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咸鱼宿主拒绝做任务[快穿] > 17、死后生(十七)
    顾望安想着“仅此而已”,把谢白当树洞,不求回应也不求回响。但谢白越听越觉得不得劲儿。


    谢白有些不习惯当这么个知心角色。但他还是杵在那里,一脸云淡风轻地继续听。


    顾望安没有察觉到这些,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我确实还会另一套功法。我从小会做许多梦,梦里有人断断续续地教我修行之法。除此之外,梦里还有些别的。声音,安抚,以及许多醒来后怎么也记不起来的话,只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情绪残留着。”他沉默片刻,又轻声说:“那应该就是我娘。我想知道她是什么人。”


    有的人平时把自己武装得一丝不苟,很少向人透漏心声,但你一旦捅破了他这闷瓶子,一倒就是掏心窝子的话。谢白正不巧遇到了这种情况,有种自己捅了马蜂窝的猝不及防感,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觉。


    谢白被不断冒出的马蜂环绕着,有些想要向顾望安投降。


    “这事儿我正查着呢,你就放宽心吧。”


    这句听起来像对良家妇女趁虚而入的话就顶在他嗓子眼,随时都可能冒出来。但他还有些拿不准,到底要不要说。


    谢白本来是准备等搞出了些成果,不得不用到顾望安的时候再把顾望安拉到这件事里来。到时候再把宁父宁母的事情一摆,表现出互惠互利、目标一致的塑料同盟情,免得事情还不明晰时就拉人入伙,培养出战友情分来。


    现在谢白开始犹豫了。


    系统的事情更大程度上是种借口。他明白这一点。顾望安的情绪波动跳到30后,他也不动声色地探查过,顾望安不论是身体还是神魂都没有任何异样。


    让谢白犹豫的不是顾望安向他剖白这件事,也不是好久没被人当树洞从而产生的异样感。他大脑很清醒,没有被无关紧要的情绪左右,他犹豫在顾望安对真相的渴求上。


    有的人浑浑噩噩反而才会幸福,有的人则不然,他们愿意为真相付出一切。


    得不到真相太痛苦了。


    这世上确实有从根本上来说就找不到真相的事情,但大多事情其实都有一个答案。答案就在那里。即使千万层迷障遮掩着,即使刀山火海阻隔着。


    有人望而心怯,干脆否认答案的存在。而有的人绝不会欺骗自己。他们愿意破迷障、过刀山、淌火海。


    谢白觉得顾望安就是那样的人。


    他愿意的。


    与切肤之痛相比,那些连个影子都没有的风险又算是什么呢?让他自己来选的话,他大概会这么说吧。


    说起来其实凭顾望安的天赋,只要没什么大的麻烦,他肯定能在修行的路上走得很远,起码比宁玦更远。到那时他自己就有足够的力量去探求真相,根本不需要自己帮助。


    可是那时又是何时呢?


    是五十年,八十年,百年后,还是更久呢?


    自己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既然已经插了手,要帮他缩小这个差距,为什么不能把它缩得更小呢?


    自己那点儿嫌麻烦的心态倒也真没那么必要。


    谢白平静地边听边想,最后举了白旗。


    算了吧。啥事是个事儿呢?再麻烦也没多麻烦。


    “我正在研究玉棺上的阵法。”谢白抿了下唇,说:“我正好要查些跟晏家有关的事,你的事或许是个突破口,我便一块查了,说不定真能弄清楚你的身世。”


    见顾望安诧异地看过来,张嘴要说些什么,谢白半耷着眼皮,摆摆手,转身先走了。


    剩下的事还是改天再说吧。他现在有点儿想睡觉。


    系统的延后报告滴滴响了一串,唯一令人欣慰的就是波动值最高也就20多,曾经的最高记录仍然顽强地保持着。不过在改变一些想法后,也就没什么欣不欣慰了,没太大区别。


    其实还是挺麻烦的。


    合上眼前,谢白有些疲倦地想。


    或许是顾望安讲了他的梦境的关系,今晚谢白也少有地做了个梦。


    梦境十分混乱,是一团杂七杂八的东西拼凑出的面目不清的混合物。


    梦里谢白的视角时不时地转换。一会儿是宁玦,一会儿是自己,一会儿又干脆像个幽灵,飘荡在自己并不在场的故事里。


    他梦到长风和云海,梦到宁玦少时问道的孜孜不倦,人生被击碎后的歇斯底里。在现实中宁玦没落下的那滴泪,落在了梦境里,激起层层涟漪,扭曲了整个世界,带着梦里人天旋地转。


    谢白从云端直坠而下,掉进了自己的躯壳中,自己的身份里——他真正的身份,身份证上白纸黑字印着“谢白”的那个。


    出云峰巅透骨的风雪还让他发着抖,城市郊外大宅院熊熊的火海又猛烈地迎面扑来。层层热浪翻滚着,把空气都扭曲了。


    到处都是烧焦的气味、鬼魅的哭嚎。尚还年幼的谢白不住地呛咳,仓皇四顾,却无能为力。他太弱小了,还什么都做不到。


    不,他还是做了一件事的。


    一个与谢家订了契约的魂魄就在不远处。他被妖邪的火焰灼烧着,发出痛苦的□□,原本清晰的面目、身形不断被煞气入侵、吞噬,扭曲成了一团看不出形状的狰狞黑雾。


    谢白认识他。他那时年纪小,家里人又都很忙,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待着,就让这个魂魄跟着他。


    与谢家签了契约的魂魄不用真名,只顶着编号,等到魂魄心愿了了又完成了契约内容,就可以选择去投胎,走一个魂魄,对应的编号便会重新空下来,然后再落到新的契约者头上。这样的契约相对平等,对魂魄的束缚不大。


    这个魂魄就顶着十二这个数字。


    十二陪谢白读书、修行,给他控制着量投喂零食,有时拗不过还会陪他玩一会,后来还会为他掩饰一些调皮捣蛋的小过错免得他被长辈责罚。


    谢白很喜欢十二。他喜欢这种陪伴。他把十二当作自己的好朋友。他知道即使周围什么声响都没有,十二也一定就待在自己身边,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他就在那里。


    只要一回头……


    谢白浑身颤抖。


    昔日的伙伴就在那里,如今却正受着生不如死的折磨。


    眼泪不停地往外涌,模糊了眼前被烧灼得痛苦不堪的魂魄。


    小小的谢白用力抹去眼泪。


    我应该给他个解脱。要不然十二不死也会被侵蚀成厉鬼的。


    谢白痛苦地想。


    十二怎么可能愿意做厉鬼呢?他早就跟我说过的,他了了自己的心愿后是要干干净净地上路的。他本是清秀温文的样貌,怎么能扭曲成现在这副模样呢?


    谢白颤抖地向前走去,气都要喘不过来了。爸爸妈妈呢?外公外婆呢?他们在哪里啊?不要也出事啊!


    他什么都做不到,唯一能做的只有眼前这一件。


    那年谢白六岁,他担心自己太过软弱下不去手。这可是他唯一的好朋友。他不断地告诉自己应该这么做,努力鼓起勇气。


    但奇怪的是,他明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伸向十二的手却稳稳的,抖都没有抖一下。


    全身的灵力涌出,将魂魄和火焰强行剥离开来。


    十二的哭嚎声弱了,但仍没有恢复原来的样子,神智全无,只余痛苦。他的魂魄虚飘飘的,小小地缩成一团,像是一张沾满了涕泪、被团得皱巴巴的灰色手帕。他被煞气侵蚀太过,变不回去,也存在不了多久了。


    谢白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团似乎一触即散的、完全失去了人的形态的可怜魂魄。


    “十二?”


    他轻轻唤了一声。


    理所当然的毫无回应。


    “对不起……对不起,没能救你。”


    凝在魂魄上的灵力停顿一瞬,然后猛地穿刺而过。


    灵力耗尽,他脱力地坐在地上,极力睁大眼睛,看着十二就这么灰飞烟灭。


    时间似乎停滞了,唯有烈火熊熊燃烧。


    谢白第一次动用灵力出手,却是用来了结自己最好的伙伴。


    从此以后,天上地下都再也没有十二这个人了。


    长大成人的谢白待在自己年幼的身体里,感受着曾经的自己的痛苦。那时他以为这就是这辈子会遇上的最大的绝望,却没想到那只是个开始。


    谢白很快醒了过来。经脉中阵阵灼烫,原来是这具身体留下的隐患发作了,怪不得梦到了火。


    他打着哈欠下了床,驾轻就熟地掏出几粒丹药吞服,然后盘坐下调息。


    系统在他脑海中殷勤地保证:【宿主不要担心,虽然我不能过多干涉这个世界,但一旦疼痛达到一定程度,我一定会尽最大努力降低宿主的痛感。】


    谢白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系统接着喜气洋洋地说:【事情这样发展下去,我们很快就会跟任务目标发展出革命情谊了,到时候任务一定能顺利完成。】


    谢白即使在做噩梦时情绪波动都没有显著起伏,系统完全没有察觉到。因为谢白跟大多数人不太一样,他在梦中清醒得很快,全程都几乎是个旁观者。


    谢白当然没有跟系统聊自己梦境的打算。他没什么精神地听着系统叽叽喳喳,等调息完毕后站了起来。被热气烧着的感觉实在让他难受,他决定到白龙潭里泡一泡。


    他几次来泡都是晚上,还是第一次白天来。


    他入潭没什么准备动作,飞跃到潭水上空时,直接撤去灵力,扑通一声直坠而下。越沉越深,然后又慢慢浮起。


    层层叠叠的衣袍在水中向上浮去,摆荡开来,像是绽开的花抑或蓬起的云。水的浮力让他整个人都感到轻飘飘的。他毫不在意地放松着四肢,在水面下悬在潭水中央,任水波和幽幽发着光的灵植轻轻地拂过他的身体。


    这里清凉、封闭、安静、幽暗,他不想破开水面露出头去,他只想待在这里。无声无息地,一个人。


    这又是金丹期的一个好处了,他可以很久很久不换气,长长久久地浮在这无限延长的寂静里。


    透骨的凉意对他来说刚刚好,压下了那令他烦躁的热意,压下了梦境里的火光。他感到一丝满足,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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