并未放在心上,笑笑就过了。

    木制的楼梯不太结实,赵堰大脚一踩,咯吱咯吱地响个不停。

    宋檀正在挑选戒尺,每一把拿在手心里都浅浅地试了试,势必要选个最合适的出来。

    这个成色不太行,那个太软没劲,那个又太短。

    宋檀几乎将百宝阁里的戒尺试了个遍,认认真真地挑选。

    赵堰一上楼,听见“啪”的一声,他看见宋檀用戒尺打了打自己的手心,唇角微微勾起,对身旁候着的伙计说,“这个还不错,就这个了吧。”

    赵堰默了默,一字未吭声,悄悄下了楼。

    他还是去选他自个儿的书桌吧-

    赵堰自有了要当个文人的念头后,就还真想当下去了。

    周浦和本就是个卖纸墨笔砚的,懂的肯定要比赵堰懂的多,赵堰午后便跑去了周浦和的铺子上,想要取取经。

    周浦和的铺子现在不止是周浦和一人守着,还有宣姿也在。

    赵堰叫住周浦和,想要直接问,又怕被人听见了自个儿要遭嫌弃,纠结了好半天,才磕磕盼盼问:“你就是个卖书的,除了读书,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法子能让人看起来更像读书人的?”

    周浦和好歹在淮武郡的学堂里待过四五年,比起一天也没待过的赵堰,他自然自认为很是有经验,再一听赵堰这般问话,当即不留情面地笑出声,“怎么?你个卖猪肉的,也想当秀才了?”

    赵堰拧眉,“能不能别叫我卖猪肉的了,宋檀会嫌弃的。”

    赵堰压低了嗓音,再低声说了句,“宋檀她,喜欢读书人。”

    周浦和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以宋檀大家小姐的身份,若不是后头家中出了意外,所嫁之人定然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家中长辈怕定会是在朝中做官,谁会嫁给他一个莽夫。

    “好像确实。”周浦和深深思索一番后道。

    赵堰无语,“所以你到底有没有法子能让人能靠近读书人的?”

    “有倒是有,就看你做不做了?”周浦和上下打量一眼赵堰,摇摇头,心想这个难度太大。

    赵堰一拍桌,豪迈道:“只要你说,我都做!”

    “先说你这衣裳吧?哪有读书人穿成你这灰色或褐色的?人家都喜爱穿白色!”

    赵堰低头看着自己的这身褐色衣裳,喃喃道:“可是它不容易脏啊。”

    他一个在江水巷讨生活的,做的活儿除了脏还是脏,若是要穿白色,那还不没个半个时辰就连人都不能见了。

    周浦和看向赵堰时,宛如是看无药可救的人,他叹气道:“所以这就是咱们和读书人的区别!人家需要干活儿吗?人家只需要往那儿一站,气质自然就出来了,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靠耍刀的?”

    赵堰一狠心,“还有呢?”

    周浦和仔细想了想,“读书人喜爱吟诗,不论是看见什么景色或者什么美人,总爱上来一两句,你回去也对你家宋檀吟两句。”

    赵堰欲哭无泪,“可我不会作诗啊?要不我给宋檀耍个大刀看看?”

    周浦和就差一个白眼给赵堰翻过去,“叫你读书,你还提刀,也就你无药可救了!”

    “行吧行吧,我尽量。”赵堰深呼气,不就是作诗,那简单,几个字一样长就行了。

    “还有没有其他?”赵堰再问。

    周浦和拿上自己铺子里的一把折扇还有两本书塞到赵堰怀中,“扇子拿出来时不时摇一摇、扇一扇,不冷也给我扇着,人家都这样,给我装着!还有书,每日拿出来看个几遍,读几遍,自然就会了,气质都是靠陶冶的。”

    赵堰似懂非懂,狠狠点上头,不愧是哥们,够义气。

    “诶诶诶,一两银子!”周浦和忙拉住要出去的赵堰,亲兄弟还得明算账,一把折扇,两本书,送不得。

    赵堰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没好气扔到周浦和怀中,“钻钱眼里去吧。”

    “慢走啊!”

    周浦和对着赵堰远去的背影挥挥手-

    赵堰回家趁着宋檀不在,急速换好自己唯一的一套白色衣衫。

    只不过这件衣裳都是两年前买的了,他穿着勒得慌,气都喘不过来。

    不过赵堰一想到待会儿宋檀会惊讶的样子,收了肚子地强憋住。

    是以,宋檀提着刚买的东西回来时,一眼见着的就是好像有个人穿了一身不合适的衣裳站在她家的门口,一会儿背靠门槛,一会儿垂头故作沉思,一会儿又仰头哀伤似地望天。

    跟个脑子有毛病一样。

    赵堰余光瞧见宋檀皱着眉头走近,自己的心是越跳越快,都要跳出来了。

    内心止不住的喜悦,果然,宋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

    赵堰想起自己手里拿着折扇,“呼啦”一声展开,使劲儿地给自己扇风,自己一下凉快不少,又是觉怪不得文人都是喜欢拿扇摇晃的。

    赵堰的嘴角刚一裂开,记起半个时辰前自己作下的诗,赶紧慌慌忙忙换了个站姿,一边儿自大地摇扇,一边儿摇头晃脑地深情背念。

    “美人在眼前,我心好欢喜……”扇子一停,赵堰结巴住,后面那句是啥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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