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咸鱼宿主拒绝做任务[快穿] > 10、死后生(十)
    顾望安草草吸收完药力,站起身,踢了踢还深陷于修为尽毁的恐惧里的陈澹,“把玉棺交出来。”


    陈澹抬眼看他,眼中充满仇恨。这人为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蝼蚁竟毁了他百余年的修行,若还有一丝灵力,他一定当即引爆储物空间,让顾望安什么也落不着。但他如今灵力尽散,竟只能任人宰割。


    一直闭着眼睛装死的李虎终于忍不住眯缝着眼偷觑,一眼便看到了地上身受重伤、浑身痉挛抽搐的陈澹。他呆呆地睁大了铜铃般凶悍的眼睛,视线缓缓滑向陈澹鲜血淋漓的丹田。那里受伤极重,怕是已经废了。


    李虎心头大恸,一时心中的恐惧都被压了下去,颤声道:“师叔——”


    陈澹陷在自己的癫狂里,只死死盯着眼前的仇人,没分给李虎半分注意力。他如今修为都没了,门人的死活与他何干?


    顾望安见陈澹只狠狠瞪着自己,不说也不动,他又是一脚踢上去,声音提高了些许:“把玉棺交出来。”


    陈澹吐出一口血沫来,仍旧负隅顽抗。


    他故意恶毒地刺激顾望安:“那个疯婆子,轻轻一脚就死了,命贱得很,连狗都不如。我倒是没想到还能引出你这么一条疯狗来,看来她这命也不是一文不值,起码与狗还是相当的。”


    看到顾望安冰冷的神色裂了道缝,陈澹仰头发出风箱般“嗬嗬”的、疯狂的笑声,血呛到了气管里也不停下。


    即使这样的抵抗微不足道,但他什么都没了,卑躬屈膝苟延残喘还不如死了。而死之前,他也不想让敌人好过。


    李虎要被吓死了。他心里也不好受,但现在还是保命要紧啊,再这样下去师叔必死无疑。他方才听了一耳朵,才明白今日灾祸是那日抢玉棺结下的果。


    他艰难地动着嘴唇,喊道:“师叔,快把玉棺给他们吧!”


    陈澹不听。


    顾望安不想再浪费时间。他走到陈澹身边,蹲下身,在陈澹身上摸索起来,很快摸出一个储物袋。


    储物袋是认主的。顾望安修为比陈澹低,一时半会儿抹不了陈澹留下的印记,便看向谢白,请他出手。


    谢白盯了顾望安一眼,没说什么,伸手帮了忙。


    “我觉得不太对劲。”谢白对系统说。


    【哦?哪里不对劲。】系统心情轻松,觉得哪儿哪儿都对劲儿。


    “我觉得我的备用投胎船票彻底没有了。”谢白有些可惜。


    系统:......竟然还惦记着这事?


    【你这船票早就没了吧?任务目标肯定一早就怀疑你不是原主了。】


    “那也只是怀疑。我看他现在是真的相信了。”


    顾望安让他帮忙时,神色与以往完全不同。彻底的封闭和警惕被打破了。


    这对顾望安到底是好是坏,谢白无从判断。


    系统自然觉得这事很好。但它知道宿主咸鱼一条,并没有翻个身复活的打算,再加上这日里它已经说过不少动员的话了,再说下去只会招人烦,便选择保持沉默。


    顾望安在储物袋里翻了一圈,里面半点儿玄气都没有,东西显然不在里面。


    顾望安在储物袋里翻东西时,知道他之后一定会失望的陈澹心中满是快意,这快意让他的神经奇异地松弛下来,终于注意到了一旁默不作声的谢白。


    他本能地颤抖起来,但紧接着心中又爆出一阵难言的愤恨。要不是此人突然插手,他何至于落到这般境地?


    他艰难地动了动身子,偏着头看向同样遮掩了面目的谢白,嗤笑一声,“阁下堂堂金丹期大能,怎么连脸都不敢露?”


    李虎心脏紧缩。


    师叔这是真疯了。逮谁咬谁,完全不在意死活。


    被人嘲讽,谢白不为所动,左耳朵听了右耳朵便倒了。


    陈澹没得到回应,疯狂的情绪越发高亢。他舔了舔牙上的血,阴沉道:“怎么?阁下难不成在害怕?你对着我个筑基期怕什么呢?”


    他哦了一声,拖长语调,做恍然大悟状,“是怕事情暴露后惹我宗门报复吧?”


    他爆出一串刺耳的笑声,边笑嘴里的血沫子边往外涌,“金丹期大能做事也要瞻前顾后,畏畏缩缩。哈哈哈——金丹期也会怕!”


    要是今日之事被人知晓,碧水宗自然不会为了陈澹找谢白讨说法,但两个宗门间这仇也算是结下了,指不定会有什么麻烦。


    谢白还有不到两年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他可不想给仙云门惹事。修真界手段百出,他自然要谨慎一些。


    畏惧有时是种不错的情绪。


    你也会怕?


    谢白觉得这话陈澹应该问问自己。


    他随手致人于死地,毫不在意别人的痛苦挣扎,还加以轻贱鄙夷时,定然想不到转眼间他也会面对比他更强大的人,从高高在上不屑低头一顾的巨人,变成被人一碾就碎的虫蚁。


    他被人夺走最看重的东西,痛苦到发疯。这种痛苦他也曾居高临下地施加在别人身上,而那个敢于向比自己强大百倍千倍的仙人拼命的老人,甚至都没有机会像他这样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喊。


    还给我啊!


    尘缘中幽灵般的絮语又从意识深处钻了出来。


    这声音连落在尘世的机会都没有,永远地在虚空中回荡,直到彻底消散。


    陈澹若早知道什么叫怕,他若真的明白这种痛苦,大概就不会草菅人命,不会被人寻上门来报仇——


    不对。


    谢白刹住了思绪。


    这都是毫无意义的。


    他盯着陈澹扭曲的面容看了片刻,垂下眼去。多的是人死到临头也不会反省,永远都不会觉得自己错了。


    更何况就算他知错了,又能如何呢?


    就算种恶因得恶果,恶人还痛哭流涕、悔恨交加地把这恶果吞了,被恶因伤害的人呢?已成既定事实,无可更改的恶因呢?它烂在地里,再也无法变成另一番模样了。


    真没意思。


    你也会怕吗?


    人年轻的时候真傻。他还真问出过这样的话,结果把自己呕个半死。


    事实证明,干就完事儿了,少在那儿废话,否则傻逼的就是你自己。


    顾望安一脚踩在陈澹胸口,陈澹顿时说不出话来,挣扎着大口喘气,像条搁浅在岸边濒死的鱼。


    顾望安把储物袋扔到地上,说:“东西呢?”


    谢白正准备用神识去扫陈澹身上是否有其它空间作用的法器时,还被他牵着飘在半空中的李虎先招了。


    他焦急道:“剑柄!剑柄!师叔的剑柄改动过,那里也能放东西。玉棺说不定就在里面。你放过他吧!”


    顾望安松开了脚,手臂一捞,拾起了陈澹的佩剑,再次请求门主帮忙。


    谢白有种自己是□□的感觉。


    失了压迫的外力,陈澹伏在地上快把心肺都呕出来,凄厉狰狞的模样宛如恶鬼,一双快要爆出血的眼睛怨毒地盯着李虎,恨不得扑上去撕了他。


    李虎被那阴鸷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竟觉得像被毒蛇缠上一般。今晚的一切变化太快,太过陌生,像是突然坠入了噩梦。他浑浑噩噩的,心头一阵莫名的悲凉。


    一切是怎么开始的?就因为从一个孱弱的凡人家取走一件本不该属于他们的宝物?就因为那老妇一脚也受不得,当场一命呜呼?


    空中突然涌现一股浓郁的灵气和令人慰贴的生机,他茫然地看过去,那日被他们从一凡人的后院里掘出来的玉棺闪动着温润的灵光,静静地悬在半空中。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阴云散去,几点星光亮了起来。


    不知怎的,他脑海里突然闪过许多本以为已经忘却的微不足道的片段。


    他记得师弟第一次下山办事兴致很高,两人拿着从师叔手里讨来的寻宝的阵盘瞎鼓捣,不过是闹着玩,毕竟途经的那一带又不是什么灵山宝地,只是凡人居所。


    但他们偏偏成功了。一行三人半信半疑地寻了过去,根本没想到是那样的宝贝。


    他记得那家人院子里摆着个半人高的水缸,缸里植着荷花,水里喂着鱼。他记得后院里有个葡萄架,架下坐着个痴呆的老妇,眼神混浊,呆呆地望着前方,手里捧着碗凉茶。他们打从她身旁经过,她眼神都没动一下。


    他还记得埋着玉棺的那块儿地上面种着许多花花草草,地面被灵力破开的时候,花朵颓败地散了满地。然后是一阵混乱,茶碗碎在地上,一直不声不响的老妇像是大梦初醒,眼睛聚着光,扑了上来,死活不让他们把东西拿走。


    画面定格了。老妇倒在地上,大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就因为不小心弄死了个凡人就要遭到这样的灾祸吗?就因为一个凡人?


    不对,肯定是因为那玉棺。那玉棺可是个好东西啊,说不定整个碧水宗都拿不出一件能够媲美的。


    肯定是这样,把东西给他们事情就会结束吧。


    李虎这么强调着,但定格在脑海中的画面却不知怎的就是挥之不去。


    死不瞑目。


    那双苍老的眼睁得大大的,从回忆深处看过来,瞪住他不放。他的思绪似乎都被那极深的瞳仁吸走了。记忆忽然潜到了更深的地方。那里都是些模糊的气味、色彩和声音,隐隐约约的,就像是被风吹皱的水面上映出的倒影。


    有一个女人在叫他虎子。一声声的,责备中透着心疼。


    啊,他想起来了,那是他祖母,是自他记事以来唯一的亲人。


    他的名字就是祖母取的,据说是因为他长得虎头虎脑,天生表情凶悍,眼睛一瞪就能把其他小孩儿吓哭的缘故。


    一双泛红的眼睛浮现于眼前,厚重的眼皮因衰老半耷拉着。对了,她正在给他抹药呢。他从小胆子大,成天爬高上低的,时不时就要受点儿伤。那天他从树上掉下来,眼睛上被树杈划了条血道子,现在他眉毛上还有伤疤留下的断痕。


    他自小在凡俗中长大,与祖母彼此依靠,日子虽过得清贫,但也总是热热闹闹的,三天两头就要因为调皮捣蛋被祖母提着把扫帚从村头撵到村尾。等他多少懂事了,祖母也撵不动他了。


    原以为一生就要这么过下去,后来却有了一番从未想过的际遇。一路过的仙人见他资质上佳,想收他做徒弟。他既向往,又有点儿抗拒,走之前哭得嗓子都哑了,舍不得把自己拉扯长大的祖母。


    祖母戳着他的额头骂他是个傻子,不是个男子汉,这么大了还离不了家,让他进仙门好好学本事,学成了再回来孝敬她。


    她数落着他,浑浊的泪却一滴滴地落。


    再后来——


    再后来,没过几年,祖母便病死了。他那时正在闭关,连她最后一眼也没见到。


    她只有她这么一个孙儿,死之前却等不到,想来也是死不瞑目吧。


    他还记得当时听到消息时,除了悲伤竟也有些轻松。在仙门中生活的几年远远重过与祖母相依为命的十余年,他理所当然地觉得俗世的尘缘断了,修道路上便算少了个障碍。曾经哭着舍不得离家修道的那个小男孩那么不真实,想来也只感到可笑。


    井底之蛙敝帚也觉珍惜,不过如此。


    那些记忆都太遥远了,简直像是上辈子发生的,或许根本就是一场幻梦。


    这两个人肯定是冲着宝物来的。


    他想。


    肯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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