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微微皱眉,被他毫不客气的目光激的满心怒意。她微微侧身,挡住托尔诺的视线,衣袖下的双手轻轻握住萧昭的手。
她低声道:“他身侧的就是三公主塔娜。托尔诺此次前来,明面上的说辞就是为了找人与她联姻。后来可能是听说你也在汴京,才改口指名点姓要你与草原联姻。但云阳的消息还未传回,他此次前来的目的不明,我总觉得他还有其他目的,联姻只是幌子。”
萧昭跟着看了眼那位草原三公主塔娜。她的容貌不像异族一样眼窝狭长、颧骨很高,反而更偏向大燕女性的相貌特点。倘若脱下草原部落的服饰,换上大燕女子的装束,可能根本无人发现她是异族。
萧昭道:“她的生母是乌扎可汗在边境村庄掳去的的汉人奴隶,因为有一半的大燕血统,塔娜在族中备受兄弟欺凌。乌扎可汗有十几个子女,也不把这个女儿放在眼里,她在草原的日子不太好过。”
云阳常年与草原各部落打交道,多少知道一些信息。三公主塔娜的遭遇萧昭早年也有所耳闻。
“她对大燕文化很感兴趣,唯一一次鼓起勇气恳求自己父亲,就是希望他帮自己找到一位大燕学者,教授她一些大燕文化和文字。乌扎可汗不但没应,还将她狠狠斥责一通。她对草原归属感不强,倘若有机会的话,可以找她探探口风。”
塔娜坐在一干五大三粗的草原汉子中间,像是无意闯入猛兽群中的小羊羔,弱不禁风,瑟瑟发抖。她看起来很是惧怕托尔诺这位叔叔,恨不得坐的离他远远地,身子僵硬地往反方向靠去,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对托尔诺的抗拒和恐惧。
长公主颔首:“我知晓了,我会安排安排。”
萧昭又观察片刻,发现了不对:“托尔托身旁跟着的几个都是他的嫡系,奇怪,既然是以乌扎可汗的名义下达的国书,竟连一个乌扎可汗的手下也没有。况且托尔诺既然在此,他手底下的兵力自然要留一些心腹接管,可他将他的心腹大将都带了过来,他的兵力难不成被乌扎可汗接管了?”
长公主神情微妙:“难道他真是来避难的?”
萧昭眉头微皱:“说不好。托尔诺是个悍将,早些年草原各部落一盘散沙,可汗也只是个名头而已,不服者众多。是托尔诺带着他们部落的骑兵四处征战,一统大半个草原。”
“草原各部落都惧怕他的凶残,他十分残暴,不止对大燕凶残,对自己人的手段也令人发指。不肯臣服于他的很多部落直接被他屠了个干净,这些年在与大燕交战中死去的草原骑兵,加起来都没有当初被他杀的部落人数多。”
“在上一任可汗死后,他本该是当之无愧的新一任草原可汗,可上一任可汗对他这个忤逆不驯的儿子十分不满,最终将汗位传给了乌扎。他们的情形其实与大燕有些相似,托尔诺虽然更加势大,但□□施压之下,众多部落担心他的好战会给自己部落带来灭顶之灾,因此他虽然骁勇,却不得人心,乌扎可汗就靠着这些部落的支持勉强登上汗位。”
“在他登上汗位之初,托尔诺还有机会将他拉下马来,但托尔诺因为好战,草原一统之后,他便野心勃勃将目光投向大燕。乌扎可汗即位之时,托尔诺虽然震怒,更多的心神却放在攻占云阳上面,又屡屡被我阿爹拦下。等他意识到大燕是块难啃的硬骨头,转头想要杀了乌扎可汗时,乌扎可汗已经靠着这些年的经营,逐渐架空了托尔诺。”
“他现在手中的兵力只剩下这些年陪着他东征西战的五万嫡系,又因为年年损耗,得不到补充,恐怕只有三万了。对于一个将领来说,手中的兵力才是一切的底气,除非是在自身性命之间作出抉择,或者兵力已经损耗殆尽,否则他绝对不会放弃他的兵力。”
长公主轻轻说:“但近来草原应该没有发生过大规模战争。三万的军队可不是少数,如果真的全被围剿,大燕不可能得不到一点风声。”
萧昭也觉得想不通,“草原或许还有些势力未曾依附王庭,一些不喜征战的强大部落游离于权势纷争之外,还有些零散的小部族,但他们应当也不会主动发起战争。若说是乌扎可汗下的手,我却也想不到他是如何做到的。那些都是托尔诺的绝对嫡系,对他忠心耿耿,同时也是草原王庭很重要的一部分战斗力。乌扎可汗绝对不想将他们全部杀掉,自毁长城,但这些人又不服他的领导,只忠于托尔诺。”
两人商讨了一阵,提出了几个假设,都觉得可能性不大。因为云阳的信息还未传来,她们也只是自己瞎猜,索性也就暂时先不想这些问题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交谈,端的是无边亲昵。周围的大臣们虽然很少言语,可眼角余光都悄悄留意着这边动静,见她们如此,一个个只觉得心肌梗塞,无语凝噎。
皇帝象征性的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宣布正式开宴。
歌舞还未上,饭菜也未呈上,托尔诺就已经学着大燕的礼仪草草拱了拱手,用一口熟稔的大燕官话道:“听闻云阳王世子也在这里,本王带着我草原汗王的旨意而来,为我草原王庭三公主塔娜求娶云阳王世子。”
此话一出,本就寂静的大殿里更是静的连根针落声都能清晰可闻。哪怕是不喜萧昭的朝臣,此刻也涨红了脸,心里怒气骤然升腾。
即使再天真的少年,也不会以为对一个男子用出求娶这样的字眼,纯粹是因为托尔诺对大燕风俗不甚了解。这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裸的挑衅和蔑视。
就算他提到的只是云阳王世子一人,但只要是任何一个有血性的大燕人,都能听出他对大燕的不屑和轻视。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长公主缓缓开口道:“好叫左贤王知道,求娶此言,是男子对心仪女子所用。倘若左贤王对大燕风俗不太了解,宫中无数有经验的嬷嬷都可暂借与阁下,可好好教导阁下大燕的众多礼仪。”
“另外,云阳王世子已心有所属,倘若要联姻,还请阁下换个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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