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咸鱼宿主拒绝做任务[快穿] > 12、死后生(十二)
    陈涣独自一人在山神庙中等着,眼见着小一个时辰过去却无人回转,他用传信玉简给师叔发出去的消息也都石沉大海。


    火堆已经熄灭了,但他没心思去燃。他脸色苍白,环着腿靠坐在山神像下,恐惧地盯着破败的庙门。


    风雨停了,庙门不再被拉扯得不停吱呀作响。它静静立着,只偶尔被晚风吹得微微颤动。


    陈涣盯着这门,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心神紧绷。他就像一个趴在行刑台上,等着屠刀落下的死刑犯,屠刀不落,他的心便要一直悬着。


    半个时辰前,给师叔传信却没有回复时,他便知晓真的出了大事。准备出门寻找前,他先给宗门发消息,但消息却没发出去,有什么力量压制着玉简。玉简明灭几下,在他手里炸成了碎片。


    有人在监视着自己。


    陈涣心头一颤,立刻甩出数张符箓护在身周。他握着剑紧张地站在原地观察了片刻。后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他试探着向庙外走去,挪着步子,警觉地提防着。屋内一片死寂,唯有他自己压抑的呼吸声。


    不过几步的路他身上便出了一层冷汗。从方才那一手他便清楚,隐在暗中的敌人修为比他高出太多,若是对方继续攻击,他可能一招都接不住。但师叔和师兄还生死不明,他实在无法畏缩地蜷在这里等着,总要试着做些什么。


    等到他终于摸上庙门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的情势的危急。脆弱的庙门此刻坚若磐石,根本打不开。他惶急地探查,发现不只是庙门,整间破败的庙宇都被法阵包围,他一步也踏不出去。


    什么时候?


    这法阵是什么时候布在这里的?


    陈涣如坠冰窟,心知以一己之力不可能破开此阵。


    他只能等待。等待的时间极为漫长,他脑子里乱糟糟一片,只有担忧和恐惧无比鲜明。


    陈涣盯着庙门,突然听到了脚步声,脊背瞬间绷紧。


    吱呀一声,那坚不可摧地把他困在此地的庙门颤悠悠地敞开。顾望安和谢白走了进来,身后飘着李虎和陈澹。


    陈涣猛地站起身,“师叔!师兄!”


    还不待他有进一步动作,先前包围在庙外的法阵缩聚在他身周,束缚得他动弹不得,只能僵直地立在原地。


    谢白将一直拖在身后的两个人形气球扔过去与陈涣并排待着。两人还被封着声带,发不出声音,只有眼神和表情能传达几分情绪。陈澹依旧疯癫,李虎则不知受了什么打击,一脸恍惚。


    陈涣极力向旁边看去。师兄一身衣袍像在泥里滚过,但没受什么伤,而师叔——


    “你们是什么人?”他颤声问道。


    顾望安看向谢白,谢白则示意他自己处置。


    顾望安便问陈涣:“你可还记得三日前你们在清河村杀人夺宝之事?”


    陈涣瞳孔颤动,一时哑口无言。


    “你打算如何?”半晌,他艰涩地问道。


    如何?


    顾望安有些走神。送走了祖母,他心里一片空荡,思绪都跟着迷蒙起来。


    还是快快解决这里的事吧。


    他冷静地问道:“玉棺的事你们可曾上报宗门或说与其他人听过?”


    “那件宝物是你的?”陈涣问。


    顾望安不理,加重了语气:“可曾?”


    陈涣答:“我没与别人说过。至于是否上报过宗门,我不确定。”


    顾望安抬手解了陈澹和李虎声带的限制,“你们呢?”


    李虎沉默着摇了摇头。


    陈澹奄奄一息地咳了两声,脸上露出恶意的笑,断断续续地说:“这么珍......珍贵的宝物......我怎么可能不上报宗门?我......不但上报了,还......还详细地讲了是在哪里找到的。那是你家吧?除了那老妇......我记得还有两个女的——”


    他突然惨叫一声,肩膀被灵力穿出一个血窟窿。


    陈涣眼眶通红,不忍心去看。他咬着牙快速说道:“我虽不确定,但师叔应该没有上报宗门。这么重要的宝物,要是上报了,我们肯定第一时间就赶回去了。”


    他早就猜想师叔想昧下这意外得来的玉棺。但毕竟是长辈,即使不认同也不敢冒然置喙。他们三人心照不宣,谁都没有提过这个话题。


    一步错,步步错。陈涣恍然想道。


    夺宝是错,杀人是错,违背门规还是错。人虽不是他杀的,但他虽心中迟疑却没有阻拦半分,到底也算是帮凶。若当初不碍于长辈威势,遵从心中所想出手阻挠,可能就不会结下不死不休的大仇。而后若是不因沾亲带故又是长辈的关系默许师叔私扣宝物、破坏门规,他们此刻定然早回了宗门,又怎会落得如此孤立无援的境地。


    可是再如何悔悟到底是晚了。种下的因不可更改,不管如何不愿,也只能吞了那结出的果。此时他能做的只有尽量不激怒对方,求得一线生机。


    “东西你应该已经拿回去了。你若放我们走,我们可以发心魔誓,日后绝不走漏半分消息。要是仍不放心,不如,”陈涣咽了口唾沫,狠狠闭了下眼睛,决断道:“不如抹了我们的记忆。”


    人的记忆与神魂牵绊甚深,抹去记忆时,若施术者修为不够高深、手法不够细致,神魂必然受损,轻则影响进一步修行,重则致人痴呆。


    来人修为必然不低,但施术时又怎会细心照顾仇人,或许最后还不如死了。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更何况——陈涣又想起那日死不瞑目的老妇。


    谁不想活着呢?他自认不是什么愿以死谢罪的君子,他也想活着,但是——满心的恐惧凄惶中,似乎还存着一丝面对命运的平静——今日是生是死,来日又是否会生不如死,一切或许都是该受着的,已再无回转的余地。


    话音一落,庙内除了陈澹充满仇恨的喘息声外一片寂静。


    “你......你......”因为愤怒和痛苦,陈澹颤抖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陈涣没有去看师叔瞪过来的择人欲噬的眼,也没去看眼前面目不清的顾望安和谢白。


    自己做的事都要自己面对。他闭上酸涩的眼等待着对方的决断。


    顾望安道:“这提议不错。不过我得再做一下确认。”


    他上前几步,蹲在陈澹身前,垂着眼,看不出情绪:“不管搜了记忆后是什么结果,我都留你一命。”


    陈涣看过来,嘴唇翕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陈澹闻言终于感到了恐惧。他想要抗拒,嘴里却只能发出空洞的嗬嗬的气音。他修为已毁,再被强搜神魂,神智都要消散。他不怕死,只怕自己如蝼蚁一般苟延残喘。


    你不是说凡人如飞虫蝼蚁般弱小死了又如何吗?


    如今你连飞虫蝼蚁都不如不知作何感想。


    顾望安以为自己会这么问。来的路上他也想这么问。


    但现在,他平静地俯视着陈澹的崩溃和那如有实质的彻底摧毁一个人的恐惧,心中却没有丝毫快意。他干脆利落地抬手施术,一道灵力打入陈澹紫府。


    灵力如尖刀,在脑中左冲右突,四处翻搅。陈澹撕心裂肺地尖叫,痛到了极致,却连昏厥都做不到。


    一切结束得很快。顾望安并没有故意折磨他。确认他没有将玉棺的事情告诉别人便收了手。


    陈澹浑身被水洗过一般,瞳孔放大,微弱地喘息。他以为他会神智尽失,但却绝望地发现自己还清醒着。


    “杀......杀了我......”


    顾望安并不理会。


    他起身欲走,一道声音叫住了他。李虎有些茫然地问道:“你是为那凡人来的?若那老妇没死你可还会与我们不死不休?”


    虽有金丹期大能掠阵,但李虎明白,顾望安之前对上师叔是真的赌上了性命的。


    后来那老妇魂魄显形,李虎虽在远处,但也看得分明。顾望安磕的三个头一下下叩在他心里。


    若他也有机会,若能再见祖母——不,哪里还有什么如果。


    太可笑了。真真可笑。自己竟陷在这样无聊的念头之中。


    其实有些问题在开口的瞬间便已得到了答案。问题本身就是答案。


    他说着不明白,心里却早已清楚了。他们不是冲着宝物来的,他们来这里只是为了一个凡人的性命,为了他早已当作累赘摒弃的尘缘。


    顾望安瞥他一眼,不作回答,转身向谢白走去。


    “你想好了?”谢白问顾望安。


    “我想好了。”顾望安向谢白拱手行礼,垂头看着脚下布满裂纹的陈旧砖石,眼睛干得有些刺痛,“请门主抹了他们的记忆,免得玉棺之事留下外泄的隐患。”


    他请谢白出手便是不损陈涣和李虎神识的意思了。


    谢白看着他,对他的选择说不上意料之中,但也不感到意外。“这便足够了?”


    顾望安:“我知一术法能封人修为十余年,极难破解。这便算作惩罚吧。”


    谢白点点头,应了。


    “谢门主今日大恩。”顾望安深深俯下身去。


    夜风顺着敞开的庙门穿堂而过,带来一阵雨水和泥土的气息。暴风雨后的风清新、宁静,顾望安被这风吹着,却只感到一阵旷古的孤独。


    *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山神庙里,陈涣猛地睁开眼,胸口满是压抑、怅然,闷得喘不过气,似刚作了一场噩梦。


    他缓了缓,神思才从激烈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惊讶地发现自己竟身处一间破败的庙宇,明明之前刚办完宗门事务入住了一家客栈,跟同行的师叔、师兄打算着四处游历一番,怎么一睁眼却来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


    在破晓时分黯淡的天光里,他很快注意到了狼狈地躺在地上的师兄和奄奄一息的师叔。他快步上前,发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师叔修为被废,身受重伤。他本能地想要用灵力去探,这才意识到全身修为都被不知名的力量封在丹田,根本无法调用。


    陈涣一屁股坐在地上,茫然四顾,恍惚间怀疑自己是否坠入了另一个噩梦。


    清晨渐亮的日光将庙内漂浮的尘灰和蛛网照得分毫毕现。它们悠然静默地笼罩着这方小小的天地。身后的山神像悲悯地俯视着他们。陈涣看着看着,心里奇异地平静下来。


    人说红尘大梦。他或许不是陷入了噩梦,而是在这尘世中刚刚醒来。


    这么想着,道心竟似拂去尘埃,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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