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昭的思绪又回到了自己发现真相的那日,恍如时间倒流,此时此刻,与那日的时光重叠,那时痛彻心扉的思绪,与现在简直如出一辙。
长公主神情凄切,她将脸颊贴在她的额头上,喃喃低语:“写下那封信的时候,我早就明了你的选择。你从一开始就做出了决定,在云阳和我之间,你永远都会放弃我,选择云阳。”
萧昭拼命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又颓然失了出口的力气。
一开始的决定,虽然是阿爹阿娘背着她做下的,但如果真要她自己来选……
答案其实也不言而喻。
她们都不是普通人,生来的地位注定了她们要背负的责任,她们承受着百姓敬仰,便要担起这份沉重的期望。
就像长公主不会因为一时意气置大燕百姓于不顾,萧昭生于云阳长于云阳,云阳就是她的一切。她不会、更不能因为自己而使云阳陷入危机。
萧昭浑身彻底失了力气,她垂着头,喉咙仿佛被不知名的东西梗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长公主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一直在想,要怎样才能留住一只自由的鸟儿?”
“如果因为我没有掌控足够的权势,它才会离我而去,那当我将权势重新夺回来时,它是不是也还会回来?”
她叹息一声:“可惜,我慢了一步。”
她想让自己的鸟儿回来,却不想她是以这种方式,带着满身仇恨,伤痕累累的回来。
她说:“如果我现在的权势还不够我们在一起,那我就去争,去抢,去夺。公主的权势不够我们在一起,那我就成为长公主。长公主的权势不够我们在一起,那我就要更进一步。”
她眸中燃起熊熊烈火,内心深处最渴求的野心昭然若揭。她目光灼灼望向萧昭:“我们总能在一起的,对吧?”
萧昭听着如此惊世骇俗的话,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过度的震撼让她一时之间失了言语能力,良久,才轻轻道:“殿下,您疯了吗?”
长公主想到那张被酒液晕开墨迹的信纸,上面同样写着这句话。
仿佛所有人都在问她,你是疯了吗?
而她的回答是──
“所以啾啾,你还要离开我吗?”
这是一份如此沉重的爱意,倘若换到别人身上,会让人感觉自己被压的喘不过气。仿佛四肢被锁链牢牢束缚,爱意过甚,反而成了枷锁。
但萧昭不是常人,她不但对此接受良好,心中甚至升起强烈的兴奋感。浑身血液好像都被这些话点燃了,万般情绪在脑海中剧烈激荡,在这样的冲击之下,她面上居然带出了几分笑意。
她说:“既然您都敢,那我有什么不敢的?”
就算长公主是个疯子,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想与她在一起,可她自己也疯的十分彻底。
疯子和疯子,那不是刚好天生一对。
她们可真是绝配。
她笑了起来,长公主也跟着笑了起来,自己也说不明白到底是在笑什么,但心里那股畅快只能伴着大笑释放出来。
笑声渐歇,长公主在萧昭身边坐了下来,她伸臂一圈,萧昭便乖觉地顺着力道窝进她的怀里。
萧昭问:“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长公主理所当然地答:“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你跟萧渊虽然长得像,但你有一些专门的小动作,这么多年过去也没有改变。”
萧昭十分感慨:“我那时以为你真的……真的恨死我了,这三年里你从来没有向我提过关于我的任何事,我以为你真的再也不想见我。”
长公主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一下:“那时我太生气了,那都是气话。我一直在想你,看书的时候,上朝的时候,处理政务的时候,越想越觉得生气。”
萧昭笑的乐不可支:“既然越想越气,干嘛还非要自己折磨自己。”
长公主眸光幽深:“越生气,才越无法释怀。我想着各种方式,想怎样才能将你偷偷从云阳抓过来。”
那些过往的痛苦挣扎,就好像在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中悄然消散了。
萧昭没提自己写下的厚厚信件,也没提自己一日日积攒下的想与她一起分享的无数事物,更没提她常常带着满腹怨气,在云阳的草场跑马跑的筋疲力尽,重重仰躺在山坡上眺望汴京方向的满心疲倦。
她窝在长公主怀里,两人的双手紧紧相握,彼此对视,眸子都带着明亮的笑意。
长公主在她耳边轻声说:“之前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段感情变了质。一开始只是委屈愤怒,可后来却越演越烈。”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想的快要发狂疯掉。见面之前我想狠狠责骂惩罚你,想打断你的腿,让你再也离不开我。想以黄金打造一副镣铐,将你永远锁在我的身边。想了很多很多,可当真见了面……”
“却又不舍得伤害你半毫。”
她慢慢道:“我既怕你不喜欢我,又怕你喜欢我。”
我既怕你不喜欢我,排斥这样畸形的感情。会更远离我,逃避我,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断掉我们之间的联系。
所以我疯狂克制,使劲压抑。忍了十年后又忍了三年,漫长的时光将这段感情铭入骨髓。
但感情是藏不住的,就像心里住了只鸟儿,见了你,鸟儿就想放声歌唱。鸟儿可以藏住,可歌唱是藏不住的。任谁都能听见,任谁都能从鸟儿歌唱的情绪里,发现鸟儿拼命掩藏的秘密。
可是我还怕你真的喜欢我。
女子与女子之间悖德的、无望的感情,我怕你喜欢我,就要因此为我承受巨大的压力,因此成为众矢之的,因此承受千夫所指、万人唾弃。
我既爱你,又怎愿眼睁睁看着你为我如此牺牲。
可感情确实是藏不住的。
它让人变得自私,让人变得疯狂,让人摇摇欲坠的踩在灭亡的边缘上,哪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也仍想主动踏出这一步。
十年前长公主因着一时心软,放了这只云阳的小鹰回去,之后她用无数时间来后悔当年的决定。
想远离,又想接近。不想伤害她,更不愿眼睁睁看着别人得到她。只要一想到她以后可能会与别人在一起,她心里就嫉妒地快要疯掉。
她终于忍不下去了。
她已经将这只小鸟放在心上这样久,自然不愿她飞入别人的掌心。
萧昭凑近她的脸颊,主动吻上了她的唇。
温热的唇瓣相贴,两人的眸子都忍不住颤了颤。
刚开始是很温存的轻吻,彼此安抚着双方的情绪,但唇舌交缠中,气息很快开始炽热起来。只想遵循着本能,寻求更多,渴求更多。
贪婪的本性占了上风,理智可怜兮兮地被挤压在头脑最边缘的角落里。
萧昭清楚她未尽的话语,明白她满心的纠结,但她什么都不在乎。
虽然未来还会面对无数困难,可只要两个疯子在一起,什么都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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