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尔诺凶狠的眼神落在了长公主身上,他第一次注意到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
在弱肉强食的草原,女人的地位比大燕还要底下,除了为男人们生儿育女、操持内务外,别无其它作用。他骨子里就带着对女性的歧视。
托尔诺咧嘴,脸颊的疤痕随着肌肉的起伏如毛虫般蠕动,狞笑道:“若是本王非要她不可呢?”
气氛剑拔弩张,朝臣们大气也不敢出,直愣愣的看着上头的交锋,心里虽然觉得长公主怼的十分解气,但也难免忧虑如果真的不给托尔诺面子,草原直接大举入侵的话该如何是好。
一时之间又在心里骂起了萧昭这个蓝颜祸水。
果不其然,听到托尔诺如此狂妄之言,长公主毫不给面子的冷笑一声:“她是孤的人,想要她,你做梦!”
托尔诺想要草原和云阳王世子联姻,这个提议别说长公主不会同意,皇帝和朝臣们也决不会同意。
他们有时候蠢归蠢,但到底还有正常人的智商,不会犯如此致命的错误。
萧昭是云阳王世子,云阳和草原之间,可以说是血海深仇也不为过。
现下和草原的交战就靠云阳顶着呢,要是让云阳得知,他们恨之入骨的草原人跟大燕联姻,联姻的还是他们的云阳王世子。哪怕云阳的军队在下一刻哗变,汴京朝臣们也毫不意外。
汴京敢各种逼迫云阳王世子,不过是仗着云阳王世子只有一人,又被困在汴京,接触不到云阳的势力而已。可眼下云阳的军队正堪大用,他们哪敢在这个关头使什么幺蛾子。
用屁股想想也都明白,云阳人推崇备至的云阳王来一趟汴京,就白白送了性命。唯一一个幸存下来的云阳王世子,这么多年被困在汴京不得回家,稍微代入思考一下,是个云阳人都要觉得自己气炸了。
顾忌着云阳,汴京敢暗地里下黑手想要萧昭的性命,却不敢真明着对萧昭动什么手脚。就是四大世家的人,就是恨不得将萧昭扒皮拆骨的廖家,也不敢在这种紧要关头拖长公主的后腿。
托尔诺接连遭到驳斥,神情愈加不善:“堂堂大燕,竟要一个女子当家作主吗?”
他此言简直诛心。
朝臣们忍不住用余光瞟了眼皇帝的神情,果真见他脸色阴沉,隐在冕旒下的眼神晦暗难辨,放在案几上的拳头捏的青白,几乎下一刻就要大发雷霆。
萧昭在这时突然掷了手中一直把玩的杯盏,先是朝皇帝拱了拱手,才冲托尔诺笑道:“想当年,在左贤王一统草原之前,草原为何四分五裂,左贤王可还记得?”
她说话的语调不急不缓,但话中的意思仿若一个重重的巴掌,拍打在左贤王的脸上。
“先前几位王庭可汗昏聩无能,又好色成性,在草原各部落大肆掠夺女子。贪熊部落的明珠阿托娅不忍见族人受辱,联合众部落反抗王庭统治。”
“王庭大败,无数部落见此结果,便自发脱离王庭。数百年过去,如今贪熊部落仍安安稳稳生活在草原西部,与你东部王庭遥相对峙。你们王庭在女子身上吃过这样大的亏,如今仍敢瞧不起女子?”
托尔诺脸色铁青,目光如毒蛇般死死缭绕在萧昭身上,说起这段令王庭倍感屈辱的历史,他的怒火几乎要从眼中喷泻出来:“要不是你们云阳屡屡从中作梗,区区贪熊部落,早就被我草原铁骑彻底踏破!”
王庭在草原东部盘踞,贪熊部落与其他部落联盟居住在北部,云阳则在他们南面。托尔诺当年征服草原之时,不是没想过屠灭贪熊部落泄愤。可贪熊部落崇尚和平,一直与云阳交好,只要他对贪熊部落出兵,云阳便会断他后路,与贪熊部落一起将他两面夹击围击。
如此几次下来,托尔诺不得不暂歇心思,专心对付云阳。只可惜云阳是块硬骨头,他啃了这么多年,也没将云阳给啃下来。
萧昭冷笑:“左贤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承认自己无能,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嘛。”
托尔诺猛地站了起来,被萧昭三言两语气的双目赤红,怒发冲冠,模样看着极为骇人。
萧昭一点都不怕他,淡淡道:“我知道左贤王意欲何为,既有心为难我,就不要窝窝囊囊躲在后面,拿女人来当筏子。若你是条汉子,咱们就正儿八经校场比试,公平对决,生死由命。”
托尔诺紧紧盯了她一会儿,良久,才阴测测笑道:“小子,老子知道你是在用激将法激我,老子在战场上用兵法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没出生呢。不过既然你自己都提出来了,老子便满足你这个要求,你爹死的可惜,正好让老子来替他试试你这个小子的斤两!”
一句话,又让大殿内沉寂的氛围上了层楼。
萧昭的眸光暗了暗,托尔诺带兵一生,除了在她阿爹身上几次吃瘪外,平生几乎未尝一败。他是个战争疯子,将杀戮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不然也不会因此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汗王之位,跟云阳硬生生死磕了这么多年。
因为立场不同,他极恨萧青山,恨到就算他死了,也能不顾身份来为难他的后人。
可同时他又极为惋惜,他与萧青山大战十数次,从未占得上风。他一直以为,他们是一对宿敌,此生若不是他死于萧青山之手,便是他亲手将萧青山的头颅砍下。
他曾经一直觉得,他们二人就只会有这样的死法。倘若他真的被萧青山杀死,他心中也不会留下遗憾。萧青山是很有能力的将领,更是他所认同的对手,值得他用头颅为他献上敬意。
倘若萧青山真的死于他手,除了痛快外,反倒觉得还有些怅然。他唯一认可的对手不在了,真到那时,他或许只能期待一下萧青山之子,那位已经在战场上崭露头角的新任狼王的成长吧。
对于征战沙场戎马一生的将领来说,于对手的仇恨和尊敬并不冲突。草原物资匮乏,他们要活命,就只能不择手段去掠夺。而大燕时代居于此地,遭受这无妄之灾,只能更加努力强大自身。彼此虎视眈眈,期待有天将对方吞并,或者被吞并。
仇恨就是这样一代代结下来的。
战士不能在战场上马革裹尸还,求得半生荣耀,反而死于可笑的朝堂阴谋算计,托尔诺久久无法释怀。他对大燕的轻蔑也由此而生。
这么多年交战下来,除了在云阳人身上见到骨气和血性外,大燕朝堂上的其他朝臣,都是他眼里的软骨头。
他冷冷看着萧昭,沉声道:“倘若你能在我手里活下来,过往恩怨一笔勾销,我不会再找你麻烦,以后战场上再见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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